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61-04-09

1961-04-09新闻联播 文字版

鱼的神话

第7版()<br/>专栏:<br/><br/> 鱼的神话 徐迟<br/> 人类用以反映和寄托自己的理想的神话,从古以来就很多。鱼的神话也如此。可是,听说过有人鱼,也听说过会说话的鱼,但我还没有听说过什么带号码的鱼呢。而村子里却捕到了带号码的,确确实实带了号码的鱼。只见一尾鳞甲闪闪,尾部拨刺跳动的青鱼,在它的鳍上闪亮着一个殷红颜色,用塑料制成的小牌子。江上那个老渔民打了一辈子鱼,还头一次看见这鲜艳夺目的玩意。他一看上面有着五位数目字,大吃一惊。他赶紧连鱼带号码,交给公社党委去了。<br/> 这条江,不算小,是长江的一条支流。正是春天,桃花水发的时候,江水流的也相当的急湍。在村子的上游不远处,越过几个险滩,有一片工地。一座水利工程正在紧张建设之中。自从开辟了那个工地,这一带村子里,见到了多少新奇事物,突然变成了神话似的生活了。原来比较偏僻,没见过电灯的山区,突然灯火辉煌,人声机械声鼎沸,起来了一座座高楼,驶来了各种各样的车辆。神奇的事情,其中闪射着新的生活的光芒的,也就层出不穷。<br/> 而现在,捕获了带号码的鱼,如果只有一条,也就罢了;奇怪的是上下几个村子,好些人都捕到了。极细极细的白金丝,把塑料的小牌子系在青鱼、草鱼、鲢鱼、鳙鱼的鳍上,颜色鲜明,一眼就可以看到。<br/> 后来,捕到带号码的鱼很多,也就不觉得奇怪了。社员们说:“又是一条!”他们都知道怎样来对付这种奇怪的鱼。公社党委告诉他们,关于这种鱼,还曾在报纸上登了大启事的呢。按照启事上的要求,他们把牌子取下来,给鱼称一下重量,报给党委。邻省一个大城市里,专门有一个水生生物科学的研究机关收集这种牌子和资料。那里的科学家要了解这一条条的鱼有多重?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捕获的?交回了塑料牌子,还可以领到两元人民币。<br/> 下面的事情发生在这条江上已经捕获了相当数量的带号码的鱼以后。<br/> 有一天,工地指挥部的王书记得到通知,说有一位姓吴的养鱼专家要到这工地来。专诚要找书记谈一谈。<br/> 王书记听说他将有这样一位访客,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他原先并不知道养鱼也有专家。要是他知道那些村子里发生的事,他的兴趣也许就会更高。<br/> 为了招待这位客人,他让伙房作好准备。工地上,没有什么可以待客的,恰好也只有鱼。他微微一笑说:“就用鱼招待鱼专家。”这时,工地调度室给他打来一个电话:李工程师催他到现场去,他们正在总结一个先进的浇筑经验。<br/> 一到工地,那个还没有完全升高起来的大坝已经挺立在峡谷中间。江水是从导流的明渠里流下来的,涨了水,便喧闹而且嚣张,像一条愤怒的蛟龙。但工地上的音响压住了河水的咆哮声。王书记和李总工程师一起登上坝体,从那“吁嘘乎危何高哉”的钢架子上走过。在那儿,他用眼睛扫视一下,工地的全景历历在目。他是一个老战士出身,有鹰一样锐利的眼睛。他一下找到了那一队浇筑工人。<br/> 他们到指挥部开完会,王书记想起了鱼专家来访的事。客人已来了半小时,正在等他呢。他赶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同时把李工程师和张指挥长也约上了。<br/> 姓吴的专家是一个小个子,看去很年轻。他两眼闪闪有光,显得特别的兴奋和热情。<br/> “很对不起,我们开会开久了,您等了我们了吧!”王书记说,拉着客人的手不放,又给大家介绍。<br/> “没有等多久,我刚从下面的村子来,沿江边开车子上来的,刚到这儿。王书记,你们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我从窗口看大坝,看得很出神。你们的工作干得多好,大坝多么宏伟!我那个工作,不能比,只是一条一条鱼。您一定奇怪,为什么我要到这儿来?”<br/> “我们这个坝,并不大。可是技术上还有一些特点,所以参观的人多了些,各种各样的人。”