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4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在一个街道服务所里
邓敏
我到二龙路去。我被“二龙路邻里服务所”门口的一块大木牌吸引住了。大木牌白漆的底,红漆的字,开列着一排一排“服务项目”:缝洗衣袜、打扫卫生、修理杂物、接送电话、代购书报、代交水电费、代办储蓄、看护病人、布置新房、……。举凡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日常家务,几乎无一不办;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差不多随时可以服务。
正看得惊奇,门里又贴出一张红纸条,墨迹未干,写着两个大字“理发”。我摸摸头发,就闯进门去。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大房间,前半间柜台外放着书架、杂志架、电话机、桌子和几张长椅子,后半间柜台里放着缝纫机、工作台,中间柜台侧面安着一把理发椅子。满屋子是人,熙熙攘攘,有在翻阅浏览书报的,有在买日用品的,有在询问什么的,有在工作着的。
一个小伙子蹲在屋角里摆弄电器东西,胸前挂着服务员证。我问他:“不是本街居民,你们也给服务吗?”小伙子说:“都服务,连黑龙江来的也服务。”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由得也蹲下去,和他谈起来。小伙子名叫平启祥,热情而且健谈,立刻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事情是这样的:去年9月初,他们忽然接到黑龙江某农场一位转业军人寄来的一大包破棉衣裤,要他们拆洗缝补,说是才调到那边工作,人地生疏,记得报上登过北京有这末一个服务所,所以冒昧请求帮助。服务所的缝补组和洗衣组的姐妹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项委托,还凑出布票给他买布缝补,把一套破旧棉衣翻得又干净又厚实又美观,怕黑龙江天气冷得早,连夜赶出寄回去了。后来转业军人寄还了钱,捎来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说他又一次体验到祖国真是名副其实的温暖大家庭,说如今那边也办起了许多街道服务所了。
“真的,”小伙子兴高采烈地说:“服务所的发展真快呀!咱们北京市已经有三千多个这样的服务所了。我们是最早成立的二百多个当中的一个。我们的服务项目,原先不过十几项,才一年多,增加到一百二十多项了。这不?才又贴出去增加了一项理发。”
我说:“谁是理发员?我理一理发。”小伙子霍地一跃而起,满面春风把我送到理发椅上坐定,忙着去洗手、戴口罩,穿白罩衣,又拿来白罩布给我围上。敢情他就是理发员呀!可是小伙子说:“我原是个临时工,修理电器的,才来这里半个多月,如今又是电话接送员,又是打杂员,有空什么都学什么都做。”我心想,我这头八成要变成小伙子热心服务的试验品了。小伙子从镜子里看出我的耽忧,连说:“放心放心,我小时学过几年理发手艺,保您满意。”
小伙子一面理发,一面叨叨不绝。他说所里才二十二个服务员,绝大多数是家庭妇女,现在都成了多面手的服务员了。她们愿意服务得更多,来者不拒,有求必应,只要人们想得到的,提出来的,她们都愿做,为的是叫人们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工作。只可惜地方太窄,摆设不开。
“就说这理发吧,”小伙子举例道:“看见理发店总是挤,我们服务所也早想带着做了,就是没地方,前两天把洗衣机搬了出去成立了洗衣房,这才摆下了理发这一摊。不过我们和理发店不同,我们还可以上门理发。”
小伙子充满信心地补了一句:“这地方以后是民族宫的后花园,我们计划另盖一溜房子,很有发展前途!”
