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1月11日人民日报 第6版

第6版()
专栏:

在国境线上
〔阿尔巴尼亚〕  卢安·卡费泽齐
1961年1月的一个夜晚,三个匪徒被送到阿尔巴尼亚—南斯拉夫的国境交界处。
——穿过去,快,小路没人,南斯拉夫情报处上尉对他们说,天亮前要到达阿尔巴尼亚境内。你们听懂了吗?
——全懂了。匪首埃梅答道。
——剩下的事,我看都已经很清楚了,是吗,埃梅?
——是的,上尉。
上尉握着匪首的手,脸上露出微笑,不放心地又加了一句:
——行动时要绝对冷静。等候你们的消息。祝你们一路平安!
匪首埃梅按照他的上司的命令,同另外两人一起摸到国境线的界标处,他们先悄悄地听了一阵,然后,三人便越过了区分着两个世界、两种制度的国境分界线。
边防军小队长发现脚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钟。
——脏东西!他又气又恼地说。他开始悄悄地仔细观察,想弄清楚这些脚印是几小时前留下的,共有几个人。
——脏东西!他机械地重复着。随即放了一颗信号弹,向边防站指挥员报告情况。
——啊!是这个。边防站指挥员望着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的红色信号叫了一声。信号熄灭了,但指挥员两眼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他想起最近来自地拉那的教导:铁托分子一定会在党代表大会开会时,向阿尔巴尼亚国境加倍派遣特务。他觉得很自豪:没有任何东西能逃过党的机警的眼睛。
——卑鄙的家伙们!他们将看到他们是在跟谁打交道!片刻之间,他就拟制出一个行动计划。
——莫哈莱姆!莫哈莱姆!他大声喊道。训练警犬的教练员莫哈莱姆·塞弗里中士闻呼朝他跑来,这是个马拉卡斯台尔地方索路斯原籍的很白净的青年。
指挥员用爱怜的眼神打量这个白净但是坚毅的、准备随时应付一切情况的、带有稚气的青年。
——听着!他命令着:巡逻队刚刚发出信号。有人潜入了我们的国境。
——是的,中士目不转睛地答道:我看见这个信号了,我已在等候你的命令,指挥员同志。
——好极了,边防站指挥员高兴地说:警犬呢,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带上它,和我一起到出事地点去。
过了一会儿,边防站指挥员和另外几个边防战士在黑矇矇的夜里朝着匪特们偷越国境的方向前进。
人们打着手电筒观察了脚印。中士悄悄地走近警犬。警犬在脚印处嗅了一阵之后,便要跑去寻踪。可是,教练员把它唤住了。
——康!再嗅一次。
警犬像一个守纪律的人,又回到原处,它看了主人一眼,就去嗅脚印,然后跃回主人脚下。
——追寻!教练员莫哈莱姆·塞弗里负责领队。我要你们捉活的;不然,打死他们。指挥员命令着。
军令下达后,指挥员回边防站去了。
——去通知边境农民互助组。指挥员对等候在边防站的其中一个战士说。
话声刚落,人们看到从边防站发出一颗信号。没过一会,一群全副武装的农民已走上岗位,埋伏在这三个不速之客可能经过的小路上。
午夜。一片漆黑。莫哈莱姆·塞弗里随着警犬的去踪急步走在同志们前面。
——快,康,快些!
警犬鼻子一直嗅着地面跑在前面。教练员盯着它。可是总有几分不安在纠缠着他。
——如果追寻的时间无限的拖长下去,康会追寻不到的。教练员完全了解康的体力能追踪多少小时。但谁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了?
不安的情绪一刻也没离开他,在他确信匪特们不能藏身的地方,他便把警犬抱在怀里,加快脚步。但就在前面又出现了一片复杂地形!一片盖满乱石和荆棘丛生的地方。
——现在该你的了,康!他全神贯注,跟随在警犬的后面。
警犬,不停地边嗅边急走着。但是教练员急得两眼冒火:
——如果我没能完成这项任务,指挥员会怎么想呢?
