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8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在革命博物馆里

信念
袁鹰
斧头劈开新世界
镰刀割断旧乾坤
这是红四方面第三十军政治部宣传科长何芳泽同志当年在川陕根据地达县梓桐乡当时三十军政治部驻地门口刻的一副对联。我们今天看到它,却不是在大巴山区的红色乡,而是在首都壮丽巍峨的革命博物馆。
从梓桐乡到北京,不是一条普通的山路,这是一条红色的道路,是一条闪着革命红光、经历过斗争暴风雨的崎岖道路!
这副对联使我想起《共产党宣言》。1847年12月,当欧洲资产阶级还是十分强大的时候,马克思和恩格斯已经预见到它的灭亡,预见到“统治阶级在共产主义革命面前颤抖”的日子一定要到来。1890年5月1日,恩格斯为德文版的《共产党宣言》写序言时说过这么一段话: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当四十二年前我们在巴黎革命,即在无产阶级带着本身要求发动起来的第一次革命前夜向世界上发出这个号召时,响应者还是寥寥无几。可是,1864年9月28日,大多数西欧国家中的无产者已经联合成为流芳百世的国际工人协会了。……今天我写这个序言的时候,欧美两洲无产阶级正在检阅着自己的战斗力量,它们第一次在一个旗帜下动员成为一个军队,以求达到一个最近的目的,即在法律上确立早已由国际1866年日内瓦代表大会宣布,尔后又经1889年巴黎工人国际代表大会再度宣布过的八小时标准工作日。今天的情景定会使全世界资本家和地主们知道:全世界的无产者现在真正已经联合起来了。
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在这里以凯歌似的豪情,宣告了《共产党宣言》发表的四十二年国际工人阶级队伍的壮大,从涓涓的小溪汇合成波澜壮阔的江河。恩格斯当时还没有说到无产阶级夺取政权以后的事情。现在,又是七十年过去了,世界变得怎么样了呢?全世界的资本家和地主们,不管愿意不愿意,已经深深地感到:共产主义,再不是一个只在欧洲游荡着的怪影,而是占全世界三分之一人口、四分之一土地的日益强大、难与为敌的力量了!
当我们看到南湖那只木船的模型的时候,当我们看到井冈山和瑞金的照片的时候,当我们看到那些梭标、土枪、马灯和红旗的时候,谁不是心潮起伏、情意奔腾,好像一下子又明白了许多事情,许多道理。在旧中国漫长的年代里,阴霾满天,豺狼遍地,然而,毛泽东同志和他的战友们高瞻远瞩,已经看到了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朝日,看到了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婴儿,看到了新中国航船的桅顶,并且不断地用这种崇高的、坚强的信念鼓舞所有的革命者。
何芳泽同志刻在梓桐乡一家地主门口的这副对联,不是同样地表现了一个革命者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必然赢得胜利的坚强信念吗?古往今来,多少为人民事业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先驱者身上,都闪耀着这种崇高的精神的光辉。就在这革命博物馆里,我们也看到一幅义和团英雄们慷慨就义的珍贵的照片。那个光着上身的义士,交叉着双臂,从容地走向刑场。他的嘴角还挂着微笑,眉宇间显露着一股凛然而又坦然的英气。他的周围,一片刀光剑影,站满了帝国主义和封建王朝的刽子手,然而,他的神色那么安详,仿佛跟前正展现着一幅人民坐江山的宏伟的画卷。这就是文天祥在六百八十年前所歌颂的“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的正气!
