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3月1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但知其一,不知其二
方席珍
有一座靠近河岸的寺庙,山门倒塌,一对石头雕的野兽也随着滚到河里去了。过了十几年,准备重修山门,需要把那一对石兽打捞起来,但是,河水迢长,到哪里去寻找呢?人们提出了四条不同的寻找线索。
一是在山门附近的那一段河水里寻找,二是到下游去找,这两条线索都是打捞的人们自己设想的,想到就做,但是都碰了钉子,没有找到。第三条线索是一位“讲学家”提出来的,他断定石兽沉陷在河沙底下,发表了一通令人乍听起来“服为确论”的道理。“讲学家”的“确论”还未付诸实施,有一位老河兵提出了第四条线索,他全盘否定了“讲学家”的“确论”,断言“凡河中失石,当求之于上流”,人们照着他的话去寻找,果然在上游几里远的地方把那一对石兽找到了。
为什么老河兵提出的线索是正确的,而其他三条线索是错误的呢?因为他完全洞察和掌握了石兽在河中的运动规律,也就是石兽、流水、河沙三者的性质,以及它们在运动中互相作用的微妙的客观过程,得出了“当求之于上流”的正确结论。其他三条线索都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带有很大的表面性和片面性,所以只会把人们导入迷津。
石兽沉落在什么地方,过了十几年,还是到什么地方去找,这是把复杂的问题设想得太简单了。对于石兽、流水、河沙三者的性质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都没有考虑到。
到下游去找,流水这个因素是考虑到了,“以为顺流下矣”,但是没有考虑到石兽、河沙这两个因素。有些东西是可以“顺流下矣”的,像石兽这样的东西,又是“湮于沙上”,能不能“顺流下矣”,就没有具体分析。
鉴于打捞的人们一连碰了两个钉子,那位“讲学家”耍了点小聪明,分析了一下石兽与河沙的性质(石重沙轻,这是尽人皆知的),但是由于他并不真正了解石兽在河中的运动状态,而又急于显示自己的“能究物理”,在他看来,石兽沉落在“暴涨”的河水中,同沉落在死水潭里是一样的,这样,他就很神气地搬出了“湮于沙上,渐沉渐深”的错误结论。
那位老河兵,看来是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的,“凡河中失石,当求之于上流”,从这个“凡”字上便可看出。如果只是有实践经验,只是告诉人家要到上游去找,而说不出道理来,还是不能很快地说服人的。那位老河兵的可贵之处,是在实践中作了调查研究工作,具体地分析了石头、流水、河沙三者的性质及其相互关系,系统地总结了自己的经验。人们听了他的一席话,就像自己亲身潜入水中观察了一样,感到真实、深刻,提不出任何疑点来。
我们今天读完这篇故事,关心的并不是那对石兽。我们钦佩老河兵的善于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善于作调查研究工作,善于掌握客观事物内在的运动规律;我们也同情那些打捞的人们,他们有着不怕困难、探索真理的顽强精神,两次碰了钉子,又去倾听各方面的意见,终于把石兽找到了;至于那位“讲学家”,我们必须严正地指出他那种“据理臆断”的对待问题的错误态度,和那种随便给人家扣帽子的坏作风。
那位“讲学家”对于打捞石兽这件事本来没有什么经验,也没有做过调查研究工作,只是简单地分析了一下“石性坚重,沙性松浮”,就轻易地下断语。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可是他居然还批评人家“不能究物理”,批评人家颠狂,这种作风真是“无实事求是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当时人们乍听了他的话“服为确论”,也可能有点被他的吓唬人的姿态吓住了。
不明究底,就大发议论,固然要失败;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也办不好事情。读一读《河中石兽》的故事,取老河兵之长,去“讲学家”之短,这对我们也许有所裨益吧!
