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6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万里长城
〔越南〕范能洪
几杯芬芳的武夷清茶,
三位朋友共览长城景色。
在这离开北京百里的地方,
长城逶迤在群山之上。
砖铺的道路;石砌的戍楼;
当年夜间冲起烈焰的烽火台!
我仿佛看见杜甫诗中的人物,
“去时里正与裹头,
归来头白还戍边。”
我又依稀听到邓陈琨(注)的太息:
“鼙鼓声动长城月”……。
令箭一支飞出帝王的宫阙,
只见那:“汉家山东二百州,
千村万落生荆杞。”
几杯芬芳的武夷清茶,
三位朋友共览长城景色。
我们的时代呵,宇宙飞船直奔金星。
地球上到处都有我们的弟兄。
看!古老的长城,
绿草鲜花迎远客。
你,亲爱的苏联同志,
鬓上染满易北河上昔年的风霜,
而我呵!越南的来客,
打从童年就梦见长城……。
几杯芬芳的武夷清茶,
三位朋友共览长城景色。
一辆汽车送来边防战士,
在这里,看长城景色如画。
呵!亲爱的同志,
你们来自新疆还是福建?
你们刚刚打下敌人的飞机?
还是刚刚跳过丰收舞?
与那柔手戴着环钏的姑娘!
又一趟汽车,来自北京还是青岛?
年轻女工和她的恋人合照,
长城万里,
只见他们的头发在轻轻飞飘,
烽火台上小鸟的歌声缭绕。
回忆呵,蓦地从我的心坎升起,
祖国越南的半壁江山,
正在欢叙的年轻恋人突然被拆散。
万恶的魔鬼,把成千,成万
年轻恋人的柔发烧成灰烬。
多少年月我没有哭泣,
但今天却骤然热泪盈眶。
南方呵!你历尽多少苦难,
你最先烧起抗战的烈火,
但今天却还在暗夜笼罩下。
如今,我伫立在友邦的长城上,
向您献上一颗火热的红心。
身旁的中国同志发现我的愁绪,
又亲切地请我干杯。
亲爱的同志,
当我们的卫星,
载负人类多少世纪的想望划过长空,
当武夷山茶树茁壮的新芽绿满天边,
当幸福随着年轻人的呼吸轻轻降临,
在那边,
战争贩子仍在张开血盆大口。
每时每刻,
我们从未忘记准备战斗,
从未忘记建筑我们的新长城。
呵!我们的长城,
不仅从易北河穿向太平洋,
它也坐镇在白宫战贩的头上,
坐镇在用人们的鲜血牟利的百万富翁的头上。
如同猫头鹰碰见阳光,
如同蝙蝠掉落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
他们颤抖着,
在胜利前进的人们面前,
他们将被历史的巨轮碾成粉末。
而我们建筑起来的长城,
将永远栽满芬芳的鲜花。……
三位朋友饱览长城景色,
沿着奔向平原的归途,
树木排成长蛇阵,
整齐的队伍仿佛正在向平原进军。
红旗在公社的田野飘扬,
春耕的大地在隆隆轰鸣中翻动。
我看见新绿到处萌发,
红旗呵,把阳光映照得暖洋洋!
我们奔驰着,
在这万里春光的中国,
回望长城犹如一幅古老的画图,
而晚霞,在它上面刻着美好的诗歌!
