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2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前驱者的血
郑歌
三十年前的今天,即1931年2月7日深夜,国民党反动派在上海龙华伪警备司令部,用活埋和枪杀的毒刑,残害了二十多位革命烈士,其中包括当时的中共江苏省委书记何孟雄同志及柔石、胡也频、殷夫、冯铿和李伟森等五位左翼作家。这是国民党反动派在它残酷统治的二十二年中又一次欠下的滔天血债。
在烈士们牺牲以后的两年,即1933年2月7日,鲁迅先生在《为了忘却的记念》一文的最后,深沉地说:“夜正长,路也正长,我不如忘却,不说的好罢。但我知道,即使不是我,将来总会有记起他们,再说他们的时候的。……”时隔三十年,鲁迅先生那“在悲愤中沉静下去”、又“从沉静中抬起头来”的心情,我们还是能体会一二的。风雨凄其,正是统治者“杀人如草不闻声”的暴虐年代。“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却无写处。但他还是坚定地相信明天的胜利,相信胜利的日子一定会到来。就像他在两年前的悼文里说的:“我们现在以十分的哀悼和铭记,纪念我们的战死者,也就是要牢记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历史的第一页,是同志的鲜血所记录,永远在显示敌人的卑劣的凶暴和启示我们的不断的斗争。”(《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和前驱的血》)前驱的血,总是要替后来者照亮继续奋进的道路,让他们沿着这条用血铺成的长途前进。殷夫的遗诗中就说过:“让死的死去吧!他们的血并不白流,我们不要悲哀或叹息,漫漫的长途横在前头。”(《让死的死去吧!》)
一个战士倒下去,激励着更多战士的奋起。反动统治者的凶残,对于前仆后继的勇士来说,是并不在眼里的。暴虐恰正是反映了屠夫们对革命力量的恐惧。这在鲁迅先生的两篇文章和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当时发表的宣言中,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吗?宣言说:“我们左翼文化战线的损失固大,然而也使一切人们更明了的认识了国民党政权的实质及其末日的快临!”(载《前哨》第一卷第一期,1931年4月25日出版)
这种大无畏的气概,这种在如磐夜气里看到晨曦、在战友的鲜血旁听到胜利号角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正是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本色。龙华狱中的遇难者,受尽了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刀刮、索绞、油煎、砍头、活埋……但是仍然毫无惧色;不但毫无惧色,而且含笑就义,慷慨高歌地走向刑场。“墙外桃花墙里血,一般鲜艳一般红。”这是当年龙华狱中的题壁诗。表现在这两句诗里的狱中烈士们的坦荡胸怀和乐观情绪,至今还在深深地感染着我们。
于是我又想到:前驱者的血,不仅照亮道路,也告诉了后来者应该怎样坚定地同敌人作斗争,怎样严肃地对待自己所献身的壮丽的事业,怎样真正地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烈士们的斑斑血迹,永远像瑰宝一样闪烁着光芒。三十年是如此,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也是如此。


第8版()
专栏:

重读殷夫遗稿《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
阿英
1958年,北京师范学院有几位同学来看我谈试编中国诗歌史问题。他们问我,《拓荒者》第四、五期合刊里,有一篇《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署名伊凡,内容写的很像殷夫的事,不知是不是他的遗作?
这一问立即引起了我的回忆。《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确是殷夫遗作,是由他亲手交给我,经我编辑并校阅了清样付印的。同时交给我的,还有由我加了总题《血字》的几首诗,有一首就是和《回信》同一内容的《别了,哥哥》,也发表在同一期《拓荒者》上。因此,我毫不迟疑的加以证实。
时间过去三年了。我始终念念于怀的,是殷夫的这封《写给一个哥哥的回信》,不仅有助于对殷夫史传的研究,也非常有特征的说明了那个时代的革命知识分子,是如何苦斗的摆脱旧阶级的“软化、紊乱和纠缠”,英勇的走向革命。
殷夫有两个哥哥,都是国民党的官员,很反动。这封信就是写给他大哥的。他曾几次的把殷夫从监狱里保出来。也曾把殷夫关闭在家里,用带他到德国留学的“法西斯饵”,劝诱他转向。还曾要龙华伪警备司令部多把殷夫关些时,哪知殷夫毫不在乎。
殷夫的哥哥为什么这样“关切”殷夫呢?这需要从殷夫和他的母亲关系说起。殷夫是爱他的母亲的,这从《东方的玛利亚》和《给母亲》两首诗里,也可以看得出来。回忆殷夫和我谈的,他和哥哥的决裂,所以拖得那么久才解决,就是原于对母亲的爱。他不想回家,而有时又不得不回去,也是为着母亲。他也爱他的妹妹,《妹妹的蛋儿》篇,说妹妹“救拯了”他,对他有“浓厚的同情”。我记得,殷夫曾经告诉过我,他一次被哥哥从监里保出后,就被关在家里,靠妹妹的秘密帮助,才和外面取得了联系,并挣脱出来。他哥哥所以对他那样“关切”,父亲的早死,手足的情谊,固然都是原因,而知道他在干着什么,更是主要的因素。他哥哥照顾的目的,是想用种种“情谊”,来“感化”他,把他拖到资产阶级的反动立场去。
请看殷夫接到他哥哥的“感化”信以后,是怎么说的吧:
“或许你预期着我在读时会有一种忏悔会扼住我吧?或许你想我读了立即会‘觉悟’过来,而从新走进我久已鄙弃的路途上来吧?或许你希望我读了立刻会离开我目前的火线,而降到你们的那一方去,到你们的脚下去求乞吧?
可是这,你是失望了,我不但不会‘觉悟’过来,不但不会有痛苦扼住我的心胸,不但不会投降到你们的阵营中来,却正正相反,我读了之后,觉到比读一篇滑稽小说还要轻松,觉到好像有一担不重不轻的担子也终于从我肩头移开了,觉到把我生命苦苦地束缚于旧世界的一条带儿,使我的理想与现实不能完全一致地溶化的压力,终于是断了,终于是消灭了!……”
殷夫并没有受他的“感化”。不过,因为他和家庭有着那一些错综复杂关系,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殷夫,在他的反动哥哥面前,也还有着像信中所说苦恼的一面。但尽管是这样,在矛盾尖锐化的时候,殷夫却极其坚定的,从各方面和哥哥划清界线,向旧的阶级告别:
“当然,你对待我,确没有我对待你那样凶。因为你对我是兄弟,我对你是敌对的阶级。……我们的父亲早死了,你是的确做得和我父亲一般地周到的,你是和一片薄云似的柔软,那么熨贴。但是试想,我一站在阶级的立场上来说呢?你叫我预备做剥削阶级的工具,你叫我将来参加这个剥削机构的一部门,我不禁要愤怒,我不禁要反叛了!”
殷夫最后一次被捕,他就不再像过去,设法写信通知他哥哥营救,他宁可以坐监,宁可以死。阶级的爱憎,是表现得那样鲜明。信的最后还写道:
“这是我们告别的时候了,我和你相互间的系带已完全割断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的任何妥协,任何调和,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因为我和你是两个阶级的成员了。我们的阶级和你们的阶级已没有协调,混和的可能,我和你也只有在兄弟地位上愈离愈远,在敌人地位上愈接愈近的了。
你说你关心我的前途,我谢谢你的好意,但这用不着你的关心,我自己已经被我所隶属的集团决定了我的前途,这前途不是我个人的,而是我们全个阶级的,而且这前途也正和你们的前途正相反对,我们不会没落,不会沉沦到坟墓中去,我们有历史保障着:要握有全世界!……
我现在是列在全世界空前未有的大队伍中,以我的瘦臂搂挽着钢铁般的筋肉呢!”
《回信》及《别了,哥哥》两稿写作的时日,前者是1930年3月11日,后者是1929年4月12日,前后所以有一年的差异,很可能《回信》是根据前一年底子改写的。所以在这样的年代决裂,根据当时情况也不难理解,就是殷夫的哥哥知道白色恐怖会一天一天的加强,而软的“感化”对殷夫已经无效,不得不更换方式,采取流氓式的威胁,想在白色恐怖激烈的时候,彻底的动摇他一下,哪知事实恰恰相反,殷夫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把革命的意志锻炼得愈加坚强。
重读《回信》一遍,觉得殷夫的革命立场是那么坚定,对革命的前途是那么乐观,读了真是令人气壮!就是这样的一封信,对当时的知识分子青年,进行了怎样的阶级教育,又怎样鼓舞了他们的革命情绪!我想,即使是对今天的读者,也绝不是毫无意义的。


