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2月13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贺周信芳同志演剧生活六十年
田汉
一喜为人间吐不平,早年英锐已知名。
曾因王莽诛民贼?,亦借陈东励学生?。
手创移风肝胆壮?,扶持南国意图新?,
登场犹忆鱼龙会,武二刀光一座惊!
?一九一五年袁世凯窃国称帝,信芳在上海演出《王莽篡位》。
?一九三七年日寇侵华,信芳演《徽钦二帝》,写宋大学生陈东反对投降,争取李纲复职。
?上海沦陷中信芳创“移风剧社”,宣传民族气节。
?一九二七年信芳曾参加南国社,支持初期话剧运动。并在鱼龙会上演出欧阳予倩同志作《潘金莲》中的武松,追问何九叔(唐槐秋饰)时信芳拔刀射桌,威猛惊人。

望门投止过歌场,难忘芸芳与信芳。
推食解衣刘季侠,开园辟室董?忙?;
一身绝技空湖海,廿载坚贞斗雪霜,
愤把铜琶唱民主,轶群何止似潘汪?!
?一九三五年国民党白色恐怖加紧时,探捕包围日晖里南国社址,我从寓所逃出,经天蟾舞台,信芳毫不畏惧,议在楼上为我专辟一室,王芸芳君并脱下夹长衫,让我换下西服。后来另避别处,但他们热情可感。
?指潘月樵和汪笑侬。
*轶[yì]

烽烟九载隔江乡,重遇龟年喜欲狂?!
由检杀宫尝慷慨?,徽宗去国倍苍凉?。
留须罢舞称梅大?,洗黛归农美玉霜?;
更有江南伶杰在,歌台深处筑心防。
?一九四五年日寇投降后我由重庆返沪,喜晤信芳于黄金大戏院。
?信芳《明末遗恨》写崇祯(朱由检)煤山自缢事,虽后来因与农民起义抵触长期不演了,但抗战中每演到杀宫时崇祯对长公主说:你生为中国人便有罪,观众总是想到沦陷惨痛,感动落泪。
?当时正重演《徽钦二帝》。
?梅兰芳同志人称“梅大爷”。
?程砚秋同志。

六十年来磨一剑,精光真使石金开。
由它眼弱?和头白,唱遍山陬与海隈?。
万死不辞尊信国?,千人所指骂王魁?;
乾坤依旧争邪正,珍重先生起怒雷!
?信芳近年患眼疾。
?解放后信芳走遍南北各地,为工农劳动人民演出。
?信芳在抗战中演《文天祥》,后来成为他的主要名作之一。
?近年排《义责王魁》,极出色。此次将在首都演出。
*陬[zō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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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幼苗到大树
郁飞
在报纸上看到两则小故事:
其一:上海华东师大附中学生、少先队员韩
利明,一天和她的小妹妹在马路上走路,小妹妹
忽然弯下腰去拾起一分硬币,还问姐姐:“给我好吗?”这时,韩利明立刻想起“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事迹,便对妹妹说:“拾到东西应该归还失主,找不到失主,就交给警察叔叔。”于是小妹妹愉快地向马路口的警察岗亭走去了。
其二:上海静安区废品商店孙忠义在路上失落了一千元公款。在同一时间里,一位十多岁的小朋友在康定路废品回收站附近拾到一叠崭新的钞票。他走进这个废品回收站,向站里的职工说:“叔叔,这是在你们附近拾到的!”放下钞票就走了。事后,孙忠义沿路找回来,终于在这个回收站找到了失落的一千元。
一分钱诚然是微不足道的,但它正如“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事迹告诉人们的:“如果你留下它,它就能在你的心灵里染上永远抹不掉的污点。”而且,这在年轻一代的心灵里,更会种下罪恶的种子。
从这两个故事里,我们还可以看到那种把拾金不昧视为极其平常、理所当然的优美品德。那位儿童,并不想由此得到父母、老师和同学的夸奖,所以连个名字也未曾留下。
在少先队员韩利明、那位十多岁的儿童和“南京路上好八连”之间,在“南京路上好八连”和整个革命队伍之间,我们看到一根串连着的红线,那就是我们党的共产主义思想教育的红线。列宁一再强调的要对年轻一代进行共产主义教育的遗训,正在我们的国家里得到发扬。
