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9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山颂
  杨石
我特别爱山。大概因为是山区长大的,从小就对山有了感情。傍晚,看见日落西山,月上东山,总以为山里面有一个奇异的世界。有时雾重云低,山好像伸出半截在天外;有时日朗风清,青山又紧接着蓝天,好像上天去的梯子。每当雨后斜阳,就可看到一道彩虹从山的这头连到那头。老人家说,用扁担把虹打断,会有许多珍珠宝贝流出来;而在月落星沉的黑夜,群山又突兀峥嵘,怪模怪样,引起人许多虎豹豺狼、妖魔鬼怪的联想。所有这些,都在童年的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小孩子的希望、幻想,以至喜怒哀乐,都离不了山。
在参加革命战争的岁月里,更和山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走过许多深山大岭,攀过许多峭壁危崖,钻过许多山坑石洞。当时也常被造化之功所感动,被大自然之美和丰富蕴藏所吸引,设想着有朝一日在那里搞一个垦殖场,在那里建一个水电站,在那里辟一个疗养区。但是更多的是计划着该在哪里驻军,在哪里放哨,在哪里屯粮,在哪里摆伤病院。我们常为获得一个有利的伏击地形而高兴,常为守住一条隘路而煞费苦心,常为攻占某个山头而付出血的代价。这时候,同山的感情就不是一般的感情,而是革命的感情了。山区有一个奇异的自然景象,当黑夜将尽,黎明到来的时候,地平线上最初露出的一抹红光,总是首先照射在山头上,阳光灿烂,山色苍翠。这常使我联想到山区的革命群众。他们在最艰苦的日子里,总是坚决地跟着党走,不顾一切地出尽力量来支援人民子弟兵。因而在人民革命的“凌烟阁”上,山区贫苦的革命人民,总是被排在第一列。
真正认识山区,更加热爱山区是在解放以后。全省知名或不知名的山看了不少,它们都以自己雄伟的气魄吸引着人。无论是粤北的石坑崆,海南的五指山,粤东的揭阳岭,粤西的十万大山,都是那么形势磅礴,气象万千。或则拔地而起,独傲群峰,“离天三尺三”;或则叠嶂西驰,万马回旋,“倒海翻江卷巨澜”;或则奇峰兀立,直指苍穹,“刺破青天锷未残”。人们都热爱岭南气候,岭南气候的形成,除了纬度之外,南岭山脉起了决定作用。是南岭山脉挡住了从西伯利亚南来的寒流,使岭南四季如春,万花簇锦;也是南岭山脉拦住了太平洋上飘来的大量水蒸汽,蕴藏着每年一千七百公厘的雨量,滋润着万物。你看,山总是自己承担着狂风暴雨,而把温暖和雨露给与别人,一千年,一万年也屹然不动。
岂但如此而已!山从来就是人类慈祥的保姆。五十万年以前,人类的远祖就是终年生活在山里的。搬到平原以后,仍然向山区索取着大量的生产资源和生活资料。但是,只有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度里,山区才真正变得富饶、美丽起来。如果你从空中鸟瞰一下地面,就会发现下面的一片锦绣山河如何逗人喜爱。在重峦叠嶂之间,忽然山环水绕,碧波万顷,那是新丰江、流溪河和数不清的人工湖、大水库;一忽儿,万绿丛中数点红,那是林区工人在进行着社会主义的红旗竞赛;一忽儿,云烟弥漫之中闪耀着珠光电炬,那是矿山工人在宝山取宝;一忽儿,白云之上飘着稻花香,那是山区人民把水稻种上了山岗。试想想吧!黎母岭的白藤,凤凰山的茶叶,北山的东茹,九连的松脂,广宁的苗竹,东兴的桂皮,阳春的砂仁,德庆的果子狸,……所有山林草木之利,有哪一个时代能像今天这样,发挥着如此重大的作用呢!
但是,山区可能给予社会主义社会的远比已经给予的多得多。广东全省是七山一水两分田,这就可以看出建设山区对建设社会主义的重要意义了。今天珠江上的夜明珠——广州,二千多年前只不过是白云山麓的一个小渔村,汕头市在一百多年前也只是桑浦山边的一片荒洲;茂名市和海南的通什,更是几年之间在空地上建设起来的新城市。留恋城市不如去建设城市,让我们继续响应省委的号召,到农村去,到山区去,到海南岛去,随着矿场、林场、畜牧场、垦殖场的建设,把千千万万个新城镇建设起来,把山区和农村建设得更美丽吧!
