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6月18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游记

澜沧江边的蝴蝶会
冯牧
我在西双版纳的美妙如画的土地上,幸运地遇到了一次真正的蝴蝶会。
很多人都听说过云南大理的蝴蝶泉和蝴蝶会的故事,也读到过不少关于蝴蝶会的奇妙景象的文字记载。从明朝万历年间的《大理志》到近年来报刊上刊载的报道,我们都读到过关于这个反映了美丽的云南边疆的独特自然风光的具体描述。关于蝴蝶会的文字记载,由来已久。据我所知道的,第一个细致而准确地描绘了蝴蝶会的奇景的,恐怕要算是明朝末年的徐霞客了,在三百多年前,这位卓越的旅行家就不但为我们真实地描写了蝴蝶群集的奇特景象,并且还详尽地描写了蝴蝶泉周围的自然环境。他这样写着:
“……山麓有树大合抱,倚崖而耸立,下有泉,东向漱根竅而出,清洌可鉴。稍东,其下又有一小树,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汇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泉上大树,当四月初,即发花如蛱蝶,须翅栩然,与生蝶无异;又有真蝶千万,连须钩足,自树巅倒悬而下,及于泉面,缤纷络绎,五色焕然。”
这是一幅多么令人目眩神迷而又美妙奇丽的景象!无怪乎许多来到大理的旅客都要设法去观赏一下这个人间奇观了。但可惜的是,胜景难逢,由于某种我们至今还不清楚的自然规律,每年蝴蝶会的时间总是十分短促并且是时有变化的;而交通的阻隔,又使得有机会到大理去游览的人,总是难于恰巧在那个时间准确无误地来到蝴蝶泉边。就是徐霞客也没有亲眼看到真正的蝴蝶会的盛况;他晚去了几天,花朵已经雕谢,使他只能折下一枝蝶树的标本,惆怅而去。他的关于蝴蝶会的描写,大半是根据一些亲历者的转述而记载下来的。
我在七八年前也探访过一次蝴蝶泉。我也去晚了。但我并没有像徐霞客那样怅然而返。我还是看到了成百的蝴蝶在集会。在一泓清澈如镜的泉水上面,环绕着一株枝叶婆娑的大树,一群彩色缤纷的蝴蝶正在翩翩飞舞,映着水潭中映出的倒影,确实是使人感到一种超乎常态的美丽。
以后,我遇见过不少曾经专诚探访过蝴蝶泉的人。只有个别的人有幸遇到了真正的蝴蝶盛会。但是,根据他们的描述,比起记载中和传说中所描述的景象来,已经是大为逊色了。
其实,这是毫不足怪的。随着公路的畅通,游人的频至,附近的荒山僻野的开拓,蝴蝶泉边蝴蝶的日渐减少,本来是完全符合自然发展规律的。而且,如果我们揭开关于蝴蝶会的那层富有神话色彩的传说的帷幕,我们便会发现:像蝴蝶群集这类罕见的景象,其实只不过是一定的自然环境的产物;而且有些书籍中也分明记载着,所谓蝴蝶会,并不是大理蝴蝶泉所独有的自然风光,而是在云南的其他的地方也曾经出现过的一种自然现象。比如,在清人张泓所写的一本笔记《滇南新语》中,就记载了昆明城里的圆通山(就是现在的圆通公园)的蝴蝶会,书中这样写道:
“每岁孟夏,蛱蝶千百万会飞此山,屋树岩壑皆满,有大如轮、小于钱者,翩翻随风,缤纷五采,锦色烂然,集必三日始去,究不知其去来之何从也。余目睹其呈奇不爽者盖两载。”
张泓是乾隆年间人,他自然无法用科学道理来解释他在昆明看到的奇特景象;同时,由于时旷日远,现正住在昆明的人恐怕也很少有人听说过在昆明城里还曾经有过这种自然界的奇观。但是,张泓关于蝴蝶会的绘影绘色的描写,却无意中为我们印证了一件事情:蝴蝶的集会并不只是大理蝴蝶泉所独有的现象,而是属于一种云南的特殊自然环境所特有的自然现象,属于一种气候温煦、植物繁茂、土地肥腴的自然境界的产物。由此,我便得出了这样一个设想:即使是大理的蝴蝶逐渐减少了(正如历史上的昆明一样),在整个云南边疆的风光明丽的锦绣大地上,在蝴蝶泉以外的别的地方,我们一定也不难找到如像蝴蝶泉这样的诗情浓郁的所在的。
