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11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我们是井冈山人!”
吕云松
最近,一位曾经参加过井冈山斗争的老将军,回到井冈山作了几天的访问。在大井的时候,同当年暴动队长邹文楷、乡苏维埃主席余振坤等老革命同志以及一些年轻的建设者们作了亲切的交谈。他谈到茨坪新城的建设,石狮口工业区和四条公路的建设,以及他所熟悉的地方的一切变化,对大家作了热情的赞扬。当邹文楷告诉他:自己曾在黄洋界上度过了一个冬天,黄洋界公路仅在一个冬天就基本修好的时候,他关切地问道:“啊?黄洋界的风雪大得很,你身体吃得消吗?”邹文楷说:“你晓得,我们井冈山人总是这样的……”将军点点头微笑着,接着问一个年轻的姑娘说:“你是哪里人?”她风快地回答说:“我也是井冈山人!”
“口音不对呀,是个上海人吧?”
“不!”大家几乎同时说:
“我们是井冈山人!”
“我们是井冈山人”这句话,是用许多地方的方言同时说的,有井冈山的客籍和土籍话,有东北话、四川话、云南话,也有上海话、陕西话。将军一抚白发纵声大笑说:“对,虽然我的家在湖南,我也是井冈山人啊!”出身于井冈山的将军,是完全理解“井冈山人”这个词的含义的。
“井冈山人”已经不是表示地方籍贯的标志了,它是一个光荣的、高贵的称号。“井冈山人”,是指那些亲自受到毛主席的教导,继承并发扬着光荣革命传统的人们;是指那些艰苦奋斗、发愤图强、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人们;是指那些思想像井冈山般坚定、心胸像蓝天般宽广、意志像岩石般刚强、性格像雪松般坚韧的人们。
就说邹文楷吧,三十多年前,当毛主席住在大井的时候,他是大井乡的暴动队长,在毛主席亲自领导下,他打土豪,分田地,镇压劣绅,保卫红色政权,闹得天翻地复;做侦察、跑交通,守黄洋界、越八面山,为革命出生入死。今天,他英武不减当年。他被选为生产大队长,是劳动中的模范;他被选为民兵队长,出席了全国民兵群英会。这里不说他在寒风冷雨中一天积肥一百五十多担,还要来回跑一百二十里路的出色成绩,也不说他从北京回来一下汽车就下田的动人事例。只说他许多为大家称道的事情中的一件普通的事:
井冈山是个山高水冷的地方,田里每年都要下大量的石灰。去年为了增产粮食,大队决定要烧三十万斤石灰。烧这么多石灰,就要更多的石灰石。而采石灰石,在大井来说,是一件最困难最危险的工作。因为大井村口的石灰岩,是一座陡削的石壁,必须搭两三丈高的脚手架才能下得锤子。一不小心就要摔下来,邹文楷就曾经摔过一次。支部因为他年纪大了,就不让他担任采石工作了。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去找支书:“怎么?嫌我老了?我腰板上都过得汽车呢!”支部书记说,已经决定换两个年轻人去了。他坚持说:“不,年轻人毛毛草草,就不会出事吗?还是让我去吧。”支部书记拗不过他,还是让他去了。你不要以为采这么些石头是很容易的事。这里不是放炮炸山的,必须是一锤一锤地往下敲。邹文楷抡着八磅重的大锤,站在几丈高的陡壁上一天到晚地工作着。不论天晴,不论下雨,不论是北风似剑的清晨,不论是飞雪如刀的黄昏,他都不愿稍作休息。北风像野兽般地咆哮着,向他猛扑过来,飞雪像无边的银色的洪峰,向他冲击过来,大树被连根拔起,群山被白雪吞没,只有他安然不动,抡着八磅大锤,“碰!碰!碰!……”一下一下地打着,就像一尊白玉雕成的塑像。这时,假如有人问你,他和身旁的长在岩石上的雪松谁更坚强,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邹文楷!因为松树终于被冰雪包围了,而邹文楷却把风雪击得粉碎!