第8版()
专栏:

杰出的芭蕾艺术,战斗的革命热情
——古巴芭蕾舞团演出观后
陈锦清
几天来,凡是看过古巴芭蕾舞团演出的观众,都在热烈地谈论着这些杰出的舞剧和舞蹈家们精湛的表演。让我们祝贺古巴芭蕾舞团的巨大的成功!感谢古巴人民的文化使者为我们带来了古巴人民的深厚友谊!
古巴芭蕾舞团是一个年青的、富有生命力和创造性的芭蕾舞团。团长兼艺术指导费尔南多·阿隆索和具有国际声誉的芭蕾舞蹈家阿丽西雅·阿隆索,他们为了建立古巴的芭蕾舞艺术和创造民族舞剧付出了全部的精力。他们怀着一个坚强的信念,就像阿丽西雅曾经说过的:“从古巴芭蕾舞团建立的第一天起,它就为了使芭蕾舞艺术和人民接近而努力,并使它能为各阶层人民所欣赏,成为人民的事业。”这种崇高的思想充分地表现在芭蕾舞团的艺术作品中。不论是古典芭蕾舞剧或反映革命斗争生活的古巴民族舞剧,都具有很高的思想水平和艺术水平以及风格上的生动、活泼和多样性。
杰出的芭蕾舞蹈家阿丽西雅·阿隆索在芭蕾舞艺术上具有多方面的才能。作为演员,她能演多种类型的角色:纯洁善良的吉赛尔,天真愉快的莉莎(《无益谨慎》),抒情的仙女(《仙女们》),多情而又狡猾的斯万尼尔达(《葛蓓利亚》)。她还扮演了许多经典芭蕾舞作品中的主角,如《天鹅湖》里的白天鹅和黑天鹅等,可惜这次不能都看到。作为芭蕾舞蹈家的技巧来说,阿丽西雅·阿隆索是能刚能柔,刚里有柔,柔里又蕴藏着力量。她的快板的动作非常灵巧而纯熟,像《吉赛尔》第二幕中的小快板简直令人叫绝,慢板的动作又非常舒展而优雅,一切技巧在她的表演中始终是准确而令人惊叹,令人无疵可求。因为她对角色具有深刻的理解,在她处理每个动作和舞姿时,都充满了内在的感情。她在《吉赛尔》第二幕里的表演特别动人,有独到之处;也正是由于她并不仅仅表现:这是已经离开了人世的、冷冰冰的鬼,而是依然怀着真挚的爱情的吉赛尔。此外,她非常善于运用自己身体各部分的表现手段和技巧来塑造各类人物的典型形象,她表现莉莎那种愉快的性格,连坐着都在顽皮地扭动自己的脚腕子,这虽然只是一个细节动作,却又恰当地丰富了莉莎的性格。阿丽西雅·阿隆索同时又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编导,她把《无益谨慎》处理得非常精练,每个人的舞蹈语汇都非常有风趣。她处理《吉赛尔》里的汉斯,力图使这位纯朴的守林人和群众之间有更多的联系(《吉赛尔》的剧作者对汉斯这个人物的处理是有历史局限性的),使观众对汉斯寄予更多的同情。可以看到编导的用心,力求给予《吉赛尔》以新的解释。
古巴芭蕾舞团有着雄厚的演员阵容,非常有才能的罗道尔弗·罗德里盖斯、米尔达·布拉等舞蹈家,并且有自己的编导人才——阿尔贝多·阿隆索。短短的十多年来,特别是在古巴革命政府的支持下做出了极大的成绩,并开办了舞蹈学校,培养了演员,积累了剧目;尤其珍贵的,还创造了以反映人民英勇斗争,推翻巴蒂斯塔反动统治为主题的古巴民族舞剧《觉醒》。费尔南多·阿隆索曾经说:“将来在我们的剧目中占首要地位的是描写古巴题材的舞剧,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创造古巴民族风格的舞蹈。”《觉醒》就是这种思想的体现。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看完了《觉醒》,舞台上出现的主要人物——被解放者,是英雄的古巴人民的代表,他那宁死不屈的坚强意志是古巴人民意志的集中表现,尽管巴蒂斯塔怎样地蹂躏他,只要他的心脏还没有完全停止跳动,他也要站起来战斗到底。霍阿金·巴内格斯非常令人信服地塑造了这一英雄形象,通过他的艺术创造激起了我们对古巴人民今天所进行的斗争怀着更深切的同情和更崇高的敬意。霍阿金·巴内格斯谈到自己的创作时说:“我热爱古巴的英雄,因此,我要用我全副精力来演好这一角色。”古巴芭蕾舞团的艺术家们直接参加过反巴蒂斯塔运动,亲身经历过解放斗争,《觉醒》所表现的内容正是古巴人民在不久之前所经受过的一切,无怪乎编导家恩利盖·马可奈斯、作曲家加洛斯·法利涅斯、指挥玛努艾尔·杜切斯内·古桑以及舞蹈家们把整个作品表现得这样富有战斗性和革命热情。
古巴芭蕾舞团是在斗争中成长起来的。艺术根植在斗争生活的土壤中才能有旺盛的生命力,才会开出矫健而鲜艳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让我们祝贺这支开放在英雄的土地上的战斗之花——古巴芭蕾舞团在艺术上获得更辉煌的成就!我们中国舞蹈工作者和全中国人民在一起,永远是古巴舞蹈家们和古巴人民最亲密的朋友!让我们手拉手、肩靠肩,用舞蹈艺术作为武器去打击我们共同的敌人——美帝国主义侵略者;团结我们的朋友——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