1961年·北京
〔注〕邓陈琨是越南古代诗人,“鼙鼓声动长城月”是他所作《征妇吟》中的一句。 〔罗尔庄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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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应该记在本子上
〔日本〕岩仓政治
鲁迅先生曾说过这样的话,大意是说人是善忘的,因此往往把一些不应该忘记的事情也忘记了。为了后日着想,我们应该把那些重要的事情记在本子上。
今年4月12日发生的事情,我要把它大大地写在本子上。这一天,不仅是加加林少校完成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宇宙飞行,而且还有着另外的一件事。在这同一天,我们在金泽迎接了出席亚非作家会议东京紧急会议的中国代表团的巴金和刘白羽等十一位代表,我们一起站在内滩的砂丘地上,在这日本人民和我们两国人民共同的敌人——美帝国主义——进行过斗争的“古战场”上,纵目了望八年前斗争的遗迹;我们还和当时曾站在斗争前头的农民们,围坐在一家农民的家里促膝谈心。中国的作家们以不知疲劳的热诚,又是提问又是回答,使我感觉到过去那种可称之为内滩精神的东西正在作家们的胸中沸腾着。
在这里,八年前写着洋文的兵营的营门没有了,前前后后曾被数十万争取和平与独立的战士们踏得轰轰响的铁板道路没有了,在祖国的土地上划分着异国地区的四千米长的带刺的铁丝网也没有了,“美国”早已被埋葬在这砂丘之中。
而在另一块砂丘上,日本共产党员直江同志的纪念碑,却肃然地矗立在萌生着青青嫩芽的洋槐树下。他曾经站在这埋葬美国的斗争的最前头,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这一片海滩。
我们谈心的那家民房是当年斗争的指挥部,几十个人围着中国的作家代表,坐在这与我们结下深缘的屋子里。那时候我曾和富山的工人与农民前后六次住进这个村子里。当年有名的站在村民最前头的“出岛的阿权”,今天看来虽显得有几分消瘦,但他那新剃过胡须的青青的胡桩、剪着平头的脑袋,还有那些又出现在眼前的兄弟和大婶们的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都显得精神充沛。
巴金先生、刘白羽先生和谢冰心先生接连地说:“中国人民曾经以极大的关心,注视过内滩的斗争。当你们获得了胜利的时候,我们把它当作自己的胜利而高兴。”
他们还说:“台湾是我们中国领土的一部分,现在它还被美帝国主义者占领着。中国人民要像你们内滩人赶走美帝国主义一样,一定要解放台湾。在这一点上,你们内滩人的斗争,给我们中国人作了一个榜样。”“出岛的阿权”听到这里,微微地摇晃着脑袋,两手激动地摸着面颊,又揉拭着自己的眼睛。
当中国代表们讲话的时候,他们都强调:当日本人民进行正义斗争的时候,中国人民一定会永远站在日本人民的一边。他们还反复地说:“我们确信你们日本人民也一定会站在中国人民的一边。”我认为这些话是不能忘记的,应该把它记下来。
以内滩为先驱的基地斗争,在缔结了日美新军事同盟条约的我国,现在更加有它的重要性;同时在新的国际形势下,各国人民为粉碎殖民制度、争取和平共处与全面裁军,而采取了伟大的统一行动。从这一角度来看,它也是一项首要的任务。
中国作家代表团关心着亚非人民的共同命运,他们把自己的心与这小小的内滩定村的现实结合在一起,他们和这些穿着劳动服的农民坐在一块,真和他们人民作家的称号完全相称,给我们这些地方上的人,深刻地显示了亚非作家会议的精神。
晚间,在金泽的农业会馆,五百多人在“不准制造两个中国”和“促进恢复日中邦交”等等的口号下,举行了欢迎大会。
两个星期前,富山县欢迎许广平团长率领的中国妇女代表团,也曾举行过五百多人的盛大欢迎会。这两个县的欢迎都超越了党派和立场的界限,可以说是全体县民规模的友谊与和平结成的壮举。我感到应该体会鲁迅先生的告诫,为了后日着想,大家都应该把这些写在本子上。这次一起同行的还有中岛健藏和龟井胜一郎先生。当然,他们会写得更多更好,我这只不过是一篇匆忙凑数的短文。
〔冻青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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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赶鸭(外一章)
苏云海
村外的小河欢快地流着。
河边的小柳树排得够多齐呀:一棵、二棵……绿生生的叶子、弯柔的枝条、挺拔的小躯干。看呀——那一棵,就是把头儿垂向小河的那一棵,枝儿都碰到水了,还一个劲儿地向下垂着。——真不知道跟小河有多亲呢!
