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9月1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在我这岗位上

灵山风云采录人
陈谈强
北京的灵山,六月也飞雪!我从灵山江水河牧场的气象员那里看到了今年6月2日的降雪记录。这位气象员名叫张成忠,专作补充天气预报,为牧场生产服务。
灵山在京郊门头沟区,海拔二千三百米,行经内蒙古的西北风来北京,灵山首当其冲。
有一天雨后初晴,气象员张成忠抽空给灵山上新近安营扎寨的羊倌、马倌们送小人书,我也随他前去。到了灵山分水岭上真是别有一番奇丽景象,只见山南麓云团旋卷直往上涌,到了分水岭,遇到势均力敌的北风便垂直而上,突然间好像一刀把天辟成了两个世界:北坡天空朗朗无云,看得见远处的高大伊犁马亲着它的小驹;可是南坡隐在浓云之中,只听近处新疆细毛羊咪咪叫声,却不见藏在何处云端。
我惊叹着:“灵山风云真多变!”张成忠说:“可不是!去年5月19日上午九点十分到二十分灵山下了一场十分钟的雪,可是那天早晨却是晴空无云”。他这种准确的记忆,深深的吸引了我。
张成忠原来是北京市第六十八中的初中毕业生,1958年回到山村当了气象员。
张成忠说他开始学习气象原理时,多亏在中学学了代数,比如要计算什么“绝对湿度”、“相对湿度”,弄清什么“饱和差”,就得运用代数方程式,不是知识没处使,而是知识不够用。他离开中学虽然又经过短期气象训练班的学习,但是搞气象工作的头几个月,还是只能报报最高温度、最低温度,连“风向”也常常报错,说“西风”吧,却偏来“北风”,因为他根据广播电台预告的大地区气象来报小范围气象,不能从本地区的自然特点出发。
后来,他重温中学时学的“山脉走向与风向关系”的原理,又实地去观测了灵山附近的山形特点,画出山形草图来分析,这才慢慢发现了内蒙古广播电台预报的经由张家口一带而来的西风,被灵山背后耸立的东山阻挡,到灵山江水河牧场就往南转向成北风了。
可是,牧场生产的需要,不能仅限于只报报温度如何、风向怎样,人们对张成忠说:“上山哄马赶羊的,要想知道天气,你报报阴天、晴天、下雨天、落雪天吧!”
1959年4月8日,张成忠第一次预报了灵山天气:阴天多云,风力二至三级……。结果,五级风夹带中雨;4月的灵山还是霜冻期,一些羊倌没带皮猴和雨衣上山,风吹雨打冻下山来,好一阵埋怨!张成忠也心里难受,恨自己知识浅!
不久,另一次使他更加不能忘怀的预报事故发生了。5月22日他预报阴天,有小雨中雨,七级风……。结果,这天骤然来了暴风暴雨暴雪,马倌们没有得到正确的天气预报,在“冷江北”野营放牧的良种蒙古马竟然有六匹被冻死了。站在死马旁边,张成忠的心像刀扎似的!
这次预报事故发生后,他抱定决心要加倍勤奋读书,虚心向群众学习。他进城到新华书店买了《气象学》、《短期天气预报指导》等专业书籍;并且搬到牧工宿舍来住,好收集老一代人的气象经验。
周存信等老羊倌老马倌看到年轻的张成忠肯问肯学,便把他们半辈子积累下来的经验告诉他。光是降水的天象物象农谚,张成忠就收集了不少,比如“石头出汗——有雨”、“水缸漏水——有雨”、“傍晚东坡红——有雨”等等。张成忠敬佩老一代人的看天本领,他联系到书本知识相信这些农谚有一定科学道理,它们都指出了降水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物理条件——空气湿度大。“石头出汗”,那“汗”是湿度大的空气遇冷在石头上凝结而成的;“水缸漏水”,并非是水缸真的漏水,那也是湿度大的空气遇冷在水缸上凝结了一些小水珠。至于“傍晚东坡红”,则是因为空气湿度大,阳光受阻,其中红光透过较多的缘故。
张成忠预报天气的准确率渐渐提高了。他每天除了收听北京本市的天气预报广播外,还要收听内蒙古、河北、山东、山西等省和张家口、保定、唐山等市的天气预报广播;同时每隔几小时作一次仪器观测,记录下各种气象变化。可能出现危险性天气时,他还要去请教老羊倌,然后把各种天象物象加以分析综合,作出灵山的补充天气预报。今年5、6月灵山两次夏季降雪的危险性天气,张成忠都预报准了。
5月1日国际劳动节那天艳阳当空,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预报第二天北京地区多云间晴,但是张成忠下午三点半收听到内蒙古广播电台预报第二天有六至七级西北风,他判断灵山天气可能要受到影响;再加上前年5月下雪死马的教训和去年5月下雪的记录,他特别小心防范这多变的5月。他去请教老羊倌周存吉,周存吉领着他到房子里一看,老鼠出洞乱窜,周存吉说要下雪;后来他又去请教老羊倌周存信,周存信也说天气要变;天晚了来亨鸡还到处寻食迟迟不进棚上架,这也是变天征兆:因为空气湿度大,气压低,进棚潮湿闷热,而外边草地潮湿,小虫子跑出来又正好捕食。最后,张成忠又去观测了气象仪器,气压表标明气压渐次直往下降,天气要变化了!张成忠分析综合各种天象物象情况后,他预报:5月2日大风降雪!