指挥长挺着胸膛,声音宏亮,“您也是的——”<br/> 鱼专家打断了他,迅速地说起来:<br/> “是的,是的,我也要参观一下。可是,我不是来参观的。我们来谈一谈吧,可以吗?你们知道,我们放了一些带有‘放鱼标志’的鱼。最近,这里捕获了不少鱼,都是我们放下去的。有去年放的,有前年放的,经过一两年,鱼从几个不同的省份洄游到这儿来了。”<br/> “什么鱼标啊?”王书记问,他心里浮上了一种面对奇异事物时的激动的感情。<br/> “我马上告诉你,而且从头说起。鱼标,”客人从身上摸索了一下,“鱼标——”,掏出几个塑料的小牌子来,一边说,一边分给他们,“你们看,这就是,系在鱼的鳍上,放下去。从不同的江河,不同的地方,放下去,用来观察鱼类的洄游的路线。”<br/> “嘿!”指挥长端详着鱼标,叫起来,“妙得很!如此说来,鱼都上咱们这条江,上咱们这个工地来参观啦?”他爽朗地笑起来了。<br/> “正是的,”那位鱼专家也笑了,“来参观的不少。不过,我还得给你们从头说起。你们看,我是研究鱼的。你们也喜欢鱼吗?我说,你们都爱吃鱼吧。”<br/> “很爱。前一回基坑抽干了水,我们全吃到了鱼。”一直沉默着的李工程师把烟斗取下,点了点头,含着微笑。<br/> “当然,许多人是爱吃鱼的!草鱼、鲢鱼、鳙鱼、青鱼,特别好吃。我个人近几年专门研究这四种鱼。它们是我们的主要的经济鱼类,而且是我们主要的出口鱼苗。从外国,许多国家,来我国购买鱼苗,价钱不小,用飞机、海轮装出去。每年都来购买,每年都装运,因为很奇怪,这些鱼只在我国的几个地方产卵繁殖。世界各国的鱼学家研究了又研究,想我们的出国鱼苗能够在外国繁殖。可是,总办不到。”<br/> “是的,我想起来了,有这样的事,我看见过,”王书记热心地说,“在长江上有一个地方,是鱼的产卵场……”<br/> 鱼专家没让他说下去就截断了他,“原来你知道这回事。这确实很妙。这一个产卵场,每年十分兴旺。这值得研究,我们研究了它,我们古代倒是很有一些养鱼的专家,写了养鱼经。我们有不少的渔人有极宝贵的经验,但没有得到科学的总结。我国科学家只在解放以后才开始研究这种科学,时间很短,可是我们已经解决了好些问题,包含这几种鱼类的产卵繁殖在内,我们已发现了它们的繁殖的规律,而且已经发现了许多产卵场,不止长江一个。”<br/> “那很了不起!”李工程师说。<br/> “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吗?”王书记也恍然大悟地问。<br/> 养鱼专家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两年我们做了不少调查工作,我们已经弄清楚这些鱼类只在地理和水文适宜于它们产卵的地方,才能形成产卵场。水位、流速、水温、水的理化性质,条件是很复杂的。它们已经养成一种相当稳固的遗传性,不肯在静湖泊和流水速较缓的河川中繁殖。它们挑中了河流峡谷的出谷之处。”<br/> “跟我们水利工程师一样!”李工程师眨了眨眼睛。他听出神了。<br/> “跟我们军人的气质也很投合。我们总是挑选峡谷这种险要之地来作战的。”王书记也听出神了,他说着,用手肘撞撞他的老战友,那位指挥长的手肘。<br/> “这里这个峡谷地带,根据我们放鱼标志得到的结果,原来也是一个产卵场。过去人们不注意,因为这个产卵场在水较深处,不像长江的那个浮在水面容易看见。我们已经可以作出结论,这个产卵场有不小的经济价值。”<br/> 指挥长听了,高兴得用拳击掌,说,“那太好了。上有电站,下有产卵场,放眼看去,还有个人造湖……”<br/> “可是,不然,事情并不很妙,”养鱼专家打断了他说,“你们知道吗?你们在这里筑了一道拦河坝,一座水电站。以后水库蓄了水,电站发了电,水文一变化,工业废水又不干净,这个出色的产卵场就可能给破坏啦!”<br/> “破坏?”王书记惊奇地问。“怎么?”指挥长也皱了皱眉头。工程师也“噢”的一声。默然片刻后,王书记又说话了:<br/> “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提出来呢?为什么你们不在我们建坝以前就考虑这样的问题呢?你们不是考虑了水库养鱼的?您看,现在大坝都已经升起来了。您跑来又有什么用?”