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6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从一张美国邮票想到的
刘宓庆
在我面前,摆着一张普通的美国航空邮票。它也许来自佛罗里达的滨海城,也许来自卡罗林纳的乡间小镇。可是,这张邮票的设计者万万没有想到,这块不到一寸见方的小纸头,却道出了正在那幅员广阔的国度里发生着的悲剧。
邮票的一端是两个傲慢的大字“美国”,字面上,有个黑恫恫的阴影:一架重型的喷气式飞机。飞机的后掠翼下边,标着金元的数字。邮票的另一端是阿伯拉罕·林肯总统的画像。他显得有些阴沉,似乎已经洞悉了逝世以后祖国发生的变迁,他的眼神是忧郁的。邮票上最有象征意味的是那几道黑色的邮戳,就像辛辛拉底监狱的铁栏栅。铁栏栅里坐着林肯和他曾一度放射着光辉的思想“民有、民治、民享”。
美帝国主义的傲慢、喷气式飞机、金元、富有象征性的邮戳、林肯总统的面容和他的思想的厄运——一切在这张小纸头上也许只是奇妙的巧合。可是,这种巧合却是多么意味深长。
关于美帝国主义者的跋扈专横,他们的喷气式飞机和金元,我不想多说。美国的劳动者、菲拉德费亚的矿工、加里福尼亚的农户和纽阿连的捕鱼人都知道为此他们被迫付出了多少血汗。全世界的和平人民也都清楚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人们记忆犹新的,是在朝鲜扔下的汽油弹和细菌武器,是古巴遭到毒炸后的一片火海,是老挝农民惨遭射击流的鲜血。人们也不会忘记刚果英雄卢蒙巴的死,他的胸膛就是美元陛下的走卒戳穿的。世界人民始终会怀着对流血暴行的敌忾心和警惕性来听肯尼迪讲他那“和平队”的神话。
我想说的是邮票上“铁栏栅”里坐着的林肯总统和他的思想的命运。
人民敬爱林肯,敬爱这个忠厚的伐木者,他为美国人民作了好些事情。许多受歧视受迫害的美国黑人和白人,当他们说着林肯的时候,他们仿佛不是用舌头而是用整个的心呼唤他的名字。因为林肯是美国历史上坚决捍卫种族平等的一位罕有的总统。但是,美国人民对林肯总统的缅怀追念,与其说是来自历史教科书,毋宁说是生于残酷的现实。
今天,种族平等的思想和法律在美国已经遭到了最彻底、最无耻、最残暴的蹂躏。
小石城事件不过是三K党暴徒和种族主义者千百万无法无天的罪行中的一个。此时此刻,在密西西比河下游的南部几个州、在洛杉矶、在芝加哥、在哈勒姆区混浊的港湾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黑人被私刑烧死、打死、拖死、吊死、溺死和勒死。对黑人的较小规模的奸杀行凶案,美国的黄色报纸已经不太感兴趣了,因为它们再也不能给豪华别墅里的百万富翁增添快感和刺激,却只能败坏他们饕餮的胃口。在南方的几个州里,至今还有惨无人道的黑暗市场经营奴隶买卖,他们的行径受着所谓南方各州民主—共和党联盟的默许和支持。背后坐着榨取最廉价的劳动力的垄断资产阶级。对于这类“新闻”,马克·吐温说得好,山姆大叔的御用记者有句座右铭:“金元在手,免开尊口”。
最近在阿拉巴马发生的大规模毒打黑人的暴行是对美国
“宪法”的又一次绝妙的讽刺。黑人被用武力剥夺了集会的自由。蒙哥马利教堂里美国纳粹党徒的喊杀声、催泪弹和疯狂的火把给美国法律上的“人权”、“平等”、“自由”、“民主”等等字眼下了最好的注脚。安尼斯顿和伯明翰种族主义分子对黑人大学生的拦路毒打才是地地道道的“美国文明!”