〔原载“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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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徒弟
  鞍钢工人 宁南
黄昏了,我的徒弟洪树民,仍然紧锁着眉头,蹲在那还没弄成功的自动钻眼机前,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现在已经六点了,树民的怀里还揣着今晚八点钟的火车票呢!我撵了他好几回,他只说不忙,怎么也不走。唉!小伙子被我提的这项自动钻眼机迷住啦!
五天前,他接到了回南方的调令,锁着个眉头来告诉我。我寻思,小伙子跟我学手艺一年多,师徒俩处得挺好,这回准是舍不得走啦。哪知道,他开口就这样说:“师傅,怎么办?眼看着不能帮你把自动钻眼机搞成功!”嘿,这一说反倒使我高兴,听得出来,小伙子的事业心还挺重哩!我答说:“怎么办?办你的手续,高高兴兴回家乡建设钢厂。这台自动钻眼机搞成功了,我准写信告诉你!”
五天当中,小伙子紧忙活,又是办手续,又是托运行李,一有空,就跑到我这里来。今天下午,他说是来向我辞行的,没谈上十句话,他就磨拳擦掌地干起来,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希望把自动钻眼机搞成功。现在就剩个传动的问题了,今天有希望解决这个问题的……。
天,逐渐地暗下来了,一台台车床前都扭亮了电灯。我又一次看表:“喔唷,不好,七点了!”再也不能耽误了,我只讲了声“走!”就命令他洗手。我提起网兜,把书包套在他的肩上,简直是拉着他,向车站奔去。
车站的月台上,熙熙攘攘尽是人,都向亲爱的鞍钢告别:此刻我就想着树民啦,话儿就像河水开了坝,讲了这又说那,其实,颠来倒去,也不过一个意思:“回去要出色地干活!”他呢,先还“嗯,嗯”地应着,后来,没声了。是他因为即将离开我们而难过了吗?我注意看看他,嗳哟,这小伙子思想早溜号啦,看他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死盯着远远岔道上的火车头呢!
“呜——”,北面来的一列车划空长啸。火车头“嘶,嘶”喷吐出蒸汽,那四个大轮儿“啌咣、啌咣”旋转着滚来。突然,我身边一个中等身材的小伙子向前窜出几步,把我的心儿急得咕咚咚猛跳一阵,忙伸出手去抓,一抓,抓住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嗳哟,是他!”我大声喊道:“树民,你乘的不是这列车!”他呢,像是没听见,又向前跨了两步。说时迟,那时快,“嘶——”,火车头擦面而过。这时候,树民转过身来,炸着嗓子,眉开眼笑地叫道:“师傅,师傅,有了——不走了——哈哈,有了!”——这是啥话!也没容
我细问,他一把抓着我飞步跑出站台,紧赶着到售票口,说好说歹在票上签了字,改作明天走!回过头来,他才定了定神,说道:“师傅,你注意到火车头下,串着四个大轮子的那根,那根——
“那叫拉杆!”我带点气地指点他,这毛头小伙子,居然冒着危险去看那么一根拉杆,真要好好批评他一下。
“嗯,师傅你看,”他把书包当图纸,掏出粉笔来一边画着,一边说道:“这样,传动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你想得真好!”我原先装了一肚子的批评话,哪晓得出口第一句就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深夜,我的表上,长短针又是竖竖一道线儿——十二点半了。远处,高炉不时发出巨人般的呼啸,电机车兴高彩烈地欢叫着。咱们的车间里,则是一片机床喧闹声。就在这沸腾的劳动时刻里,新的一天刚刚到来的时候,我们的自动钻眼机成功了!眼望着那似丈八蛇矛的钻头自动地向前钻进,树民才揩一揩汗涔涔的脸,用一种轻松的语调对我说道:“师傅,这下我可以走啦!”瞧那神气,仿佛才得到我同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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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王妈妈