试想一想:三十年前,在四面都被敌人包围的偏僻山区里,既无充足的粮草,又无强大的武器,离开党中央又很远,联系很不方便,甚至不通音息。说境遇艰难,是相当的艰难了;说衣食困苦,也是相当的困苦了。然而红军战士们具有磅礴天地的革命气概,把天大的艰难困苦,一概视同草芥。就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所献身的事业是正确的,红旗永不会倒下,相信任何荆棘都不能阻挡革命者前进的步伐。不论现在有什么样的艰难困苦,甚至是漆黑的长夜,但是新的世界一定在我们的手中劈开,旧的乾坤一定要被革命者割断,“赤化全中国”的那一天一定要到来,就如同明天的太阳一定要出来一样地用不着怀疑。
对于革命战士来说,这种信念岂不永远是最可贵的东西吗?它鼓舞着我们在镰刀斧头旗帜前举手宣誓,把毕生献给共产主义的信仰;它激励着我们冲破一切樊篱,坚决、勇敢地斗争;它鼓动着我们在已经取得伟大的胜利之后,踏平新的浪涛,驶向新的胜利的彼岸!(附图片)


第8版()
专栏:

济南一日游
刚主
“东风送暖百花香,
开到芙蕖韵满堂;
一片清芬无限意,
大明湖畔柳丝长。”
这是郭沫若同志吟大明湖的诗句。我于荷花刚要开放的时候,来到济南。当天便急于看看趵突泉,到了西门往南拐,便已看见一片苍翠的园林,潺湲的流水。十年来未到的趵突泉,现在已修饰的焕然一新,大非昔比了。原先的吕祖阁已经改辟为山东博物馆的陈列室。我在水阁上凭栏闲眺,看着几股泉水的涌出,如浮雪堆玉,池中的水藻飘荡流移,水清一望到底。正在那里观赏清晨幽洁的美景,管理园林的同志对我说:“趵突泉自从改辟为公园,扫除了芜秽,种植了花木,从原来的趵突泉,一直往北,把金线泉,马跑泉,好几个地方,都包括进去,有很多名迹,可以游玩。”我看见前面如带的小河,枕河临流,布置着稀疏的亭馆,点缀了“绿肥红瘦”的花木,曲径通幽,苍苔满地。人家都说:“济南风景似江南”。我以为济南风景各有其不同之妙。我从吕祖阁往北走,经过了尚志堂(清代的书院),堂中陈列了各样的花木盆景,争奇斗艳。再往北行,欣赏了金线泉,忽然看见了石栏上刻有“潄玉泉”三字,我想可能是“柳絮泉”吧,这就是我们新建立的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祠堂了。我进了李清照祠,看见墙上挂着四轴李清照的画像,玻璃柜中陈列有李清照的原著和选集,词人芬馨的名句,真可以为湖山增色了。我偶然想到,我在天津曾看到清代吴式芬所摹临,题识着“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的画像,还有清初刊本、首列李清照词句的《林下词选》,似乎可以采访了来,陈列在李清照的祠堂之内,对于李清照的遗容,和其著品的版刻,更可以丰富多采了。
接着去游大明湖。我回想以往的大明湖,长遍了芦苇,船行在芦蒲当中,掠过的芦苇的叶子还喳喳有声。今天我穿过了芙蓉街,从院夹道走到了鹊华桥,一片湖光,非常开朗,前面有一个朱红的牌坊,便是大明湖公园的前门。我在公园前门的码头上乘了一只画舫,撑画舫的是一位青年。轻舟在湖中荡漾着,亭馆楼阁,荷花垂柳,历历在望。不觉来到历下亭,久所不见的何绍基所写杜少陵诗句:“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对联,又呈现我的眼前,我便舍舟登岸,真是亭阁如旧,而气象一新。在大厅上,看见了清光绪间蒙族画家松年所写的长联:
“游宦卅年余,仅饱看画舫蒹葭,朱楼杨柳;天生俊杰,叹少陵北海,继起属谁?
何峻业高名传不朽。
雄心千里远,只赢得营巢燕雀,隔座笙歌;地接沧溟,见蜃市蛮云,纷来工变幻,惊奇惑俗暗先几。”
旁边题着是:“光绪甲辰秋日,蒙古松年撰并书。”那正是清朝末年,政治腐败,危机四伏的时候,诗人在这里寄托了无限的感慨。我正在那里玄想,那位撑船青年忽然告诉我:“您不看大厅前面包柱上还有郭老写的对联吗?”我忙着去看,原来上面写的是:
“杨柳春风,万方极乐;
芙蓉秋月,一片大明。”
我所以不燀烦把这记下来,恰好说明在清朝末年一般文人无聊的情绪,和解放以后,由郭老的诗句中所代表的前途无限光明及乐观的气氛。尤其是建国十周年时,在湖心建立了垂柳亭,把汉奸张曜的祠堂改为南丰祠,把济南的北门汇波门,改建为汇波桥,纪念了词人和学者,使湖山胜地,顿然改观。描写济南风光而久所脍炙人口的《老残游记》的作者刘铁云,是无法享受这般迷人的景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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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诗两首
冶秋
咏呼和浩特成吉思汗射大雕,昭君出塞战云消。且看漠北新天地,一代英雄万代骄。