5月2日。早晨,却是红日青天;后来慢慢云集天低,直到中午才阴天;下午,虽然北风卷着阵阵乌云辟头盖顶压来,可是还未见下雪,个别干部不相信预报,对牲畜也未采取防寒措施。天快黑了,张成忠悬惦着深山野营放牧的几十匹良种伊犁马,心想有的才产小驹不久,有的正怀胎待产,大大小小都冻不得!看到情况急,他连忙去找党总支书记韩晓云。韩晓云一查问清了预报降雪的根据,便坚决支持他的天气预报,并且立即派人摸黑上山哄下马群进圈。深夜,当良种伊犁马回到暖和的棚圈依偎着小驹的时候,果然灵山雪花纷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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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燕山夜话”
马南邨同志谈古论今的杂文集《燕山夜话》,最近由北京出版社出版。这是一本既有思想性又有知识性的书。
《燕山夜话》里的文章,曾陆续在《北京晚报》上发表过,这次出版又作了编选和整理。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些文章呢?在《燕山夜话》的第一篇《生命的三分之一》中说得很清楚。作者认为:“古来一切有成就的人,都很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命,……这正是我们所应该学习的。”因此,作者“想利用夜晚的时间,向读者同志们做这样的谈话,目的也不过是要引起大家注意珍惜这三分之一的生命,使大家在整天的劳动、工作以后,以轻松的心情,领略一些古今有用的知识”。《燕山夜话》正是以“古今有用的知识”,以丰富的事例,来阐明当前一些需要议论的问题。作者议论的面很广,全书三十篇文章,有谈珍惜时间的,有谈爱护劳动力的,有谈志气的,有谈交友待客之道的,有谈最新科学成就的,有谈创作态度的,有谈读书写字的,等等。这不是很“杂”吗?作者在《欢迎“杂家”》一文中,说明了自己对“杂”的看法。他说:“无论做什么样的领导工作或科学研究工作,既要有专门的学问,又要有广博的知识。前者应以后者为基础。”作者认为:“现在我们如果不承认所谓‘杂家’的广博知识对于各种领导工作和科学研究工作的重要意义,那将是我们的重大损失。”
(天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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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沙漠考察队员日记

从智慧中吸取智慧
 田裕钊
晚饭后,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步出皮山治沙站,来到了农田中心的一座座高大的沙丘上。
绿茵茵的农田,被纵横成网的防护林带切割成一个个规则的方格;土黄色的马车道,曲曲弯弯,在浓密的行树中消没;远处,高大的沙丘隐约地出现在地平线上,在夕阳照射下与绿洲形成鲜明的对比,映衬出一片诱人的景色。远处,树叶沙沙地作响,一阵微风吹了过来。抬头是星空明月,低头是庄稼成野。此时此刻,难道我是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边缘吗?激动的感情缠绕着我,在混杂的思潮中,考察所见历历在目……。
南疆的绿洲,斑斑点点地分布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周围各内陆河流近旁,水足土肥,适于垦殖耕作。但这些缘洲除极少数以外,东西南北不是茫茫的沙海,就是一马平川的砾石戈壁。然而这里的劳动人民,在党的领导下,战胜了恶劣的自然环境,把沙漠戈壁变成了绿色的岛屿。前几天我们考察的那沉沦在昆仑山脚纵深谷地中的桑株巴扎时,公社陆书记告诉我们说,公社有六七千株核桃树,每年向国家出售核桃一百五十到二百吨之多。核桃既是改造大自然的得力杠杆,又成了公社的“摇钱树”,至于将来可得的优质木材,就更不用说了。
在我的回忆中,热情质朴的麦麦赛提又出现了:他工作既认真踏实,又不墨守成规。去年他在一株酸梅树上嫁接了十五种不同的品种,有早熟杏,有红皮桃。今年,他引种了在沙漠边缘皮山上不曾生长的柏树,现在小苗已经出土了,青嫩的幼苗在荫棚下饱含着强盛的生命力。像他这样的自然改造者,又何止一个。我在另一座被沙漠戈壁围困的林场内,不是还见到沙枣树上嫁接着苹果吗?