第8版()
专栏:

提起南泥湾 想起陈团长
师田手
〔陈宗尧同志是三五九旅七一八团团长,响应党中央、毛主席开垦南泥湾大生产运动的号召,他以身作则,亲自上山开荒,掀起了全部队的生产热潮,受过毛主席的表扬。他常年生产,坚持不下荒山,指战员都深受感动。不幸在南下抗击日本鬼子的侵略进攻中,遭受国民党反动派袭击,陈团长英勇牺牲。〕
提起南泥湾想起陈团长,
陈团长抡镢猛力开荒山;
不怕夜风刺骨寒,
干得晨星隐雾间,
雾散太阳红满林,
露珠晶莹鸟飞旋;
陈团长放声高歌唱英豪,
土浪滚滚涌上大山巅。
土浪滚滚波生烟,
开荒战士千千万;
陈团长威风凛凛带笑颜,
千万颗红心志包天,
荒山哪敢再怠慢?
土香随风传百里,
春雨阵阵涌山川,
桃花绿草绕云烟。
陈团长南征北战心似海宽,
敌后抗日历尽艰险不怕难;
党和毛主席的道路是通天路,
拨开重重乌云见青天;
井冈山红旗招展烽火起,
大渡河边勇士冲过亘古天险;
雪山草地粗风暴雨全突破,
怎惧开辟荒芜的南泥湾?
陈团长力战春夏到老秋,
带动指战员把荒山变粮山,
炎夏热风满山川,
谷香稻香飘空间,
秋来黄金铺上坡,
清水河边金浪翻;
山歌唱罢唱军歌,
胜利的日子最甘甜。
南泥湾梢林密草走白云,
那是伙伙羊群时隐时现,
南泥湾大山脚下红花开得鲜,
那是结满柿子辣椒的青菜园;
南泥湾到处肥猪满圈,
南泥湾各连瓜果成山;
谁说荒山里最困难?
双手把荒山变成八路军的乐园。
提起南泥湾想起陈团长,
江南人带动开辟陕北的江南;
大江滚滚东流去,
党的红旗照耀得迢迢无边;
粉碎了顽固派罪恶的封锁,
全军又去挽救火海里的江南,
陈团长鲜血渗入江南土,
陈团长革命精神永远活在南泥湾!


第8版()
专栏:

古巴芭蕾舞速写
上:《觉醒》
下:阿丽西雅·阿隆索的几个舞姿
阿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