这当儿,他想起父亲最近给边防站的来信。其中一封这样写道:
——我的孩子们,告诉我莫哈莱姆最近的表现怎样,他是尽职的吗?是不是……信里不断问这问那。他又想起父亲沙迪克·塞弗里在送他出发那天在旗子下面对他的嘱咐:
“听着,孩子,要为自己和为国家增光。不要后退,莫哈莱姆!永远不要背向敌人,宁可饮弹死去,不要屈膝于敌人!你懂吗,我的孩子?”他尽量想摆脱当时的情景,不去想这些,但越往前走,他出发离开家那天的情景和父亲的面庞就越清楚的出现在眼前。
——前进,康!他轻声地向停住不前的警犬说,它像迷了路似的。
但是警犬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打转转。
——它是发现目标了,中士看到又回到原处的警犬时这样想着。他加快了步伐,其余的人紧跟在他后面,就在这离边防站十三公里的地方,在阿尔巴尼亚的国境内,印上了这些外国人的脚印。
——前进,康,前进!中士命令着并愤怒地说:脏东西,既然已经跑进来这么深了,那就更难逃了。
来到一处敌人不可能隐藏的暴露地带,中士又抱起狗来加快了步子。
埃梅和他的同伙偷越过国境后,已经有五个小时了。他们已经深入到离国境线十六公里的地方。可是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我的朋友们,他对同伙说:只要能到达阿尔巴尼亚国境以内四或五公里远的地方,就不容易有碰到边防军的危险了。
也真的是这样,这三个匪特提心吊胆地通过了四或五公里深处的第一道关。他们稍为安心些,但是仍然不敢稍有怠慢,出发时上级的命令是:
“天亮前要到达希科德尔城附近”。
现在他们卧在荆棘中停歇下来,准备等到拂晓时,利用市集的日子,夹杂在农民中混进城去。但是,寒冷的正月的黎明却在他们的惶惑中迟迟不来。
——好冷的天气啊,其中一个匪特说。
——就是这个风讨厌,另一个无精打彩地说。
忧虑不安的埃梅冻得上牙碰下牙,摇动着脑袋。在他脚下,希科德尔湖在沉睡中,在湖水映耀下,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希科德尔城。
四处一片寂静,匪首想着他最后一次混入这个城市的情景,真的,那是很久前的事了。可这次又来了,又带着新的希望来了。
——不光是你们向这个城市潜入,还有不少人从南斯拉夫和从希腊方向向这个城市潜入。在他们来时,有人曾对他们这样讲。
埃梅想到人们曾向他讲过的关于阿尔巴尼亚的形势,想趁机会给两个同伙打打气。
——照他说的那样,他们要完了。
——这是毫无疑问的,另外两个回答。正如在乌尔干特殊训练学校里对我们说的一样。
——美国也可以在阿尔巴尼亚得到利益,这点是很清楚的。
两个同伙的回答,使埃梅高兴,他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就缩起身子做起美梦来了。他想到将同巴德科里查少校的会见,他似乎觉到希科德尔市的工厂失了火正在燃烧着——一把由他亲手点燃起来的大火。岂只这些,他还想到要烧毁这个城区的农业合作社主任的房子,还要毁掉所有阿尔巴尼亚党员在这里建立起来的一切,不让共产党员们得到安宁。一时,他好像觉得自己在拿着枪向他们袭击。想着这些情景,他又想起南斯拉夫情报处长的话:“全力打击共产党员、党的书记或党的其他领导人。”
——是,他像在说梦话一样的说,瞧我的吧。他越想仇越深,他觉得阿尔巴尼亚共产党人是他们的敌人中最可恨的敌人。
当塞弗里停住脚步的时候,五个多小时的追踪时间已经过去了。康拚命用力拉他。教练员明白那些在国境线上留下了脚印的家伙就藏在这附近。一切都清楚了。他很兴奋,但却用最大努力抑制着自己,使行动保持冷静。
——注意!他对警犬?喝着。
警犬立刻不动了。
——同志们,他继续用刚刚可以让人听到的声音说:一切情况表明敌人就藏在附近。我命令你们部署好,把他们包围起来,三分钟后,各就各位。
命令下达后,边防队员迅速地按照命令分散卧倒开来,完成了严密的包围圈。
——康,他又慢慢地说,跑步,咬住他们的喉咙。
警犬朝着匪特们隐藏的方向跑去,出其不意地咬住了正在热火地低论着他们在阿尔巴尼亚纵火的事的那个匪特。那家伙惊叫了。就在这当儿,边防战士们紧缩着包围圈。又听到另外一个人的惊叫声。
——不只一个!中士暗想着。
靠近匪特时,他用不容答辩的口气命令着:
——快投降!你们被包围了。不然我们的手榴弹要说话了。
——投降!其余的边防战士也喊道。
——先生!荆棘中的一个匪特叫着:先让狗撒开我,我投降。
很快,第一个呼求投降的家伙举着手站出来了。
在昏暗的夜色中,教练员很清楚地看到离他不远的两个匪特的黑影。
匪首埃梅很懊怒,他想和每次一样地威胁他的同谋,但已束手无策,康就像只小老虎一样直扑过去。
“好恶的狗!”他说着,便和它激烈地搏斗起来。
但是中士已赶到,厉声警告他说:
——举起手来,否则马上开枪!