附《河中石兽》原文
〔清〕纪昀
沧州南,一寺临河干,山门圮于河,二石兽并沉焉。阅十余岁,僧募金重修,求二石兽于水中,竟不可得。以为顺流下矣,棹数小舟,曳铁钯,寻十余里,无迹。一讲学家设帐寺中,闻之笑曰:“尔辈不能究物理,是非木柹,岂能为暴涨携之去?乃石性坚重,沙性松浮,湮于沙上,渐沉渐深耳。沿河求之,不亦?乎?”众服为确论。一老河兵闻之,又笑曰:“凡河中失石,当求之于上流。盖石性坚重,沙性松浮,水不能冲石,其反激之力,必于石下迎水处齧沙为坎穴,渐激渐深,至石之半,石必倒掷坎穴中。如是再齧,石又再转,转转不已,遂反溯流逆上矣。求之下流,固?;求之地中,不更?乎?”如其言,果得于数里外。然则天下之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可据理臆断歟?
〔选自《阅微草堂笔记》卷16姑妄听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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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林海春潮
伊光
冬夜,大雪茫茫。风,吹动树梢沙沙地作响。王和醒来穿上衣服,玻璃窗上闪出灰蒙蒙的微光,室内的小铁炉子,烧得通红。他走出门外,寒气袭人,立刻打了一个冷战。借着雪光看看手表,低声自语道:“怎么?才一点半钟!”只好转身回到屋里,抽起烟来。他的爱人李秀琴也醒来,一看便说:“你呀!眼看快五十岁的人啦,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心里总是存不住事,早着呢,再躺一会吧。”他只好躺下。可是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和副组长刘金那场悬而未决的纠纷。
昨天晚上,先锋林场召开了党总支委员扩大会议,研究增产坑木支援煤炭生产问题。全场十三个林班号,有十二个落实了任务。唯独“鸡爪子沟”蓄存的那五千多立米林木没有落实。当着总支书记一提到这项任务的时候,会场一片肃静。这肃静,不是没有来由的。先锋林场从成立到现在已有七年之久,每到冬运时期都是“马套子”上山集材。虽然“鸡爪子沟”距离林场八里路远,由于人马攀登不上去,这五千多立米林木一直没有采伐。今年,采用冰雪槽道这种新的生产方式,林场更没有考虑过“鸡爪子沟”里的木材。最近国家要求大量生产坑木支援煤炭生产,林场选择十几个林班号才找到两千立米坑木产地,还相差五千五百立米,所以决定开辟“鸡爪子沟”林地。
可是,会议一讨论到“鸡爪子沟”里的木材生产,有的采伐组长就提出冰雪槽道修不上去的困难。他们想增加林班,利用梢头木等办法增加坑木。算来算去,还是完不成坑木计划。标兵组副组长刘金也很赞成这个意见。可是标兵组长王和的想法不同,他站起来大声地说:“不能这样干,国家需要增产坑木,我们就得多生产,‘鸡爪子沟’里的任务,我们标兵组去完成。”这时,有的人就说:“还是标兵组胆量大”,有的说:“修不了冰雪槽道,看他们怎么办!”这时,坐在他身边的副组长刘金,一个劲地吸烟,满脸紫红色,低着脑袋,脖筋鼓得高高的。王和问他:“刘哥,怎么样?”刘金把烟卷头往地下一扔,站起来说:“怎么样!?等着叫人家看笑话吧。”