就这样,一锤又一锤,一日又一日,每天要捶几万锤,连续打了两个月,胜利地完成采石五十万斤的任务。当大家谈到今年的丰收的时候,禁不住要把这件事告诉来访的老将军。老将军拉着邹文楷的像松树皮一般的粗糙的大手说:“老同志,要多注意身体啊!”邹文楷感激地笑了笑说:“多谢你首长,大家也叫我多休息,可是我歇不下来呀!你看,毛主席住的地方已经修好了,那两株树还是那么青葱,我看到这些就想起毛主席。三十多年前,他教导我们艰苦奋斗,打出一个工农天下来。现在毛主席又号召我们发愤图强,建设社会主义强国,我不多出力还行?”
临走的时候,将军语重意长地对大家说:“青年人,要做井冈山人,得多向这样的老革命学习啊!”
正如老将军的教导,这些年轻的建设者是在兢兢业业地学习着。他们自称“井冈山人”,一方面是表示终生建设山区的决心与建设井冈山的自豪感,另一方面也是以此激励、鞭策自己,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井冈山人。他们上冰山扛树,下雪地开荒,修电站,建新城,深山牧羊,丛林露宿……从来不把困难放在眼下。
茨坪垦殖分场有个二小队,是省级机关的下放干部组成的。他们勇敢顽强,事事跑到前头,见了困难就像老虎一样。有一天下午,他们正在红军开过荒的坳背山上开荒,北风呼呼,忽然下起雪来。有的人觉得又冷又饿,又到了收工时间,应该收工了。但是因为上午烧荒、挖树兜耽搁了时间,任务还没有完成。大家都不愿意收工。雪越下越大了,他们却越干越起劲了,大雪飞在身上,立即和汗珠融在一起往下流,腾腾热气被大雾卷走,再也分不清那是汗气那是雾气了。只见它们奔腾,奔腾,一直奔向井冈山的最高峰!他们直到傍晚超额完成任务才回家吃饭。刚一端上饭碗,突然一阵火警锣响,原来土岭过去的山上失火了。大家一齐放下碗,往失火的山头飞奔。一个追一个,翻过几个四、五十度的陡坡险岭,爬过三、四十里的山路,没等喘过气来,便向烈火猛扑过去。但要制止烈火的蔓延,一定要砍倒茅草。有的同志没有带柴刀,眼看着火头来了,便闭着眼睛,往即将着火的、夹着乱刺的茅草上滚去,用身体的重量将茅草压倒。
他们不但有赴汤蹈火的勇气,而且有着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胆略。他们敢于凭几把缺口锄头修建几百瓩的发电站,凭一把柴刀建立一座林业化工厂,凭几个木甑炼出高级香料油,凭几把破斧开辟一个林业基地。……讲到这里,不能不谈到唐少岳。
唐少岳过去是志愿军的工兵中尉,一个热情洋溢的青年人。有个初冬下午,唐少岳领来一个任务:开辟一个基地,砍运三十万根茅竹。地点是离茨坪六十多里地的高山大坝里,工具是两把借来的破锯。三十万根茅竹,砍倒是好办的,如何运出来呢?若用肩膀从山上扛到河边,给你两百大力士,两年也扛不完。怎么办?一定要修一个十几里长的竹滑道,把茅竹从山顶直接滑到河里去。然而,在深山里修一座十几里长的滑道,谈何容易!山头一座比一座高,峡谷一个比一个深,怎么个修法?既没有工具器材,又没有钢筋铁丝,甚至连铁钉也没有,能修成吗?唐少岳在上山前,连柴刀也没有挥过,更谈不到什么经验了。然而,一个共产党员接受一项任务的时候,不是考虑能否完成,而是考虑如何去完成;一个井冈山人,对待任务不是去数着困难,谈论困难,而是伸出拳头打倒困难,取得胜利。当人家说到困难的时候,他笑笑说:“毛主席带一千人上井冈山,解放了全中国,我们不过砍点茅竹,有两把锯子,已经不少了。”
