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8月28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书籍—“窗户”
王威宣
房子如果不开窗户,室内的空气就显得沉闷,给人一种窒息、闭塞的感觉。
要消除思想上的窒息和闭塞,也同样要多开“窗户”,才能使思想活泼起来。
高尔基把书籍比作“窗户”,这是很有道理的。他说:“差不多每一本书都给我在没有认识过的世界里打开了窗户,给我讲着关于我不知道、不曾见过的人们、思想感情和关系。”马雅可夫斯基也曾说:
“我们打开马克思的每卷著作,
仿佛在自己的家里打开我们的窗户。”
思想上的“窗户”越开通,就越能使我们胸襟开拓,眼光远大,增加战斗的信心和勇气,增添生活的无限乐趣!如果一个人思想上不经常开开“窗户”,所见所闻只局限在某一个极小的范围,很自然的便会使他的思想僵化,从而产生思想认识上的主观性和片面性。
只学习与本行工作有关的书籍;只学本国的,不学外国的;只学现代的,不学古典的;这是美中不足的事。当然,我们工作都很忙,仅有的一点时间应该多学本国的、现代的、与本行业工作有关的书籍;而且必须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为指导来批判地学习各种书籍。但是,这不是排除学习外国的、古典的、或与本行业没有直接关系的书籍。恰恰相反,在可能范围内,看看这些书籍,对于开拓眼界,并给本行业工作以一定的启发和借鉴,也是极有帮助的。列宁曾经教导我们:“马克思主义这一革命的无产阶级思想体系赢得了世界历史性的意义,是因为它并没有抛弃资产阶级时代最宝贵的成就,相反地却吸收和改造了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列宁全集》,第31卷283页)用开“窗户”来作比喻,如果只开前窗,不开后窗,空气还不能对流,室内的空气仍然不会是很新鲜的。今天,我们提倡古今中外,南北东西都要懂得一些,多见博闻,才能使我们思想上的“窗户”大开,思想活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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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小诗语文

诗不必讳言爱情
陈友琴
谈李商隐的诗,专找李商隐有关于政治的诗来谈,这当然是好的。但避开“无题”之类的爱情诗不谈,便见不出李商隐的特色。(至于本不是政治诗,牵强附会地把它说成政治诗,就是很不应该的了。)
诗写爱情有何不可?试看一部“诗经”有多少关于爱情的诗!杜甫也有“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那样美丽的诗句,难道“诗经”和杜甫因此就像萧统批评陶渊明那样所谓“白璧微瑕者唯在闲情一赋”吗?
陶渊明不以写爱情诗出名,但不妨写点爱情诗;李商隐以爱情诗出色,又何必讳言呢?
写爱情诗并不妨害做一个有忠肝义胆的正直诗人。过去有人一提到韩偓,就耻笑他,因为他有三卷“香奁集”。可是他还有“翰林集”,在“翰林集”中有许多关于政治的好诗,“报国危曾捋虎须”(“安贫”)的气概正自了不起。他不为朱全忠的恶势力所屈服,一再被贬谪。清人冯班在“钝吟文稿”中曾经大大称赞他一番,有“视夫口言忠孝、婉娈贼手者,其何如哉!”等语(见“陆勅先玄要斋稿序”)。
“香奁集”的价值虽然比不上李商隐的爱情诗,但韩偓在政治上比李商隐表现得更有骨气。由此足见写爱情诗和在政治上作为杰出的人并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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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滨月夜
辛雷
今晚的月亮好极了,银白色的、清幽幽的光辉,洒满了大地。园里的玉蜀黍、高粱、蓖麻、南瓜……散发出一股迷人的芬芳气息。浦口沿岸像荷花盛放似的灯光,投射在宽阔的江面,荡漾起鲜艳、明媚、闪烁、奇幻的灯影。浩瀚深沉的江水,像溶化了的铅液似的,沉重缓慢地流着,流着;微波轻轻地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发出断断续续的细语。夜归的帆船,船头点着盏淡黄色的小灯,划船人的影子在晃动,发出清脆的桨橹声……
我在长江边住了七八年了,很少看见过这样的月夜。说起长江,真是奇怪,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有着不同的美,都觉得你异常新奇。当烟雨迷离,斜风细雨的时候,你像个披着轻纱、低头沉思的神女;当暴风骤雨,汹涌澎湃的时候,你又像只凶猛的、凌空扑击的狮子;当浓雾弥漫,一切景物时隐时现的时候,你又像个变幻莫测的魔术大师;当晴朗的早晨,朱红色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你又像精神饱满、朝气勃勃的青年战士;当夕阳西下,晚霞似锦的时候,你又像刚收获归来的农妇。就是在同样的月夜,你的仪态、神气也全不一样。你存在了不知多少个世纪,奔流了不知多少个年代了;你冲开了浅滩,冲破了岩石,开山劈路,有着一副勇敢、顽强、刚毅的性格。你永远不停息,一直在奔流着,前进着;创造出千变万化的、壮丽无比的奇观。伟大的长江啊!你以勇敢、顽强、刚毅的性格,养育了无数的英雄儿女。在这短短的几年中,我亲眼看见的,有和惊涛骇浪搏斗了一辈子的老船长;有像神仙般有本领的老工人;有像水底蛟龙似的潜水工;有足智多谋、两鬓青霜的老工程师;有年青勇敢、倔强战斗的姑娘……
