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7月3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革命菜
  赵世同
1935年初春,广西省右江苏区下游,不知有多少人在敌人血腥的屠刀下牺牲了,不知有多少村庄变成了废墟。一个枪声阵阵的夜里,我右江下游革命委员会在一个漆黑的岩洞中作出决定:转移阵地。月儿弯弯,星光闪闪,山野像死一样的静寂。革命委员会和武工队六十多人,内心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连夜离开了革命根据地,转入了新区。
我们走进田东县百笔乡渌洪山时,天才发白。浓雾弥漫着纵横三十余里的渌洪山。在大森林干枯霉烂的树叶上行走,脚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走着,走着,走了十多个钟头,才来到一片平坦的地方。
这里山高林密,走不到边;沟里有水。到这里开过荒的七公说,这里离屯近则三十里,远则五十里,没有见什么人来过。这样,我们就决定住下来,暂时在这里隐蔽。大家用野芭蕉秆子当柱子、叶子当瓦盖,不到半天时间就搭起十几个芭蕉棚。
一天清早,我们上山开荒,半路碰见百笔乡通讯员黄烈于,他背着一袋包粟赶来,沉痛地报告说:“你们走的第二天,又有几百匪军糟蹋陇旧、陇寿屯,很多青年被枪杀了……”这个消息激起了每个同志的愤恨,个个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敌人。
“想消灭革命种子是万万办不到的,白匪的烧杀,只能加快他们的死亡。”滕国栋同志说着,把锄头狠狠地一挥。我们几十个人被强烈的复仇怒火燃烧得全身发颤。我身旁一根树枝,不知什么时候给我折成一段一段的了。但是,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只能忍着内心的痛苦,暂时隐蔽下来,等待时机报仇。
一个月后,敌人的活动更疯狂了,敌人对我们进行军事进攻和经济封锁。我们两天没有一粒米下肚了,个个饿得少气没力,只好找野菜来充饥。最初,大家吃雷公根菜。可是,雷公根菜也一天一天的少了,每人只能吃个半饱。后来,又找到芭蕉心和酸野菜来代替粮食。虽然吃野菜,同志们却个个风趣地把这些野菜叫做“猪肠”和“打凉丸”,吃得又香又甜。但是,问题来了,单靠这些野菜充饥是不行的,吃多了会拉肚子,怎么办?饥饿在严重地威胁着我们。同志们穿的也只有身上的一套破衣,我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孩,饿也哭,冷也哭。正在最困难的时候,黄振光同志高兴地背着一大捆野菜回来,气喘喘地说:“这可以吃。我在家常吃这种菜。它长在火烧过的地方,这是在前个月被烧的山上找来的。”梁乃武拿着野菜端详着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成了患难之交了!”
“我们革命的种子就是这样,任野火烧,任狂风刮,但它永远生长在祖国的大地上!”滕国栋同志紧捏着一蔸野菜激动地说。
“就叫它做‘革命菜’吧!”陆浩仁同志给野菜起了这个名字。以后我们就经常去采“革命菜”充饥。有了“革命菜”,我们又开始新的活动,我们的歌声唱得更响亮了:“谁是革命主力军?我们工农兵,工农和士兵,原来都是一家人。……”
有一个晚上,我们已经入睡,“嘭!嘭!嘭!”的敲门声把我惊醒。“谁?”我抬起头问。
“是我。”我一听是七公的声音。七公是今早下山去和黄烈于同志联系的,我便起来开门。他一进门,后面紧跟着一个挑着玉米的女人,她是黄烈于的爱人。
“黄烈于前……天被害……在白笔山上了……”七公声音颤抖地说。黄烈于的爱人接着就放声大哭,我倒握着门柱,泪水簌簌而下。同志们向七公围上来,愤怒地望着远处的山峰。
黄烈于同志牺牲了,我们的交通站被破坏。看来我们这个大森林已引起敌人注意了。根据这一新的情况,我们决定在第二天晚上转移到有群众基础的右江北岸。这时天已拂晓,突然从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枪声——我们被包围了。
“同志们!我们被敌人包围了,革命重担放在每个同志的肩上,大家沉着听指挥。这个山很大,敌人摸不清我们住在哪里,大家隐蔽好,到晚上就突围。”滕国栋同志镇定地对大家说。
枪声越响越密,匪兵越来越近,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在哪儿,到处盲目打枪,在山的四周也放起火来了。
“喂!你们出来呀!放你们回家。”
“你们跑不了,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不出来,就烧死你们!”
白匪到处嚎叫着。
“你们愿意来,我送这玩意儿给你们!”一位同志举起手里的斧头咬牙切齿地说。斧头碰着头上的草秆嚓嚓地发响。
我们决定转移,沿着小沟,从大森林的青草丛中爬行着,头顶上子弹在飞啸,荆棘刺破了脚,衣服被挂烂了,膝盖和两腿都磨出了鲜血。一直爬到下午三点多钟,太阳晒得全身灼热,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我们爬到一个深沟里,敌人还在山头上喊烧喊抓喊杀地喊个不休。月亮爬上山头,敌人还在一股劲地乱放枪。就这样,我们克服了重重困难,顺利地转移到右江北岸,高举着红旗,活跃在新开辟的地区上。
〔选自《右江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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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怎能忘记
  林旭
“七一”前夕,我在壮丽的天安门广场上散步。那些巍然屹立的高大建筑,一排一排桂冠似的灯柱,翠绿的树林,乳白色石块铺的路,使广场上散布着隆重庄严的气息。在令人陶醉的气氛里散步,总不免有一种浸人心肺的幸福感。前面是人民英雄纪念碑,我不由地停住了,忽然想起方志敏烈士临死前在狱中写的一封信中说的话:
“假若我不能生存——死了,我流血的地方,或者在我瘗骨的地方,或许会长出一朵可爱的花来,这朵花,你们就看作是我的精诚的寄托吧!在微风的吹拂中,如果那朵花是上下点头,那就可视为我对于为中国民族解放奋斗的爱国志士在致以热诚的敬礼!如果那朵花是左右摇摆,那可视为我在提劲儿唱着革命之歌,鼓励战士们前进啦!”