这个设想,被我不久以前在西双版纳旅途中的一次意外的奇遇所证实了。
由于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我看到了一次真正的蝴蝶会,一次完全可以和徐霞客所描述的蝴蝶泉相媲美的蝴蝶会。
西双版纳的气候是四季长春的。在那里你永远看不到植物雕敞的景象。但是,即使如此,春天在那里也仍然是最美好的季节。就在这样的季节里,在傣族的泼水节的前夕,我们来到了被称为西双版纳的一颗“绿宝石”的橄榄坝。
在这以前,人们曾经对我说:谁要是没有到过橄榄坝,谁就等于没有看到真正的西双版纳。当我们刚刚从澜沧江的小船踏上这片密密地复盖着浓绿的植物层的土地时,我马上就深深地感觉到,这些话是丝毫也不夸张的。我们好像来到了一个天然的巨大的热带花园里。到处都是一片浓荫匝地,繁花似锦。到处都是一片蓬勃的生气:鸟类在永不休止地啭鸣;在棕褐色的沃土上,各种植物好像是在拥挤着、争抢着向上生长。行走在村寨之间的小径上,就好像是行走在精心培植起来的公园林荫路上一样,只有从浓密的叶隙中间,才能偶尔看到烈日的点点金光。我们沿着澜沧江边的一连串村寨进行了一次远足旅行。
我们的访问终点,是背倚着江岸、紧密接连的两个村寨——曼厅和曼扎。当我们刚刚走上江边的密林小径时,我就发现,这里的每一块土地,每一段路程,每一片丛林,都是那样地充满了穠丽的热带风光,都足以构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绝妙风景画面。我们经过了好几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村寨,只有在注意寻找时,才能从树丛中发现那些美丽而精巧的傣族竹楼。这里的村寨分布得很特别,不是许多人家聚成一片,而是稀疏地分散在一片林海中间。每一幢竹楼周围都是一片丰饶富庶的果树园;家家户户的庭前窗后,都生长着枝叶挺拔的椰子树和槟榔树,绿荫盖地的芒果树和荔枝树。在这里,人们用垂实累累的香蕉树作篱笆,用清香馥郁的夜来香树作围墙。被果实压弯了的柚子树用枝叶敲打着竹楼的屋檐;密生在枝桠间的菠萝蜜散发着醉人的浓香。
我们在花园般的曼厅和曼扎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我们参观了曼扎的办得很出色的托儿所;在那里的整洁而漂亮的食堂里,按照傣族的习惯,和社员们一起吃了一餐富有民族特色的午饭,分享了社员们的富裕生活的欢快。我们在曼厅旁听了为布置甘蔗和双季稻生产而召开的社长联席会,然后怀着一种充实的心境走上了归途。
我们走的仍然是来时的路程,仍然是那条浓荫遮天的林中小路,数不清的奇花异卉仍然到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在路边的密林里,响彻着一片鸟鸣和蝉叫的嘈杂而又悦耳的合唱。透过树林枝干的空隙,时时可以看到大片的平整的田畴,早稻和许多别的热带经济作物的秧苗正在夕照中随风荡漾。在村寨的边沿,可以看到梖叶林和菩提林的巨人似的身姿,在它们的荫蔽下,佛寺的高大的金塔和庙顶在闪着耀眼的金光。
