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1月4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缺陷者的鲜花
秦牧
有一件事情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被人称誉为乐圣的贝多芬,到了晚年耳朵完全聋了,他指挥着交响乐队在演奏,自己却没有听到什么。听众向他发着雷般的掌声,他也不知道,到了同伴向他示意的时候,他才猛醒地向听众致谢。匈牙利著名的音乐家李斯特曾经在贝多芬面前演奏钢琴,李斯特接受了这位长者的命题,奏出了一串串美妙的乐音,但是贝多芬却一点也听不见,他只是从李斯特的面部表情和手指动作理解到他的造诣,并据此吻贺他罢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生理上存在如此严重缺陷,几乎完全听不到任何普通音响的人,却陆续写下了那么大量美妙的乐章,他不是为的自己的耳朵,他为的是广大群众的耳朵!
像这样的历史逸事,今天我们追想起来仍是很感动的。在一个音乐大厅里面,美妙的乐音四溢,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甜蜜的艺术欣赏中,然而那个以全部生命活力舞动着他的仙笛般的指挥棒的音乐家,自己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
但是这位不幸的音乐大师,我想,他所感受到的另一种幸福,恐怕又是当时那音乐大厅里许许多多的人所没法体验到的,这就是:不被缺陷和困难吓倒的那种劳动创造的快乐!
这样的事情,我们现在不是也时常可以见到吗?
年前,有一个苏联的芭蕾舞团到中国来演出,那音乐指挥,是一位眼睛瞎了的七十岁的老者。有一次演出时我刚刚坐在第一排,看到这位老艺术家被人搀扶着走上指挥席,全神贯注地摆动着指挥棒的情景。想到他原可以在家颐养天年却不愿意休息,行程万里到国外来参加演奏活动,而当舞台上那些美妙的舞蹈在演出时,他却一点也没有见到。虽然这样,他又是劳动得多么起劲呵,说老实话,有不少时间,我的视线不能专注于舞台上那群美丽如花的正在舞蹈着的姑娘们,而是集中于这位穿着庄严的礼服的老音乐家身上,特别是他强劲有力的双臂上了。一时,我想起了盲诗人荷马,聋音乐家贝多芬这一类的人物,想起了中国的“生无所息”的崇高的格言,想起了“英勇无畏”这些珍贵的词句,也想起了苏联诗人对于劳动的赞美诗:“尽管人间的字眼纷繁无比,有的闪光,有的灼热,有的燃烧,像黄金,像纯钢,像宝石,但是,最神圣的还是‘劳动’这个词!”
就在我们身旁,不是也有好些这样的人物么!这些年来,我们听到有多少残废者、缺陷者在学习和创造上攀登了怎样的高峰呵!有些人,半身瘫痪了却成为扫盲能手,有些人,身体残废了却发展成为艺术家,翻译家。在广州,就有一位盲艺人,在他的晚年更加闪耀着生命的光辉;不久以前他还经常登台演戏。还有一位从事“微细雕刻”的象牙工艺师,他能够在一粒“象牙米”(米那样大小的象牙粒)上刻十八罗汉,在一粒“象牙芝麻”上刻上岳飞的《满江红》,这位艺匠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你如果以为他是由于从事微细雕刻而瞎了一目,那就大错特错了;他是在青年时代右眼失明之后才从事这种微细雕刻的研究。他原来仅存的一只眼睛,竟比常人不知道高明多少倍地发挥起作用来了。
这些缺陷者、残废者捧出来的艺术花束往往是格外鲜艳的,他们的汗水,化成花朵上晶莹[yíng]的露珠了。
这多么使人想起逆流洄游的勇敢的鲑[guī]鱼,以及那搏击长空的豪迈的苍鹰!
把阻力化成动力,使坏事尽可能变成好事,这些缺陷者在艺术上的卓越成就不正是一些雄辩的例证吗?
如果说一个个寻常的人振作起精神、激发起毅力来尚且可以创造如此的奇迹,那末,为最先进的思想所完全武装起来的人,这样的人所组成的集体,这样的集体所领导的国家,将能够克服多少的困难,创造多少的奇迹呢!
让我们赞美能够征服缺陷的大勇者!
让我们从历史上某些缺陷者所栽培出来的瑰[guī]丽的艺术鲜花中,更好地领略“勇敢”“劳动”“创造”这些词儿的芬芳吧!