说起洗衣房,这里面又有一段故事:有一次所里负责人李淑芳和一个同伴正在所里值夜班,忽然一位民警气喘喘地跑进来,说有位老太太独自在这附近街上走着摔伤了,已送到医院,医生说要做缝合手术,要住院,但要家属前去签字。老太太嘴跌破了,说不清自己的住处和姓名,民警就满街挨户查访,跑了半天没摸清,只好来委托服务所。李淑芳看民警累得满头淌汗,一问,才知道他今天休息,却为这事跑得还没吃饭呢。她连忙催民警放心回家吃饭,自己一口应承,要办好这事。她冒着严冬腊月的风雪,一口气赶到医院。一看,真巧,原来是邻近上岗一号的汪老太太。老人家热泪纵横,如见自己女儿。李淑芳赶忙打电话通知了老人家的儿子,之后就寸步不离守着病人,百般安慰、侍奉,直到老人家儿子来了共同安排好后才回去。老太太病好以后,就跟服务所交上了心,把家里久已空着因怕吵闹而不肯出借的一间空屋让给了服务站做洗衣房。……
这时候,我的头发也理好了,一端详,果然小伙子手艺不错。小伙子却不住抱歉说:“我们因陋就简,设备不全,没能给你洗头吹风,下次来一定可以办到。”
理一个发才一角钱?小伙子说:“我们不是营业,是服务,只收成本。有些服务项目根本不收钱。”那么服务人员的薪金哪里来呢?小伙子说:“我们办理代购业务,有关单位就给我们手续费,我们就自给自足了。”
小伙子忙着接电话去了。我正看着四壁满挂着的锦标、红旗、大字报、决心书,忽然门外传进一个欢乐的女声嚷着:“同志们,喜糖,喜糖,……”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年青妇女,高高的身材,红喷喷的脸,笑嘻嘻地捧着一捧糖果。后半间几个正在缝补衣裳的姐妹纷纷叫她“李大姐”“淑芳妹”,抢着问:“是小徐新郎给的吧?”李淑芳说:“正是,正是,都来吃吧。”说着把糖果撒在柜台上,就跟熟人们打招呼询问要办什么事。
小徐新郎又是谁呢?原来是二龙路派出所的户籍警徐向英。昨天他拿衣服来洗时,李淑芳照例关心地问还有什么事要他们办:小徐停了一下,红着脸说了:“我今晚结婚,如果你们有空,帮我做些准备工作,我就不用请假了。”李淑芳连连答应:“可以可以,你上班去吧。嗨,你咋不早说,布置新房,我们早就有这一项嘛!”李淑芳带着一个同伴立刻赶到小徐宿舍察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买的,一应办齐,又把房间打扫干净,布置一新。妇女们做这种事本来拿手,又加她们爱戴这位小徐,所以特别匠心经营。新郎下班回来一推门,都不认得这就是自己的房间了。……
大伙正喜气洋洋吃喜糖,却有一个人愁容满面跑进来找李淑芳说:“我爱人病了,家里没人,我要上班,能不能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李淑芳忙说:“行行,交给我们吧,你不是住后京畿道四号吗?这就去。”她一面安慰他,一面送他出门,还说:“胡受之同志,我们过去很少主动上你家去问问要办什么事,今后一定多去。”
可是,大半服务员正在外面服务,一时回不来,屋里剩下的二、三位,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还没顾上吃中饭呢。李淑芳调派着人手,感到为难。这时候我闲不住了,自告奋勇说:“我帮你们照顾这里,我今天休息没事。”于是,我被批准充当一名临时服务员,和小伙子两人留守所里,让她们都走了。
只不过个把钟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把我们两个忙得不亦乐乎。小伙子说,以前统计过平均一天有五百人次来所,现在恐怕还不止。
我到黄昏时候才告辞出来。走了一段路,回看这幢普通的平房,不知是幻觉还是实感,发现它光芒四射,辉煌夺目。也许是灯亮了?是的,亮了,但这不正是因为共产主义的思想风格在人的心灵深处普遍生根壮大而显得这光彩格外奇异瑰丽么!
(附图片)
·街道新景·
食堂饭菜比家香 姚有多