但党总支委员会同意了王和的意见。散会后,总支书记宋玉把王和叫到跟前说:“老王,怎么样?全场坑木任务就指望着你们啦!”王和说:“宋书记,请你放心,一点问题也没有。”宋书记笑迷迷地说:“好啊!老王,等待你们的胜利消息。”
王和回到家里,看到他的妻子缝补的衣服,完全是刮破的硬伤,他问:“这不是刘金大哥的衣服吗?”他就把今天开会和刘金闹的那场纠纷讲了一遍。妻子责备地说:“哟,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你呀!白活四十多岁,一点也不了解老刘大哥的脾气,那人是个直心肠子的人,火性大,过一会什么事都没有了。标兵组少了人家,打丫、选材、伐树,那能行吗?”妻子把补好的衣服放在箱子盖上说:“明天别忘了,给老刘大哥捎去。”
王和又看看手表,时针指向三点,他悄悄地起来,扛着电锯,拿着刘金的衣服,奔向林场宿舍。
暖呼呼的宿舍,炉火正旺,人们睡得香甜。王和走到刘金的铺前,把妻子缝补好的衣服放在身旁,然后又把刘金的胶鞋和袜子拿到火炉子上去烤。
当!当的起床钟昂扬地响起来,划破了寂静长空。副组长刘金一边穿衣服,一边叫:“起床吧,早点吃饭,好上山。”穿上衣服,刚要下地,王和把烤干了的鞋袜拿来。刘金呆住了,半天才说:“组长,你……”王和噗哧地笑了。“刘哥,穿湿鞋,湿袜子那能上山呢!”刘金说:“组长,就是光脚也能顶一阵哪!”王和说:“刘哥,光用力气苦干不行哪,看你衣服刮的!”刘金周身看看刮破的大口子没了,惊喜的说:“啊!怎么,谁缝的?”王和说:“服务站长,你弟妹。”刘金喜笑颜开的说:“昨天晚上回来,对大家一讲“鸡爪子沟”的任务,大家都说没问题,可是我的心里一点底没有,我想:咱们是省市标兵组,看看那些奖旗、奖状,如果这次失败了多丢人。又一想国家需要增产坑木,工人阶级不能打退堂鼓,有天大的困难也要克服。昨天晚上我一时只想着怕完不成任务被别人笑话,现在都想通了。组长,只要你指点我呀!我啥事都能办到。”王和说:“对!”
早晨,森林里闪着刺目的白雪银光,天空蓝得像平静的海水。这时,王和、刘金这两位老组长,并肩走着,全组十七名小伙子,像战士一样扛着工具,高唱着“冬运战歌”,奔向“鸡爪子沟”。他们就在这山峰耸立,沟深壁峭,山石林立的树堂之间,用锯斧砍伐着杂树,打通一条条冰雪槽道集材的道影。但凹凸不平的卧牛石,王八炕挡在道影的中间,怎样把木材运下山来,成了他们眼下的最大困难。这时,有的组员对组长说:“没有炸药,这道修不起来。”组长王和心想:“就是有雷管也来不及了。”他放开了喉咙说道:“小伙子们,在你们面前,我比你们年龄大一些,但是要运下五千米木材,不,是五千米煤矿需要的坑木,依靠我是不行的,这就要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未等王和讲完,副组长刘金急躁的说:“站在这里作什么,要坑木,要修冰雪槽道,我们有手,有斧子,有锯,怕什么哪!”王和接着说:“老刘师傅说得对,我们有手,什么也不怕,可是要知道,煤炭生产等待咱们,全局坑木任务,也依靠咱们,没有炸药,雷管,我们也能修,也能把木材拿下来。”王和的话语,鼓舞着每个组员,个个挥舞着锯斧,当啷,当啷的砸起岩石。王和面对着雪白笔直的杨桦木,面对着全组人员的干劲自语:“多好啊!”然后,他抡斧砸岩石。休息时,王和走到火堆跟前,同大家烤起馒头,他用手指着裂缝的馒头说:“小伙子们,火能烤馒头,也能烤石头,再用水浇,石头就碎了!”这时有的组员说:“没有水桶,用雪水,雪水有的是!”