列宁在《青年团的任务》里这样教导我们:老一代人的任务是推翻资产阶级,新一代人所面临的任务就更复杂了。“地基已经清理好了,年轻一代的共产主义者应当在这个基础上建设共产主义社会。”怎样建设共产主义呢?除了发展社会生产力外,也还要培养人们的共产主义道德品质,因为共产主义“道德能帮助人类社会升到更高的水平”。
新的一代的共产主义精神面貌,需要革命长辈们精心培育。在人们的思想领域里,无产阶级如果不去占有它,资产阶级就会去占有它,即使他们生活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即使他们也是工人阶级。如果不对年轻一代加强共产主义教育,他们就会身在福中不知福,革命意志衰退,一味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了。这样的年轻一代,难道能担当起建设共产主义的重担吗?幼苗之生长成大树,不能只依靠水的滋养,它需要阳光。不见阳光的花木,只会畸形地发展形体,它开不出灿烂的花,结不出丰硕的果。
在话剧《以革命的名义》的最后,列宁说:“以革命的名义想想过去……不,只有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人才会忘记,而那些,我们为他们而生活的人,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因为忘记,那就意味着背叛!”以革命的名义,记住列宁的教导吧!让我们的新生的幼苗,在共产主义思想的阳光下茁壮地成长为不怕任何狂风暴雨的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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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南国学识草木名
枚屋
南宁市街头凤凰树夹道,树梢怒放着火红火红的花朵,像点着了联珠鞭炮噼咧啪啦响彻街头,迎接来客。
我是5月末到南方去的,火车进入广西境内,两旁盛开的夹竹桃,一簇簇地从窗外闪过。时见北方人家爱在小院里点缀一两枝夹竹桃,想不到它的原籍在岭南。到南宁,初见的凤凰花却又这等热情如故。接着,借旅途空隙,寻花问柳,交结了几许益师良友。
相思树似曾相识。树躯挺秀,枝叶似槐,正开着一穗千蕊的小黄花。相思树夏秋间发花,结实似细皂荚,到来春荚枯子老,内生红豆。原来王维诗中“春来发几枝”是指春天结子,不是说春天开花,所以下面接着说“愿君多采撷[xié],此物最相思”,承上启下,结构严密。回想当初念这首名诗时也未求甚解。以前,广西的同志曾送我几颗红豆,有的是通体作珊瑚色的,也有的是大半截珊瑚红,头上长个小黑点的,一时也未辨别这细微的异征。原来此物有三个品种:浑身通红,大如芸豆的,叫做红豆;浑身通红,比红豆略小而似黄豆的,叫做孔雀豆;体积与孔雀豆相仿,大半截红色小半截黑色的,才是相思豆。在明园宾馆里还放着不少我不知名的盆花,正好一天早上养花同志前来换花,趁此就向他领教。青枝绿叶间缠绵不断地冒着细细的小白花,如珍珠泉底汩汩[gǔ-gǔ]上升,晶莹成串的水珠,怪不得命名为龙吐珠。花如象牙红的大绒球,不过这个绒球编织得稀疏有致,有一个朴实的名字网球。麒麟甲的青叶真和鳞甲一般,一片包着一片,不禁令人联想到年画里的麒麟送子。满枝散发着热热闹闹的金黄色的小喇叭花,谁给它取了黄蝉这个名字,不仅绘色绘影,简直绘声了。
后下到县里,又结识了一些北地罕见的瓜果。叶似美人蕉而略呈紫色,原来是芭蕉芋,是多年生的草本植物,茎下薯块味甘如荠,可惜未到收获期,没有尝试。尝到的是另一种薯类植物——木薯。这里种植木薯不少,薯块磨成粉做糕,色香味似广东的伦加糕。它又是一项重要的经济作物,粉质粘性大,可作药片的外衣。木瓜树远望像梧桐,高耸入云,枝间果实累累,总是五、六个合抱一团,《刘三姐》歌词中唱道“木瓜结果抱娘颈”,描摹逼真。其时瓜刚成熟,摘下时还是青的,放几天皮泛黄了,破开来是粉红瓤,黑子,清甜爽口,营养价值很高,产妇吃了能催奶。另外,有一种树菠萝,其实与菠萝毫无相似之处,其时尚未成熟,一个个青灯笼似地挂在树干上。据当地同志介绍:很甜,里面是一瓤一瓤的,又说形状像蜂窝,大概他见我神色还不甚了解,只好说:“您没有尝过,是很难给您形容的!”我国地大物博:地大,有个面积的概念,似乎还不太难;物博,真是知识无涯,谁敢说对各地所有的物产都亲口尝过,亲眼见过……?