<br/> “不用着急。可是我得从头说起——”<br/> “好,好,您从头说吧,请您快说。”书记笑着催促道。<br/> “大坝确是要破坏产卵场的,可是我们面对这一类问题,如今已并不止这一次。别处,还有大坝也要破坏我们的良好的产卵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在我国渔业是一门新的年轻的科学,产卵场的问题是最近才发现的。过去考虑水库养鱼,是另外一回事。现在我们研究了它,请教了一些老渔民。嘿,他们是了不起的专家。根据他们的意见,我们已研究出措施来了。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可以解决。科学的系统的理论和群众的丰富的实践相结合,真解决问题。今天我乘车来时,已在下游好几个地方进行了观察。我们已经派人来调查过这道小江。它下游有几个险滩是适宜于鱼类急流产卵的地区。”<br/> “老吴同志呵,你都去看了吗?”王书记用异常亲切的口气问。<br/> “都看了。”他回答。<br/> “能行吗?”<br/> 鱼专家笑了一笑,“我们正在试验之中,将来还要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我们是有点把握的,要叫产卵场搬搬家。”<br/> 大家听了,都高兴起来了。这一场虚惊,使宾主之间的感情更加融洽起来。正在这时,广播器里忽然放送出一段轻音乐。王书记看了看时间,立刻意识到自己的东道主身份,就起来邀请客人和他的战友们同去食堂进膳。他抱歉地说工地上没有好东西招待。食桌上已放了几大碗菜肴,有烧鱼头,炒鱼片,鱼羹等。他们大声赞美这几碗鱼。音乐不停地奏鸣着。谈话便转到大坝的话题上,接着又转到了未来的更大规模的水利工程。可是不一会,又到鱼类上来。他们好奇得很,问了又问,鱼专家就娓娓不倦地谈了许多养鱼的事。那些事也真动人。他越谈,越吸引他的听众。他谈了水中的为鱼类而设的各种建筑物,后来又谈到了未来的捕鱼船。“那可有意思呢,我们在设计这样的船,让它们航行在人造的大海之中。你们知道,鱼类生活在水中,阶层也很分明。有的在浅水,有的稍深,有的在深水。我们捕鱼船要捕某种鱼时,不用捕鱼网,用电。只要把电流送到多少米的深处,就能电了我们所需要的那种鱼。那种鱼便翻转肚皮,浮上水面,自动进舱,进入一座自动化的联合加工厂。可是小鱼不能进舱,它们还得漂在海面。三个小时之后,它们又醒过来,游走了——要等它们长肥了再电它们。捕鱼船在海面巡行一周,就回来了,回到岸边,靠上海滨码头了。那时,运输卡车已经在码头恭候。千万只鱼罐头从传送带上流过,装上卡车,运往四方。”<br/> 指挥长听到这里,大叫:“这简直太妙了,这是神话似的……”<br/> 专家可不敢赞同。“哪能说是神话?这全是真实的!”他一本正经地说,引得那三个人都笑了。<br/> 王书记也说,“这简直是神话!”<br/> “我们在建设着何等样的生活呵!我们未来的生活,今天听起来,就像神话一样,甚至比神话还神呢!”工程师不禁也赞叹不已了。<br/> 1961年1月11日

老矿工的爱情

第7版()<br/>专栏:<br/><br/> 老矿工的爱情 郭小川 一<br/> 我去访问老刘昌的时候,<br/> 正是星期日的晴朗的早晨,<br/> 刚刚走到他家的门口,<br/> 就听见里面议论纷纭。<br/> 最响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br/> “孩子呀你真有股憨劲,<br/> 大婶会给人家调解家庭纠纷,<br/> 就是不会给你们介绍爱人!”<br/> 又一个老人发出朗朗大笑,<br/> 整个大楼都响起一阵回音:<br/> “你这夺煤大战的炮手哇,<br/> 还怕打不中姑娘的心!”<br/> 又是那个女人的高音:<br/> “顶要紧的是忠实诚恳!<br/> 说吧,你真正喜欢哪一个?<br/> 我老婆子给你通风送信。”<br/> 又有个小女孩尖声打问:<br/> “妈,啥叫‘通风送信’?”<br/> 这一问引起了哄堂大笑,<br/> 连我站在门外都得紧闭嘴唇。<br/> 过一会,有个男人开口了:<br/> “我才二十六,不忙着结婚,<br/> 我不过想跟你们学点经验,<br/> 恋爱也不能光靠碰大运。”