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9月4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绝技有传人
江边
读《聊斋》里的《口技》篇,往往为那个江湖女医的出神入化的口技而神往,你看她遇病人不能“自为方”,却全靠“暮夜请诸神”。你“绕门窗,倾耳寂听”,她则在房中巧施绝技:“旋闻女子殷勤声,九姑问讯声,六姑寒喧声,二婢慰劳声,小儿喜笑声,一齐嘈杂。”继而“移座声,……折纸戢戢然,拔笔掷帽丁丁然,磨墨隆隆然……投笔触几,震震作响,便闻撮药包裹苏苏然……”人的声音也有的“清以越”,有的“缓以苍”,有的“娇以婉”,均了了可辨。看书至此每每拍案叫绝:难道竟真的有人能此本事?
这“谜”现在让成都的曲艺老艺人罗俊林给解破了。
根据8月30日人民日报的介绍,这位罗老先生,仅凭一张空口,却能让你听得“鸡鸣狗叫,鸟唱莺飞”,他的《南天柜》让你有如置身闹市,聆听各类小贩的叫卖……。他能巧拟男女老少不同人物的发声,让你听来“一个沉着,一个苍老,一个沙哑,一个稚气”,人们可以分辨得明明白白。观众从他那不同的发声里还可理解到人物的不同身份、性格,他简直是用声音给你画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人物风俗画!
好个聪明多能的罗俊林,他真不愧为一位来自人民的艺术家,他继承了我们宝贵的民间艺术遗产,他向人们表白了:一个人该有多么灵巧,该有多少蕴藏的智慧,可以闪烁出光芒来;让人们更加相信自己的力量吧。他出色的表演也让人们看到了我们的文化传统有多么久远,文化遗产有多么丰富,掘宝的工作正大有可为呢!
《聊斋》里的女子不过是个借口技而骗饭吃的江湖行医,成都的杰出老艺人却满足了人民的文化娱乐生活。人们闲来听听口技,真是既轻松愉快,得到丰富的艺术享受,又可以增长知识,卓越的口技艺术,也是勤学苦练精益求精终于达到征服观众心灵的成功榜样,这不仅对艺术工作者,就是对所有观众来说都是有所启发的。
喜讯传来:罗俊林的绝技已经有了传人,有的学生已基本掌握并能演出一些传统口技节目。我们真羡慕那些有机会亲耳领受这绝技的观众,从此,人们用不着只从蒲老夫子的笔下去“看”口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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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村散歌
母国政 溪水
我们的溪水,唱着好听的歌,和我们一起生活。
早晨,我蹲在溪边洗脸,她轻轻告诉我,新的一天开始了。爹牵着队上的骡子,到溪边饮水。哥哥沿着小溪,去磨坊上工。白色的磨坊,就建立在小溪身上,它??响着,把麦子变成雪白的面粉。洗衣组的婶子们,在桥下洗衣,哗哗地溅起溪水,有扇子形的,有球形的,有锯齿形的,像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玻璃花,开放在银白色的水面上。妹妹把小红三角旗一举,一堆白云似的鸭子,呷呷叫着,扑进小溪……
晚上,在小溪边的黑山石上,哥哥拉起胡琴,多好听啊!月亮从灰白的云堆里,露出慈祥的笑脸。是哥哥给唱歌的小溪伴奏,还是小溪给哥哥的琴声伴奏呢?
我们的溪水,是瓦蓝的;我们的溪水,是银白的;日落时,披上太阳公公送她的面纱,我们的溪水,是桃红的;月光下,倒映着两岸墨绿色的山峰,我们的溪水,是碧绿的。
我们的溪水,正像我们彩色的生活。
公 路
公路盘过险峻的高山,穿过青翠的峡谷,傍着清水河的流水,伸进山村里,平平的,宽宽的,像从远方搭起的一座金桥。
自从搭起金桥呵,我们的栗子、核桃,我们的杏干、杏核,我们的甜梨、柿饼,装成一包包、一篓篓、一筐筐,叫绿色汽车和胶轮大车运走了。绿色汽车和胶轮大车运来了玉似的白米和金子似的包米,爷爷捋着花白胡子笑了:“穷山沟子,不再受穷了!”
妹妹问我,金桥那头通到哪里?
我让她看一张金色的画片。她红着小脸,拍手叫起来:
“啊,天安门!站在咱们桥上,能看见毛主席哩!”
山村早晚
金色的群山,静静地环绕着,小小的山村,像一潭蔚蓝的池水。
早晨,群山弥漫着蒸腾的白雾,青灰色的万里长城像一条巨龙,随山势迤逦而下,潜入茫茫雾海里。黑黝黝的果园,在雾海里若隐若现,像起伏在波浪中的海岛。
山谷中,清水河溅着白色的泡沫,哗哗地喧响。
在这样宁静的早晨,我听见牧羊人,在撒着金光的山坡上,唱着粗犷洒脱的山歌;在这样宁静的早晨,我看见山腰乳白色的雾海中,有猩红数点,在闪耀,像夏天山上的朵朵野樱花。从哪里传来响亮的嬉笑声,和拖长的?喝声,在静静的群山里回荡。那是社里的姐妹们在整枝啊!
傍晚,夕阳晚照留连在东山的栗树林上,金黄色的栗树叶,像晚秋的枫叶一样醉红了脸。小小的山村,也笼罩在粉红色的霞光里。山谷中,清水河溅着粉红色的泡沫,哗哗地喧响。
在这样宁静的傍晚,我看见,禾场上,铡刀闪着亮光,嚓嚓地飞舞。每一闪,便激起一小股金色的泉水。我看见孩子们,背着满筐的柴火,欢笑着,跟在打猎队的后面。猎手们的长枪上,挑着一串串彩色的松鸡。队长身上,还背着一匹金色的狍子。
村子里的淡青色的炊烟,正向勤劳勇敢的人们招手。随风飘来棒糁粥的香味儿。(附图片)
〔徐启雄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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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小语诗文