匪首的迷梦结束了,他僵呆了,他举起了双手,用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说:
——别开枪!……饶我命。
按着中士的命令,警犬立即松开了口,站在特务前面监视他,随时准备只要他一动就咬他喉咙。
匪首被缴了械,带着手铐,像一只落汤鸡一样。
——向边防站发信号!报告偷越国境的铁托匪帮已经全部被擒!中士发着命令。
一个边防战士打出一颗信号弹。一颗绿色信号划破天空,这个已经开始发蓝的天空。这是党代会前夕的一个正月里美好的一天的开始。
  〔高常筠节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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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林区二日记
叶圣陶
八月八日立秋,上午十点过,我们在牙克石登火车,往大兴安岭林区。牙克石在大兴安岭西边,我们要去的甘河在大兴安岭东边,相距三百五十公里。先经过草原地带,各种草开各色花,就像是到处飞舞着嬉春的彩蝶。既而两旁有散立的松树和白桦了,有缓缓起伏的冈陵了,冈陵上松树白桦成林。下午四点光景到岭顶站,看站名就知道这儿是这条线路的最高处。在站上望岭北,满眼是绿,多宽广的林海啊!于是我得到两句诗,“连山林绿真成海,满地花鲜胜似春”。
一路上逢站停车,停车的时候往往交车。开过来的车全装木材,截得长短如一,叠得整整齐齐。在岭顶站就见一列车蜿蜒而上,出没在林海之中,像一条龙。从前人赞美出山的泉水,因为泉水出了山就要去沾溉大地。这些出山的木材啊,要送到全国各地,支援各方各面的基本建设,同样值得赞美。而木材不会像泉水那样自己跑出去,这就该转而赞美伟大的人力了。听牙克石的萨书记说,从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到如今,大兴安岭林区已经输出木材二千万立方米。
身到大兴安岭,才发觉平时的想像错了,同行的人差不多都有这个感觉。从一个“岭”字,就想像到秦岭那样岩峦[luán]磅礴[páng-bó],长江三峡那样峰崖重迭,哪里知道完全不对,就是站在岭顶上,前瞻后顾,也只见缓缓起伏的绿浪而已。别处山上树木杂,长得参差[cēn-cī],又兼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见得山形勾勒分明。大兴安岭的林木,百分之八十以上是落叶松,长得整齐,而且略无缺处,远远望去,漫山遍野铺着绿色的绒毯,使群山的线条显得那么柔和,几乎难分界划。我作了这样一首诗:
母林绿暗幼林鲜,
嫩绿草原相映妍,
间以桦林挺银干:
画家着笔费精研。
我想同样是绿,要分明暗老嫩,这不太容易着笔,而明暗老嫩的界划不甚分明,又加一重难处。至于白桦林,我觉得那些银亮的笔直的线条,搀杂在各各不同而又非常融和的绿色里头,仿佛很调和似的,用画笔来描绘,要是线条生硬一些,选用颜料欠一些斟酌,怕就表现不出那调和的意味,甚至会显得刺目。当然,这只是外行人替画家担忧的想头。
再说落叶松。平时从没想到松里头也有落叶树,总以为松柏联称,凡是松全都四季青青的。既然落叶,可以想像凉秋而后,整个林区将会变为挺立着亿万株冲天直干的冰雪世界。改换冬装就改得那么彻底。听说落叶松的球果,每颗是三十二个鳞片,每个鳞片有两粒种子。种子长着翅膀,乘风而飞,能达一百米。靠种子的飞翔自然繁殖后代,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岁。可是现在人们采集了种子种在苗圃里,培育成幼苗,再移植到别处去。人工繁殖当然能够称人的心意,环境安排,日常养护,都可以尽往好的方面做,其结果是得到成长较快质量更好的木材。木材用作煤矿的坑木是一大宗,其他如枕木和电线杆,还有房屋的梁和柱子,也多用落叶松。松树皮可以提炼单宁,在化学工业方面,是一种极重要的原料。
