1962年5月30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金光闪闪
康濯
严冬时节,雁门关内外日夜狂风呼啸,大雪飞飘。狂暴的旋风绞卷着层层不断的雪团,连环叠嶂般直扑向山丘和川地。川地上积雪三尺,村庄和树木全都给雪团挤压和遮盖,整个的天地也全都弥漫在纷纷扬扬的雪雾当中。人们不用说出门上街,即便是偎在整天大火熊熊的热炕上头,也感到夹着雪花的旋风吹刮得全身发冷。这是在1943年冬季,抗日战争的艰苦的年月,敌人对晋察冀边区正进行着一场最残酷的全面大“扫荡”的时光。
那时光,我正在雁门关内繁峙县川地敌占区的据点和碉堡网里,和当地干部一道在开辟工作。我们白天睡觉,黑夜踩着深过膝盖的积雪,去附近各个村同农民开会。而当时我们却并没特别感到冰雪和旋风的寒冷。因为那里的农民不论在会内会外,尽管也曾提到过脚凉手冻,但他们那火红的心却都烧得发烫,直烫得我们哪怕风雪再大,也只会感到周身上下都暖暖烘烘。
那时光,我个人还经历了一场更为火热的锤炼。这就是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也恰恰在那些日子第一次传到了我的手头。
在那以前的一年多当中,敌后解放区只在报纸上看到延安召开了文艺座谈会,和毛主席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的消息,以及零星听到过一些有关主席《讲话》的传言。那些消息和传言对当时整个晋察冀的文艺运动以及对我个人,就都曾发生了多么深刻的影响!单说我个人虽早在1940年就离开了文艺机关,参加了群众团体的工作,但那在自己的锻炼改造上却还带着很不稳固的盲目性。是主席《讲话》的消息才使我第一次自觉地恍然领悟,并在那以后随着整个工作和斗争的深入,开始进一步比较踏实地深入敌人的炮楼底下,深入农民们减租运动的战场。也就是那些经历同主席《讲话》的消息结合起来,引起了我深沉的思索和思想上的进步。而1943年冬天我在敌人“扫荡”的时候转移到了外线,在繁峙敌占区风雪交加的夜晚开辟工作,那也正是我思想上有了一些根本性的进步,敢于面对艰难复杂的局面,敢于独立工作的头一回。
我那时的工作自然都是在当地党委的领导下进行的,具体做的是依靠了几个村的地下党员,并根据农民的迫望,组织大家同首要的地主适当地斗了几个回合。而在那几个回合的斗争中,农民群众的行为可实在惊心动魄!他们那许多文盲对政策条文竟会那么快便熟悉得了如指掌,对订立租约竟会严厉得一个字都决不放松!他们还千方百计地逼使地主们拿出钱粮支援解放区,他们自己更在对敌负担十分苛重的情况下,竭尽全力拿出能拿的一切来帮助自己的政府和军队。他们甚至对我个人都不仅拿火热的心来给予温暖,还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袄,强迫披在我的肩头!当时我还有一条胳膊因为风湿症而几个月动转不灵,也正是在我同农民一道斗了地主以后,当地一位扎针的能手跑来给我包治,没用了几针就使我的胳膊基本复原。然而,那时光我对这一切虽也感动莫名,但偶尔之间竟也会不自觉地有点自满。好像觉着自己已有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农民们的对待是完全可以受之无愧似的!可也正在这考验关头,我一字一句地读到了毛主席的《讲话》。这真不能不叫我惊骇得满头愧汗,同时又不能不使我立即感到刻骨镂心的激动。从那以后,我的记忆里便永远地深深烙上了主席的《讲话》送到我手上的那几天。
那几天——是的,我不是一次看到的《讲话》全文,而是隔断了几天才先后两次整个儿看到。是晋察冀党的领导机关一个战时小组曾经住在那附近,从电台上收到了延安第一次播发的《讲话》。随收随刻印,先印的一部分电文还脱漏很多,几天以后第二次发来的油印本才补齐了全文和脱漏。而在当时紧急的战斗情况下,我并不知道领导机关的行止,也不了解主席的《讲话》是哪里寄来的;因而真觉着是从天而降一般,使我在感受到切肤之痛的情景中,也同时享受到了难言的幸福。
主席的《讲话》是那样适时地挖出了我灵魂深处的小资产阶级的王国。而主席的指示和当时我所面对的风雪交加但又烈火熊熊的斗争环境,更紧紧结合着在我身上变成了对症的良方。我立即开始更有意识地同农民们拿心换心,听他们的意见,说我的真心话,老老实实地磨炼自己,心悦诚服地改造着自己的思想感情。而我也就在不觉之中,不知怎么便进一步达到了同农民群众情感相通,忧乐与共。我工作上只觉着劲头更足。特别在不久以后,在一次敌人包围了我的时刻,农民们受尽折磨都始终没把我暴露;这又更使得我同他们有了更进一层的接近。过去几年我对农民的内心生活总感到有点神秘莫测,那以后他们的心事竟也变成了我自己的东西。甚至他们文艺上的智慧和才能竟也突然向我敞开,并且涌流不断。那几个月风雪沸腾的生活,就这样成为了我在主席《讲话》教导下迈出的最早的一步,并使我永世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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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的《讲话》解决的根本问题,是作家、艺术家必须同人民结合。这一结合的标志,是必须在立场、创作源泉和艺术能力这三方面统一地表现出来。而主席显然并不是从《讲话》发表才第一次这么教导我们的,这一《讲话》不过是毛泽东思想在文艺领域内更进一步全面的、系统的、科学的发展和总结。在这以前,我们已从《论持久战》中看到主席关于政治动员“方法不合民众口味,神气和民众隔膜”的批评;接着又听到主席号召我们各项工作必须提倡“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后来的《新民主主义论》更规定了我们新文化的方向。此外,1938年我在鲁迅艺术文学院开始文艺学步的时候,还曾见到主席给题赠过“抗日的现实主义,革命的浪漫主义”两句话,具体指出了我们艺术创作的原则和方针。
