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3月17日人民日报 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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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漫谈话剧

从“伊索”不闭幕谈起
韩尚义
看了北京人艺演出的《伊索》,感到非常新颖、十分亲切。新颖意味着陌生,亲切意味着熟悉,两个对立的感觉怎么会同时存在?煞费思索。我想,除了剧本描写的深刻,导演处理的高超和演员艺术的魅力外,舞台美术的独创性也是一个因素。这里只有一个景:几根柱子,若干台阶、三二件道具,那么简洁、明确和优美。它的语言不多,仅仅是表现出雅典的一个奴隶主的生活环境而已(连时间也不在景上来说明)。同时因为无景可换,干脆不闭幕;因为幕间不闭幕,干脆大幕始终不落,让观众一进剧场就置身于那个无边的戏剧空间里。这样大胆而新颖的手法,与我国民间庙台戏的演出形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使我感到亲切。本来舞台上闭幕不仅是为了换景,可是那些只有一个景的话剧的一再闭幕而环境不变确也使观众有点失望之感;同样,如戏曲舞台上为了要拿走一把椅子或桌子而一再闭幕又有点感到多余。因此《伊索》的不闭幕和演员自己来检场的艺术处理,就显得十分聪明。它产生有中之无和无中之有的意境;使舞台美术风格和古老的伊索寓言风格,以及与演员的动作和念词的风格都十分和谐,浑然一体。
当然,《伊索》的舞台美术形式首先是由于戏的内容和演出形式所提供,并不是每个戏都可以这样运用的。可贵的是《伊索》的美术设计者们勇于突破成规,结合剧情创造新形式。要知道一切成规在没有被一种卓越的见解否定之前,那是非常顽强的。例如有些模仿生活的布景,把真实的房屋、树木、山水、花草一个劲儿地往舞台上搬,这种生怕不像、实而又实的做法,似乎都已习以为常了,但是,当我们看到舞台上幕一拉开,
“云在浮游,日在降落,水在流动,花在争妍,鸟在喧叫”的时候,除了赞叹舞台技术的神奇之外,总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舞台上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像了,也什么都会动了……总之,一切都非常逼真了,那最往前的“进展”将是什么呢?
艺术和生活不一样,这已经是文艺创作上的常识问题。舞台美术也要以集中概括的简练笔法,创造出能引导观众想像、回忆、联想和共鸣的艺术。要求不是生活中的一丝不爽的如实环境,而要含蓄一些、虚实结合一些,主要是达到一定的意境和气氛。因此,舞台美术家要从生活的素材中千锤百炼,选之又选,精之又精,做到量少而质多,以有限而达到无限的艺术形象。然后才能与夸张的、也是典型的舞台动作和舞台语言相统一。
舞台美术有它自己的语言,但它的语言是服从整体的舞台语言。舞台美术只有与演员、音乐、灯光、音响,以及动作等配合起来,发挥各部门的作用,相互补充,才能相得益彰地达到一定的意境,产生一定的气氛。像有些舞台设计为了表现“六十一个阶级兄弟”,连大树的丫枝也要搞六十一个;为了表现“八树坡”,一定要放上八棵树;为了表示夜,一定要有月亮、有星星……这样不仅牵强附会,而且太实太死,把观众的幻想道路全都塞住。观众处在被动和消极的地位,当然也得不到积极的想像和某种境界的共鸣。同时这种在一个部门里“求全”的“一篮子包”的做法,看来很“积极”,实质是“单干户”,忽视了戏剧艺术的综合性,同时也伤害话剧的演出形式和语言风格等一系列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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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喜话晦庵
书刊的伪装
当国民党反动派残酷压迫,对革命书刊实行封锁、扣留、禁毁的时候,党和进步文化界为了满足人民的需要,采取了一种权宜而又机智的对策:把书刊伪装起来。这种书刊封面名称和实际内容毫不相干,进步的政治内容,往往用了个一般的甚至是十分庸俗的书名。作为反动统治下斗争的一个特色,尖锐的形势促使革命刊物和政治小册子蒙上一层足以瞒过敌人的保护色,就像战士在前沿阵地用草叶和树枝来伪装自己一样。