咯!咯!咯!好一群雪白的鸭呀!真像一团团白绒球,让风吹得一滚一滚的,滚向小河边……
一声歌儿,一声口哨,两条鲜红的领巾飘着,两根细棍儿摇摆着。像每天一样,队里鸭场的李大爷仍旧被落得老远。这六十多岁的老人肩上照例挂着两个书包,一个绿的,一个花的,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边走边看。看得出:内心的欢喜使老人家的眼挤成一道缝儿了。
不知道有多少天了,小明和小荣每天早晨上学前,帮李大爷把鸭赶到小河里,下学后就又同李大爷一起把鸭赶回。李大爷呢,早晨检查孩子们的分数册,晚上跟小老师学字。
“看!又是那个‘北京鸭’第一个跳下去。”其实,这么多鸭都是北京鸭。两个赶鸭人总是把最肥最大的那一个叫“北京鸭”,对于小鸭子却又重新命名,把最好的一个叫“公社鸭”,你看那个钻进水里又把头抬起来,一搧翅膀,咯地叫了一声,猛地向前游去,那就是“公社鸭”呢!
小荣和小明站在小河旁,正咯咯地笑呢,四只小眼睛直楞楞地看着鸭游,看着被白团盖上的小河。蓝天上的白云正飘着飘着;小河在远处钻进了一片碧绿碧绿的庄稼地。
山村的秧苗
山村的小学校是1958年盖起来的。
你看:油绿闪亮的窗子,明晃晃的玻璃,瓦蓝崭新的砖瓦,平展的操场……那瓦蓝的砖瓦是公社的窑场烧的,房子是社员盖的。
早晨,顺着那一条小路,清脆的歌儿飘过来了,一条条红领巾像小燕一样的飞来了。操场上,是鸟儿在展翅吗?——一伸一收、一蹦一跳的。那滴溜溜圆圆的“一!二!三!四!”多么像鸟叫!做完早操,小学生们一窝蜂样地拥进了教室。年青的女教师正在那里笑呢。阳光,照耀着……
这时候,小小的山村睁大了惊喜的眼睛。铁锤的爷爷还站在那里,莫非回想着你悲惨的童年吗?队里的书记正等着你商量山村种稻的事呢。你琴琴的妈妈,快喂猪去吧,孩子们打的猪草还多着呢……
这时候,那个老儿童团长,如今队里的牛书记,也许正想着:未来的拖拉机手、未来的会计……;也许正想着过去的那杆红缨枪……
啊!山村的秧苗,棵棵茁壮的秧苗!
下午,下课的钟声敲碎了安静。小学校的周围,有多少只“小蜜蜂”又忙碌起来了:有浇水的、有锄地的,有奔跑的、有呼喊的……。那个是谁?瞪着虎彪彪的小眼,直喊:“这棵向日葵又长高了!”