这一切都发生在林肯的祖国。林肯看见过伟大的美国人民的力量。他有过崇高的信念,企图建立“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林肯曾经为“民主的美国”催过生,他为它流汗,也流过血。有人看见他含着激动的泪水签署了奴隶解放令,那是在1862年。
一世纪以后,这个“民主的美国”的模样是在进步人类当中已经是尽人皆知了。今天,林肯的椅子上坐着另一位总统,他的嗜好是发展美国的“威慑力量”。在无数黑人性命垂危的当儿,他正全神贯注,在核武器预算数字后面加圈圈,为“特别咨文”的火药味渗一点橄榄叶的芳香。至于有关黑人的“挑衅”事件,他可以训令以歧视黑人闻名的“国民警卫队”全权处理——美国的监狱并不少……
就这样,林肯的思想被禁锢着,尽管他的偶像被供了起来,在国会大厦、在总统的办公厅、甚至在艾伦·杜勒斯的讯问室里。有些像是用珍贵的大理石雕的,有些是铜版精印,有些像出自广告画家的大笔。林肯在那儿,坐着、阴沉、严峻,就像在这张邮票上。
这是当代典型的“美国的悲剧”之一。但是人民知道,这出悲剧是不会永远演下去的。美国千百万劳动者、千百万正直的人,黑人和白人,正在忘我地工作和斗争,人民会伸出强有力的手,拉下这悲剧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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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喜看水彩画
华君武
近日,画家古元、周令钊、伍必端在北京开了个水彩画展,观众拥挤不堪,很欣赏这些画家的作品,近几年来,水彩画创作比较少,偶或在一个大展览会里,有那么几幅,给人们印象,只不过是点缀,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人民的喜爱是多种多样的,他们在这几年看了很多国画和版画展览会,现在水彩画一经展出,自然也给人一种新鲜的感觉。
古元、伍必端是到苏州、无锡一带去写生的,那时正是江南三月,在古元的水彩画里,我觉得最合适表现这种景色,他的一些水彩画里似乎迷漫着一片水乡的雾气,雅淡、恬静,看画的人完全可以从他的画里去忆江南。水彩画是从西洋传进来的一种形式,而古元的画里,水彩画已经不同于那些西洋水彩画的风味,像是已经揉进去一些中国传统山水画的东西了。画里青山的渲染、远帆的处理和一些画的布局又像是中国传统手法的。这里使我想起不久前,在北京展出江苏省“山河新貌”画展里,老画家钱松嵒的几幅作品。他在山水画里用紫色来渲染山色,但是笔的皴法却又是中国画的。似乎是中国山水画里又渗进了一些西洋水彩画的色调,艺术上的这种交互影响,它使得外来的形式逐渐具有民族的风格,而中国的传统绘画却更趋丰富。从钱松嵒和古元的作品里,我以为是很值得注意的一点,也是有趣的一点。
有人说伍必端的水彩画具有木刻版画的味道,伍的风格是和古元不同的,他的那些大块色的色彩互相衬托,在色彩上给人的印象似乎更强烈些,也热闹些。古元的画给人的感觉好比是春雨江南,伍必端的却像是田间怒放的紫云英。伍必端还画了许多肖像,也很好。肖像画在中国并不流行,希望有画家专门来举行肖像画展。对伍必端的肖像感到不足之处,是画家还没有画出苏南人的风采,也可以设想这只是一种旅途的写生,不能要求过苛的。
周令钊的水彩画却又给人以另一种印象,他画山,画云彩用笔涂出大块的色彩,像是在恣意挥毫,但是又用一些小的笔触在凝住它,在画面上构成一种强烈的对比。他的用色又和前面两位画家不同,浓郁、深沉,而画面上又善于点出一些轻快明亮的色彩,不使人感到沉闷。他的画富有装饰的美和趣味,有时像一个舞台的布景,有时又像神话的插图。
三位画家的作品并不多,每人只是二三十幅,合起来也不到百幅,看画的人并不感到疲乏。这种小型的个人展览便于观众去细细品赏,便于去研究和学习,也便于画家发挥自己的特长、风格和相互切磋,我以为这样的展览会是大可提倡的。说到这里,我想起了我们的老水彩画家,诸如江苏的李剑晨、上海的张眉荪、张充仁、杭州的潘思同诸位先生,他们似乎也搁笔久矣,京沪杭的美术家协会能有志于此,也来开些他们的个人或几人联合的水彩画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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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评