咏包头汉城累累成荒迹,元代窑头磁片多。①万事不如今日好,漫天铁火照银河。在包头去看了麻池附近的及古城湾等地的汉代古城遗址。麻池附近有元代居住遗址,其中有窑址,磁片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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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小诗语文

挖鬼睛
陈友琴
有一个故事,可为艺术风格各有不同来打比方。
据说孟昶曾经得到一幅吴道子画的钟馗捉鬼图,钟馗捉鬼的形象是用左手第二指挖鬼的眼睛。孟昶把当时名画家黄筌请来,叫他临摹吴道子这幅挖鬼睛的画,不过请他要改用大拇指。黄筌分别用“絣”“绢”画了两幅送上去,一幅是用第二指挖鬼睛,一幅用大拇指挖鬼睛,并且对孟昶说明道:“吴道子的原画不可擅改。他所画的钟馗,一身力气意色尽在第二指;我所画的钟馗虽不及吴道子,但一身力气意色尽在大拇指,也绝不可移易。”
吴道子和黄筌各有各的风格,一个用大拇指,一个用第二指,力气意色竟有如此之不同,各有所长,也就各有千秋。文艺切忌划一和平庸,必须鼓励个人的独创性,提倡风格的多样化,发展不同的艺术流派。黄筌的话很值得我们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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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夕阳
齐凡
我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到海滨去散步,有时独自伫立海滨向茫无边际的大海眺望。这时我的心境是舒展的,开阔的。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潮润而又清新的空气,甚至禁不住要引吭向辽阔的海洋呼喊。夕阳往往使我在海滨流连忘返,它总是在海天接连的地方用斑烂的变化无穷的色彩吸引着我。
海面像是一面明镜,它把正在晚妆的夕阳的脸庞映照得更加红艳可爱,夕阳也每每因为从这面明镜中看到自己的美丽,喜悦得微微颤栗起来,羞涩地隐没下去。
夕阳有时却像一个豪情的任意挥洒的画师,凭借着天空这块洁净的调色板,在海面的画幅上不断地创造着新的意境:当夕阳在天际染上浓烈的晚霞的时候,动荡的海面就像是一面巨幅的飘拂着的红旗,突然一种热烈的、崇高的情怀充满了我的心间;有时夕阳的余辉金光四射,映得海面像是万顷麦田,又使我隐约感到丰收的喜悦……
夕阳还常常赐予渔帆以金色的翅膀,让它满载着渔歌和欢笑翩翩归来。在渔船归来的时候,海滩上一片喧腾。渔家姑娘们忙碌着、嬉闹着。她们头顶上盘着的红绒绳编成的发环在夕照中闪耀着光辉(厦门渔女的打扮),也仿佛是夕阳为了酬答她们的辛勤,为了增添她们的美丽,用了鲜艳的彩霞给她们编织了这样悦目的花冠。
离开南海滨来到了东北,广漠的草原也使我寄以无限的深情。它每每使我联想到海洋。我常把起伏迷离的草原看作是万顷波涛,把奔驰在原野上的拖拉机当作破浪前进的航船。尤其在夜晚,散落在天际星星点点的拖拉机的灯光,又多像是闪灼明灭的渔火啊!除却这些,能与海滨生活媲美的要算是对夕阳的观赏了,也只有像海洋般无边无垠的大草原,才能充分地显出夕阳的壮观。
在草原上,夕阳端庄而又朴素,可是它从不吝惜用蕴蓄着的丰富的光源去打扮周围的云彩,让人感到总是有一只展着美丽羽翼的孔雀低低掠过草原紧紧地追随着它;夕阳有时还像是一把临风高擎的火炬,烈焰满天……
白日里埋头在田间劳作,肌体是紧张的,精力是专注的,当结束一天的劳动,荷着锄,踏着舒缓的步子归来的时候,夕阳常是神采奕奕地笑红着脸迎接着你,使你倦意顿消,怡然神爽。纵然它罩上了薄云的面纱,也使人感到笑意盎然,从云隙间辐射出万丈金色的光柱,像伸展着无数只手臂要热情地把大地和我们一起拥抱。
间或背着夕阳归来,回首凝目,呈现在眼前的更是一幅美妙的景象:草原上荷锄冉冉前行的人群、马群,影影绰绰,衬着红霞,镶着金边,是天工,却也像在画中。
夕阳无限好,虽然近黄昏,却是一天中的黄金时刻,成熟,饱满,孕育着更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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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松(中国画)
张大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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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百羊图(木刻) 蒋正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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