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6月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在同一个天空下
岑桑
“呶,走吧!”接到关于宇宙飞船起飞的任务时,加加林乐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就走了。
“多美的地球呀!”当宇宙飞船在三百公里的高空,以第一宇宙速度环绕地球飞行的时候,为地平线上无比瑰丽奇美的图景所吸引,加加林满怀欢畅地赞叹了。
在完成那旷古的任务,从天外归来之际,加加林是轻快地哼着歌儿的:“祖国听到,祖国知道……”接着,他便向人们笑谈天上事,朴素的语言如诗如画,描尽了他的天路历程;他还说到未来,说到理想:他想到金星上去,看看金星云层下面到底隐蔽着什么东西,想亲眼看看火星上到底有没有运河。……他相信,总有一天人们可以“凭着工会旅行证”从事宇宙空间的旅行的。
多么安详而朴实的风度!多么优美的感情!又是多么远大的理想和美好的内心世界!
在有感于宇宙英雄加加林的崇高风格之余,偶然看到两则电讯——
其中一则,是美联社佛罗里达州卡纳维拉尔角4月4日电,说的是美国的七名所谓“太空人”的近况。——原来,尽管的确是眼高手低也罢,美国吃太空饭的人,早就眼巴巴地瞧着至今仍苦无门路的天空,而且训练着他们的“太空人”了。七名“太空人”对于宇宙飞行的“热忱”,一直被美国《生活》杂志提供的五十万美元巨奖刺激着。他们面对巨奖,彼此相约,不论是谁人最后被选定进入太空,这笔钱也要作七份均分,并已决定把这笔还没有到手的巨奖,在华盛顿首都地区投资地皮生意;计划很周到,连专用的律师和财政顾问都已聘请了。——那则电讯说:“他们的华盛顿律师和财政顾问奥赛今日对记者说,他于上星期和他们商量这桩事了。他说,他们一开始就同意把《生活》杂志那笔钱,用来合伙经营。”
另一则电讯是关系到美国未来的“宇宙旅行”的,由合众国际社从华盛顿发出;这则4月11日的电讯报道:“美国火箭专家布劳恩博士昨天开出到月球旅行的来回票价是六十万美元。他说:‘这笔费用自然包括必要的伙食费和一应费用。’”云云。
且不去谈美国“太空人”请来了律师、划了押,端详了地皮、做过财主梦,美国“火箭专家”业已连未来的“宇宙旅客”的伙食费毛利都仔细盘算过了,可是还依旧上天无路的这等现实的嘲讽,把加加林清新旷达的笑语,同美国“太空人”和“火箭专家”们心劳日拙的盘算摆在一起来看,应该还能看到更为意味深长的道理。
作为地球上的居民,大家都在同一个天空下,彼此都面向着为人类而广开的宇宙门路,有人把理想写在天空,也有人把抱负埋进地皮;有人期待着谁都可以“凭着工会旅行证”去从事宇宙飞行的日子早日到来,也有人做着“六十万美元”一票的发售者的迷梦。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的“同行”,在同一个天空下截然不同的追求,使美与丑、崇高与卑贱这两对正好相反的概念,显得更加分明了。加加林和他的美国“同行”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为伟大的理想所鼓舞的,他把自己的事业看作是众人的事业,因而目光远大、磊落光明;后者则是为一方地皮和百分之若干的毛利所刺激的,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无不为了自己的腰包,因而鼠目寸光、情操卑下。钞票,这资本主义社会盛行的“金钱拜物教”的图腾,越来越使那儿的某些善男信女们显得愚蠢、渺小而卑贱了。如果有一天,他们终能学作加加林早就作过的那种飞行的话,在起飞之前,他们是决不走得轻松愉快的,因为他们还得为自己可以分润的巨奖立下遗嘱;如果他们有幸无恙归来,定必手舞足蹈地直奔他们的律师楼,巨奖眼看就要到手了,金元在心中叮当作响,于是他们情不自禁地高唱起来:“我已听到,我已知道……”事情难道不会是这样的么?
在同一个天空下,精神面貌绝不相同的人,每时每刻都分别在两种水火不相容的社会制度下,成批成批地成长着。花圃里的鲜花越开越茂,粪坑里的蛆虫越聚越多。两种迥异的典型风格,是两种迥异的典型环境的产物。即便从这些地方,也能看到两个世界哪个在上升,哪个在沉沦;哪个占有了未来,哪个正在落进历史的深渊。


第8版()
专栏:

海南诗抄
柯原
摘红豆
满山红豆熟了,
亮晶晶宝石挂树梢;
满山红豆熟了,
万绿丛中飘火苗。
翠竹编花篮,
金线缠剪刀,
姑娘好似蜂采蜜,
剪下相思知多少。
问声红豆寄哪个?
姑娘不语先微笑,
采红豆不为寄相思,
年轻人不兴唱老调。
满把红豆寄北京,
为表姑娘志气高,
要学红豆千日红,
不学杜鹃花易雕。
椰寨歌
我家窗户朝海开,
门前房后椰树多。
草席平铺晒红鱼,
竹笼高挂养鹦哥。
寨门四季鲜花红,
椰寨主人最好客,
朝迎车队带露来,
暮送征帆披纱过。
腰挂砍刀攀椰树,
一阵笑声云中落,
采来椰果大如斗,
情意千金买不着。
椰汁清凉加蔗糖,
满斟美酒任你喝,
椰肉滑腻如凝脂,
细细嚼来滋味多。
天黑请吃竹筒饭,
夜深点串海棠果。
拉椰胡,奏鼻箫,
合唱一曲椰寨歌。
祖国江山美如画,
处处人心红似火,
客人一夕椰寨宿,
三载难忘我的歌。
采木棉
三月风吹木棉树,
一树彩霞红艳艳,
四月风吹木棉树,
朵朵棉桃满枝悬。
公社书记带队伍,
揭开雾帐进深山,
惊起宿鸟绕枝飞,
摇落露珠一串串。
小伙子身轻如燕上高枝,
朝阳里洒下阵阵棉桃雨,
姑娘手巧挥弯刀,
月牙一闪,流星落竹篮。
清风吹来银絮飞,
只只蝴蝶舞蓝天,
孩子们欢叫来捕蝶,
笑声没入花丛间。
采呀采木棉,
朵朵白云飞下山,
装满车,装满船,
纺织厂姊妹笑开颜。
采呀采木棉,
纺成那金线和银线,
织一幅筒裙彩虹色,
绣一幅锦绣五指山。
五月飞鱼汛
五月飞鱼汛,
帆樯集海面。
三角艇小巧,大拖风宽,
渔轮上风动红旗火焰翻。
万里南海成闹市,
又好似黎家歌舞三月三。
日东升,金光染渔帆,
螺号悠扬,汽笛声喧。
船头击水浪花开,
手搭凉棚四处看。
遥见鱼群回游处,
水波里飞出双双燕。
晚风起,船上万灯明,
星光灯影溶成一片。
打渔人来到银河里,
琼楼玉树任流连。
飞鱼群逐穴投进网,
大胆的鱼儿飞上船。
桅杆挂新月,
金银装满船。
水波粼粼渔港近,
雄鸡高唱起炊烟。
呵,岸边一片彩霞红,
满街凤凰树开花迎归帆。


第8版()
专栏:

映山红
叶知秋

“民众”轮披着一身朝阳,像一条金色的巨龙在江面上呼啸着逆流而上。
长江,这条一泻千里的路,奔腾喧闹,风急浪高。礁石,是脚下的困难;波浪,是一层层障碍;那些急湍的漩涡呵,就是铺在这条路上的陷阱和泥坑……。
“巨龙”昂首挺胸,藐视一切。浪头扑来,它迎上去;礁石撞来,它穿过去;每当漩涡纠缠着它,它猛然一声长鸣——震得地动山摇,只见碾碎的浪花低着头从它脚下悄悄溜走,而那些凸出水面的礁石,却疾速地闪开一条路来:“前进吧,无畏的英雄!”
标灯
晚上,三峡两岸的悬崖上、石壁上或是急滩上总是亮着红红绿绿的灯火。
就像两行长长的路灯,在漆黑的夜里照亮了一路航程。船长告诉我说:“这是标灯。”望着这一串串灯火,我想起每夜从中南海那一扇窗帘里射出来的灯光……。
呵,标灯,多少个风雨的黑夜,你曾照亮了航标给水手们指出前进的方向;多少个寒冷的季节,你曾温暖着人们的心,鼓舞人们战胜风浪扬帆前进!
看呵,灯火愈来愈亮了,她闪耀着,伸展着,一直指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绿色的海洋
雨后初晴,风和日丽,汽车在绿色的麦海中航行。
山是绿的,水是绿的,嘉陵江两岸的田野也是绿的,车窗外,绿色染透了一切。倚着窗口,我的心长上翅膀飞向我曾经站过岗的海滨,我想起大海,想起库班河岸的平原,心里面唱起了“丰收之歌”。
家乡的土地是肥沃的,要不她怎么能长出这样好的庄稼?家乡的人们是勤劳的,要不这迎风摇摆的麦穗上面怎么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汗珠?……
我爱蓝色的海洋,但我却更爱这绿色的麦浪。这爱情比海洋深沉,比海洋激荡,它就像这起伏的麦浪永远在我心里翻动着,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一股泥土伴着麦穗散发出来的清香都会教我心醉,勾起我对家乡深切的怀念。
呵,故乡,你这富饶的土地,你这绿色的海洋!
映山红
这一带是川北老苏区,这一带映山红开得绯红。
二十多年以前,红军长征路过这一带,流过鲜红的血,撒下了红色的种子。从那时起,这革命的火种就在人们心里燃烧,它就跟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一样,点起了一束束熊熊的火把。
映山红开得多红呵,人们说它是先烈的血染红的。是呵,先烈们流过的每一滴血,不都已经开出一朵朵鲜艳的花?
映山红开得多红呵,你看它像一面面红旗插满了绿色的山野,微风吹来,只见“红旗”迎风招展,这时,你就会想起一幅红军当年征战的情景……
映山红开得多红呵,它映红了山,映红了水,映红了山巅的白云,霞光照亮了东方。