打边鼓
 陈友琴
周亮工“尺牍新钞”载有闻启祥示子弟学文的信。信中说:“文不可太粘,亦不可太离。”因为太粘了,老是婆子饶舌那么几句,实在叫人烦腻;太离了便有如“游骑无归”,叫人捉摸不住。接着他又举张元长的话,示以方法云:
“作文如打鼓,边鼓须极多,中心却也少不得几下。”什么叫“边鼓”呢?譬如“触讋说赵太后”一文,触讋要劝赵太后送儿子到齐国去做人质,请求救兵,这是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中心。但他决不是只打中心鼓,从和赵太后见面时说:“老臣病足”起,一直打的是边鼓,边鼓打得极多,也极好。又如也是“战国策”上的一篇“庄辛论幸臣”,庄辛说蜻蛉,说黄雀,说黄鹄,渐渐牵涉到蔡灵侯,然后由蔡灵侯说到楚襄王宠信幸臣的错误,前面都是在打边鼓。最妙的是“史记·管晏列传”,不直接写晏婴的谦恭,却写“御者”(赶马车的)“拥大盖,策驷马,意气扬扬,甚自得也。”而且是从御者之妻的从门间窥见之后说出来,结果感化了“御者”,“御者”从此便不再骄傲,这也是极好的“边鼓”。假如只正面说晏婴如何谦恭,反而“太粘”了,得不到更好的效果。自然也不能“太离”,如果触讋不把送长安君到齐国去做人质的正面理由说透,庄辛不把楚襄王宠幸臣的错误指出,司马迁不点出晏婴荐御者为大夫,那便是打鼓没有打着中心了。
打边鼓是为了中心,不打边鼓,一直在中心通通地打下去,有什么好听的呢?但要会打,如果不会打,也是不好听的。
打鼓和作文一样,不勤学苦练,便不能掌握技巧。这里仅仅提出其中可以互通的一点小道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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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湘水谣
袁亮
我曾经日夜陪伴着你和伫立在你身边。数不尽的黎明,我都是和你一块起床。当我还没有穿整衣服呢,而你却已经轻轻掀起云纱般的暖帐,在用满天的雾气洗脸……
这时,我也从办公室里的楼窗里探出了头。我真奇怪,第一眼就先看到你满脸轻舒在笑,笑得那么炽烈、开怀,就像你昨夜做了一个什么神奇的梦。我自从认识了你,从来就没见到过你紧锁眉峰……你总是那么天真,无比乐观,有时干脆放声歌唱。
每天早晨,你在你身下双手托起一轮红日;然后,骄傲地把它挂在胸间。这时,你真像一位英雄了。我见你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老是呵呵地笑不停……夜晚,你邀来了万盏星光彻夜倾叙,四周安静极了。好像谁都不愿去打搅你们,可我又愿意去听你们絮絮不休。
白天,人们都在你的身边幸福地劳动,每一桩成就里都有你的功劳。我天天都要和你会晤,河东到河西,给千百个读者送去丰盛的“精神食粮”。我的劳动,融合着你的劳动。而你却从不计较任何报酬,也不贪求什么奖赏。我记起去年年终在红灯映照的礼堂,在鼓掌欢乐声里,我接过一份奖状。这时,我一下就想起了你,觉得同志们为我鼓掌,也该向你去祝贺。
子夜,末班轮渡送别了最后一批客人,十五的圆月又在你窗下洒下一片乳白。人们都去休息了,而你仍然在那里愉快、安然而自豪地哼着调子,好像在一点一滴地积蓄着更大的活力,明朝去迎向沸腾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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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外童话选