白桦的用处也不小。木材可以制高级的胶合板,中含糖分很多,可以制糖。树皮可以提炼汽油。总之,如果列一张综合利用表,项目要多得多,我弄不明白,只好从阙[què]。那白桦皮非常可爱,像是细银丝编排成的,闪闪发亮。剥去银亮的外层,里层作玉润的象牙色,文理那么匀净细腻,叫你不敢心粗气浮随便把它撕破。无论外层内层,如果取作室内的护壁,我以为比糊上花纸漂亮,雅致。不知道有没有建筑家考虑过。
树木当然不止落叶松、白桦两种,还有榆、柳、青杨、樟子松之类,所占成数不大,只是附庸而已。
火车到达甘河在夜间十二点,我们已经入睡了。第二天清早,林业局十几位同志来相迎,到局中小憩[qì],并进早餐。解放之初,就在林区成立三个林业局,工人仅有两千多。逐步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个局,三个筹备处,干部工人共有十万二千人。各个局是独立的企业单位,由林业管理局统辖。局在林区分设若干林场,为管理的分支机构。林场又分设若干工段,实做采伐运输培育各项工作。这么多的人深入林区,还有家属,一切生活上的需要都得供应,文化教育上的需要也必须满足,因而一个林业局不仅是一个企业单位,实际上就是一个新的市镇。跟许多矿区垦区水利工程区一样,从前是渺无人烟,仅有自然景物,如今建设起新的市镇,千千万万人在那里安居乐业,为社会主义事业尽力:想想这情景,是多么伟大的转变啊!
进早餐的时候,听说有一位鄂伦春族的青年干部,从鄂伦春自治旗来的,我们就拉他过来,请他边吃边谈。他叫泉博胜,中学毕业,身体壮健,面目清秀,穿一身蓝布制服,说汉话挺流畅。他说鄂伦春族从前过部落生活,每个部落七八户,部落长由大家公推。猎获野兽,平均分配,没有争执。向不定居,哪里有野兽就赶到哪里。麻疹和风湿病是可怕的病患,敬撒满神求治,当然没有什么效果。拿猎获的野货跟外间换一些日用品,受尽人家的欺侮和剥削,不忍细说。解放以后才像登了天。鄂伦春自治旗建立起来了,到今年国庆节是十周年,族人聚居在旗里的有一千多,还有定居在别地的。各方面得到政府的特别照顾,健康情况大好,青少年都上学,已经有受高等教育的了。他说族人的特点是勇敢而和气,打猎从小学会,他自己打猎的本领就很不错,并非夸口。又说他已经结婚,爱人是汉族,在从前当然是不可能的。
早餐过后,我们上小火车,要经过五十公里,到一处地方叫库中。小铁路是林业管理局所修,轨距零点七六二米。管理局还修好些公路。所以林区的交通线真可以用蛛网来形容,主要为的运木材,也便利工人上班下班。我们所乘的车,构造和大小,跟哈尔滨儿童铁路的客车相仿,双人板椅坐两个人,左右四个人,中间走道挺宽舒。车开得相当慢,慢却好,使贪看两旁景色的人感到心满意足。车窗外就是树木,树木外边还是树木,你说单调吧,一点儿也不,只觉得在林绿之中穿行异常新鲜,神清气爽。古人栽了几棵梧桐或者芭蕉,作诗就要用上“绿天”,未免夸大。这时候我倒真有“绿天”的实感,要是搀些想像的成分,竟可以说映人衣袂[mèi]都绿。既而看见一条河道与铁路平行,一打听知道这就是甘河,水清见底,水草顺着流向徐徐袅[niǎo]动。我又得诗一首:
波梳水草成文理,
澄澈甘河天影蓝,
高柳临流蝉绝响:
清秋景色宛江南。
我注意到绝未听见蝉声,后来与老舍先生交换看诗稿,不约而同,他也有“蝉声不到兴安岭”之句。究竟是兴安岭上根本没有蝉,还是岭上气候较凉,蝉声早歇,我们二人都不知道。问几位陪我们入林的同志,也没得到确切的回答。