  巴牧临街有一座破庙,平时谁也不去细瞧,煤球厂把它当堆栈,院子里长年乱糟糟。我从乡下刚刚回城,邻居们要我去破庙瞧瞧,两间北屋变成了饭厅,院坝里种满一片花草。王妈妈看见我,迎上来:“瞧!这地方可变样了!”过去这位不爱说话的妇女,如今变得有说有笑。我说:“这院子多么安静”,她说:“下班时可真热闹”,我说:“城里办起公社多好”,她说:“人人乐来人人笑。”我赞美她当了食堂管理员,她说:“就是算账慢得心焦”,我赞美这新的集体生活,她说:“没有共产党领导怎么
会有今朝。”看见她那双发亮的眼睛,洋溢着一个普通妇女的骄傲,她向我介绍亲手培植的园圃,好像说:公社的前途就像这红
花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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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古巴的英雄城市——圣地亚哥
  邢洚
从哈瓦那通向圣地亚哥城的一条公路,要爬过当年卡斯特罗总理领导古巴人民打游击的山区。从那儿可以俯瞰圣地亚哥城。它静卧在雄伟的马埃斯特腊山南面的海岸上,面临浩瀚的加勒比海,沿着宽阔的圣地亚哥海湾的三个方向伸展开去,远远可望见层宇栉比的房屋中高耸着十六世纪古老教堂的塔尖,和屹立在海上的赭红色的摩洛古堡。这座英雄城市的面貌给人的印象是险要而挺秀。
汽车进入圣地亚哥市郊区不久就经过那有名的圣璜山公园。这儿原来是西班牙人筑就的堡垒。1898年,英勇的圣地亚哥人民,曾在这里同西班牙殖民统治者进行了激烈的战斗。那时新兴的美帝国主义者因看到古巴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的革命快要胜利,于是在哈瓦那制造了美国军舰缅因号被爆炸的借口,派了海陆军队来圣地亚哥登陆,向西班牙“宣战”,夺取西班牙人在古巴的地位而代之,实际上成为古巴新的统治者。圣璜山公园绿油油的草地上陈列着当年战场上使用的大炮、枪支、炮弹等武器,这些东西使人们永远记得美帝国主义在古巴的这段可耻的罪行。
再往前进,即到了树荫复盖的林荫大道。马路两旁每隔一、二丈竖立着一座座古铜色的半身雕像,与人平肩,举手可及,上刻有姓名官衔与年代,一共二十多座,都是与西班牙人进行争取民族独立的战争有功的将军们和英雄们。
汽车经过这儿便到了“七·二六”中心学校,在市中区突出的高地上展现着数十幢粉红色的新屋,可容二千名中小学生。这里本来是巴蒂斯塔独裁政府派驻圣地亚哥监视人民的蒙卡达兵营。在1953年7月26日,年青的菲德尔·卡斯特罗率领了不到一百人的队伍,以仅有的拙劣的武器攻打了这个兵营,对巴蒂斯塔的独裁政权进行了第一次武装冲击。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这种反对独裁统治,争取自由独立的革命行动在人民中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六年后,武装的古巴人民终于推翻了巴蒂斯塔独裁政府。“七·二六”运动的名字即由此而来。
类似以上这样的革命英雄遗迹,在圣地亚哥城中到处都是。它们或是一座美丽的、雄伟的民族英雄的雕像;或是马路旁一所弹痕累累的破旧小屋,它经历了残酷的争取独立的十年战争;或是一条窄小的石子街道,那儿曾发生过独立战争中一场重大的战役;或是一处绿草茵茵的广场,在1956年11月30日曾有过一次众寡悬殊的牵制战,是“七·二六”运动的男女党员们为了吸引巴蒂斯塔分子的注意力,掩护卡斯特罗的登陆,在这儿以十多人同几百名敌军战斗。
那幽静的圣地亚哥公墓,埋葬着十九世纪末古巴伟大的革命爱国诗人何塞·马蒂。他在那时就已看到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提醒同胞们注意北边的豺狼!主张古巴要同世界各国通商。他在一次同西班牙人作战中牺牲了,死时才四十二岁。就在这公墓中,还有“七·二六”运动的重要领袖弗兰克·巴依斯的坟墓。他不愧是英雄的圣地亚哥城的好儿子!当卡斯特罗在马埃斯特腊山区同敌人进行武装斗争时,他在全国大城市中负责地下的动员支援工作。在阴狠的巴蒂斯塔分子的鼻子底下不断运送人员和物资去山区,并进行各项革命宣传组织工作。