<br/> 这小伙子的口气实在认真,<br/> 那老俩口也没有半点虚文。<br/> 老人说:“我们有啥经验呵,<br/> 我这辈子只有失败的教训。”<br/> 这时,小女孩忽然过来关门,<br/> 我只好趁这机会推门而进。<br/> 老俩口一见我来又笑了,<br/> 小伙子却羞得满面红晕。<br/> 我说:“刘师傅,刘大婶,<br/> 我也想了解了解你们的婚姻。”<br/> 大婶说:“怕啥!让他讲讲吧。”<br/> 她拉上小女孩就出了屋门。<br/> 老矿工的态度那么深沉,<br/> 一字一句都是涌自内心。<br/> 小伙子听得如呆如痴,<br/> 我呢,也听得思绪如云。…… 二<br/> 从哪说起呢?真心痛,<br/> 那是日本投降前两年的初冬,<br/> 在一场瓦斯突出的事故里,<br/> 你大婶的头一个丈夫丧了命。<br/> 我们是三十几年的老伙计了,<br/> 年青时一起离家下的关东,<br/> 来到矿上在一个掌子挖煤,<br/> 到头来我又亲手把他发送。<br/> 你大婶呵,真是孤苦伶仃,<br/> 没有孩子也没有姊妹弟兄,<br/> 她三番五次地要去寻死,<br/> 我死说活劝才留住了这条命。<br/> 人活下来了又靠啥为生?<br/> 只好让她在矿上洗洗缝缝,<br/> 她辛辛苦苦却还不得一饱,<br/> 三十几岁的人饿得瘦骨棱棱。<br/> 那时候呵,我也跟她一般穷,<br/> 挣的工资不够我这光棍用,<br/> 为省衣服日夜呆在矿井里,<br/> 好凑点钱替她补补亏空。<br/> 就这样,她混了将近一年整,<br/> 天寒地冻怎么也过不了冬。<br/> 伙计们说:“给你们成全吧,<br/> 两人总比独身好过光景。”<br/> 我思谋三天还是不敢答应,<br/> 我说:“我早已没有那份心情,<br/> 我是一个五十岁的人了,<br/> 她还有希望呢,因为她年青。”<br/> 你大婶呀,心事比我还重,<br/> 她说:“他还算得上个好矿工,<br/> 可我已经是个没魂儿的人,<br/> 在一块过只会给他败兴!”<br/> 从此,我们还像过去那样,<br/> 我帮她粮米,她帮我补缝。<br/> 两个人绝口不提这事,<br/> 两个人的心也都很平静。<br/> 可是她的性情却越变越坏,<br/> 她那眼神跟关东冬天一样冷。<br/> 无论怎样热心地问她长短,<br/> 她都板着个脸默不作声。 三<br/> 直到东北解放的第一个春天,<br/> 她的性情才有了些微转变。<br/> 她忽然跟我说:“他要是活着,<br/> 现在该不知道怎么喜欢!”<br/> 我记得,也是一个晴朗的早晨,<br/> 我高高兴兴地踏进她的门槛,<br/> 我说:“今天矿上开工了!”<br/> 一抹笑意忽地在她脸上出现。<br/> 看见她这轻易不出现的笑脸,<br/> 我的心上可就有了变化万千。<br/> 她那时怎样想的我不知道,<br/> 反正我一见她心里就觉得甜。<br/> 年青人的爱情到底怎样,<br/> 我可没有亲身的体验,<br/> 我只知道老年人的爱情,<br/> 跟雨后天晴的空气一样新鲜。<br/> 我也自己这样笑过自己:<br/> “五十出头的人啦,多稀罕!<br/> 为什么你早没有这份心情,<br/> 到老来反而这样心杂意乱?”<br/> 我禁不住与老伙计把心事交谈,<br/> 他们也一个劲地为我壮胆。<br/> 他们说:“五十多岁算啥?<br/> 在新社会里正是青春少年。”<br/> 这也不假——是回到了青春少年,<br/> 矿工的前途好像无际无边。<br/> 那时还不会说“幸福”这个字眼,<br/> 只觉得浑身的劲儿使唤不完。<br/> 可是我始终不敢当面说穿,<br/> 不是我胆小,也不是口软。<br/> 我总想:她要是有这意思,<br/> 又何必一定要等到今天!<br/> 何况她也是四十岁的人了,<br/> 自然不肯轻易下个决断。<br/> 万一她拒绝了我的要求,<br/> 我这老脸皮怎好跟她相见!<br/> 老伙计们又要替我传信,<br/> 我想了又想终于把他们阻拦。<br/> 我们俩的事情谁能懂啊,<br/> 靠别人撮合,面子更不好看。