一切都和我们来时一样。可是,我们又似乎觉得,我们周围的自然环境和来时有些异样。终于,我们发现了一种来时所没有的新景象:我们多了一群新的旅伴——成群的蝴蝶。在花丛上,在枝叶间,在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有三五成群的彩色蝴蝶在迎风飞舞;它们有的在树丛中盘旋逗留,有的却随着我们一同前进。开始,我们对于这种景象也并不以为奇。我们知道,这里的蝴蝶的美丽和繁多是别处无与伦比的;我们在森林中经常可以遇到彩色斑斓的蝴蝶和人们一同行进,甚至连续飞行几里路。我们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习于把成群的蝴蝶看作是西双版纳的美妙自然景色的一个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了。
但是,我们越来越感到,我们所遇到的景象实在是超过了我们的习惯和经验了。蝴蝶越聚越多,一群群、一堆堆从林中飞到路径上,并且结队成伙地在向着我们要去的方向前进着。它们上下翻飞,左右盘旋;它们在花丛树影中飞快地搧动着彩色的翅膀,闪得人眼花缭乱。有时,千百个蝴蝶拥塞了我们前进的道路,使我们不得不用树枝把它们赶开,才能继续前进。
就这样,在我们和蝴蝶群的搏斗中走了大约五里路的路程之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色。我们走到了一片茂密的梖树林边;在一块草坪上面,有一株硕大的菩提树,它的向四面伸张的枝丫和浓茂的树叶,好像是一把巨大的阳伞似地遮盖着整个草坪。在草坪中央的几方丈的地面上,仿佛是密密地丛生着一片奇怪的植物似地,聚集着数以万计的美丽的蝴蝶,好像是一座美丽的花坛一样,它们互相拥挤着,攀附着,重叠着,面积和体积都在不断地扩大。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新的蝶群正在不断地加入进来。这些蝴蝶大多数是属于一个种族的,它们的翅膀的背面是嫩绿色的,这使它们在停伫不动时就像是绿色的小草一样,它们翅膀的正面却又是金黄色的,上面还有着美丽的花纹,这使它们在扑动翅翼时又像是朵朵金色的小花。在它们的密集着的队伍中间,仿佛是有意来作为一种点缀,有时也飞舞着少数的巨大的黑底红花身带飘带的大木蝶。在一刹那间,我们好像是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在我们的眼前,在我们四周,在一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美妙的自然景色中间,到处都是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的蝴蝶;蝴蝶密集到这种程度,使我们随便伸出手去便可以捉到几只。天空中好像是雪花似地飞散着密密的花粉,它和从森林中飘来的野花和菩提的气息混在一起,散出了一种刺鼻的浓香。
面对着这种自然界的奇景,我们每个人几乎都目瞪口呆了。站在千万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当中,我们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多余的了。而蝴蝶却一点也不怕我们;我们向它们的密集的队伍投掷着树枝,它们立刻轰涌地飞向天空,闪动着彩色缤纷的翅翼,但不到一分钟之后,它们又飞到草地上集合了。我们简直是无法干扰它们的参与盛会的兴致。
我们在这些群集成阵的蝴蝶前长久地观赏着,赞叹着,简直是流连忘返了。在我的思想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不正是过去我们从传说中听到的蝴蝶会么?我们有人时常慨叹着大理蝴蝶泉的蝴蝶越来越少了,但是,在祖国边疆的无限美好无限丰饶的土地上,不是随处都可以找到它们欢乐聚会的场所么?