第6版()
专栏:

祖国的更夫
易莎夜海上升起蓝色的薄雾,消融了远岸上明亮的窗户,风儿隐约地传来歌声和笑声,不眠的海港,谢谢你的祝福。今夜,战舰又开始远航,巡逻在我们熟悉的征途;星空里飞行着机警的夜鹰,边防军也踏上了国境的小路……我踩万朵浪花,他挂一身露珠,山地的小道崎岖不平,海上的浪山高低起伏;坦荡无际的天空呵,难道没有一丝儿险阻?一头浪,一丛草,一朵云,我们都不能大意、马虎!战士在云空、雾海和高山,织一架警惕的网守护着国土,告诉我们的公社、矿山和工厂,祖国到处都有不眠的更夫。


第6版()
专栏:影评

海阔天空任飞跃
——看彩色纪录片《国防体育之歌》
任道
国防体育在我国是一项新的事业。它的内容是丰富多采的。在陆上,包括从通讯到遥控的无线电运动、铁马飞奔、翻山越岭的摩托车运动、最基本的军事技术——各种口径和式样的枪支的射击运动;在空中,包括通向航空事业起点的航空模型运动,飘飘然遨游长空的跳伞运动和飞行的开端——滑翔运动;在海上,有“海上轻骑”的摩托艇运动、航海模型运动以及掌握海上生活技能的航海多项运动和探测海底奥妙的潜水运动等。
人们称“国防体育”是勇敢者、坚强者、智慧者的运动,这是并不夸张的。
纪录片《国防体育之歌》以生动多姿的笔调,描绘出了我国青少年们利用课余和业余时间,从事这些诱人的运动的情景。他们不仅从中锻炼了身体,培养了勇敢、顽强的意志,同时,也学得了丰富的科学技术知识,学得了建设祖国和保卫祖国的本领。
北京的孩子们,在假日里,和工人叔叔、身经百战的将军在一起参观和练习射击,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将成为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山东农村的少年,以自己的双手,用“土材料”制造出了发报机,“嗒!嗒!嗒!”的声音,不只是神秘的电讯,而且是从幼小的心灵中迸[bèng]发出来的智慧的火花;洛阳的小学生,在自己的小工厂里,制造出了式样新颖[yǐng]的收音机,他们劳动的果实,将成为人们学习和生活中的良伴。红领巾们虽然还不是航空工程的干将,只能用竹片和纸张来制造“飞机”,弹射滑翔机还只能在足球场上施展本领,但是,他们的前途是无限的。
纪录片《国防体育之歌》也唱出了体育运动为生产战线增加生力军,为国防战线准备后备军的雄浑的歌声。射击运动员和摩托运动员,在茫茫的草原上,以他们平时练就的本领,和成群结队的黄羊奔逐,展开了一场收获丰硕[shuò]的战斗;农村公社的青年,第一次坐上滑翔机,还显得有些胆怯。但是不久以后,他们就驾起了飞机,在天空中撒布农药;练就潜水技能的潜水运动员,在碧波中浮沉,他们不是在作一次欢乐的漫游,而是在替公社检修水库的闸门,让河水灌溉万亩良田……。
积极参加国防体育活动的青年,学得了各种技能,当他们光荣参军以后,经过短期训练,就熟练地掌握了各种技术,很快成为真正的空军战士,成为坦克兵,成为保卫祖国领海的海防战士。在一场“捉水鬼”的游戏中,那些稚气未退的未来的“战士”是多么的紧张和严肃。年青的海洋学院的学生,又是海上战斗的民兵,在一次海上野营的活动中,他们受到了解放军海军官兵以战友之礼的接待。他们登上舰船,他们一起乘风破浪,他们一起高唱着:“保卫祖国的大地!保卫祖国的天空!保卫祖国的海洋!”歌声激动着人们的心弦,歌声也激发人们勇往直前!


第6版()
专栏:

喜话晦庵
郑振铎与《新社会》
与鲁迅合编《北平笺谱》的西谛[dì](郑振铎[duó]),于1958年10月17日赴开罗途中,飞机在苏联境内失事遇难。当时我还在上海。我的北来,最初即出于西谛动议,中间因为工作关系,几次三番,不能成行。当我终于来到北京的时候,不幸西谛已成古人。1959年周年忌日,曾往西郊八宝山墓地凭吊,默默地告诉他我已来到他的身边。晨曦[xī]满林,一碑耸[sǒng]立,回顾踯躅[zhí-zhú],热泪夺眶。想起与西谛订交二十余年,我一直以后学的身份和他接近,向他请教。在私人交谊上,实在没有太多的话想说,他的渊博,他的坦率,他的气魄,他的勇往直前,的确给我以非常深刻的印象。三年以来,每当我接受一个新的任务,开始一项新的工作,自维小船重载,深惧颠覆的时候,就会想到:要是西谛在世的话,……嗬,嗬,一个人死后而能时时让人在这种场合缅怀他,这就足以说明他的生命的可贵与力量。
西谛写过诗,写过散文,写过小说。在这方面似乎很难说他有多少超越同辈人的地方,然而谈中国现代文学而不涉及西谛,却是一件难以设想的事情。在文学研究会的发起人中,他是串连南北的最热心的组织者,当时身居北京,却积极地写信给尚不认识的在上海的沈雁冰、胡愈之等,力促其成。他编过《文学研究会丛书》,编过出版时间长、影响大的《小说月报》、《文学》以及一脉相承的《文学季刊》、《文艺复兴》等重要刊物。还有一点,“五四”前后,西谛在北京李阁老胡同铁路管理学校读书,热烈投身学生运动,不仅是俄国文学介绍人之一,而且是社会主义思想的早期播种者,他和瞿秋白、耿济之、瞿世英、许地山合办的《新社会》旬刊,正如《新青年》、《每周评论》、《新潮》、《国民》、《少年中国》一样,在青年中也是一个旗帜鲜明、备受欢迎的刊物。不过由于很早即被禁止,刊物又较薄而不易保存,因而不大为人知道,就其作用来说,其实并不在一些大刊物之下。
《新社会》旬刊出版于1919年11月1日,开始为小报型一大张,自1920年1月1日第七期起,改为十六开本,每期十二页至十四页的单册,遇到专号则增加篇幅,共出至十九期。最后一期出版即被禁止,因此这一期和前面的单张,很少发现。中间的几期我曾见过。刊物用“社会实进会”名义发行。秋白同志几乎每期执笔,西谛则多至一期两三篇。他们揭起社会改革的旗子,提出例如婚姻、家庭、妇女特别是劳动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十七至十九期就都是“劳动号”。从整个倾向说来,虽然带着明显的改良主义色彩,却也有不少正确的主张。秋白同志以外,西谛曾经指出:“资本主义支配下的社会,已经没有存在的余地了!他的黑暗,他的劳力和消费量的分配的不平均,他的残酷,‘以人类为牺牲’,以及其他种种的罪恶,已经使生活在他底下的大多的人类,感着极端的痛苦,而想用各种的方法,做各种的运动群起而推翻之了!”因此他认为欧洲社会民主党一方面“信奉社会主义”,一方面又“不采用革命手段”,是“不彻底的、乡愿的、绅士的社会运动”,正轨的社会主义应该是“俄国的广义派”(第十一期《现代的社会改造运动》)。他又指出资本主义社会里的工人不仅是做工的,简直是“一种货物”;“在社会主义底下,……没有被雇于人的,也没有雇人的。因此没有雇佣制度,而劳动问题,自然也不发生了。”(第十七期《什么是劳动问题?》)这些言论,在当时可以说十分难得。但由于种种限制,他既不能作进一步分析,甚至还把布尔什维克和安那其主义混为一谈,却又不免显得浮浅和模糊。当时的进步知识分子大抵都有这样的现象,秋白同志在《新俄国游记》里曾经提到这一点。
从《新社会》开始,西谛经历了一条曲折的道路,最后走入了真正的新社会。他对现代文学作出了很大的贡献,然而他的成就又决不止于现代文学一方面。


第6版()
专栏:

怀寄秋田雨雀老人①
侯甸斗争的记忆永远不被尘封,二十五年前往事常泛心胸;记得为了向您告别,几番相约才避过恶犬追踪。那时樱花正飘落村径和庭院,我踩着春泥,迎着晨风,登上您蛰[zhé]居目白的小楼,②轻声低语,却海阔天空。一个战士懂得何时应当献出生命,谁也不问什么时候重逢,您只奋笔疾书:我们前瞻!我们战斗!临别赠言并非寻常那句“珍重”。透过炮火硝烟,知道您艰辛种种,而战后新鸿报您雪雹纷飞不改容;分手时您虽已白发飘萧,如今您却像一株红菊傲战西风。十六年来你们民族灾难更加深重,您的发一定更白,您的心一定更红。每逢遇上来自富士山的朋友,总要探问您——先锋队里的老英雄。尽管丸之内还是群魔乱舞,③尽管横滨港还是急浪惊风,大岛的火山一旦崩天爆发,新社会要在我们手里美到巧夺天工。秋田雨雀是日本著名作家、世界语运动倡导者,一向同情和支持中国革命。战前即不顾日本统治者的压迫阻挠同居留日本的中国同志和进步青年过从交往,备极关怀。目白是东京近郊的一个区。丸之内是东京的繁盛中心。


第6版()
专栏:

阿凡提的故事
赴宴
有一天,阿凡提穿着破旧的衣服去参加喜筵[yán],但在筵席上谁也不理他,不给他饭吃。
阿凡提马上跑回家里,换了一身锦绣外套,又来赴宴。
这时,主人马上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到上席,并端上丰美的酒肴[yáo],请阿凡提用饭。阿凡提把夹袢(外衣)袖口对着盘子,道:
“请吃饭吧,我的夹袢。”主人见了很奇怪,问:
“阿凡提,这是什么意思?”
阿凡提说:“既然你尊敬的是我的新衣服,那么这些美酒佳肴就让它来吃吧!”
每天必到的贼
阿凡提寓居某县公署。一天,卫士们捉来一个贼见县官,县官一眼就认出来,怒不可遏[è]地骂道:
“恶鬼,多不要脸!这次,你是第八次被捉到公署来了。”
阿凡提在一旁哈哈大笑。县官非常生气,问阿凡提:
“你在笑我吗?”
阿凡提说:“这贼被捉到公署八次算得什么,每天必到的贼有的是哩!”
(卜昭雨译)


第6版()
专栏:

僮[zhuàng]女赶街  邓二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