他是一个年仅二十四岁的中学教师,出身于圣地亚哥城一个贫苦的传教师家中。巴蒂斯塔分子在圣地亚哥城有一、二百人的秘密警察组织,以他们头子的名字为名,号称“马司费雷老虎队”,专对进行民主进步活动的人民残酷迫害,严刑审讯。他们早就发觉了弗兰克的秘密活动,然而不敢公开逮捕他,因为他在群众中享有极高的威信,于是卑鄙无耻地将他暗杀了,死时才二十五岁。圣地亚哥的市民们为了表示他们的哀痛与愤恨,全市罢工四天。他的同志们哀悼他,纷纷表示要学习他的革命英雄主义的榜样!当时干地下活动是很危险的,全国牺牲了两万多地下工作者。卡斯特罗屡次要他留在山区不再回城,他都拒绝了,坚守他的岗位,因为他知道这个工作对革命的重要性与意义,个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在他的动员下,他的小弟弟也参加了游击战争,以后也牺牲了。他们兄弟二人与去世已久的父亲葬在一起。革命政府现正拟扩建他们的坟墓。
在圣地亚哥一条隐僻的马路上,在一所古旧的木屋里,住着弗兰克·巴依斯的寡母。她为革命贡献了三个儿子中的两个,仅剩的儿子也不在身边。她的身材高大,有一张刚强的像印第安人的脸容,体格健壮,性情开朗,与一个女伴住在一起,人们称她是“古巴人民之母”。革命政府要给她钱,让她生活过得好一些,然而她拒绝了,她说:“政府要为人民办许多事情,钱是不够的。”她依靠丈夫留下的微薄年金过活,热情地参加许多社会活动。人们称颂她说:“英雄的母亲生下英雄的儿子。”
巍峨的摩洛古堡扼住圣地亚哥海湾的咽喉。两个世纪以前,西班牙人建立了这座城堡作为他们控制这个港口的工具。在反西班牙的战争中,这座城堡成为西班牙人禁闭古巴人的监狱。在它阴暗的角落里、地下室中,曾关禁过一二百年来圣地亚哥的许多爱国革命志士,他们中许多人都没有留下姓名,许多人都在这些漆黑的牢房中默默地死去了。但是今天古巴革命的胜利都有他们的一份功绩。
1514年西班牙人建立的这座圣地亚哥城,在1523—1556年曾为古巴的首都,以后首都虽移至哈瓦那,但由于它的地势与位置,仍为古巴国防与商业的中心。数百年来经历过许多次的战争,海盗们垂涎它,帝国主义者——西班牙、法国、英国、美国的军队先后侵入蹂躏过它。它承担了这些历史的苦难。它的人民一直以英勇顽强的斗志,为了民族独立、和平自由的生活不断同外来的侵略者进行殊死的搏斗,留下了无数英雄的事迹。它们鼓舞着鞭策着现在的圣地亚哥和古巴的人民,培育着他们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与民族气节。
圣地亚哥的人民在推翻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革命斗争中起了重大的作用,当时承担了支援马埃斯特腊山区和克里斯托山区两个革命根据地的供应任务。古巴革命政府成立以来,圣地亚哥的人民在政府领导下,曾接管了美国垄断资本的德克萨斯炼油厂,回击了美国的经济压力。离开它不到一个小时汽车路程的地方,就是被美军强占已久的关塔那摩海军基地,豺狼近在咫尺,它面临着美帝国主义武装干涉的直接威胁。就在中国艺术团到达圣地亚哥的第二天,当地革命军与山区农民配合,逮住了搜捕已久的叛徒、反革命分子贝阿顿,经过审判后即时把他枪决了。
今天,在进行土地改革、合作化运动、工商业改造和工农文教建设工作的同时,与当地各种公开的和隐藏的革命的敌人作斗争,是圣地亚哥革命军政人员的当前重大任务!英勇的古巴圣地亚哥的朋友们,在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的鼓舞下,以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进行着废寝忘餐的劳动。
圣地亚哥城是个英雄的城市。它的人民,承袭着可歌可泣的光荣革命传统,正在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斗争中写下新的历史的诗篇。它高踞在加勒比海上,就像摩洛古堡旁的灯塔一样照亮着古巴人民前进的道路。


第8版()
专栏:

  新秋
  农村公社速写  黄玄之 龙辅民
  剥包谷
  养秋蚕
  百坛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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