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我们时代的故事
〔朝鲜〕李哲模
从工地上传来高高低低的噪音，把我吵醒了。吱吱直叫的暖气，使得保卫队值班室里热得很。我浑身都在冒汗。
壁上的钟，现在是后半夜三时二十分。离我到大门去接岗，还有十分钟。我把皮带系好后，就走到了外面。因为我十分想看一看维尼龙纤维厂工地沸腾的夜景。
灯光把工地照得如同白昼。晚秋夜里的冷气扑面，令人神清气爽。远处焊接的闪光，像焰火一样装点着工地的夜。起重机和各种机器的响声以及从各个角落发出的敲打声混成一片，使人联想到大交响乐。
进进出出的工地大门，此刻已经逐渐冷静。从大门到住宅区的宽阔的道路上，也已杳无人迹。只有夜光珠似的路灯，仍然洒着光辉。
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接到母亲的来信。身在故乡的母亲，常常写信问询维尼龙纤维厂的建设情况。我非常理解她老人家的心情。
她出嫁的那天，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哭得昏倒在路上。八月伏天里，富翁家的小子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绸衣炫耀自己，而我们三兄弟穿得褴褛不堪。母亲看到这种情景，常常暗自饮泣。
每当想到母亲，我就一再下定决心，等工厂一竣工生产出绸缎，我一定为母亲买一点做件衣服。
正当我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有几个人从住宅区的新修大道上走过来。他们走近时，我用警惕的眼光盯着他们。这些青年穿着褐色的作业服，戴着栗色列宁帽，手里提着饭盒，完全是上班的装束。从他们的匆匆的行色以及粗犷的喘息声，我断定他们是夜班的迟到者。
想到这点，我的愉快的心情一下子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们一定是在哪个亲戚家喝酒喝得误了上班时间。要不怎么会六七个人一起迟到……”
复员后，我在这个大门已经站了几个月的岗，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特别是自从首相同志到过工地上后，工人们自动加班、偷着加班，常常使干部们不得不强迫他们去休息。但是，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些懒汉。我再也忍不住火了。
要我这个绰号叫“鞭炮”的人，让他们轻易地通过，可没有那么便宜。
我用命令的语调说：
“同志！谁叫你们进去？站住！”
想通过大门的这些青年人，被我这样一说，都吃了一惊，接着都转身面向我站住了。
我把他们一个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从年纪和健壮的体格看，他们确实都是像大牛一样充满力气的青年人。
我带着威严的表情，用近乎审问的语调开始一个个地询问他们。
“哪个工区的？”
“建筑第一工区。”站在最前面的青年回答。
“为什么迟到？”
“难道我愿意迟到吗？”他竟满有理由地反问起我来。
“哼！得严厉地追问才行。”我在心里这样想着，再问第二个青年：
“你为什么迟到？”没有回答。
我再质问第三个青年：
“你呢？”……
我很气愤，再不想问下去。过了一会，我严厉地说：“把身份证拿出来！”
我的话音刚落，他们竟慢慢由强硬变得沉郁起来。大概他们都很伤心。一时，我和他们都沉默着。看得出来，他们的心情很不平静。过了一会，一个戴着兵士帽的青年昂起头看着我：
“同志！你要看身份证做什么？还是快点让我们进去吧！我们都忙得很，哪有时间呆在这里？”
“什么？快点放你们进去？你们知道保卫队员的职责吗？”我再也按捺不住，发起火来：
“你们迟到了，还这样理直气壮？不行！你们没脸跟维尼龙纤维厂的建设者一起进出于这个大门。你们不爱惜维尼龙纤维厂建设者的名誉，这样可不行。绝对不能放你们进去。”
我这样斩钉截铁地一说，他们无言答对，只好站着。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这时，站在中间的长得很俊的一个鬈发青年用手拉拉旁边的青年的裤子，还不住地使眼色。
很显然，他是使眼色叫这位青年如实地吐出衷情，没有必要再隐瞒，以致耗费时间。
果然，这位青年站了出来，和颜悦色地细声地说：
“是的！我们昨天早晨下夜班后曾去参加了朋友的结婚式。由于熬了夜，又没休息，还喝了酒，一睡下就睡过了时间。这真不好意思。说起来……”
“别说了！”
他还没说完，我就像全都听明白了似地打断了他的话。
“快拿身份证出来！”我坚持着我开头的要求。