当时,我的这些想法自然是非常天真可笑的。我根本没有考虑到如何为我所见到的奇特景象去寻求一个科学解释(我觉得那是昆虫学家和植物学家的事情),也没有考虑到这种蝴蝶群集的现象,对于我们的大地究竟是一种有益的还是有害的现象。我应当说,我完全被这片童话般的自然景象所陶醉了;在我的心里,仅仅是充溢着一种激动而欢乐的情感,并且深深地为了能在我们祖国边疆看到这样奇丽的风光而感到自豪。我们所生活、所劳动、所建设着的土地,是一片多么丰富,多么美丽,多么奇妙的土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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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丽的西双版纳(中国画)
宗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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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知识小品

稻花香鱼儿跃
项斯薇
我国太湖、洞庭湖、鄱阳湖、巢湖等地区,土地肥沃,水源充沛,盛产稻谷和鱼虾,人们把这些地方称作“鱼米之乡”。其实,在那云贵高原的苗家山岭,在贺兰山麓的河套岸边,也被称作“鱼米之乡”。那里没有繁星似的湖沼,但人们可以在那散发着稻花香气的田里,见到“风吹禾底肥鱼游”的迷人景象。
原来,早在千百年前,我国农民发现,每年春夏涨水季节成群结队的鱼,溯河上游,在适当的地点产卵繁殖,鱼苗随水入田,以后就留在稻田里生活、成长。后来,农民们又发现,稻田有了鱼还会增产。于是,人们利用稻鱼互利的规律,开始了稻田养鱼。据《魏武四时食制》记述:“郫县子鱼,黄鳞赤尾,出稻田,可以为酱。”可见,至少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我国就已经有稻田养鱼了。
稻和鱼,一个不要过深的水,一个喜欢水多,它们对生活环境的要求也各有不同。但是多智的农民,使它们很好地生活在一起。俗话说:“有水就可以有鱼。”稻田里水深仅仅三、五寸,一般却可以出产六、七十斤鱼。原来,鱼所以能够生活、成长,基本条件是水温、氧气和饵料。我国大部分淡水鱼,如鲤、鲫、鳊、鲩、鳙、鲢等,属于温水性鱼类,稻田里的水温对它们是适宜的。稻田的水含一定量的氧,一般说一立方米水可以放养一尾鱼,只要放养量适当,饲养管理得好,水浅一些,鱼也能生长得很好。稻田里常常生长的满江红、槐叶萍、浮萍等水草,螺、蚌和许多肉眼看不到的浮游生物,二化螟、食根金花等,要吸取水田里的养料,危害稻禾,而对鱼却是上等的好饵料。所以,一亩稻田里放上五、六十尾鱼种,饵料是足够的。鱼的游动,可以调节水温,增加水中含氧量,钻松泥土,促进有机肥料的分解和均匀分布等,有助于稻禾成长。鱼的粪便和分泌物,富含氮、磷、钾,正是稻禾所需要的肥料。
当然,鱼和稻在一起生长,多少也有一些小矛盾。比如,刚插下的秧苗十分娇嫩,田里只能灌注浅水,就要等秧苗转青、稻谷扎根以后,才放入二、三寸长的小鱼种。随着稻谷的生长,逐渐加深田水,这样既不妨碍嫩秧发育生长,又可以满足幼鱼对水量逐步增大的需要。稻谷生长过程中,需要经过晒田、施放农药和化肥。水干了鱼怎么办?农药和化肥会不会毒死鱼?农民们也有妙法。他们在稻田里开挖尺把深占总面积不到2%的鱼溜和鱼沟,干田和撒药时可以临时把鱼群集中在这些溜、沟里,等药性消失重新灌注新水后,再把鱼放出,这个难关也就渡过了。