伪装的办法曾经比较普遍地为党的刊物所采用。《布尔塞维克》、《红旗》、《少年先锋》、《列宁青年》、《中国工人》、《党的建设》等在遇到查扣的时候,都曾这样对付过。《党的建设》用过《建设半月刊》名义,《中国工人》用过《红拂夜奔》、《南极仙翁》等名义,《列宁青年》用过《青年之路》、《何典》等名义,《少年先锋》用过《闺中丽影》、《童话》等名义,《红旗》用的更多,前后计有《时事周报》、《实业周报》、《快乐之神》、《光明之路》、《真理》、《出版界》、《新生活》、《摩登周报》……等名义。和《红旗》一样,《布尔塞维克》也是采用伪装名目最多的一个。当1927年10月创刊号出版时,因为是秘密发行,用的都是真名。到第二卷第三期(总第三十一期,1929年1月出版,当时已由周刊改为月刊)起,连秘密发行也不行了,这一期临时改了个名称,叫做《少女怀春》,“春”在这里象征着革命,而革命正是当时少男少女们共同向往、共同关怀的问题。有趣的是这个名称居然瞒过了懵[měng]懂昏庸的国民党检查官,平平安安地通过了。这以后,又用《中央半月刊》名义出版了三期。第二卷第七期起从十六开本缩小为三十二开本,封面假托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时代国语教授书》。这一回更有意思。反动派知道了刊物有伪装的做法,但是教课书发行量大,又不能全部禁扣,“检查老爷”沙里淘金,手忙脚乱,弄得满头油汗,还是无法可想。因此在这一名义掩盖下出版了一个较长的时间。此外还用过《中国文化史》、《中国古史考》、《金贵银贱之研究》、《虹》等单行本名称和《平民》、《经济月刊》等期刊名称。伪装取名既具有深刻的含义,又必须联系当时的实际,因为这是和反动派的斗智。1929年4月19日,伪中央宣传部发布了一个《查毁共党假名刊物》的密令,可是遇见鲁迅先生提到过的《大义觉迷录》之类的名目,到底还是摸不清底细。就在同年,我记不清是哪一个刊物了,曾经用过《脑膜炎预防法》书名,暗寓可以医治思想、清醒头脑的意思,有一次,有人拿着一本到邮局寄发,恰巧被“检查老爷”看到了,当事人心里正在发急,不料这位“老爷”刚一伸手,看到书名,竟像烫着了火一样,立刻缩回去,撅起嘴巴扭着鼻子走掉了。原来他以为看这种书的人可能已经有脑膜炎症象,容易传染,自己性命要紧,倒不如赶快躲开为是。
许多期刊用过伪装,许多单行本也用过伪装。例如黄揖清、陈公恕、罗仪等揭发特务戴笠罪行的小册子在敌后印发时,用的是《戴笠将军及其事业》名称,作为南京出版的《扫荡丛刊》之一。书名和内容完全相反。1947年秋天人民解放军大举反攻,国统区人民还不知道胜利消息,到了1948年元旦,上海有很多人收到一个封面写着《恭贺新禧》(见图)的小册子,右上角是“一九四八年元旦”,左下角是“大众公司敬贺”,白底红字。内收1947年9月12日新华社《人民解放军大举反攻》社论一篇,《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中国人民解放军口号》、《解放军南征部队发布口号》、《中共中央公布中国土地法大纲及其决议》等文件四个,附录方方同志写的《迎接大反攻》一文。在物价飞涨,特务横行,几乎是满天阴霾[mái]的环境里,一旦开门见红,喜从天降,乐得许多人奔走相告,情不自禁地叫着“捷报!”“捷报!”那股兴奋劲儿,现在回忆起来,我觉得还宛然如在目前呢,书刊的伪装在这里起了很大的作用。相似的例子是举不完的。我们这一辈人对伪装书刊抱着深切的感情,就因为有过一段一段的经历,现在的年轻同志是不大能够理解了,也许还觉得这样做不一定好。其实方法只是方法,首先得看谁在运用,怎样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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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剑影
青江
我现在总愿意早起晨学,这是受了一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影响。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住在花园胡同。刚搬进去那天正是元宵节的晚上,月色特别清明。傍明醒来,见窗帘上有一条影子划过,蒙矓中疑它是院子里那棵老枣树的枝丫。“怕是微风吹动树枝吧。”正想翻身再睡,瞥见白窗帘上那条影子又划了一下,接着是上下翻飞闪掠。咦!月白风清,这枣枝竟晃得这么厉害?好奇心催我起床。走到窗前,掀帘一看:月光下,一个老人在舞剑!只见他身轻如燕,一道青光,绕身游荡,如闪电舞空,气象万千!我被剑光紧紧地吸住,忘掉了寒冷,凝神站着看,直到那老人舞毕,捏着那柄银光闪闪的长剑回屋,我才醒过来。难道他就是日间朋友告诉我的那位老邻居,那位桃李满京华的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可是朋友告诉我,他不是已是八十三岁的老人了吗?我惊异,我叹服。
这时我发现天也更亮了,干脆穿好了衣服上班去。走到胡同里,在曙色和月光交织成的薄明中,见前面一个人挥动着长笤帚在扫街。踏着他扫出来的洁白道路,对他怀着深深的感激。朝前走去,我几乎惊叫出声来:他不就是刚才在院子里练功的老艺人吗?我愣了一下,他却朝我笑笑,跟我打招呼:“您早,上班去?”