明月银光处处映,四周旷野,一片寂静。我扪心自问,是谁在这考察之中给了我们信心和勇气?是劳动人民,是那千百年来在与大自然斗争中从事着艰苦斗争的各民族人民。是我们的党——劳动人民智慧和勇气的最高结晶。
我漫步走下沙丘,维吾尔族老乡那雄浑激昂的曲调从远处传来。我们穿过被高大的杨树镶滚着的林荫沙道回我们的宿营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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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西伯利亚的奇花
 海棱
(看苏联国立鄂木斯克俄罗斯民间合唱团访华演出)“爱情草”,“红莓花”,轻如柳絮灿如霞,千次万次听不厌,一夜歌声满天涯。是雪松,是白桦,青春长伴“波尔卡”,这奇花开在何处?西伯利亚美如画。多少情,多少话,这友谊谁能比它?清明如镜贝加尔,滔滔长流伏尔加。
(注)有引号者均系歌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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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郭老的一首新诗
瞿光熙
郭沫若同志的第一部诗集《女神》出版于1921年8月,距今四十年了。他第一次发表作品则在1919年9月11日。
郭老在日本留学时,自1919年9月起订阅了上海的《时事新报》,看到副刊《学灯》上的新诗,也把自己所作新诗两首投寄了去。郭老在《我的作诗的经过》中说:“那时的《学灯》的编辑是郭绍虞,我本不认识,但我的诗寄去不久便发表了出来。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作品印成铅字,真是有说不出来的高兴。于是我的胆量也就愈见增大了,我把已成的诗和新得的诗都络续寄去,寄去的大多登载了出来,这不用说更增进了我的作诗的兴会。”
1919年9月11日《学灯》上发表的两首诗是《抱和儿在博多湾海浴》和《鹭鶿》。其中第二首《鹭鶿》曾收入《女神》和《沫若诗集》,也收入现在的《沫若文集》中;可惜第一首《抱和儿在博多湾海浴》在解放前后作者的各种诗文集中都漏收了。这首诗共四行:
儿呀!你快看那海的银波。
夕阳光里的大海如被新磨。
儿呀!你看那西方山影罩着纱罗。
儿呀!我愿你身心像海一样的光洁山一样的青疏!
郭老所说的他投稿时的《学灯》编者是郭绍虞,又说郭绍虞编了两个月就到欧洲去了,新接任的编辑最初不高兴新诗,因此他寄去的新诗有一个时期压起未得发表。曾问过郭绍虞同志,他并没有编过《学灯》,也没有到欧洲去,原来当时编辑《学灯》的是曾任上海专门学校校长的郭虞裳,这是郭老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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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把心留在树上的猴子
〔东非〕哈密西·瓦·凯毅
从前有一只猴子和一条鲨鱼交了朋友。靠近水深处有一棵大姆榆树。猴子每天都去吃姆榆果,它的朋友鲨鱼也在树底下。鲨鱼经常说,“抛给我一些食物吧,我的朋友。”于是,每次猴子总抛给它一些。
一天,鲨鱼对猴子说,“你对我非常厚道,我想请你去我家作客,以便答谢你对我的殷勤。”
猴子答道,“我怎样去呢?我又不能到水里去,我们是陆地动物。”
鲨鱼说,“我可以带你去,并且不让你身上沾上一滴水。”
猴子说,“好吧,走。”
当他们走到半路上时,鲨鱼说,“你是我的朋友,我要告诉你实话。”
猴子说,“说吧。”
鲨鱼说,“在我们家里,我们的首领病得很厉害。听说医治那病的良药是猴子的心。”
猴子答道:“你怎么早不对我说?要是你在大树那儿告诉我该多好啊!”
鲨鱼说:“为什么?”
猴子在思量着:“我的命要完啦!现在说个谎也许对我有利。”
鲨鱼问道:“你为何沉默不语呢?”
猴子说:“我没有什么可说,因为你没有当场告诉我。要是你事先告诉了我,我倒可以把我的心带来。”
鲨鱼问道:“你的心不是在这里吗?”
猴子说:“你还不知道我们吗?我们出来的时候,都是把心留在树上的,我们仅仅带着身体出来。但是,我这样说,你现在是不会相信我了,可能说我是害怕。走吧,还是到你家去吧。”
鲨鱼相信了猴子的这些话,并且对他说:“现在让我们回去吧,这样你可以把心取来。”
猴子说:“我不同意这样做,还是让我们到你家去吧。”
鲨鱼说:“还是让我们先回去把你的心取来,然后再到我们家里去。”
猴子同意了先回到大树那儿去。当他们回到大树那儿,猴子爬上树去,并说“请在这儿等我一下,鲨鱼,待我把我的心取来后,我们就走。”
猴子爬到了树上,静静地坐下。鲨鱼叫他,他不作声。
鲨鱼再次叫他,并说,“让我们走吧。”
猴子问道,“去哪儿?”
鲨鱼说,“到我家去。”
最后,猴子对鲨鱼说,“滚回去吧,你再也得不到我的信任了,我们的友谊从此结束了。再见!”
〔游爕庭译自《非洲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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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渔家
东娃
雨捕烟笼白洋淀,微风细雨斜;渔家出淀迎鱼汛,冒雨摇船捕鱼虾。船在风浪里,人在烟雨下;船尾桨剪雨下浪,船头网抛浪上花。
晚归碧水招野鸭,秋风荡芦花,堤上含烟柳,飘摇唤渔家。天边斜阳船下水,满载归来泊桥下,一声渔唱撒满淀,野鸭惊起追流霞。
月下金星、银月,灯笼、火把,苇动星跳渔火闪,茫茫夜幕缀金花。秋汛夜忙碌,清风送喧譁:水淀渔家十万户,修船补网整渔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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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上图:接亲(套色木刻)
张作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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