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9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龙香兰
魏毕荣
为了及时赶到渡口,我搭上了一辆为岛上军民运输蔬菜的军用卡车。车开得飞快,爬过了几个陡坡,一片汪洋大海就呈现在眼前。司机用手一指:“瞧!海里黑呼呼的那座大山就是大金门。”我伸头向窗外望去,沿着公路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但在一片片庄稼之间,仍然可以看到一个个巨大的弹坑。正说着,一声震耳的炮弹出口声,接着,炮声隆隆地响了起来。
“今天是单日。听,这是我们的炮。”司机很神气地瞅了我一眼:“现在敌人叫我们揍得老实多了。”
等我赶到渡口,坐着渔船,赶到海岛,进到宽敞的地下室的时候,已是小半夜了。但是渴望及早见到战友的心情,使我久久不能入睡。
天刚放亮,我就从地下室跑了出来。遥望海面,旭日将升,霞云似火;举目四顾,田野里是一片葱绿,丰收在望。一片绿绒毯似的花生地,叶子茁壮茂盛,高粱茎粗穗长,大豆串串结实饱满,有的已经开始收割了。海风吹着田边一簇簇相思树,摇摆着细腰,真是一片和平宁静的气象。要不是沿着田边有着纵横交错的交通沟、防炮洞,很难使人相信:这是一座距离敌人只有二三千米,从去年炮战以来,曾经经受敌人数万发炮弹轰炸的战斗的海岛。
我沿着田边走着,看见在一丘丘的田边都插着木牌,上面写着:
“战地人民公社铁甲突击队试验田”。铁甲突击队,这是多么亲切熟悉的名字!
一年前,正是炮战最激烈的时候,我们炮兵冒着狂风暴雨,开到了这座海岛。路上一片泥泞,炮车轮子陷进泥潭里;正在着急的时候,一群民兵簇拥上来,猛听得一个人扯着细高嗓喊道:“同志们!我们抬也要把炮抬上去!”话音未落,一个闪电打了过来,在闪光下看清楚,喊话的原来是一位年轻姑娘。
以后,这个姑娘不断出现在我们的阵地上。她率领着几个姐妹,和男同志一样,帮我们运炮弹,抬石头,修阵地。有一次,她冒着炮火跑来给我们送洗好的擦炮布时,炮弹突然打到我们阵地来了,不时在掩蔽部的两旁和顶上爆炸。我看了看她正要向她道谢的时候,这才发现她竟然在那么巨大的爆炸声中,甜甜地睡着了。不久,我听人说:这位姑娘,就是闻名厦门前线的八姐妹中二十岁的副乡长张韭菜。
老实说,我们当炮兵的当时眼睛就是瞅着对门金门岛上敌人的阵地,对周围事物倒很少注意。可是有一次,我们向后转移伤员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令人十分激动的事情。
那是一个黑夜。岛上的一些村庄被敌炮击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我们沿着交通沟走着。突然,一个战士惊叫了一声:“看,怎么地里还有人呢?”借着火光看去,可不,七八个黑影弯着腰正在地里干什么呢。我们走近一看,想不到竟是张韭菜她们,正在敌人炮火下抢种地瓜苗呢。
敌人也许发现了我们这群人,炮火照直朝这打了过来。她们朝我们喊了声:“快进防炮洞!”就一个个敏捷地跳进洞里。这时,我才看到:在每一丘地头上,她们都精巧地设计了一个像井似的洞;炮弹来了,她们就跳进去躲一下,炮一停,她们就安然地在地里生产。
敌炮停了下来。我们从洞里跳出来,田野里,还是一片硝烟,刚刚种好的一片地瓜地,变成了一张麻子脸!地瓜苗炸得稀烂。我心情沉重地抓起一把炸烂的地瓜苗,在手里揉着,什么话也讲不出来。可是这些姑娘们好像完全习惯了,张韭菜沿着地边看了看,笑着说:“这倒不错,上级号召深耕密植,这比拖拉机耕的还深。你有炮弹只管打吧!打坏一块,我们补上一块!看谁赢过谁?”
也就在这事发生之后不几天,我们正在阵地上谈说祖国农业的大跃进,她突然插嘴说:“我看我们岛上也应当搞块试验田!”
在炮火连天的海岛上搞试验田真不简单!我深深地被她这种倔强的性格感动了。那时,恰好有一位将军来到岛上视察作战情况,我就把这事讲给了他听。他听了之后,一直没讲话,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抽闷烟;半天,他才慢吞吞地说了声:“这不是一群普通的姑娘,这是一支打不垮、拖不烂的铁甲突击队!”
我正在沉思着。突然,一阵清脆的歌声传了过来。一群姑娘穿着花衣,担着筐子,步伐轻盈地走来。走在头里的,不正是张韭菜吗!