他领着两百名井冈山人——下放干部、转业军官、几位青年姑娘和民工,经过几番苦战,踢开重重障碍,滑道修好了。但是,还不能通车。太陡的地方,竹排滑得太快,一会儿就出轨了;而较平的地方,却又滑不动,像一辆抛锚的破车一样。……十几里长的竹滑道,各种各样的故障何止千百条?然而,任何困难再多,多得像满山茅竹的竹节一样,唐少岳和他的战友们却是一把锋利的篾刀,是专门破竹子的。风里雨里,冰上雪上,处处都有他们的身影,白天黑夜,醒来梦中,什么时候不是想的竹滑道?又苦战了一个星期,解决了无数难关,滑道还是不能畅通。这十四个绕过峡谷的急转弯,把滑道截成十五截。这像是十五把尖刀插在老唐心里。春节快到了,如果不在春节前使滑道畅通,民工一走,问题就更严重了。老唐为它绞尽了脑汁,眼窝深了,眼珠也红了。这天又和几个同志坐在峡谷旁研究了半天,仍然没有结果,他直望着峡谷呆呆地出神。一个小伙子说:“老唐,再研究一下吧!”民工连长老胡顶他说:“还研究个屁!滑道就是直的行,弯的不行。”小伙子也气了:“这不是废话吗?几十丈深的峡谷怎么过得去?除非叫竹排插上翅膀飞过去!”老唐猛一抬头,望望那个小伙子,又看看峡谷上空,一个金色的句子在眼前一闪:“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他大声叫道:“有办法了!”“怎么?”“飞过去,架桥!”
架桥的事决定了。然而,架十四座几十米高的桥,没有钢筋水泥,没有一根铁丝,一枚铁钉,是那么容易架好吗?不容易,但是一定要架好。我们的山区建设者,是党和祖国可以信赖的人。老唐坚定地说:“什么钢筋铁钉!我们满山都是,破成篾子就是铅丝,削成竹钉就是铁钉!”
用不着再列举架桥中的种种困难,你一定相信这些井冈山人是任何困难都阻挡不了的。几场战斗之后,滑道提前竣工了。十三里竹滑道,像一条长龙,迎着东风飞舞,在几十个山头绕弯穿行,将数以万计的茅竹,源源不绝地送到祖国各地。这时候,井冈山建设者们带着幸福的笑容,豪迈的歌声,又在另一座高山上搭起了几座简陋的工棚,正在为祖国的土地上出现另一批新的大厦,出没于高山密林寒风飞雪之中……
这些都是井冈山人,他们有土地革命时期的老英雄,有才离开办公桌的下放干部,有刚放下枪杆的转业军官,有才离开妈妈怀抱的小姑娘。要问他们是哪里人?他们会自豪地回答:“我们是井冈山人!”要问他们成天在云里穿,雾里转,餐雪饮风苦不苦?他们会毫不迟疑地说:“苦,但是我们高兴!过去,毛主席领导红军吃苦,争得了全国解放;今天有毛主席领导,全国人民再苦他几年,我国就可以建成一个社会主义强国!”
亲爱的党啊!请多交给他们一些任务吧!亲爱的祖国啊,请多给他们一些重担吧!他们过去是、现在是并将永远是党和祖国的好儿女,他们会毫无条件地胜利完成任务。要问他们为什么能担得起那么重的担子?他们会响亮地回答:“我们是井冈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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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就是这个地方的人”
——三送支援农业生产第一线的同志
戈松
在井冈山上,可以听到东南西北的口音,可以遇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下放干部,然而他们众口一词,异口同声:“我们是井冈山人!”