之后,在月明之夜,每当他的剑影在我窗帘上闪动时,我常常悄悄地起身,走到窗边,掀帘偷看他舞剑,并且也似乎越加懂得他的高超的表演艺术是从何而来的了。
我住在花园胡同的五年,不管是盛夏酷暑,不管是刮风飘雪,他天天练功,天天扫街,漫漫岁月,不懈一日!就这样,在这位老艺术家的剑影和帚声的影响下,我再也不能听任自己睡懒觉了。而且直到现在,离开花园胡同已经两年了,我也总忘不了那闪动的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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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映山红的传说(民间故事)
那家伦
你见过映山红吗?在我的家乡——大理的苍山上,随处都是。春风荡过,它就迎着蓝天,争艳怒放。
但是,你会奇怪:它为什么不在平坝上生长?这里,有一段故事:
很早很早以前,春风刚刚吹绿洱海岸边的垂柳,众家鲜花姐妹就议定:在苍山脚下会齐,开个“大理花姐比美大会”,推举一个“花王”。
这样大好的喜事,谁不高兴参加呢!唯独身居山林的映山红,没有表示态度。朴实而又温顺的山茶大姐决计不避艰辛,亲上苍山去邀请。走呵,走呵,整整出了四身汗,她才来到映山红跟前:“映山红阿妹,下坝去参加比美吧!”
映山红,从小就孤僻地生长在苍山上。她自以为最美,从不下坝去和众花姐妹欢聚。今天,看到威望很高的山茶大姐亲临门下,心里不免更为得意。她想:“瞧瞧哟,离了我,比美大会都没法儿开了!”
春风不住地吹,会期到了。这天,映山红本来早就迎着朝阳睁开眼,然而她就是不愿走下叶床,只是抹去脸上晶莹的露珠儿,瞪眼望着东天的朝霞,心里在甜滋滋的想:
“莫慌,莫慌,我没到,她们怎么能开会——除我以外,哪个能做花王?!”
小杜鹃在枝头催促了她三次,她才起床。她仰着头,傲慢地踱[duò]步到山溪边去洗脸。洗呵,洗呵,把山溪都洗烦了,她才住手。然后,又伸头对着清澈的溪水照了又照,夸赞地自语道:“美哟,真美!”
等她上路,太阳已升得老高。小杜鹃匆匆忙忙地飞来,十分焦急地喊道:“映山红姐姐,快些,快些!比美会早就开始了!”
“莫要慌,我没到,不好选花王。”
当她慢悠悠地来到“比美大会”上,她才确实吃了一惊:大理原来竟有这样多的花,这样美的花!众花姐妹都在争相盛开,有的还在长开不雕,有的又已含苞待放。会场上,浓香四溢,沁[qìn]人肺腑,呈现出一片百花争艳、绚[xuàn]丽夺目的景象。
映山红生怕这一片花海淹没了她,老远就扯开嗓子喊:“我来了!我来了!”
然而,大会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项最热闹的议程:“选花王”。众花姐妹异口同声地呼喊:“山茶大姐最配!她又朴实、又温顺!她开得最美最美!她没傲气,跟大家最合得来!……”
这响亮的声浪,把映山红那微细的嗓音压下去了。她又羞又恼,一赌气,返身跑回苍山上,狠狠哭了一天,发誓终生不下山!
从那以后,很多园艺专家想把她移植到花园里去,都没成功。于是,人们只好折上几枝,插入花瓶里观赏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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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晋南旅行杂咏
冶秋
访普救寺
同蒲路蒲州站附近有普救寺遗址,是唐代元稹所作“会真记”以及后来“西厢记”产生的背景所在。原来是一所很大的寺院,在明代嘉靖三十四年(公元一五五五年)冬一次大地震时全部毁坏了。后八年有蒲州知州张嘉胤[yìn]重修了塔院,现在还剩下一座塔和三间窑洞;还有一些五代到宋、明的碑刻。老乡们把这座塔叫作“莺莺塔”;高级社时就叫“西厢社”;还有“红娘队”、“十红娘远征队”等生产小队。我们问了一位“红娘”,为什么不叫“莺莺队”?她说:“莺莺是小姐,叫她作甚?”
寺名普救风流火,
社号西厢韵味长。
“作甚”莺莺扭捏样?
远征十女有红娘。
访洪洞“苏三监狱”
虎头牢里羁红妆,
一曲搅翻臭水浆。
王三公子今何在?
此地空余丈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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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渔猎图(木刻) 赵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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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国法官:判处你徒刑。
美国黑人:为什么?
美国法官:你的头碰伤了他的手。
王大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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