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2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访缅诗章
陈毅
一、在仰光看烟火大金塔畔总朦胧,朝暮霞光万道同,湖上夜游人不倦,争看烟火万千重。
二、访毛淡棉我昔游西藏,曾饮怒江源,今日访缅甸,得到毛淡棉,江头与江尾,兹游幸获全,中缅友谊似江水,万里长川永相连,试看江流永无极,太平洋上水不寒。
三、访曼德勒故宫千年皇都曼德勒,壕堑而今仍巍然,缅友细说英雄事,反抗侵略坚如磐。
四、游蒲甘蒲甘圣地欣同游,佛塔百万四野稠,劳动智慧能永在,伊洛瓦底是安流。
五、山道威海浴冬日海浴山道威,细沙如银碧波催,孔明灯挂天遥远,宾主夜谈缓缓归。
六、游茵莱湖火活盘车过山隘,飞艇似箭茵莱湖,划船比赛人如织,碧波浮岛世间无。
七、访东枝首府东枝城郭雄,内峰外岭走如龙,隆冬春色无限好,树树樱花夕照红。
一九六一年二月十五日


第8版()
专栏:笔谈散文

散文——文学的轻骑队
柯灵

我们这时代是产生鸿篇巨著的时代,是产生诗的时代,也是产生绚烂多采、争妍斗胜的散文的时代。
散文——这文学的轻骑队,是从战斗的风沙中跋涉过来的。
它在旧时代经历过种种压迫、排斥、禁锢和歪曲,可是终于站了起来,洒开大步,走进读者的心里,并且深深地扎了根。
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气候和环境:新的生活,新的风习,新的思想感情,新的矛盾冲突,都在向作者发出召唤,要求迅速和生动的反映。
现实给散文开辟了无限广阔的天地,也给散文提出了新的历史命题。二 散文是一切文学样式中最自由活泼,最没有拘束的。
它可以是匕首和投枪,可以是轻妙的世态风俗画,也可以是给人愉快和休息的小夜曲。
它可以欢呼、歌颂、呐喊、抨击,可以漫谈、絮语、浅唱、低吟,也可以嘻笑怒骂、妙语解颐。
它可以是激越的风暴,也可以像大江在月光下静穆地流动。
在散文的园地里,最宜于出现百花齐放的景象。
人民的精神领域是开阔的:它需要丰富的养料,只是排斥一切腐朽和有害的东西。 三要有思想的光芒!
小说里的悲欢离合,舞台上的优孟衣冠,是作家对生活集中概括的结果。散文像是生活的博物馆,它所陈列的,哪怕是一皿一器,一幅断笺,一片碎瓷,也无不揭示着深刻的社会意义。
在繁复的世态、火热的斗争中,作家有所见,有所闻,有所采撷。但重要的是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激动。——由于切身的感受,发自肺腑,通过大脑,倾诉自己对生活的见解和理想。
没有深刻感受的思想是苍白的。
没有艰苦的思想劳动,就没有意境,没有散文的生命。

多一些感情的色彩!
即使是为了阐明一种哲理,通过感情的过滤,它会更发人深省。
不要害怕抒情。难道有比无产阶级的感情更热烈、丰富、深厚的吗?为什么不能体现作者敏锐细腻的感觉,表达人民的喜怒哀乐呢?
收拾起一切陈旧、感伤、颓废的调子,投身到新的感情的洪流中去!

文学作品总是作家人格和个性的表现,只是在诗和散文里,表现得更直接,更鲜明。
读过鲁迅全部的杂文和散文〔注〕,你会感觉到,这比读鲁迅传记更亲切,更容易了解他。
作为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鲁迅的完成,除了正确,还有和他的人格血肉相连的勇敢、坚靱、忠实,加上渗透了他个性的光泽的文体与文风。
时代的脉搏,作者个人的特征,要在散文中作最好的融合。——当然,脱离了时代,脱离了斗争,就丧失了文学的灵魂,更谈不到作者的个性。