她一见我,爽朗地笑了:“你来得正好,看看我们的丰收吧!”她顺手指着身旁的一块地瓜地:“瞧,长得多壮啊!”我低头看去,瓜叶浓绿,确是一片好地瓜。嘿!这不正是那晚被敌人炮火摧毁的那块地吗?
晚饭后,我顺着交通沟愉快地走去。经过一年的炮战,交通沟修整得更加整洁美观了;沿着宽敞的交通沟,我看到了设在地洞里的人民银行,挤着一群战士,正在办理储蓄;地下中学的学生们正在洞口温习功课;百货公司的阵地供应站正在营业;一群幼儿园的小孩,拿着小炮弹壳、罐头盒,正在地边拣收割时掉在地头的豆子。看着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禁不住一边唱着一边走。可是等我走出交通沟,正要沿着田埂向村里迈步的时候,我突然呆住了。
这哪是原来的阳塘村啊!房子全部打塌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遍地是碎砖破瓦;只有一簇簇宛如利剑的龙舌兰,倔强地在这座废墟上生长着。我沿着废墟走着,只见靠村边还保存着一座较完整的房子;门口晒着鱼网,一棵树上,倒吊着一个很大的炮弹壳;几个民兵蹲在树底下擦拭步枪。
“人呢?”我禁不住问起来。
“早搬走了。呶,顺沟朝北走,到第四码头就是啦。我们在那里建立了阳塘新村。”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快到海边,一层层新的房子出现了。一群小伙子穿着背心短裤,正在还没完工的房顶上铺瓦;村边建设了宽敞的猪舍,几十口肥猪“哼哼”地叫着;在两层房子之间,出现了一条新的街道,缝纫组的妇女们正在为村里的人们赶作新衣,一个姑娘正在兴高采烈地试穿新的花衣。
我正打量张韭菜住在哪里,一阵歌声响了起来:
“劈竹竿哎,把纸裁,穿针引线做得快哎;姐妹们团团坐,把宣传的风筝做起来呀,做起来哎!”
歌声从不远的一间新房里传出来,唱得那么优美动听。我信步走去。韭菜就住在这里。
姑娘们一见我,立刻放下手里的风筝,给我端水倒茶。房子布置得是那么井井有条,墙上挂着八姐妹和慰问团合照的照片,每张床上都挂着一张花格子蚊帐。
我瞅着这群从来不知忧愁的姐妹,禁不住问道:“你们没有什么困难吗?”
“困难吗?”张韭菜瞅了我一眼:“有啊!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肥料不足。”在炮战中,敌人不仅毁坏了她们的村庄,而且把全村五百多个厕所打得也只剩下十几个。“不过,这个我们也有办法克服!现在我们正伸手向海要肥料——积海肥!”停了一下,她又说:“凡是被敌人破坏了的,我们一定把它建设起来,而且建设得应当比以前更好!你说,不应当这样吗?”
夜晚,我回到阵地上,遥望海面,对面黑呼呼的大山,没有一点灯火,那就是敌人盘踞的金门。这时,潮水退了,全村人都在海滩上紧张地挖海螺;据说,将它砸碎,放到地里,就是很好的肥料。远处,漂荡着渔船,这是岛上渔业队的队员正在捕鱼。
阵地上静悄悄的。战士和民兵端着枪,隐蔽在岗位上;军犬竖着耳朵,警惕地注意着海面;我们的炮口,正指向金门。这时,我才发现,在我们阵地上,原来也生长着许许多多的龙舌兰;这是一种倔强的植物,旱不坏它,涝不死它,在敌人的炮火下,它也倔强地生长。它,伸着锋利的叶子,万年长青。


第8版()
专栏:

跃进之乐乐无穷
萧丕安
人们的喜怒哀乐,总是有所为而发,如果不是神经失常,是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笑和流泪的。正如俗语说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这是六亿人民的最大喜事,人们在党的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的光辉照耀下,和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创造着亘古未有的奇迹,眼看着钢、煤、粮、棉其他物资财富以资本主义社会所望尘莫及的高速度增长;眼看着一切困难和阻碍纷纷让路后退;眼看着祖国一穷二白的面貌正在迅速地起变化;眼看着那多少革命先烈为之牺牲奋斗的美妙理想行将实现。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快乐呢?古人说:“读书之乐乐无穷”,我们是“跃进之乐乐无穷”。