在今天纪念毛主席《讲话》二十周年的时刻,主席这一《讲话》在我思想上显得更加金光闪闪。因为这决不只是我个人记忆中的金光的闪发,这是在我们国土上普照万里,永远不灭的,只会随着时间的前进而越来越亮的金光。
1962、5、18,于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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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革命的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影片《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胜利》编辑 吴均
在编辑纪录片《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胜利》的时候,我们看了很多关于阿尔及利亚的影片资料,随着银幕上不停地闪过的画面,我的心飞到了阿尔及利亚,仿佛置身于阿尔及利亚人民火热的斗争之中。
在看影片资料以前,我们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阿尔及利亚人民英勇斗争的故事,现在又从大量的影片资料中再一次证明了,在阿尔及利亚人民武装的坚决打击下,法国殖民者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你看,曾几何时,法国殖民军还在港湾里停着军舰,山头上还架着重炮,坦克还在马路上奔驰,飞机还在低空侦察……真是虎视眈眈,不可一世。阿尔及利亚人民被迫拿起了武器,他们的装备很差,人数也不多,但是,经过七年多的苦斗,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军,终于在“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过程中成长起来了。人数扩大了,装备也焕然一新,敌人的飞机再也不敢低飞扫射,敌人纵使龟缩在钢筋混凝土的碉堡中,也无法挡住人民军队炮火的轰击。
阿尔及利亚声势浩大的群众爱国斗争,猛烈地冲击着法国殖民主义者。在最黑暗的日子里,人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同殖民军警进行斗争。电车轨道被破坏了,马路上出现了用石块垒起的围墙,这边是荷枪实弹的殖民军,那边就是手握石块的老百姓。尽管殖民军用装甲车来对付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人民斗争的怒火却越烧越旺。那些呼着口号,挥舞着阿尔及利亚国旗的青年男女,在殖民军警面前,情绪激昂,毫无惧色。卑怯的殖民军警,在这种情况下,也无可奈何!
同一切反动派一样,法国总统戴高乐在军事镇压政策破产后,对阿尔及利亚人民又玩弄起政治阴谋,他三番五次地来到阿尔及利亚,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好心的外婆”,好像他非常同情阿尔及利亚人民似的。但是,请看戴高乐在阿尔及利亚导演的公民投票的丑剧吧!被迫来投票的人们,老的老,小的小,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恐惧与厌恶之色。在投票场所的四周可真是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法国兵,一一搜查着投票人的全身,这就是戴高乐之流所谓的“自由投票”!
恐吓与欺骗,这一手与那一手,法国殖民者都是枉费心机,最后他们不得不被迫坐下来与阿尔及利亚临时政府谈判,承认了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胜利。怀着激动与喜悦的心情,我们完成了《阿尔及利亚人民的胜利》的制片工作,现在这部影片已同我国广大观众见面了,虽然它仅仅纪录了阿尔及利亚人民斗争的某些片断,但是我希望也相信观众们能够从银幕上真切地看到阿尔及利亚革命的人民是伟大的,是不可战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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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宁松勋
朋友送给我一把纸伞,
这是泸州有名的特产。
收拢,一柄闪光的利剑,
撑开,一朵盛开的花瓣!
“烈日见它退避,
狂风见它躲闪;
哪怕是暴雨袭来,
它也拚命抵拦!
外表诚然美丽,
禀性钢一样勇敢;
就像我们泸州人的性格,
不怕任何困难!”