我正在凝神沉思中,忽然一声汽笛把我惊醒过来。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艘载着列车的巨轮,正从南京轮渡码头向浦口开出;它连叫了两声,好像对浦口码头嚷道:“我开来了!”接着,浦口码头一艘巨轮,慌忙开出,也叫了两声,嚷道:“你来吧!”于是两艘轮船,放射出强烈的探照灯光,异常威武地向江面横扫着;在明亮的月光下,两只庞大的黑影,沉重缓慢地蠕动着。有只轻便的小快艇,亮着小红灯,像流星似的,从两个庞大的黑影之间,飞驰过去……
月亮慢慢落到天边,被乌云遮住了;夜已深了。江面上只剩下岸边的灯光倒影。风,越吹越凉了。庄稼的迷人的芬芳气息,一阵一阵吹来,使人沉醉。然而,大江还在流着,永不停息地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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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颗红星
朱有钰
那年春天,我下放到工地劳动锻炼,上班的头一天,正巧赶上换发工作服。
傍晚,大伙都聚集在工棚门口,工具员小刘按号码大小,发给大家一套套崭新的蓝色帆布工作服。我也领了一套。工作服发到最后,小刘自己的一套却是旧的。大伙说什么也不让,都争着抢着要那套旧的。生产组长王师傅喊道:“大伙不用抢,这旧的是我的,你们看那颗红星!”可是那套旧工作服最后还是让小刘抢走了。
我挤在人群里,看到王师傅跳起老高,像一匹不可抑制的骏马,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腰干直直地,胸脯高高地,小腿肚上、胳膊上的肌肉凸起老高,两只眼睛炯炯闪光,显得那样精神抖擞。
夜里下班以后,在回工棚的路上,我问起小刘那颗红星的事。他告诉我说:
“三年前,当时王师傅担任小组的工具员,换发工作服的时候,有一件染上了一块红油漆,他就留给了自己。那天,我代王师傅填完了入党志愿书,他瞅着封皮上有颗红星,就照样把自己工作服上的红油漆也绘成了一颗红星。”
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睡,一直在想着那颗红星。忽然听到王师傅说:
“小刘,工作服怎么就一套旧的?”
“管理员说下放干部原先没有计划在内,暂时给旧的。”小刘回答的声音很低。
以后就没再说什么。工棚里一片寂静,不一会就响起了一阵阵均匀的鼾声。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空,把它银色的光倾泻到我的床边。我想着,想着……不,不能让小刘穿那套旧的。我霍地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小刘床边,偷偷地把我的新工作服换给了他,把那套旧的拿了过来,再回到床上时,心里才好像平静了一些。
第二天吹哨起床的时候,工棚里还黑蒙蒙的,我赶忙穿上了工作服,走出工棚才发现我的工作服变了,依然是一套新的。我连忙回工棚去找小刘,一看小刘穿的也是新的。我们两个都楞了,跑到外面才找到,它还是穿在王师傅的身上。我从他那爽朗的笑脸上看到了那重叠的深陷的皱纹。
在早晨的阳光里,他胸前的那颗红星显得格外明亮,就像一颗宝珠在闪烁着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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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湖(外一首)
金波
这里的风景最美:
林中有一池圆圆的湖水。
它亮得像面镜子,
它绿得像块翡翠。
微风吹过湖面,
波纹一圈追着一圈,
好像一张发光的大唱片,
在林中草地上旋转。
你听,这里播送出
多么好听的音乐:
蟋蟀弹琴,小鸟唱歌,
啄木鸟敲着木琴,
青蛙打着小鼓。
假日里,我们常坐在湖边
手里捧着新摘的野果,
一面吃着野果,
一面听着这欢乐的音乐。
雨后
数不清有多少雨点儿,
跑进了山下的水库,
村外的苇塘,
和碧绿的小湖。
听姐姐说,那小雨点儿,
送给我们许多礼物,
她把这些东西撒在
树林里、牧场上和绿色的山谷。
雨后,我们光着双脚,
到野外去散步,
挎上个小竹篮儿,
去寻找雨点儿的礼物。
看!竹笋钻出了地面,
木耳贴着老树,
松林里捡到了小松蕈,
牧场上拾到了大蘑菇……
捡了满满一篮跑回家,
请老爷爷看看这雨点儿的礼物。
可是他说这不是雨点儿送来的,
家乡的土地本来就这样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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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有关北京历史的三本古籍