午后十二点半到库中,一下车就往左边的原始林跑去。所谓原始林,就是从没经过采伐的,那些树自生自枯,世代相传,占着这块地方,并且逐渐扩大领土。拿落叶松来说,从幼苗到长足要一百年到一百二十年,看年轮就可以知道。而从长足到枯死,到腐朽,又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眼前这些挺得高高的生气蓬勃的落叶松,是开始居留在这里的祖先的第几代后裔呢?脚踏在地上,软软的,陷到脚踝[huái],原来青草和结着浆果的小灌木底下,尽是松针和断枝碎皮,或者已经腐烂,或者将腐未腐,也不知道有多少厚。这些松针和断枝碎皮,是多少世代的生命的残骸呢?边跑边想,总觉想不清楚。
挑定一处地方,在地上铺了几方毡毯,大家坐下来。我学几位同志的样,索性躺下来,伸展四肢,仰面朝天,看明蓝的高天和悠闲的白云。落叶松的树冠并不相互邻接,因而不至于翳[yì]天蔽日,阳光漏下来,照得身上微微发汗。望那些树干,挺极了,好像都不是静止的,棵棵都在往上伸,直欲伸到蓝天。忽然听见枪响,就有人说打中了,是一只乌鸡。谁打的?当然是泉博胜。泉博胜证实了他并非夸口,好几个人掮着枪捧着乌鸡照相,分享他的成功的欢快。乌鸡大如鹅,全身乌黑,只翅膀边上有几片白羽。
在原始林中野餐,在原始林中听歌看舞蹈,全是平生所未经,那新鲜意趣实在难写难描。既而工人为我们表演锯树。一个人一条腿跪在地上,手里的锯离地不到一尺,就树干的这边锯,又就树干的那边锯,大约五分钟光景,一棵落叶松就横倒了。数数年轮,八十多岁,还没长足。又改用柴油锯锯另外一棵。柴油锯不须人力推拉,省力气,锯得快,只消两分钟,树就横倒了。听说还有一种电锯,也锯得快,可是电缆横在地上未免碍事,不及柴油锯方便。
锯树总算看到了,但是没看到一个工段多数工人在那里采伐的热闹场面。刚交秋令,还没下雪,无量木材从冰道上滑下去的情景当然无从看到。大家说,到冬令咱们再来吧。因为林区管冬令叫黄金季节,采伐运输最繁忙,看辛勤的人在冰天雪地里活跃,精神上该会得到极大的鼓舞。
在回到甘河的车中,我回味原始林中的印象,又作一首诗:
株株竞上望如伸,原始林中卧碧茵。
倏见乌鸡应声坠,神枪无愧鄂伦春。
* 倏[shù]


第6版()
专栏:

你给了我们双翅
〔阿尔巴尼亚〕马尔克·古拉库奇
在广漠无边的星海下,
垂杨和古松间,
新的家庭的温暖中,
情人们在梦想着未来的美好时光。
在广场和街道上,孩子们游戏着,
风筝在高高的苍穹里飘荡,
就在那儿,我们思想的大旗在迎风飞扬!
新的橄榄林在成长,
新生的果树像一望无边的海洋,
给阿尔巴尼亚的大地披上了新装。
用不着再去翻开旧的地图,
寻访昨天沼泽的遗迹,
倾听青蛙拙劣的歌唱。
呵!在比斯卡什森林没有开垦的中心地方,
再不要寻找浪漫色彩的安详!
像大江的水在奔流,
今天,我的阿尔巴尼亚,你就是这样!
你像巨人般地和我们一起壮大,
新的普罗米修士(注)的火燃烧在你的心脏。
呵!告诉我,还有谁胆敢扼止住,
自由之鹰的坚强有力的飞翔?
呵,党呀,创造的巨匠,向你致敬,
你给了我们不可征服的勇气,
你把慈爱加在母亲的心上,
你给了我们双翅,
你还赋予我们的两眼以明亮的光芒!
〔李宁来译  戈宝权校〕
(注)普罗米修士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之一,曾从天国里偷出神火传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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