近几年来,稻田养鱼从南方各省发展到内蒙古、黑龙江等寒冷地区。不仅在冬水田养殖,还在单季稻田、双季稻田养殖。凡水源较充足,注、排方便的稻田都可以养鱼。稻田养鱼花费人力、物力极少,却可以收获不少鲜活鱼品,而且凡是养鱼的稻田,都可以使稻谷增产2%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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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访汨罗江屈原遗迹
·长牧·
出湖南省湘阴县东北约七十里,绿树成荫的清凉山下,一条碧波微起的江水向西流去,这就是两千二百余年以前屈原抱石自沉的地方——汨罗江。傍江两岸芳草荟萃,花香袭人,很有当年屈原诗中“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离骚》)的意境。汨罗江水流而不急,宽阔处达一、二百米,极宜划船。每逢端午这里常有龙舟竞渡活动。
顺江西下,到一江水悠悠、浓不见底的所在,即为“屈潭”(又名河伯潭)。传说这是屈原在悲愤绝望中沉江自杀的地点,还说因为屈原几次投入不淹,终于怀石自沉,故后人又名之为“沉沙港”。相传古时荆楚百姓,每于端午忌日结队来此抛下扎五彩丝线的大米粽,祭祀“屈魂”。历代许多文人雅士也曾到这里做诗,吊唁屈原。唐朝张翔的“五梦楚兰香易染,一魂湘水渺难招”,清朝戴文炽的“怅望雄风三户邈,时闻竞渡九歌讴”,据说都是在屈潭所作。
屈潭岸上传有屈原塔,塔址系屈原弟子宋玉、景差“招屈子魂”处。又有汨罗庙,庙前立汉南太守程坚的碑纪。汨罗庙西,屈潭上游,现有屈子庙。据《湘阴县图志》载,屈原曾在这里住过,《湘君》篇中好些描写乃针对这里的情况而作。庙内有清代建的信芳亭,大概是从《离骚》的“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句取名的。亭虽不大,雕刻颇精。
屹立于汨罗江左的玉笥山,山色秀丽,气魄雄壮,传为屈原旧游之地。南朝刘宋甄烈的《湘中记》说:“屈潭之左玉笥山,屈平之放,栖于此山而作九歌焉。”汨罗现存纪念屈原的一座最大的古建筑——屈子祠,就在玉笥山上。祠堂经历代重修,已非本来面目。现在的屋宇是清乾隆年间修建,距今已二百多年;解放后人民政府曾拨款修缮。屈子祠背山临水,围祠满植梧桐,树荫蔽日;举目远望,山下江水潺潺,绿茵盖地。此情此景,不禁令人联想起屈原在写“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怀沙》)时所见到的景象。祠内有关追念屈原的碑碣甚多,大都镶在正殿壁墙中,较清楚可辨的有明崇祯六年余自怡撰《重修汨罗庙碑记》,清乾隆二十一年陈钟理撰《重修汨罗三闾大夫祠记》。屈子祠小学的少先队员在“屈原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活动中,新植若干树木花草,实为古祠生色不少。祠右侧山腰间,曾建有“骚坛”,可惜现在已经毁坏。传屈原的代表性杰作《离骚》等篇即完成于此。传说这里还有过汨罗书院,清时规模宏大,墙上绘有萧云从的“离骚图”。在骚坛废址临通汨罗江的一条小山溪上,横架一石桥叫“濯缨桥”,桥名来历于《渔父》篇“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传说屈原生前常在这溪边洗涤帽缨,后人将小山溪命名为“玉溪”。玉溪弯弯曲曲流过山前屈原避暑的桃花洞,注入汨罗江。