狮子和鸢
(东非 瓦波可罗族)
马文杰 译 刘岘 木刻
有一次鸢看见了狮子在吃死了的野兽的尸体。狮子威胁说:
“喂,鸢,不能对别人说!”
“我不向别人说!”
过了几天它们和别的动物一起来到了饮水的地方。当鸢饮水时,它的喉咙发出咕都声,好像在说什么。狮子听到了就问鸢:
“鸢,你在说些什么?”
“没说什么,我饮水时常常是这样的。”鸢说道。
但狮子吼叫起来:“我不信,你一定想讲什么!”
不久它们又在饮水的地方碰见了。狮子又听见鸢在唠叨:“嘀咕,嘀咕”,就想道:“鸢是想讲我吃过兽尸的。别的动物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嘲笑我的”。
狮子向前一下子扑过去,抓住了鸢把它的颈拧断了。国外童话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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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与友人论诗文
钱昌照
诗体由来不尚同,过拘格律亦雕虫,
唐时李杜元关马,各自峥嵘一代中。
文章留待别人看,晦涩冗长读亦难,
简要清通四字诀,先求平易后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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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欢秋
俯拾
错搬江南秋色,
八月还在夏中,
稻海秀穗荷花红,
杨柳依依入梦。
漫步绿荫堤上,
影追溪水淙淙,
源头不见山高耸,
只听马达歌颂。
那边是云是雾?
红紫一片交融,
越近越叫心潮涌,
厂房连添四栋!
攀登楼台仰望,
好个北国高空,
南国天色应相同,
正是欢声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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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越南谚语
△河水再深可量,
人心不忠难测。
△不眠知夜长,
久交识人心。
△一棵树成不了林,
三棵树就一大片。
△淡酒喝多也醉人,
好话说多使人厌。
△山再高也不算高,
人登山顶比山高。
△虾蟆蹲在水边,
妄想摘下星星。
△不怕巨浪再高,
只怕划桨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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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街头

《普希金文集》的启示
怀海
远地的友人,来信托我代买一本《普希金文集》,说他找了好久,都没有买到。我问他为什么不买比较完全的普希金作品单行本,例如两卷本《普希金抒情诗集》等,而偏要买这本呢?他的回答是:“这本书比较全,也比较通俗。”
友人是一位属于在工作余暇“要学点文学”的干部,因此,他的回答可能带有一定的普遍性。这本诗文集,是1947年为纪念普希金逝世一百十周年,由时代出版社在上海出版的,1954年1月在北京修订再版,至1955年12月已再版五次。
读者为何如此喜欢这本书呢?我反复思考友人的回答,并且重读了这本书,这才了解:他的所谓“比较全”,是指这本选集收选了普希金的重要抒情诗作,小叙事诗,戏剧和短篇散文小说作品;此外,附录内,收有普希金传,生活与著作年表,旧俄和苏联诗人作家论普希金等。对于一个普通“要学点文学”的干部读者,这不是“比较全”的一本普希金选集吗?正是这样的选本,使得一个普通读者能够较全面地了解普希金、作品和他所生活的时代,特别是绝大多数诗末都附有相当详细的注释,更增加了读者对诗的了解和兴趣,这不是“比较通俗”吗?
我现在并不是提议要原样重印这本书——如果重印的话,恐怕也得再修订、补充,——但像这样的中外古今作家选集,的确是很为“要学点文学”的广大干部所需要的。我希望翻译界和出版界,今后能更有计划、逐步完善地出版一些以一国、一代或一人的具有这两个特点的选集。


第4版()
专栏:

僮族水果街(中国画)
〔僮族〕邓二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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