他们看到再没法分辩，闭起嘴，不好意思地将一个个身份证递到我的面前。我把每个身份证翻开，把他们的名字全都记到了我的笔记本上。
宋万浩、姜炳植、尹昌俊……
我没忘记在这些名字的上面加了个※记号，并写明都是“后夜班的迟到者”。
我把身份证交还他们后，生硬地向他们说了声：“走吧！”连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我越想越气愤，一直到他们走后十分钟，我的火气还未消下去。这时，又有一个人来到大门口。
这是位白发苍苍约有六十多岁，但是个子高大体格健壮的老人。他跟他的年纪很不相称地向我鞠躬说话：
“这真是！没想到竟来迟了！”
他很难为情地看着我的脸，连连捋着胡须。
我一时不知所措。
“真是！怎么偏偏在我值班时出了这些事！”
我的熄下去了的火气，重又上升起来。
要是对方只比我大十岁，我就会狠狠地训他一顿。
但是，对老人这样做可是太不礼貌，我抑制住了自己。不过，也不能轻易放他进去。我想有必要把老人的名字也记下，以便今后提醒他注意。我向老人要了身份证，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张奎三”的名字。
“他们已经……”
这时，老人的响亮的嗓音响在我的耳边。
我正把注意力集中在笔记本上，老人的这句话使我抬起头发现了老人的睁圆的眼睛。
“？？……”
我一时理解不了这种表情。过了一会，我才从老人那惊叹与失望交聚的脸庞上看出了笔记本上的这些年青人的名字与这位老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关系。
于是，我把笔记本装进袋子里，问老人：
“老大爷！您为什么这样？”
老人看了我一眼，只说了句“没什么”，故意装出泰然自若的神情。
我更加疑惑了。
“您别这样！快请直说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老人对我的问话似理非理，呻吟似地“嗯”了一声，接着像下定决心似地叫了我一声：
“保卫队员同志！我要把一切都讲出来！”
老人的声音在激动之余有些颤抖。
“不知你是否已经知道了，记在你笔记本上的这些人都是我们作业班的班员。我是他们的班长。看来，我得辞掉这个班长的职务了。”
老人像吐诉自己的难言之隐似的，看着我的脸。
“为什么要辞掉班长的职务？”
我沉入了无法解除的疑虑中。
“您的班员们不是一般的童工，都是老手了。他们迟到误了点，您怎么不但不责备他们，还处之泰然？”
我把我所想的全盘说了出来。
“说起来，他们还都是年轻的孩子！不过不是普通的年轻的孩子。”
老人接过我的话头，继续说下去：
“我快六十岁了。不是我炫耀自己，我十三岁就当工人，不知造过多少房子。过去，我上不起学，我什么也不懂。现在当班长，负起了安排活计，保证作业顺利进展的责任。本来，安排活计、计算报酬，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现在，我连这点事也做不好了。为什么呢？保卫队员同志，你不懂我们作业班的情况，你可以这样发问。告诉你呀！我们是负责浇水泥柱的。我每天一大早到工地一看，这些小伙子已经先来到了，并且按照活计的安排做着各种浇水泥柱的准备工作，干得真起劲。我一走到他们跟前，他们就停下活计，对我说：
‘老大爷！前天，搅混合水的作业，劳动力有剩余，今天我来负责粉碎石块吧！’
‘我已托木工班的同志多做些运水泥的木轮车，他们说，你们要想超额130％完成当天的任务，最少得多制十五辆木轮车。’
合理化建议一个个地提了出来。我总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无言的督促。我再仔细一看，每个小伙子都聚精会神地做着各自负担的活计。最难堪的是我上班得比他们晚。看来，我只好成为光吃蜂蜜的哑子了。
这些小伙子，没有谁指使，都自己找活干，而且干得那么带劲，我这个班长只剩下个空名。可幸的是，鸡到底孵出了凤凰。
小伙子们提前上班已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到现在，整整有半个月了。于是，雄鸡还未啼我就上班，一看，小伙子还是比我早。保卫队员啊！你帮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经常处于那种境地，我算什么班长。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比班员们上班得早。
我的大女儿英姬值的是前夜班，回到家里刚好两点钟。因此，我想，要是那时就起床，做完准备，三点钟或是四点钟一定可以到工地来。于是我叫她一回家就把我叫醒，哪知她回家来看见我睡得正熟，常常不叫醒我，她不知道我们都在争取五一节前建好维尼龙纤维厂。这样，往往醒来一看，又已四点钟。今天晚上，我以为一定比他们上班早了，没想到还是落在后面，俗话说得对啊！走兽前头还有飞禽哩！”