据传,屈原被放逐后,从鄂渚越过长江,渡洞庭湖,沿沅水和资水流域行进,到了古罗城(离今汨罗车站不远的南阳寺一带)。古罗城址已废弃多年,无法确切考见;只有南阳寺附近现在还有一棵古老的樟树,说是“屈夫子故宅物”。古罗城南边有一条沧浪河,为汨水支流,传说屈原在暮春季节,常沿河漫步,口里吟诗,神态很是愁愤憔悴。从这里范家园南去,可以望见孤峙于汨罗江之中的汨罗山,那是屈原葬地。汨罗山上今天仍有大封土的屈原墓,共十二塚,有的立有清同治、光绪年代所刻墓碑,碑文曰:“故楚三闾大夫之墓”或“三闾大夫墓”。关于屈原疑塚之多,纷说不一。一说汨罗人民热爱屈原,深恐墓葬被当时的邪恶之徒破坏,故设疑塚。一说人们在晒尸墩(即今三家墩,在屈潭上游)找到屈原尸体,发现头部已被鱼虾啄坏,屈原女乃制金首以理丧事,为防盗金,筑疑塚乱人耳目。奈因年代久远,屈原塚多数已难辨认。
在汨罗江,人们还流传屈原女儿女媭的故事。说女媭是个聪明、美丽的孝女。屈原投江后,女媭曾长久伫立在江边一土墩上,悲痛痴望,祈祷父亲能再生归来。女媭站过的这一土墩,后来就叫做“望爷墩”。在屈原墓西有楚塘,塘水广约数亩,传说女媭葬父就是在这里取土的。女媭死后,也埋于汨罗山,故该山又名烈女岭。大家感念她纯良至孝,还在玉笥山侧为她立庙。
以上所记传说中的屈原遗迹,虽有一部分可与历史记载相印证,却并非都是历史事实,不可确信。但是,传说本身反映了人民对于屈原的诚挚的爱和深沉的怀念。屈原永远活在他的那些光辉的战斗诗篇里,也永远活在民间缅怀屈原的各种传说里。(附图片)
屈原像(砖刻)  马达
屈子祠 龙治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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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祝你健康

端午话“除毒”
东风
在端午节,我国民间有除“五毒”的活动,如喝雄黄菖蒲酒,佩戴菖蒲,贴钟馗捉鬼图等。禳除毒虫的习惯,据医学史家研究,早在原始社会就有了。那时,人们认为疾病是凶神恶煞的魔鬼附着人体引起的。有一个时期,原始人为了驱除这些恶魔,就用画鬼脸的方法,企图把魔鬼驱除,这就是所谓“恫吓疗法”。以后发展为佩带各种人形的神鬼符咒,来防治疾病。逐渐演变,这也许就是点雄黄酒的来源。
古人对菖蒲、雄黄等的除毒功效,早有认识。据《本草纲目》引《宗懍荆楚岁时记》说:“五月五日,……是日采艾为人,悬于户上,可禳毒气。”《帝京岁时纪胜》说:“五月五日,细切蒲根,拌以雄黄,曝而浸酒,饮余则涂抹儿童面颊、耳鼻,并挥洒床帐间,以避毒虫。”根据现代医学科学分析,雄黄、朱砂,含有砒、汞,蒜含有蒜素,都有杀菌灭虫功效;菖蒲、艾叶含有挥发性的芳香油,也为毒虫所畏惧。
在古代,“五毒”指的是蝎子、蜈蚣、蛇、癞蛤蟆和壁虎。事实上,这“五毒”,有些还是不可多得的益虫和良药。随着人们对自然界认识的发展,人们要消灭的“五毒”,便被那些蚊、蝇、鼠、蚤、虱等有害昆虫所代替。
“五毒”给人类健康带来很大的害处,苍蝇为主要肠胃疾病的传播者,一个苍蝇身上能带约一千七百万个病菌;一半以上的伤寒病人,85%—90%的痢疾病人,是由苍蝇传播得病的。蚊子传播脑炎、疟疾、丝虫病,蚤能传播鼠疫。虱能传播斑疹伤寒等疾病。古代《梦书》有“虮虱尽去,百病愈也”之说。灭除虱、蚤,古人有“汤沐具,而虮、虱相吊。”《医方类聚》引《琐碎录》载有:“百部、秦艽,两合捣为末……煮汤用洗衣服,妙!”至今这仍然是常用的方法。现在常用的六六六、滴滴涕各种制剂,对消灭“五毒”,更是方便有效。
鼠类的危害也很大,它损粮食,毁家具,且能传播鼠疫、斑疹伤寒、恙虫病、鼠咬热等严重疾病。晋《博物志》说:鼷鼠,食人皮肤,令人患恶疮;师道南《鼠死行》有“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的记载。古人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灭鼠方法。先秦时期的《山海经》有:“……白矾,可以毒鼠。”按矾中含砒,今日我们仍沿用此法毒鼠。柳宗元《三戒》文有:“阖门、撤瓦、灌穴、购僮罗捕之,杀鼠如丘”。这已发展为综合措施了。