第8版()
专栏:

无微不至
梅原
万能服务站,样样都能办,
做修洗补染,从吃直到穿。
独身汉有你,洗补不犯难,
妇女有了你,生活无挂牵,
职工有了你,工作干劲添,
到处都有你,幸福乐无边。
这是群众对城市街道服务组织的赞歌。街道食堂、托儿所、服务站,现在正像雨后春笋一样,在许多城市遍地开花。它们把分散的家务劳动组织了起来,使广大家庭妇女获得了彻底的解放。几千年来,一直受剥削阶级自私自利之心的影响,“各扫门前雪”的人们,正兴起一种互相关怀、互相协作的新风尚。消费的街道,一变而为生产的街道。互不来往的邻里,变得亲如一家,情同骨肉。我们的城市,容光焕发,生气勃勃,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大道上飞奔向前!
有许多出色的服务站,服务范围之广,真可以说是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从早到晚、一年四季,几乎什么家务劳动都包下来了。我曾看到一位服务站的工作人员,每天下午四时半,就到一些委托他们的职工家去生炉子,好让都参加工作的夫妻俩一回到家,就能取暖。群众说:“过去挂在菩萨像上面的横匾‘有求必应’,现在应该挂到服务所门口去。”但,今天的街道服务组织,又岂止是“有求必应”呢?他们还主动为居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孩子上幼儿园,它们负责接送;有人生了病,他们负责照顾、煎药;在街道食堂里,有人吃饭时吃不下,服务员便立刻走过来问:“是饭菜味道不好吗?是不是有病?给您下碗挂面吃吧。”……群众说:“你们是党派来的好当家人,共产党、毛主席真关心我们,我们怎能不更加鼓足干劲、把生产搞得更好呢?”
我们的祖先们,总是幻想着有一个“使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的社会。但是,在充满剥削、压迫的私有制社会里,他们也只能是梦想而已。这样的社会,只有在我们今天的社会制度下,才能在短短的十年里迅速地实现。广大群众在党的领导和教育下,树立了集体主义思想,大批家庭妇女走出了家庭的狭小天地;这一切,都使人们心胸开阔、觉悟提高,有了崇高的生活目的和理想,不再沉缅于个人主义的低级趣味中了。今天在我们这里,人们休戚相关,呼吸与共,建立了血肉般的联系,不仅早已实现了古人的梦想,而且达到了古人无法想像的更壮丽、更完美的境界。
我们的党和毛主席,从来就十分重视群众的穿衣问题、吃饭问题、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疾病卫生问题、婚姻问题和一切群众的实际生活问题的。党越是关心群众生活,群众的革命干劲就会越大。我们的党,对群众生活的关怀,就像母亲对子女那样,是无微不至的。党,是群众生活的伟大组织者。城市街道服务组织对群众生活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正是党对群众生活关怀的具体体现。无微不至,正是我们今天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述,正是我们这个伟大时代的风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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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的光芒(注一)
〔阿尔巴尼亚〕阿列克斯·恰奇
白云在天空中飘荡。
从医院的小窗,
我看到世界
将会变得多么美丽漂亮!
在这儿不远的街道上,
在那些飘拂着红旗的
平凡的房子里,
人们正在建设共产主义。
“万户萧疏鬼唱歌”(注二)的时代,
从此一去永不复返。
在中国,
冬天也变得像春天一样。
人们不再说:“我”
而是说:“我们”。
在离这儿不远的街道上,
在那些平凡的房子里,
我看到
正闪耀着新的光芒。
(注一)这首诗是作者在了解了中国城市组织人民经济生活和访问了街道工作之后写成的。
(注二)引自毛主席的“送瘟神”一诗。
(李宁来译 戈宝权校)


第8版()
专栏:

“钉子枪”确有其事
读者来信一
看到山东快书“钉子枪”,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在我们的建筑工程中,一天要钉上几万颗钉子,全靠笨重的手锤去锤。我们也正在大搞技术革新运动,但在这一项劳动上还没有开花结果。要是真有这种效率高、劳动强度低的“钉子枪”,该有多好呀!请告诉我们,“钉子枪”的创造是否确有其事?我们要学习它、制造它。
吉林省通化地区建设公司技术推广科
读者来信二
读了山东快书“钉子枪”,我一夜都没睡着。太兴奋了!我和伙伴们禁不住再三拿起报纸来读它,连读了好几遍也没舍得放下。
我们想:既然建筑部门钉钉子能够发明创造,那我们做鞋钉钉子更可以创造发明了。我们鞋厂和全国各地各单位一样,正在大搞技术革命,坚决要在“五一”节以前,把全厂85%的手工操作改革成机械化和半机械化的劳动。钉钉子是做鞋的一道重要工序,我们已经动了很久脑筋了,但是目前还在手工操作中。请把建筑部门“钉子枪”的构造告诉我们,以便我们研究移用到做鞋的劳动上来。
青岛台东区鞋厂工人 贾玉明
读者来信三
我们工厂的木模车间正和全厂一起,轰轰烈烈地开展着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运动。木模行业千百年来一直是手工操作,我们决心要改变这种落后状态。现在我们已经造出了许多土机床,革掉了部分刨、凿、锯等旧工具的命。我们还在利用风力(即冷泵)来制造新鎯头,去革掉旧鎯头的命,但是还没有成功。看到你们报上登的山东快书“钉子枪”,我们感到启发很大。我们觉得用“钉子枪”代替普通鎯头,不但是建筑史上的新创造,对我们木模行业也大有价值。我们想了解它的创造经过,以便研究仿造。
上海汽轮机厂木模车间 黄绳武
作者的回信
山东快书“钉子枪”是一篇文艺作品,情节和人物都是虚构的;但“钉子枪”的创造却是确有其事。它是石油工业部第一工程局第一公司二工地木工队创制的。这个木工队常常承担钉天棚的灰条子和仰面钉钉子的活计。工人们仰面钉了一天钉子,浑身疲累不说,脖子尤其扭得酸疼。木工队于是就在当前技术革命运动中作出一项决定:首先攻下“用手锤钉钉子”这道笨重的体力劳动关。队长张绍先与队员王金荣、李瑞明、傅继诗等四位老师傅,成立了一个技术研究小组,按枪的原理来大胆设计。苦钻苦研了四天,终于试制成功了一把“钉子枪”。
“钉子枪”在他们单位叫做“枪式钉钉机”,构造并不复杂,一共分枪托、枪机、枪筒、撞针、钉子槽和控制器等六个部分。现在他们已经制作出长、短枪两种,适于用一寸铁钉钉天棚灰条和模板,特别适用于狭窄地方的操作和仰面操作。“枪式钉钉机”工作速度很快,比手工提高效率三倍,而且质量好,施工安全,更大的好处是减轻了笨重的体力劳动。
抚顺日报 斯冬
编后小语
3月17日本报第八版刊登了山东快书“钉子枪”以后,到3月27日止,仅仅十天时间,就有四十来个单位和个人给编辑部写来信、打来电话和电报,甚至不远千里派了人来。他们都是和“钉钉子”这项劳动有关的部门和工人,地区遍及北京、上海、黑龙江、广西等十几个省市区。他们不约而同,都迫切要求知道“钉子枪”的创造是否确有其事,怎样构造、怎样使用;都热情兴奋地说它对他们有很大启示和帮助。
这么广泛众多而又热烈一致的反应,是我们所意想不到的!
我们从这些反应里又一次兴奋地感觉到了当前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运动的声势和冲击力量有多么大!犹如海洋里的浪潮,奔腾澎湃,汹涌咆哮。它不仅已经席卷全国,而且深入到了祖国每一个角落。哪一个地区,哪一个行业,哪一个人的心坎里,不在迸溅着这种浪花?而且时时刻刻,念念不忘,哪怕是从一段山东快书“钉子枪”这么一个短篇文艺作品里,人们也立刻从中联系到了自己的工作,发掘出了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之花,急着要学习,要钻研,要仿造,要再创造。我们无产阶级有着这样的风气,这样的精神,怎么不能征服自然,征服一切!我们不能不赞美,我们的时代,是创造奇迹的时代,我们的人,是创造奇迹的人。
现在作者作了答复:“钉子枪”作为山东快书是虚构的,“钉子枪”的创造却是确有其事。多么好啊!完全符合我们大家的衷心愿望。相信有关部门有关同志经过努力学习、研究、仿造、再创造,就一定能够在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中开出更多鲜艳的花朵,结出更多美丽的果实。


第8版()
专栏:

归国途中
鲁行
在雅加达港口
在遥远的雅加达港口,
在炎热的赤道线上,
沉重的锚链从海底拖起,
来自祖国的海轮就要启航。
甲板上站满了人群,
欢呼声压倒了叫啸的海浪,
老人们的眼睛泪光晶莹,
小孩子在招手——向着辽远的北方……
欢呼声渐渐静息,
狂跳的心呵早已飞出胸腔,
有的在整理随身携带的箱笼,
有的依着船栏向远处眺望。
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
低着头在沉思默想,
身边的孩子不知问了多少遍:
“爷爷,家乡有几条水,几座 山岗?”
时钟的缓慢的脚步,
终于走完了这难熬的时光,
高吭的汽笛打断了人们的沉思,
甲板上重又沸腾起欢乐的波浪。
不知谁低低地哼起:
“祖国呵,我的亲娘……”
这歌声立刻变成了汹涌的巨流,
一直奔向水天合抱的远方……
秘密
在国外一家简陋的旅店里,
我遇见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
他伏在板桌上匆匆写信,
又把写好的信匆匆投邮。
“也许它还躺在邮包中在国外旅行,
当你已经踏上祖国土地的时候。”
友人却微笑着告诉我这个秘密:
“只为了让它把这颗心儿早些捎走。”

乌云掩盖了月亮,
狂风赶来了恶浪,
舱里摇晃的灯光,
照着每一张摇摆的吊床。
硕大的灯泡像是熟透的橙子,
悬挂在卧舱的天花板上。
人们都已静静地入睡,
仿佛大海上并没有风浪。
一只只雪白的床枕,
一张张微笑的面庞,
仿佛大海上并没有风浪,
他们已沉沉地走入梦乡。
全船的人都做着同一个梦:
梦见自己重又回到婴孩的时光,
温柔的摇篮曲萦绕在耳畔,
慈爱的母亲把摇篮轻轻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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