老人说到这里，难为情地看着我的脸。
他的嘴边绽现着的一丝微笑，像是他过分冲动的心情的表露。
我从值班室搬出一把椅子，放在他的面前，劝他坐下。他没谦让，坐到椅子上，接着去掏口袋。我连忙掏出“海鸥”牌香烟递给他，并为他点着了火。
他吸了几口烟，继续着说：
“半个月以前的一天，我干完活回家，途中，经过兄弟工区时，没想到却看到我们作业班的六七名班员，正在帮助搬运铁筋。我连忙跑过去，把他们领回休息室。当时的情况是，铁筋影响着我们的水泥生产更大幅度地超额。我为这个问题正伤脑筋。我虽然把班员们责备了一顿，但说的全是无心的话，我心里倒是在赞赏他们的行动。
我最后说了这些话忠告他们：
‘党制订的劳动保护规程，绝对不允许你们过度消耗体力，你们怎么可以任性？’
刚说完，宋万浩就说：我不能接受您的忠告，紧接着，其他的青年人也都表示了同样的看法。
我压下嗓门问他们：
‘那么，你们不想执行党的委托？’
这一问不打紧，青年们的回答像连珠炮似地发了出来：
‘只要是党的命令，我无条件执行。可是，请别阻止我们这次的行动。’
‘我对班长同志有意见，我不了解您为什么老是不许我们多干点活。’
‘我想的只是尽快让父母兄弟穿上维尼龙纤维的衣服。为什么您却老想拖延竣工日期？谁给了您这种权利？’
他们把我说得哑口无言。我对这些年轻的孩子们的性格很喜爱，我羡慕他们的干劲。
青年人偷着加班的情况越来越多。我常常巡查工地，他们对我提高了警惕。保卫队员同志！怎么也难阻止他们啊！
可是，几天后，再也没有延长作业时间和偷着加班的事。起初，我很奇怪。但是，的的确确他们在白天下班后都回家去了。当时，我暗暗寻思，大概是由于我巡查得很严，他们想不出花招了。于是，我想再不必当‘巡察兵’了。
可是，一了解，原来他们把延长作业时间变成了提前上班。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巧思。”
老人张口豪迈地大笑不休。跟刚才完全相反，他的心情十分明朗，他的笑声充满着自豪和矜持。
这一瞬间，我再三地回味着老人的话，我觉得这就是我们时代的新的真实。
思想面貌起了根本变化的人们，就是我们的党所教育出来的人民。在党的阳光的照耀下，共产主义新芽正在成长。这些新人最先认清了我们社会的光明的远景，不愧是我们时代的先驱者。
我再不敢正视老人的面孔，我抬不起头来。及至发现老人要起身进厂，我才紧紧地握住他的既坚厚又可靠的手。我瘖哑地向老人说：
“老大爷！刚才我太冒失了，真对不起。”
老人没等我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迈着健壮的步伐向工地走去。
朝着老人远去的身影，我把记在笔记本上的那些名字念了好几遍。
他们的肖像，似乎在名字上浮现了起来。
（紫荆节译）
第8版()
专栏：国外童话选
豹子和胡狼
（西非南非各登托特族童话）
豹子打猎回来，在茅屋附近看见了一只绵羊。豹子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兽类，它害怕地走向绵羊，胆怯地问道：
“你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绵羊踏了踏脚，咩咩地大声回答道：
“我叫绵羊，你是什么？”
“我是豹子。”豹子回答道。
豹子更害怕了，迅速地逃开了。
豹子在路上碰到了胡狼，便对它说碰见过一只怎样可怕的野兽。胡狼笑了起来：
“啊呀，你这个笨蛋，你可放过了一块肥肉！明天我们到你碰见绵羊的地方去，我们一起去吃掉它。”
第二天它们出发去找绵羊，不久它们走到茅屋附近。绵羊这时正要到草地里去，忽然看见豹子和胡狼蹲在土堆上。它害怕了，立刻跑去向母羊说：
“外面土堆上有一只豹子和一只胡狼，它们正冲着我们走来，我怕我们要完了！”
“不要怕，”母羊回答道，“你抱个小羊，向它们走去吧，当豹子和胡狼走近时，你就把小羊夹痛，让它哭，好像饿得哭似的。”
绵羊于是抱了小羊，向豹子和胡狼走去。豹子看见绵羊，还有些害怕，想往回转，但是胡狼用一条皮绳子拴住豹子，把它拴在自己身上，对豹子说：
“同我来！”
这时，绵羊把小羊夹了一下，小羊痛得大叫起来，绵羊便对胡狼说：
“胡狼，你干的好事，给我送来了豹子，你看，我的小羊饿成了什么样子，它正想吃豹子肉哩！”
豹子一听到这些话，吓得大吼一声，没命地逃跑了，它不停脚地跑过了几道山岗，把胡狼拖在后面，逃到家时，胡狼已拖得半死了。
宋惕冰译
第8版()
专栏：
西洋景
天文的兴趣
王兴文
——听说月亮上没有水……
——啊哈！有人就会有战争。
——那颗星上的土地肥沃吗？
第8版()
专栏：
归渔（国画）
易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