旅履到了昆明。偷闲参观了云南植物研究所,又邂逅[xiè-hòu]了一些琪花瑶草。蜘蛛兰是一种并不奇异的兰草,我却孤陋寡闻,头一遭见到。同行者说它像长了六根长胡须的白牵牛花,形状确实如此,但未道出其素雅宜人的风骨。参观植物研究所的前夕,我们有幸见到昙[tán]花一现,昙花开在仙人掌顶梢,玉肌雪肤,娇嫩非凡,清香四溢,熏人欲醉。翌[yì]晨,一朵朵耷[dā]拉着脑袋,像人生宝贵的青春,稍一放松,时光无法倒流。当天也有人说这不是昙花,是琼花,似乎展开了一场小小的辩论。到植物研究所,又见到一颗木本的昙花,正含苞待放。仔细一问,才知我们前夕所见的是属于仙人掌科,原产南美的昙花;这棵木本是属木兰科的,名唤优昙花。小小辩论至此才告一段落。还有一种藤蔓类植物鸡蛋果,果实形态体积浑若鸡蛋,味道似西红柿而稍酸,产于华南,可作饮料。品种善变的球根海棠,每经移植即变种,从陈列的二三十盆看来,浓妆淡抹,竞芳争妍,仿佛一家俊巧的姐妹,又出落得各有千秋。素闻云南山茶花之名,但是要在新春才能见到开花。研究所会客室里悬挂了几幅有宋人遗风的茶花册页,也只能“画图省识春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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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横眉录
东方犀
美国共产党总书记霍尔同志再次严正宣布:美国共产党坚决拒绝屈从反动的“麦卡伦法”。在提到美国联邦法院将要审讯共产党的时候,霍尔同志把这次审讯同十七世纪马萨诸塞州的审判和政治迫害相比。那时“受害者不是由于犯罪而是由于拒绝承认有罪而被处死”。(见十二月九日人民日报)
古今中外的反动派,面貌不同,手法各异,但凶残和无耻是毫无二致的。“不是由于犯罪而是由于拒绝承认有罪”的受害者,岂仅发生在十七世纪的马萨诸塞州?当奸佞[nìng]专权、恶人当道的时候,多少忠良遭到诬陷,多少正直无辜的人横被诽谤!秦桧[guì]杀岳飞,罪名是“莫须有”。尽管当时就有人质问他:“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但反动派从来是不可以理喻的。他们总是想牵着天下人的鼻子走,颠倒黑白,混淆是非,骄横专断,一意孤行。他们有的是翻手为云复为雨的无耻伎俩,谁要是不服,就诬蔑之;诬蔑之不足,就残害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而他们总以为苦心罗织的那些所谓罪名(甚至拒绝承认有罪也能成为罪名),可以使别人心服;他们也总以为自己的大棒和屠刀,又可以使天下人缄口。
然而,赵高指鹿为马,结果只给自己留下千秋笑柄,鹿并没有变成马;秦桧以“莫须有”三字杀害忠良,结果只落得自己沦为历史罪人,至今还跪在杭州岳王坟前受尽后世人唾骂。美国的“麦卡伦法”也好,别的反动派的其他法宝也好,最后总是要被革命的人民扔进汪洋大海。白的总是白的,你用什么方法也难把它说成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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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有多少种古书?