第8版()
专栏:喜话晦庵

“欢迎翻印,功德无量”
“版权所有,翻印必究”八个字,里面隐伏着过去社会的许多矛盾,为了说明这一点,我已经花去不少笔墨。倘是文章的高手,比如鲁迅先生,就决不是这样,他于接触这个现象时,只用了另外八个字,顺手拈来,轻轻一笔,就把矛盾揭露得淋漓尽致。然而这个淋漓尽致是内蕴的,它表现得那么含蓄,只是让人自己去吟味,自己去思考。想到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先辈的本领,因此也想掉转笔头,来谈谈鲁迅先生的印行《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谈谈他怎样进行工作和战斗了。
鲁迅先生自费印过不少书,包括许多版画的选集。其间认真从事,甘苦相与,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他所选印的版画,中外古今,方面很广,例如《木刻纪程》、《士敏土之图》、《引玉集》、《死魂灵百图》、《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还有和西谛先生合资印行的《北平笺谱》和《十竹斋笺谱》,自己计划而未完成的《拈花集》、《铁流之图》和《城与年插图》。单就已经出版的画册而论,选材取料,十分严格,因此从内容到形式,都极精美。他只要稍有余钱,便立刻想到印书,往往因为不惜工本,全力以赴,结果弄得连生活也十分拮据。揣其用意,一方面固然是要为青年美术家开展艺术的视野,提供参考的材料,另一方面,也要为文艺界留下一些好书,孜孜积累,养成一点刚健清新的风气。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将来的光明,必将证明我们不但是文艺上的遗产的保存者,而且也是开拓者和建设者。”不废借鉴,重在创造,这里可以看出他之所以印书的宗旨。鲁迅先生的美学思想十分开广,雄伟的图景,清新的小品,都为他所喜爱,但又始终不离中心。由于所处的是一个斗争尖锐的时代,就我和他最后三年接触中所得到的印象看来,鲁迅先生似乎对三个画家特别具有好感,这就是十八世纪西班牙的戈雅,十九世纪法国的杜弥埃,还有一个是1945年逝世的德国女画家凯绥·珂勒惠支。这三个都是战斗的画家,他(她)们的深厚的艺术修养和高度的政治热情,在作品里形成浑然无间的结合,这一点最为鲁迅先生所称道。从1935年起,鲁迅先生身体一直不好,而斗争的任务特别繁重,正如他在《死》这篇散文里说的,由于不知不觉中记起了自己的年龄,不免产生“要赶快做”的念头,而他又实在做得快,做得多。在他的生命的最后一年里,除了写杂文,写《故事新编》,译《死魂灵》,还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花在两部书的编校工作上,一部是纪念瞿秋白同志的《海上述林》,一部便是这《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而后者的编印,其直接原因又是为了纪念柔石同志,这一点我将在下文再谈。鲁迅先生始终抱病工作。当《版画选集》印成的时候,他在送给老友许寿裳先生的一本里,题了这样几句话:“印造此书,自去年至今年,自病前到病后,手自经营,才得成就,持赠季茀一册,以为纪念耳。”翻一翻当时的《日记》,读到他一面吃药,一面工作,在病中苦苦搏斗的情形,不能不令人泫然动容。每当这种时候,我仿佛看见一个战士的伟大的形象,我们的以最后一点精力毫无保留地献给革命的鲁迅先生,便又像活着时候一样在我的眼前出现了。
《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出版于1935年9月,当时希特勒已经登台,珂勒惠支在本国只能守着沉默。印行选集的另一个目的,正是为了使她的作品更多地在远东的天下出现,以表示对希特勒的抗议。凡是可以战斗的地方,鲁迅先生是决不放弃战斗的。《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初版开本极大,高十八寸,宽十二寸,共收版画二十一幅,据原拓本及艺术护卫社画帖,用中国宣纸精印,线装。书前有茅盾先生译出的史沫特莱序文及鲁迅先生自作序目。一共只印了一百零三本。后来由文化生活出版社缩小开本,重印一次,分精装平装两种,流布较广。初版成本极高,由于照顾画家的需要,出售了三十三本,其余都由鲁迅先生赔钱赠送。所以这部书的版权页上,也印有八个字,叫做:“有人翻印,功德无量”,和“版权所有,翻印必究”形成一个绝妙的对照。这似乎是一件小事,然而反手一拨,使整个社会的真相毕露:越是说翻印必究,越是禁止不得,越是说欢迎翻印,越是没有人圆此功德。在当时的社会里,这是一个大矛盾,经过鲁迅先生顺手一点,这又分明是一个大讽刺。


第8版()
专栏:

西方生活点滴
刘庆涛
食品公司经理:从本月起,要普遍提高百分之十!职员:是的,我们的待遇本来太低了!食品公司经理:你咕哝些什么?我是说食品的价
格!
窃贼:喔……呀……
主人:你来晚了!税务官已经来过,你没有什么可偷了!
企业主:当我看到工人伊登被卷入机器里去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
技师:你也很痛心吗?
企业主:当然,那机器的寿命必然会缩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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