甘蔗之歌
——读《要古巴,不要美国佬!》
吴岩
甘蔗和蔗糖,在古巴的诗歌里占着一个特殊的地位。纪廉看来,游行队伍里高高的姑娘们,“宛如纯洁的甘蔗林”。胡里奥·马特奥为古巴各族人民的肤色取譬时,突破了根深蒂固的“雪”与“白”的联想,这样写下他的诗行:“蔗糖般的白人,咖啡般的黑人,安的列斯的自由的混血儿,都勇敢地站起来了。古巴要成为古巴的。”
更加意味深长的是纪廉的另外一首短诗。短诗写的是诗人、雇农和甘蔗在招展的红旗下守着哨岗;开头四行,诗人像跟女儿说话似的道出同甘共苦的深情:“哦,细长的甘蔗秆呀,你那样胆怯,在发出沙沙的喧响,为了不让你再做奴隶,我就紧紧地靠在你的身旁。”
(注)甘蔗在这里已不是简单的甘蔗,而是关系着祖国和人民的命运,关系着革命斗争和胜利果实的美好的象征了。怪不得纪廉管这首短诗叫做《古巴的歌》。
《要古巴,不要美国佬!》这本拉丁美洲诗集里,有四十四首是古巴诗人的创作,它们广泛地反映了最近两年来古巴人民的生活和斗争;而其中涉及甘蔗和蔗糖的诗篇,便是可以窥见全豹的一斑,如果我们多少懂得甘蔗在古巴人民生活中的意义以及它在他们心里所激起的那种炽烈的感情对诗歌的感受可以深一些!(不懂得呢,也不要紧,这些诗歌会帮助我们懂得的。)
可不是吗?那波里用九节“十行诗”给甘蔗写下了传记,题曰:《甘蔗的起源、变迁、痛苦和荣耀》。原来甘蔗来自外邦,与甘蔗俱来的是殖民者,甘蔗繁茂成长的时候,也就是殖民主义生根的时候,也就是印第安人濒于灭亡、黑人流血流汗的时候,诗人慨乎言之:“从奴隶手里涌现出一个国家”。这之后,“帝国主义美国佬给你套上单一作物的镣铐,一年中间三个月你才有生气。外国佬霸占了你的甜蜜,人民尝到的只是痛苦。”如今,荣耀的甘蔗啊,“如今你的脉管里全是解放的琼浆,”“收割时飞溅的糖蜜,滋润了我们的心房。”在一定意义上说来,甘蔗的历史几乎是古巴的历史,如今历史按照它的必然性向前发展了,诗人们站在历史的新阶段上,抚今思昔,情不自禁,自然要纵声歌唱甘蔗,歌唱生活的甜味,祖国的黎明。
事实上,围绕着甘蔗和蔗糖的斗争是够复杂够尖锐的,这就不能不引起诗人们的关注。美帝国主义曾经一方面轰炸古巴的甘蔗田,一方面派外交人员邦沙尔去古巴,硬软兼施,妄图迫使古巴放弃土改,不触动美国蔗糖企业所霸占的土地。曾经在《不,先生》一诗里以嘻笑怒骂回答了说客邦沙尔的纪廉,正面歌颂了土改,道出了古巴人民的决心和意志:“我们的土地由我们自己播种,自己播种!世界上任何力量不能破坏我们的团结,也不能改变我们航行的方向。”
美帝国主义也曾经梦想在经济上困死古巴。它停止“美援”,停购古巴的蔗糖,它在古巴的石油厂也停止炼油。古巴人民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为了清除帝国主义统治的经济根源,古巴革命政府没收了美帝在古巴的全部企业。纪廉为没收糖厂而欢呼:“啊,古巴,我已看到雷云在降临;我已看到兀鹰惊慌了;我已看到羁轭粉碎了;我已看到棕榈在成长,成长;人民在歌唱,他们唱的是:——菲德尔实现了马蒂的诺言。实现了。”至于美帝拒绝进口古巴的蔗糖,那波里在《世界多么广阔》里说得好:“我的蜜糖的大河,卑劣的你加以拒绝,你看不顺眼,想使它变成泪水,它却通过黄金的河道,流向社会主义世界。”诗人欣然说到遥远的地方千百万人民将从古巴的蔗糖中领略古巴人甜蜜的心意。“古巴人和各国人民建立了兄弟般的友情,古巴伸出的手臂在海洋上架起了桥梁。”
那波里喜欢写到糖,写到新生活的甜味。他在一首描写总统、总理等政府领导人帮助收割甘蔗的歌谣里写道:“我想尝尝司令割的甘蔗,一定更甜,确实更甜:因为它含着社会正义!”他在《古巴要自由》一诗里写道:“古巴要成为马蒂的古巴,要成为菲德尔的古巴,外面跟糖浆一般甜蜜,内里像红宝石一样坚硬。”那波里后面那两行诗,也可以移用于古巴诗歌创作的诗色;在明朗欢乐的调子里,透露着力量,红宝石一样坚强美丽的力量。