北京出版社今年陆续新出和重印了有关北京历史资料的三本古籍。
《宛署杂记》明万历年间宛平县知县沈榜著,是一本研究明代北京历史地理、社会经济的重要参考书。这本书对于社会经济部分的记载最为详细,例如列出了当时宛平县所担负的皇室、中央统治机构所需用的经费,记载了皇室贵族官僚侵占老百姓土地和北京居民大量逃亡的情况,从中可以了解当时社会危机和经济破产的情况。
《长安客话》为明万历时蒋一葵所著。长安是封建皇都的通称,这是一本专门写北京景物的书籍。书中记载了当时北京周围的古迹(相当于现在北京的市郊区县)、名胜和故事,是研究北京地方历史和地理的重要参考资料。
记载旧北京岁时风物的书很少,一本是清初潘荣陛写的《帝京岁时记胜》,另一本是清末富察敦崇写的《燕京岁时记》。两书里记载有厂甸、花市、什刹海、隆福寺等名胜古迹,有木偶戏、踢毽子等民间技艺,还有当时的风俗习惯、民间娱乐等。都是研究北京岁时风物的参考资料。这两书合印成一册出版,是根据清朝刻本校印的。
(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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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诗画配

“婴孩画家”
天马诗
蓝建安 画
报纸消息:日本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孩,忽然被日本“先锋派”的画家们宣布为“绘画大师”,并且为这个婴孩大开其“个人画展”。
一岁小娃娃,刚会叫妈妈,
不识纸笔墨,难分红白花。
莫看年纪小,画得顶呱呱,
列名“先锋派”,成了大画家!
前有大猩猩,“杰作”惊天下;
今有小婴孩,神通更广大!
观众看画展,自问又自答:
这是糟蹋人,还是糟蹋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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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侯幼彬
最早的窗是在屋顶上面,像现在的天窗似的。这是因为最早的房屋是穴居,没有伸出地上的墙面,为了排除室内烧火的烟,就在屋顶上留个洞。这种窗写作“囱”,真是可以把它看作“烟囱”了。
真正像我们现在所理解的窗,是当有了地面建筑以后才出现的。文献记载里称为“牖”。《淮南子》上说:“十牖毕开不若一户之明”。想像这牖该是很小的窗洞。从汉明器上,果然可以见到这种小小窗洞的牖的形象。
开窗是为了邀请阳光和流通空气,但得阻寒温、避曝晒、防小偷、隔噪音、挡鸟虫。这是个矛盾。这个矛盾成了窗的发展的主要矛盾。很长时期以来,窗的演变主要地就表现为处理这一矛盾的进步。
建筑匠师们采取三种方式来处理这个矛盾。一是定方向;二是能开关;三是在材料上打主意。纱和纸很早就被匠师选用了。唐代糊窗的纸上还涂油,既透明又防淋,现在发现还有透过紫外线的好处。
纱和纸都要求密集的窗棂。像栏栅似的直棂式的窗棂流传了很长时间。从汉明器、六朝石刻、唐宋砖塔和壁画中都常见到,直到明代的第宅、园林中还常用它。我们今天在北京故宫见到的菱花窗格,在宋时也已经有了。这是窗花式样的一大发展。造型玲珑、丰富,制作精巧,反映了木工作业的进步和追求华丽的美学口味。
玻璃在窗上的应用,是窗的一个飞跃发展。玻璃带来了纸、纱等所远远不及的透明度,而且解放了密棂,使窗格大为扩大。窗的采光质量大大提高了,造型也趋向疏朗。
窗在建筑艺术上有着非凡的作用。窗,沟通了室内和室外的视觉联系,扩大了室内的观感空间。青天、绿树、车辆、行人——大自然和城市的生气、景色,都透过窗户映入室内。开窗还可以借景。从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窗户上,可以眺望天安门、广场和长安街,这种映衬的典型环境,浓郁了国家宴会厅的典型性格。
在建筑物的立面上,窗担当了重要的角色。虚的窗户和实的墙面构成了虚实、明暗和材料质地的对比。
在中国园林中,窗户显得分外活跃。颐和园的廊墙上,有方、五角、六角、石榴、梅花、扇面……等多样的窗式。它们点在灰白墙上,衬着绿荫、青天,倒影在水里。远处看它,像一队窗的演员在墙的舞台上欢乐飞舞。走向近处,透过它远看,窗框成了画框,昆明湖的美景不断地变幻着多样的画面。苏州园林中的漏窗别有一番情趣。它“漏”得极妙,变成虚虚实实,若断若连。它分隔空间,又让空间互相渗透。
在现代大型公共建筑和工业厂房上,窗是越来越大、越加复杂了。机械通风设备的发展,相对地卸却了些窗的通风负担。将来透明塑料等在建筑中的运用,可能还会导致窗和墙的同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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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石梁飞瀑(中国画)      余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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