在这里,籍贯这个词有了新的定义。人们不再把自己诞生地或者父母亲的故乡、而是把正在劳动、战斗和生活的地方,作为自己的籍贯。你能说他们是说着玩的?不,这里面有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不错,他们是不远千里而来的。但是,从上山的第一天起,甚至从出发点走开第一步的时候起,他们就立定志愿,终身做一个井冈山人。虽然不是生于斯,但是却要劳动于斯,工作于斯,以至终老于斯。不仅是这样想,而且也这样做,许多人把家搬上山,把户口迁上山,真正地安家落户,成了道道地地的井冈山人。如果拿一棵树来做比方吧,它的根原也许是栽在北方的黄土或是南方的水乡的,但是由于需要,把它移植到山上来了。到了山上以后,是生根好还是不生根好?这是常识性问题。生根,就能吸收丰富养料,使这棵树茁壮成长,开花结果,成了一棵栋梁之材。不生根呢?也许它还能明媚鲜妍过上几天,但终久只有枯萎的结局。在井冈山上生产建设的同志,已经为这个道理作了证明,许多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去的同志,也已经或者正在为这个道理作更多的证明。
十五年前,毛泽东同志就告诉我们:“所有到前方去的同志,都应当做好精神准备,准备到了那里,就要生根、开花、结果。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人民好比土地。我们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同那里的人民结合起来,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
(《毛泽东选集》第四卷1161页)那时候,毛泽东同志是对从延安出发到前方、到新区去的同志们说的。今天,我们又有大批同志去到社会主义建设的前线去了,重新温习一下伟大的领袖的指示,不是可以得到无穷的鼓舞力量吗?
到农业生产第一线去的同志,在出发以前,总是有自己的壮志雄心,准备到农村以后,一面虚心学习,做群众的小学生;一面红透专深,为建设农村贡献自己终身的力量。这就为生根的工作打好了基础。把根扎得深一些、再深一些吧,像井冈山的同志们那样自豪地说:“我们是井冈山人!”让我们也响亮地说:“我们就是这个县这个公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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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文物

井冈山上的红旗
这面缀着镰刀斧头的红旗,是三十三年前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亲手缔造人民军队时举起的第一面红旗。在当时的黑暗年代里,这面红旗高高地飘扬在井冈山上,为中国人民点燃起一支希望的火炬。
1927年10月,毛主席率领秋收起义的部队进军井冈山,建立起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深入地开展了土地革命,进行武装斗争,建成了人民军队,这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为中国革命找到的从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唯一正确的胜利道路。我们看到当年井冈山上的这面鲜红战旗,不禁回顾起毛主席在井冈山领导红四军和湘赣边界人民进行的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那时毛主席就英明地科学地预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主席制定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著名十六字诀游击战术,如同法宝般地粉碎了敌人多次“围剿”,使红旗牢牢插在井冈山上。
(子谦、晓白)(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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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牛伢返乡
王伯熙迈开步,返回村,止不住跳动的心。那去时的情景,至今记忆新……顶着雨,披着风,别了家乡,亲人,拄一根竹棍,穿一身补丁,积一腹仇恨。去了呀,你们熟悉的牛呀,到天涯流浪去了,东南西北,孤苦伶仃!别了,生我长我的山村。别了,放牛时坐过的青石,砍柴时爬过的山岭,打禾时游过的池塘,插田时歇过的田垅。别了,大伯、姑嫂、弟兄,也许你们再看不见牛伢了,也许,呵……满眶热泪,一肚酸辛。几十年的战斗,——飞快的光阴。牛伢找到了路,跟着共产党!水里出,火里进,劈开了道路,斩尽了棘荆。中国人民翻了身,牛伢进了工厂门!戴着日,迎着风,这艳阳多么暖,这和风多么亲!今日支援农业,牛伢回到了家乡。家乡呀,我们多么熟悉,我们又多么陌生。砍柴岭上去走一走,熟透的苹果一片红;放牛石上去坐一坐,牧草青青牛羊成群;托儿所里歌声起,敬老院里箫鼓鸣,公社食堂开欢庆会,欢庆我们久别又重逢!去时是条光棍汉,回来有了个大家庭。去时叫牛伢,回时把师傅称。螺刀、钳子扎腰中,日夜不停建设新山村。山村呀亲人,牛师傅爱你爱得多么深,牛师傅为你有使不完的劲。过去呵为了你,南征北战献半生;今天为了你,牛师傅又把他的一切,献给了你的锦绣前程!


第8版()
专栏:

革命摇篮——井冈山茨坪近景
原苏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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