什么是“散文笔调”?
好的散文的语言,很像好演员的念台词,不但能精确地表达含义,而且富有表情。
这是从活鲜鲜的口语中来的,但是经过仔细的选择、锤练和加工的语言。
它可以是素朴的。——那种耐人寻味的素朴。
它可以是单纯的。——是从复杂中探求出来的单纯。
它可以是平淡的。——经过极度绚烂而终于返璞归真的那种平淡。
它是作者惨淡经营的结果。
它吸引读者,像磁石吸铁。

不管一篇散文有多长,它的篇幅总是有限的。而且读者有理由要求:尽可能地精练些。
人们写散文,不是为了消遣,每一句话都应该是心里要说的,而不是可说可不说的话。
并不因为散文形式的自由,作者就有信笔挥洒的权利。正因为篇幅小,更需要剪裁功夫。
散文像窗户,透过它,人们可以望得更远,更高,看见更多的东西,引起沉思和遐想。
〔注〕把鲁迅的《野草》中所收的文章称为散文诗,《朝华夕拾》中所收的称为散文,《热风》《华盖集》等所收的称为杂文,是一般习惯的分法。我在本文所说的散文,范围比较广,除上述的体裁外,其它如随笔、小品、速写一类的文体,都包括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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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朱红色的船底漆
叶楠
天还没亮,碎小的雪花绕着船台周围的灯火,向新竣工的庞大的海轮飘落,轮船上新立起的桅杆耸入墨色的天空。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但是在船台周围已经有不少人了,因为这艘巨轮计划在今天上午下水。造船工人们都提早来到船台,谁都希望在自己双手建造的海轮下水前,审视一下自己劳动的成果。
当我走上船台,我首先遇见的是老油漆工徐老师傅。在灯光下,我看见他喜悦的眼睛闪着光。
“大喜呀!”老师傅高兴地点着头。然后他领着我向船底靠近。整个船壳都焊好了,朱红色的船底漆涂的非常好,均匀,光滑,在灯光下泛着光采。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抚摸着这发亮的船底。“涂的真好,你们工段的小伙子、姑娘们技术不坏呀!”
“好是好,不过就是没经过艰难,不知道过日子。”他的眼睛看着船台的一角不高兴地说。接着他走过去,从地上提起一个小油漆桶,这显然是哪一个油漆工丢下来的,在油漆桶里还残留了不多点的油漆,这就是一般油漆工经常用不经心的口气说的“油漆底子”。我明白老人刚才就是指这油漆底子说的。
老人提着小油漆桶愠怒地对我说:
“技术员!你知道不知道油漆,尤其船底漆的用途和它的重要作用?”
不等我回答,他又抢着说:
“走!到工段长室。”
工段长室里的火炉烧的正旺,一群年青的油漆工正在这里吵吵嚷嚷,像过节日一样。当他们一看到徐师傅进来,尤其是他手里提着小油漆桶的时候,大家都静下来了。徐师傅摆摆手:
“坐下,我给你们谈谈家常,然后请技术员给你们讲讲油漆的重要性。”他脱下棉帽坐了下来,擦擦胡子上的雪水:
“我过去不是油漆工,我家是辈辈相传的胶东渔民。抗日战争开始那一年,我们那里来了共产党,我就参加了民兵,在海上打鬼子,搞运输。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搞运输,专门运送干部和弹药。这个任务可不容易呀!白天在海上怕碰见鬼子炮艇,只好夜间走。那时候我们只有帆船,帆船顺风还好,逆风就走不动,遇见大风干脆随风摆弄,在大风中,木壳板吱吱发响。我们多想搞到一艘机器船啊!1945年,我们主力部队在一个港口打了一个胜仗,弄到一个烧煤的小拖船,那会可真算是个宝贝。领导上调我去当水手,船长是个老党员,过去是在城市里作车床工。船长这个人很好,他教会我知道很多东西,以后他是我的入党介绍人。我们对摆弄机器船都是外行,因此,遇到很多困难。我们渐渐地感觉到船愈来愈跑不动了,船底长满海蜊子,我们不懂什么‘阻力’,我们可知道海蜊子作怪。当时没有船厂、船坞,我们只有让船在海边故意搁浅,落潮以后,刮掉船底上的海蜊子。我们多需要油漆啊!可是在那时候,往哪儿弄油漆去?没办法,只有熬桐油往上涂,桐油是不行的,不多日子,海蜊子又长满了,船底锈的尽是凹。1948年秋天,一个夜晚,我们由东北开回山东。那一夜赶上大风,海上翻着大浪,船简直开不动,我们心里明白:上面是风顶着,船底又长满海蜊子,船像人一样,手脚不利索是走不动的。走不动还不说,我们更担心船壳破了,船壳板锈的太厉害了!到下半夜,果然,船首裂开了一个缝,我们全体动员,用木柴和棉被,费了半夜功夫才算把裂缝堵住了,人也都累的筋疲力尽。可是等太阳一露明,国民党炮艇开过来了,老远就向我们开炮,国民党知道我们这条船,总想把我们抓住。过去我们仗着跑的还不慢,海区也熟,我们一钻暗礁区,他们就没办法了。可是这一回不行了,我们的船壳破了,跑不动,附近又没有暗礁区。怎么办?我们决定硬碰,我们每个人准备好十几个手榴弹,四个一束,决心跟它拼。敌人看我们不跑了,估计我们船出了什么事。他们不打炮了,一面靠近,一面打信号让我们投降。我们装着不懂,还是慢慢向海边走。当他们想靠我们船舷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一个军官向我们指手划脚,还在喊话。我们早耐不住了,船长喊了一声:‘打!’我们把手榴弹都扔过去,手榴弹在敌艇甲板上爆炸,好几个水兵倒下去了,甲板上也起了火。炮艇赶快扭头就跑,速度也开不上去了,看样子,他们也出了点故障。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就跑。炮艇停了一会,又开了炮,我们这时候真像一句老话说的:‘破船又遇顶头风!’就在我们跑了约两浬的时候,我们桥楼上中了一发炮弹,船长受伤了,我扶他坐起来,他向我说:
‘老徐!一定得把弹药送回去,部队需要呀!’
我让他放心。他接着说:
‘老徐!如果我们有好的船底漆,我们的船壳不会锈破,是不?我们将来一定有!……油漆!船底漆!’他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是呀!当时如果我们有好油漆,就像这油漆桶里的船底漆,我们不会挨国民党的炮,船长也不会牺牲!”
老师傅指着他提进来的小漆桶,指着那被谁丢掉的所谓“油漆底子”。我看到年青的油漆工们低下了头,屋内非常静,火炉子呼呼作响。
“以后我们的船是跑回来了,船也差不多碎了。解放以后,我自己提出要干油漆工,我知道油漆工和其他工种一样重要,我知道油漆对船来说,不光是为了美观,它关系着钢板的寿命,海船的速度!关系着我们的革命……”
他说完以后,望望我,好像是让我讲讲油漆的“重要性”。可是我摇摇头。任何的话都是多余的了。
天已经大亮了,雪早已停了,老徐看看窗外,站了起来,慢慢地走了出去。我们也跟着他走出去,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姑娘悄悄地提起那个油漆桶,眼眶是湿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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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街头