想起这一段话,我的心久久地不能平静。今天的幸福生活中那些盛开着的灿烂的花朵,不正是无数烈士们的精诚寄托吗?我们建设事业中大大小小的成就,许许多多美好的事物,不正是革命烈士的化身吗?
人们在最高兴的日子里常常想起过去,在最幸福的时刻常常回忆起那些艰苦的年代。哪怕只是片刻的静默,我们却想起许许多多的事情。想起烈士们的战斗的生活,想起他们的艰苦的工作,想起他们崇高的品质,坚定的意志,想起他们对革命事业无限忠诚的赤心和大公无私的共产主义精神。不管敌人施行极端野蛮的逮捕、监禁、刑罚、屠杀也罢,采取极端卑鄙的阴谋、恐吓、诱惑、挑拨也罢,他们都表现了“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坚贞的革命气节。瞿秋白同志在赴难时说:“为中国革命而牺牲是人生最大的光荣。”刘绍南同志在刑场上高唱《壮烈歌》:“铡刀下,不变节,要杀就杀,要砍就砍,要我说党,我决不说。杀死我一人,革命杀不绝。”革命者的意志是这般坚强,任何力量都征服不了。四十年来,党的事业,革命的事业,正是在这种前仆后继、宁死不屈的英勇战斗中,一天一天发展壮大起来的。
先驱者的血,摧毁了一个旧时代,为我们铺平了通往幸福的道路。然而,要得到更大的幸福,要创造一个更为美好的新时代,还需要进行非常艰苦的斗争。如果有谁认为在和平建设的时代里已经没有什么严重的考验,那就错了。对于一个革命者来说,考验,总是长期的、多方面的。在战场上、监狱里、刑场上,是考验;在和平幸福的环境里,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中,也是考验。我们的建设事业中还充满着这样那样的困难,国内阶级斗争还存在,帝国主义还在千方百计地破坏我们,这不就是严重的考验吗?看得更远一点,在为人类解放事业斗争的道路上,将有多少更为严重的考验在等待着我们哩?可以设想,如果在和平的环境里经不起考验,又怎能在艰苦的环境中经受更严重的考验!
革命先驱者为我们青年一代树立了伟大的榜样。他们的革命精神和优良传统,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当我们和一切旧的思想作斗争的时候,让我们在静默中想想革命的先驱者吧!让我们想想毛主席在党的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所说的几句话吧:“无数革命先烈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了他们的生命,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难道我们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牺牲,还有什么错误不能抛弃吗?”(《论联合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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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向日葵
  郭树荣
向日葵,多么美好的名字!哪种花的名称能跟你这名字相比,你是名副其实,永远向着太阳。人们爱你,因为你表达着人们的心意。
谁不爱种向日葵?春天到来的时候,人们把你的种子埋进土里。不论是在房前屋后,园角畦头,或者在田阡崖上,路旁沟口,你都不择地点条件。不几日,破土而出,挺直腰身,把那笑得合不拢嘴的硬壳放到身旁,伸开圆胖胖的手臂,迎着朝阳往上长。
新叶的嫩芽,渐渐地交替地吐露,舒展,一片,两片。扩大,向上,吮饮着太阳的金色乳汁,茁壮地成长起来,一尺,二尺,……长成了身长七八尺的青年。你笑了,你的脸越笑越开朗,越笑越大方。
你是太阳的儿子,你长得多像太阳呵,圆圆的脸,放射着金色的光芒。太阳给了你生命,太阳哺育你成长。你的心永远向着太阳,你的脸永远向着太阳。不论是春天的风沙,不管是夏日的乌云,或者是秋季的迷雾,都不能使你迷失方向,都不能扭转你的面庞。
你没有艳丽的花瓣,婀娜的身姿,没有缭绕的枝叶,浓郁的香气。你只托一个金色的花盘,着一身朴素的绿装。在蓝天下,阳光里,努力向上,生长着,挺立着。
你身材高,花冠大,花期长,结籽多,这在百花园里,群芳谱中,有哪一种花能与你相比?你的籽粒可以榨油,可供人食,这又有哪些花能与你匹敌?你的种籽越多,越饱满,你越是眼睛向下,低首向地。你不知疲倦地扩大着自己的花冠——结籽面,以便为人们作出更多的贡献。
啊,向日葵,人们喜爱你,赞美你,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阳光,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棵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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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登凤凰山主峰
  刘异云
  辽东多奇峰,凤凰娉婷立。
  彩羽展屏开,群山减颜色。
  柞树染鹅黄,放眼遍新绿。
  领略此山美,须不畏艰险。
  入山山回转,步步疑路绝。
  玉兰依悬崖,丁香穿峭壁。
  清流击鼓乐,天籁和新曲。
  山深春留久,芳香漫幽谷。
  奇峰多秀异,危石倾天折。
  绿枝苦攀援,热汗泉涌出。
  跨倚凤凰冠,胸襟倍开阔。
  不觉此山高,但觉云可触。
  层峦如叠浪,风云时起伏。
  高峰飞鸟少,俯看鹰低旋。
  远望鸭绿江,依稀水天接。
  留连兴忘归,忽见照明月。
五月十六日于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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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上图:革命圣地瑞金叶坪
(中国画) 陆洋
  右图:奶牛场(套色木刻)
羊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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