这种诗歌创作上的特色,其实就是古巴人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的真实的反映。那波里在他的《民兵之歌》里写道:“美国佬、狗腿子、叛徒侵犯我们湛蓝的海滨,我以痛击相迎。他们在我手下纷纷败落,好似紫罗兰花瓣……”4月间美帝国主义组织的雇佣军的入侵,不是以自己的失败,证实了古巴诗人的豪言壮语,证实了古巴的诗歌正是真实地反映了古巴人民的昂扬斗志和不可战胜的力量吗?
(注)本文所引诗句,除此节见于《我们的怒吼》外,其余均取自《要古巴,不要美国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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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青葱的杨树林
纪鹏
建明公社初建时曾在西铺村前荒滩上栽数十万株杨树现已成林
一湾清流绕过西铺村前,
河滩上是片青葱的树林,
洁白的树干嫩绿的叶子,
东风吹来湿润而清新。
一棵一棵密密相接,
像社员把手臂拉紧,
挡着风砂踏死荒旱,
好一道威严的绿色势阵。
挽住脚下暴躁的山洪,
流进麦田变得那么温顺,
在那干涸单调的沙碛上,
铺起团团清爽的浓荫。
青葱的杨树林快快长呵,
好望望山那边拖拉机在耕
耘,
将来村中还会出现幢幢新
屋,
做你最好的亲密的近邻。
每棵树都有颗忠诚的心,
诉说山川巨变,党的深恩,
向着高山,向着大地,向
着太阳,
和公社的万代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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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其尤甚者观蛟龙”
西安 张紫来
现在,很多同志都十分重视调查研究工作,并且实际着手去做。但是,怎样才能把调查研究工作做好?古语云:“涉浅水者见虾,其颇深者见鱼鳌,其尤甚者观蛟龙”。这句古话,对我们做好调查研究工作启示很大。要成功地进行调查研究,必须深入下去。
所谓深入下去,就是亲身到实际中去,到群众中去,直接地观察了解情况,发现问题。有些群众反映,我们一些做调查研究工作的同志到生产第一线去是:一转二看三问四记五走;这样的“走马看花”,不能叫深入。做调查研究,“走马看花”是不行的,因为事物的规律不是一眼或几眼就能看透的。看一眼,看几眼,顶多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而这表面却又常常不是本质的东西。如果就根据这浮浅的表面现象得出结论,岂不谬误?
深入,就是要蹲下来拜群众为师,甘当小学生,对实际情况进行深入细致的了解和解剖,很好地开动脑筋,对情况和问题进行系统周密的研究和分析。调查研究的目的是寻找事物的客观规律。规律诚然存在于“实事”之中,但“实事”并不等于“是”(规律)。要求到“是”(规律),必须把调查得来的材料,“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地加工制作一番。深入的调查研究,必须付出艰巨的思想劳动。
写到这里,联想起“木偶测海”:有个木偶测量海水的深浅,跳到海里随波漂流了一些日子。回到岸上后说:“海一点也不深,连我的膝盖还淹不了呢!”有些清醒的朋友告诉它:“这只是你浮在上面的感觉,海洋还是深的。”
浮在水上面的木偶不会测量出海的深浅,涉浅水者不能观蛟龙,不踏踏实实深入地做调查研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第8版()
专栏:

赶集归来(木刻)
翁乾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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