牢记朋友的话语,
伞啊,掀起我心中的波澜;
我要带它远行万里,
走荒原,入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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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手下见功夫
曾岛
有机会参观了呼和浩特地毯厂。坐在制毯机前的绝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莫看她们小小的年纪,手艺可十分高超;动作那么迅速、准确、灵活,要制成这样的五颜六色、绚[xuàn]丽多彩的地毯,心不灵,手不巧是办不到的。面对着这些美丽的地毯,我们已经够惊异了,然而,厂里的负责同志却对我们说:这还不是成品,到片剪车间去看看吧。
在片剪车间另是一番景色。姑娘们手执锋利的剪子,在地毯上的图案周围迅速修剪,那动作的准确和细致程度可就更高了,偶一不慎,会把好好的一幅地毯都蹧蹋了的。说来也怪,经她们这一修,那一剪,那些图案凸起来了,活起来了,活像一个个美丽的浮雕。据厂里的同志谈,要学到这一套本领,至少要花两年工夫,至于学到精,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看了制毯的操作过程,听了厂里同志的介绍,不由地对这些心灵手巧的姑娘们产生了一种钦佩和羡慕的心情。这种心情,过去在工作和学习中也曾有过。
常常读到一些好文章,洋洋洒洒,生动活泼,旁征博引,知识丰富,读过之后,往往惊叹于作者才高学广,写作高明,不免拍案叫好!叫好之余,也想学一学,但是,学来学去,总是学不好。人家是挥洒自如,一泻千里,随手拈来,皆成文章;自己是捉笔苦思,阻碍重重,困坐桌前,文不成篇,真像川剧《作文章》里所讽刺的:作文章比生孩子还难!于是便只好承认自己不行,不去找这个苦头吃了。
去年也曾下过两次乡,见到一些党的支部书记,他们对当地的情况非常熟悉,尤其是对人的了解之深,使人惊叹不止,张家有几口人,每个人的脾气怎样,李家的生活情况如何,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解决,他们都了然于胸,做到了和群众打成一片,鱼水和谐,心心相印。因而,做起工作来也就便利多了。面对着这样的支部书记,尊敬和羡慕之情油然而生,也很想学习他们的这种密切联系群众的作风,然而至今也没学到。这是什么缘故呢?
这次参观了呼和浩特地毯厂,才懂得了别人早已说过千遍万遍、自己说懂其实未懂的一些浅显的道理。织地毯的姑娘们手下有功夫,这功夫不是天生的,而是经过几年刻苦学习、努力钻研的结果。作家们会写漂亮的文章,这全靠他们多年对生活的体验,对广博知识的积累和经久不懈的写作锻炼,否则,何能做到得心应手,挥洒自如?工人诗人黄声孝说得好:“写文章和砌房子一样,不下功夫是不行的。”支部书记能和群众打成一片,成为群众的知心人,这中间不知做了多少艰苦细致的工作,付出了多少心血!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谁见过不播种而获得收成的呢?
每个人的工作岗位不同,每个人的爱好各异,不能够也不需要大家都去当织地毯的工人,去当作家,去做党的支部书记,但是,不论做什么工作,如果要或多或少地做出一点成绩,有所建树,都必须踏踏实实地下一番苦功,花出巨大的劳动,打好坚实的基础,这道理则是相通的。“只要功夫深,铁杵[chǔ]磨成针”,“不怕慢,只怕站”,在工作和学习中,是走不得捷径,偷不得懒的。有首内蒙古民歌写道:“不出力气吃肥肉的人,不如流汗人吃菜香;把懒人当情人,不如一辈子把光棍当。……”这是对懒人的绝妙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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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电视机前
  张念苓
当我在电视机前,观看中匈乒乓球友谊赛,看到中国选手庄则栋、李富荣等,精神抖擞地走进球场的时候,我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想起了小说《红岩》的两个作者。
乒乓球选手和《红岩》的作者怎么联系起来呢?这得先从一条消息说起。
在4月12日的《北京晚报》上,有一条报道乒乓球运动员生活的消息,其中有个小标题是“《红岩》热”,说《红岩》最受欢迎,一本书好几个人轮流看。
很自然地另一个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一年以前,也正是这个繁花争妍的季节,北京,正在举行第26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那时,《红岩》的作者,正在北京修改作品。在那些扣人心弦的白天和晚上,他们放下了笔,挤在电视机前,注视着一场一场激烈的战斗,他们的心和运动员的心紧紧地联在一起。张燮林挫败日本选手星野之战,给他们以极大的鼓舞;丘钟惠、韩玉珍等精湛的球艺,引起他们浓厚的兴趣;李富荣的“狠”,徐寅生的“活”,使他们大为赞赏;对于小老虎庄则栋,更不住地称道。在争夺世界冠军的关键时刻,他们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观看了中国选手为祖国夺取荣誉的一场激战。
我不知道中国乒乓球选手的辉煌战绩,在我国各个战线上,起了多么巨大的鼓舞作用。但我知道,当《红岩》的作者重新执笔修改作品的时候,祖国的荣誉,革命战士的自豪感,对人民事业深沉的责任感,不断地激励着他们,更加勤奋地工作。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一本书,一张票,本来是一件小事。可是,谁能估量出它的作用和价值?有谁查问过这些事物的内在联系?有谁弄清过每一件新成就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有谁能分出山山岳岳,长江大河的血缘关系?我不知道,当小庄和他的伙伴们捧读心爱的小说《红岩》时,是否感到作者在写作时,和他们息息相通的脉搏的跳动,当他们参加比赛时,革命英雄的光辉形象会带给他们多么巨大的鼓舞和力量!


第6版()
专栏:

乡村医生(油画、全国美术展览会作品)
张自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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