解放后,在爱国卫生运动中,我国人民创造了成千上万的灭“五毒”的方法,较之古代,已高明多了。当然,古人遗留给我们的灭毒好方法,我们也要利用。趁毒虫尚未大量繁殖之前,我们要抓紧时机,消灭毒害,使得端午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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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美术杂谈

钟馗在中国历代绘画里
徐邦达
钟馗,这个头戴乌纱帽,身穿袍服,手拿宝剑,足登朝靴,一脸“络腮胡子”的奇怪有趣形象,一到农历的端阳节(五月五日),不由不使你会想起他来。这一天,舞台上常演一折《钟馗嫁妹》,或者在家里挂一幅《钟馗啖鬼图》。人们为什么对他有传统的好感呢?据说他能“捉鬼”,为人们除掉邪恶不祥,使人们的生活安全和健康得到保障。这个深入民间的有趣传说,已经有一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它的来历是这样的:唐明皇得了重病,有一天忽然在梦里看见一个大鬼,“破帽,蓝袍,角带,朝靴”,捉了一些恶鬼放进嘴里咀嚼着。这大鬼自称是“终南进士”,因为考试不中,而自己撞死在阶前的。明皇一惊而醒,醒来重病就霍然全愈了。于是召“内教博士”吴道子,告诉他梦中所见大鬼的形状,叫他照样描写出来,从此,这吃掉恶鬼保人平安的钟馗进士的形象,就大大传布开来(见《天中记》),并且深入民间,把钟馗的画像贴在门首。不过那时纪念他的日子,是岁朝——元旦,而不是端阳节。从古代绘画考证中可以约略看出,改为端阳节,恐怕是清代康熙以后的事了。
提起钟馗画像,人们就会想到各种各样有趣的画面,在历代画家的笔下,我们除了看到有啖鬼捉鬼等比较普通的形象以外,还看到有《见喜图》——画一喜蛛从空挂下,钟馗在看着它。《吉庆图》(“击磬”的谐音)——钟馗在敲磬。《福自天降图》——五只或一只蝙蝠(福)飞在钟馗的头上。其他还有《醉钟馗》、《睡钟馗》、《中山出游》(据说他是住在“中山”地方的)、《钟馗嫁妹》等图,多是人们所熟悉的图画。擅长画钟馗的画家,最早有唐代的吴道子,五代的黄鉴、宋代的石恪、龚开,元代的颜晖,明代的戴进、文征明、钱谷,清代的顾见龙、金农、罗聘、高其佩、华嵒、任熊、任颐、赵之谦等人。除了吴道子、黄鉴、石恪等三人的作品,仅见诸记载外,其他各人的绘画真迹多还看得到。
这里介绍两幅不同形象的钟馗画像。一幅是清代中期(十八世纪)高其佩用手指画的,钟馗拢手独立,面相威毅而和平,略微有些像“嫁妹”这折戏剧里钟馗喜悦时的形象,使你看了觉得可喜而不可怕。
第二幅是晚清(十九世纪)画家任伯年(颐)画的。这幅画更具有戏剧性的内容。钟馗右手拿剑,左手交叉在上掩盖着它,头微微左侧,两眼又向右斜视。这明明告诉你钟馗的眼中已看到了什么恶鬼,预备轻轻地去掩捕它们。画中无鬼,但钟馗的眼神却已表现出鬼在哪里。任伯年是善于运用这样的“有余不尽”的涵意来逗人深入欣赏的。
历代画家所以喜欢描绘钟馗,第一当然因为钟馗能为人“除却邪恶”,深受群众欢迎;其次是中国画坛上第一流的大画家吴道子曾第一个描绘过钟馗,后世的画家们为了佩服吴道子,或有意要同吴道子竞赛一下,所以更爱屡画不已。尽管是同一题材,但是在不同的画家的笔底下,也是“各有千秋”。(附图片)
指画钟馗  高其佩
钟进士像  任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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