新的战斗开始了,熊熊的火焰,滚滚的浓烟。标兵组长王和领导全组人员,站在“鸡爪子沟”大小山峰上。山下,一群妇女,担着冒气的水桶,急步而来。组员小张跑到王和跟前:“组长,你看,那是谁?给咱们送水桶来了!”王和喜笑说:“那是服务站长,你大婶,来送水桶了!”小张格格的笑了,跑下山去,迎接服务人员。王和吹笛,指挥全组紧张的抢修。服务站长李秀琴领导着七名服务站人员,一担一担的担水,浇到卧牛石上,热气腾腾,轰,轰的响起了岩石爆炸声。
斜阳照在山坡上,白雪反射出亮晶晶的白斑,银河似的冰雪槽道环绕在山中。王和挥舞着红旗,指挥着集运木材,轻轻飘飘,躲过巨石,越过沟湾,飞滚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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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鹰之歌
中共伊春市委第一书记 王钊在我的红松故乡,这祖国的大北方,无数林鹰翱翔在树海云天,
多么自由,幸福,充满了人类的希望。她撒下了幸福的种子,大地上到处是瑰丽的春光;她发出的力量和智慧,变成了金山,银山,绿海洋。林鹰,多少年,多少梦,多少林鹰空望;林海!几时能插上翅膀,同我一齐飞翔!让林木飞下山,让江河发出光,世代不扛“磨骨头”,①且把“?号”当歌唱;“牛马套子”回庄田,②古老的旧林换新装。红旗漫卷小兴安岭,展开了林鹰的翅膀。迎着雨丝,迎着风霜,长空万里,扶摇直上!热肤挥汗,倒海翻江。直闹得久冻的冰河泛春浪,秃岭荒山变郁苍:河面上挂起颗颗明珠,草甸上牧放着肥壮的猪羊;??的“槽道”铺满山上,摩天峻岭成了发动机,冰封的大地成了自动线网;林木从空降,一条条苍龙下山岗;挖掘了多少财宝,栉立了多少工厂;新兴的城镇一个接一个,新建的铁路从小兴安岭顶峰
直奔黑龙江,把亿万株的良材抛运出去,为祖国建设献栋梁。林鹰!你这小兴安岭上的十万精兵,挥戈所向,势不可当。你所走过的足迹,留下了新的林业史,是前人想也不敢想!你的雄心大志开了花,林海世界满园芬芳。林鹰!飞吧,飞过河,飞过山,直飞向林业建设的顶峰上!林海接着天边,红旗漫卷着太阳,这广阔的天地,任林鹰们纵情歌唱,自由翱翔!我们已踏上现代化的里程,这道路越走越宽广。林鹰!高高地飞吧,飞向晴空万里的远方!
①用肩扛装卸木材的工人,习惯称为“磨骨头”。
②历年,冬季大批农民上山,使用畜力拉爬犁,利用冰雪滑力在伐木场为林业集运木材,称为“牛马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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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出煤(快书小段)
黑龙江鸡西歌舞团 雪明说的是:煤矿工人劲冲天,两个小队来挑战。这队说:我们今天要出二百一。那个说:我们保证出它三百三!蹬勾的一听坐不稳,我供应车皮不误点,车皮保险供得上,追的你们不得闲。两个队说完条件下坑去,巷道里越干劲越欢。掘进的不怕煤层硬,电钻一动地打颤。只听得劈雷一声响,一炮劈开了半拉山。攉煤工抡起了大铁锹,把电溜子累的呼哧呼哧直叫唤。坑上坑下一齐忙,矿工个个称好汉。这个说:为了钢铁多出煤;那个说:支援农业大丰产。电车运煤如穿梭,保证把火车装个肚儿圆。一车车都是优质煤,亮晶晶的金光闪。一列煤车长又长,从这头望不到那一边。汽笛一叫车轮动,火车头突呀突的冒白烟。红日下火车似骏马,灯海中好似蛟龙翻。从天黑跑到日东升,从日落跑到月亮爬上山。有个人等着过横道,他等在道旁吃了几顿饭。(白)有同志要问这辆煤车到底有多长?火车头进了北京城,车尾巴还没出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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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黎明 李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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