这时候,你年青的女教师,为什么要那样地笑呢?是不是看见了那一棵棵向日葵苗苗已经长高了,一个个金黄的轮子正朝着太阳,排着整齐的队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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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车间里的四季
青岛四方机车厂工人 孙震
露天天车
天车飞翔于厂房间的露天里。左面是高大的锻冶车间,豪迈的汽锤声犹如春雷般咚咚地滚出来。右面是明亮的铸铁车间,鼓风机粗犷的歌声追着冲天炉的火花飞出来。天车像一只矫健的雄鹰,在这雄壮的生产交响乐中,展开钢的翅膀飞翔着,它的上面是明彻的辽阔的蓝天。
天车司机棚里有个聪明的姑娘。冬季,冰封万里,雪花漫天,她驾着天车,来来往往地忙在天上,飞翔于洁白的纷飞的雪花之间。夏季,暴雨,狂风。她驾着天车来来往往地忙在天上,飞翔于一串串珍珠般的雨帘之间。
姑娘把控制器轻轻一转,大吊钩一把便抓起一根钢梁,又快,又稳。即使浓雾遮断视线,她也不会迷失方向。她的眼睛又明又亮。因为她知道:她输送的是铁、是钢、是社会主义啊。
阳光照耀,司机棚里充满金色的阳光。两年前,姑娘第一次走进司机棚,两眼不敢朝地面上望。师傅使你的手降伏了天车,书记又给你的手注入了跃进的力量。如今,满厂都赞扬你:咱们的鹰儿翅膀硬了。
车间里的四季
我们的车间里,四季都是明媚的春天。
千百部马达在歌唱。不论白天、夜晚,马达永不停歇地歌唱,似春鸟的歌声,婉转,清新。它唱得晨风吹熄了满天星星,它唱亮了满车间的灯密如星星。和马达对歌的还有电焊机,以及嗓音粗犷的风铲和砂轮。
电焊弧光一闪一闪,金花四溅。金花比怒放在春天里的鲜花还鲜艳。而一闪一闪的电焊弧光,不恰如孔雀开屏么?呜地一声掠过,撒下一串铃声,那是翱翔于上空的天车,像只矫健的云雀。
我们的车间里,四季都是明媚的春天。
我们的车间里,四季都是金色的秋天。
千百台机床卷起一阵一阵微风,一面一面高产优质红旗舞动着。飞旋的车刀一千转,两千转,三千转……车刀收割了一批新产品,又一批新产品。
流水线上,新产品在奔流喧闹,闪射着金光。鲜红的向党报喜的捷报,把整个车间都映红了。繁忙紧张的流水线,多像八月的田野上的路,多像当晚霞烧红天际,负载着金色收成的喧腾的路。
我们的车间里,四季都是金色的秋天。
即使大地被冬季封锁了,冬季也锁不住马达的高歌,也锁不住怒放的钢花,也锁不住春潮滚滚的流水线。悬挂在墙壁上的生产图表的红色箭头,日日飞升。红色的箭头,是最灵敏的水银,它测量得出我们车间的气温,它测量得出我们对祖国的深情。
我们车间的四季,是春光明媚的四季,是金色收成的四季。
工人宿舍
这里有花,这里有树。像秀丽的花园,这是一片工人宿舍。
它背依着女姑山。女姑山披着桃红色的烟霭。当朝阳蹲在女姑山头微笑的时候,照例,老母亲在门口目送儿子的背影,儿子是去钢铁厂上早班的。直到再也望不见儿子的背影了,她就蹲在门前的小花圃里,松土,浇水。
红色的瓦顶隐映在绿树间。窗对窗,门连门,整整齐齐,像一排排飞燕的翅膀。蓝天中,一杆红旗飘扬。啊,幼儿园里传出孩子欢乐的嬉闹声。
这里的花,有喇叭花。喇叭花怒放在家家小花圃的篱笆上,粉红色的,一朵朵的。炼钢工说,喇叭花像号角,每天早晨,喇叭花都吹跃进号。于是,通往工厂的路上春潮似的,人流浩荡。老母亲却说,喇叭花像酒杯,当钢铁厂炼出优质高产钢时,就觉得喇叭花开得又红又大。然而,这里的花,最多的是向日葵。向日葵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永远朝向太阳。人们最爱的也正是向日葵。在人们的心里,原来都有一棵向日葵!
这里的树,最多的数白杨树。白杨树最多的地方数通往工厂的路。它的左侧是一排白杨树,它的右侧还是一排白杨树。白杨树夹道成荫。每天,工人就踏着这条笔直的路向工厂走去。通往工厂的路,三年前还是一线田间小径,时有青蛙横路,那时白杨树也还是刚栽上的幼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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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对天鹅(套色木刻) 晁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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