<br/> 那时候,我的工作忙得很,<br/> 实在抽不出一点闲静的时间。<br/> 好日子可比千里马还要快,<br/> 拖来拖去又是一个新的春天。<br/> 四<br/> 又是一个春天的大清早,<br/> 我下定了决心去把她找。<br/> 这一次我可做足了准备啦,<br/> 自信我的勇气比年青人高。<br/> 我推开她那小破屋的门,<br/> 呀,里边真是出奇地热闹。<br/> 一群矿工家属和孩子,<br/> 围着她在炕上说说笑笑。<br/> 她那时并不是街道干部,<br/> 可听说她跟干部一样操劳。<br/> 东家长西家短她啥都管,<br/> 开会她总是第一个先到。<br/> 我们还是头次在人群中相见,<br/> 我也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活跃,<br/> 她再也不像早先那样沉闷了,<br/> 说起话来简直像大声嚷叫。<br/> 我进门后她待我也很周到,<br/> 沏茶倒水地让我坐在炕梢。<br/> 等我安安稳稳地坐下以后,<br/> 她却又只顾跟妇女们说笑。<br/> 这一来我可有点犯疑了,<br/> 你干吗跟我闹些空客套?<br/> 我犯疑地观察她的神色,<br/> 呵,从来也没有这样俊俏!<br/> 我并不是说她生得窈窕,<br/> 只是有股快乐劲在身上飘,<br/> 我也不是说她长得年青,<br/> 只见她脸上红红似火烧。<br/> 那段时间可实在难熬,<br/> 我是又高兴又有点烦恼,<br/> 我猜想她心上根本没有我啦,<br/> 可是我的决心还没有动摇。<br/> 好容易把妇女们盼走了,<br/> 她那快乐劲也好像跟着溜掉。<br/> 我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br/> 她也不声不响地站在墙角。<br/> 我怯怯地问:“你好吗?”<br/> 她也怯怯地答:“当然好!”<br/> 我又放大声问:“忙不忙?”<br/> 她也大声说:“事不少!”<br/> 别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br/> 我赌气地下炕就往外跑。<br/> 我心想:该得到教训啦,<br/> 五十多岁的人还不服老!<br/> 五<br/> 老矿工说到这里戛然停顿,<br/> 朗朗的大笑舒开脸上的皱纹。<br/> 我听到这里实在有点奇怪,<br/> 那个青年人正瞪大眼睛出神。<br/> 老人说:“这就是失败的教训,<br/> 你们听了,难道还不过瘾!”<br/> 小伙子热心地央告道:<br/> “刘师傅,你别这么吓人!”<br/> 又是一阵高声的大笑,<br/> 笑得那么快乐、那么开心:<br/> “不是我故意开玩笑,<br/> 以后的事实在简单得很。<br/> “有一天,我碰见了你大婶,<br/> 我又把她的生活情况询问。<br/> 她忽然说:‘你可有点笨,<br/> 那天你一跑我就猜透了七分。’<br/> “我的心蹦蹦地跳起来了,<br/> 一股大火从脚下烧到耳根。<br/> 她说:‘我已经等你一年啦,<br/> 这样吧,咱们后天结婚!’”<br/> 小伙子高兴地鼓起掌来,<br/> 我也感动地默默沉吟:<br/> 生活呀,你有多大的力量!<br/> 怎样能使老人恢复了青春。<br/> 忽听楼梯有急促的脚步响,<br/> 小女孩猛地推开了屋门,<br/> 她尖声地叫道:“爸爸,<br/> 妈妈买来糖果招待客人!”<br/> 紧跟着进来的是刘大婶,<br/> 她又响亮地发出了高音:<br/> “?,还没有说完哪,<br/> 跟年青人说话可别慢吞吞!”<br/> 老人笑道:“说话总得说真!”<br/> 年青人告辞了,围上围巾。<br/> 我临行时说:“我要写一首诗,<br/> 介绍一下你们的婚姻。”<br/> 老人说:“咱这事情可见不得人!”<br/> 大婶说:“怕啥!好事不怕出门。”<br/> 我笑着下了楼梯往外走,<br/> 哦,好一个星期天的晴朗的早晨!<br/> 3月10日草于沈阳(附图片)<br/> 〔徐启雄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