大家评论文艺作品
庄溪
不久前,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就作家柳青同志的《创业史》在他的生活根据地——陕西长安县召集了一些同志开了个座谈会。后来,西安市坝桥区洪庆人民公社党委宣传部等三个单位和商县板桥人民公社先后又召集一些干部和社员座谈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和《太阳刚刚出山》,这都是极有意义的事情。运用座谈会的形式,组织群众参加文艺评论工作,谈谈他们对一部作品的感受,来推动文艺创作,是文艺工作走群众路线的一种好形式。它花的时间少,参加的人却比较广泛,形式也很灵活。
一个革命作家写出了一部作品,首先把它交给工农兵群众检验检验,不仅作家乐意,也是理所当然。工农兵群众是最了解、最理解现实生活的;当然也最能理解作品中对现实生活的描写,对生活反映得正确与否。写得好,他们称赞,并从作品得到鼓舞,更加奋发地前进。写得坏,他们会帮助作家认识生活,使作家在以后的创作中得到改正。
文艺工作者常常把戏剧、电影、文艺书籍送上第一线,丰富在第一线上战斗的人们的精神生活。假如我们在把精神食粮送上第一线的同时,组织一些人谈谈对一出戏、一部电影、一本书的感想和意见,不是也很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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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公社春色
一年之计在于春    胡崇礼
笑春风   高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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