知非
从前问过在北京图书馆工作的一位老朋友,我说:要把你们馆藏的古书读完,需要多少时间?他说:若你一天都不间断,大约需要六七十年。可惜我当时的态度不够严肃,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没有进一步询问每天读多少,如何读法?是精读还是涉猎?
我们究竟有多少古书?确实应该大略地了解,至于如何读法,各人有各人的爱好,各人有各人的专业,也就是各人有各人的角度和重点,先不谈它。
过去一提到古书的数量,总是说“汗牛充栋”、“浩如烟海”,好像多得无法统计。最近李诗同志提出了几个估计的方法(见1961年11月1日《文汇报》),我觉得大体上可以作为基数。一是收入丛书中的古籍,根据最近出版的《中国丛书综录》的子目,共为三万八千八百九十一种,即将近四万种;一是没有收入丛书中的单刻本,只清朝人的著作,据孙殿起编的《贩书偶记》的记录,约达一万种,清代以前的单刻本古籍,还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估计也不会少于一万种;一是专记载山川地理的书,据朱士嘉编的《中国地方志综录》所收的,是七千四百十三种。
由以上三大据数,便接近七万种。再加上小说、戏剧、家谱、年谱、金石拓本和佛经、道藏等等,数量也不小,除去重复,加加减减,可以大概地说:我们的古书约有七、八万种。当然这个估计是不十分精确的,但也有相当的根据。
《四库全书》是我国古书的总汇,据文渊阁所藏的一部是三千四百五十九种,三万六千七十八册。我这样设想:一天读五册(上午两册、下午两册、晚上一册),一年可读一千八百本,连续二十年的工夫,即可把《四库全书》三万六千册读完。若一天不能读五本,则时间还要多。
这只是一个设想,事实上没有谁去这样傻读。在古代书还不很多的时候,古人早已告诉我们博与约的方法,博是博览,约是精研,这是治学的原则,互相联系,并不矛盾,古人所著的读书法之类的书已谈过多少次。所以我们面对这大量的古籍,一方面要有古人“束发受书、皓首穷经”的钻研精神;另一方面也不是无从下手,让古书把我们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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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诗文小语

解决了“木兰辞”的疑难问题
丁力
在四月一日“文汇报”上,读到林庚同志关于“木兰辞”中的“燕山”和“黑山”一文,他考证出:燕山就是古燕州之燕山,蓟[jì]北之燕山。自临渝绵延西来的长城,就在这个山脉上。黑山呢,就在燕山的附近,即今北京十三陵一带,明中叶因修长陵,便把这座山称为天寿山。黑山之名,遂被淹没。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很重要,它解决了一千多年所没有解决的问题。考据材料,也确凿可信。
过去一般的看法,认为燕山,即燕然山,就是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杭爱山。黑山,即杀虎山,蒙古语为阿巴汉喀[kā]喇山,在今呼和浩特东南百里。二者相距约千里,绝不会出现“木兰辞”中所描写的情况:“暮至黑山头……但闻燕山胡骑声啾[jiū]啾”。这显然是解释不通的。同时,二地都远离当时国境千里以外,这就产生了木兰所从事的战争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对这首名诗的思想性,就会有所减弱。现在考证出黑山就是十三陵附近的高山,燕山就在北京东北的长城线上,这就很合乎上面诗句中所描写的情况,以及“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的紧张气氛的由来。而且可以肯定木兰所从事的战争,是保卫性的,这就更能帮助我们理解“木兰辞”的思想性。
我觉得这是一篇好的考据文章,不仅关系到“木兰辞”的艺术性上的解释问题,而且关系到思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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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采药姑(木刻) 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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