我们这里是万众欢呼,普天同庆,东风浩荡,热气腾腾。这对我们的国内外敌人可真是“凉水浇头怀抱冰”。我们跃进,他们咒骂,我们高兴,他们悲哀,这是必然的,如果有什么人设想要帝国主义者改变敌视我们的事业的态度,那可真像要臭虫变蜜蜂,要蝙蝠爱太阳一样愚蠢。对待敌人的狂吠,只能给以坚决的反击,要不就投以最大的轻蔑,这是不必多说的。可是在革命队伍中的一小撮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在轰轰烈烈的大跃进面前却也唱起反调来了,在四海讴歌,万众欢腾声中,他们却悲从中来,向隅而泣了。这不是资产阶级的代理人又是什么呢?你看面对着全国全民这样万马奔腾般地跃进,他悲伤失意;面对着初升的朝阳,他恍惚迷离。这汹涌澎湃的滚滚跃进热潮,尚且不能使他那僵冷的灵魂发出热劲,这对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来说可真是个大悲哀。“哀莫大于心死”,右倾机会主义者如果不憣然省悟,投入跃进的行列,同人民一道前进,那他将永远不会有快乐的一日,因为人民将永不停息的跃进,永远在跃进中高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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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打锣鼓草
汪轶千
每年农历五、六月间,农村中正当玉米茁壮地成长起来的时候,在陕西南部略阳地区一带的山岭上,到处锣鼓喧天,歌声嘹亮。这时候略阳地区的农民正在锄玉米的二道草,但是他们在玉米地里锄草的方法却与别的地区不一样。他们采用一种边歌边锄的形式来指导、鼓动锄草,这里的农民称之为“打锣鼓草”。
略阳地区以“打锣鼓草”的形式来锄玉米二道草,据说传来已久,在明朝时代已有这种形式出现;至清朝后期,“打锣鼓草”较为盛行。在解放前,这种独特的优美的农民劳动方式被渐渐的淹没下去,直至解放后,“打锣鼓草”才在略阳地区逐渐恢复,并且规模愈来愈大。自从农村人民公社化以后,集体耕作成为生产的主要方式,这种民间的传统的劳动形式“打锣鼓草”才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与繁荣。
在“打锣鼓草”时,农民们往往摆开阵势,排成一字长蛇阵,两端各有“帅官”掌握前进后退,在“帅官”边上还有一人担任“二把手”,辅助“帅官”掌帅;另外有农民二人边唱边打锣鼓。由于人多,队伍排得长长的,“帅官”很难了解全面来指挥锄草队伍前进后退,往左移右,这时“帅官”主要听打锣鼓的农民所唱的内容来了解阵势,以决定下一步锄草前进的方向。所以打锣鼓的二人实际上起着总司令的作用,通过唱词来指挥三军。
“打锣鼓草”时所唱的内容,有些是事先编就的,也有一些则是根据当时锄草的具体情况,临时随机应变地编出的。属于前一种即事先编就的内容,有叙述民间传说,神话故事的;有歌颂解放后的幸福生活,建设成就的;有推广当地模范人物先进事迹的;也有讲述这一地区耕作方式与农业特点的。属于后一种即临时编就唱出的,有指挥锄草进行的;有激励生产热情的;有表扬锄草中的优秀人物的;也有批评锄草中的落后现象的。所以,通过这些唱词的配合,使农民在锄草中既有了适当的文娱形式来配合调剂紧张的生产活动,同时又可以利用这些唱词来推动生产,鼓动每一个农民在劳动时的生产积极性。特别是在烈日下,当农民由于整日劳动而感觉疲劳时,“打锣鼓草”的农民就紧打锣鼓,加快唱词,形成一种紧张的战斗气氛,使一些农民精神大为振作,疲劳感觉一扫而光,顺利地提前完成每一地块的锄草任务。
由于“打锣鼓草”这种民间的传统的锄草形式能起刺激生产、促进生产的作用,所以在解放后,当地党政部门对这种锄草方式极其重视,除大力鼓励采用这种方式来锄 草与进行大面积“作战”外,还不断的组织力量来为“打锣鼓草”增加新内容,配以新的唱词,使得这种形式能更好的、更直接的来为生产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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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边防战士之歌
边寨炊烟
池塘鸭鹅叫,
圈里肥猪闹,
舍前红花开,
崖边白羊跑。
送走山上月,
唤醒林中鸟,
天明巡逻归,
边寨炊烟飘。
(孙德维)
边防战士夜放哨
边防战士夜放哨,
抬头望月月儿笑,
月儿月儿你笑什么?
一定是家乡丰收了!
(中士 李芝林)
边防军和星星
小星星呀小星星,
我和你呀有深情,
夜夜你来陪伴我,
忠心耿耿守边境。
(中士 余又新)


第8版()
专栏:

边疆小唱
郁风 诗画
小松树
小小的松树年纪青,
迎风摇曳在高山顶,
你好啊,小松树!
在这遥远遥远的边疆,
请替我问候
那国境线上的护路人。
织筒裙石榴花儿红得娇,
景颇族嫂嫂手艺巧:
羊毛搓成细绒线,
织一条鲜红的筒裙把花挑。
这是丰收后的春天啊,
孔雀也换上新的羽毛。
小小姑娘细心学,
学习那智慧和勤劳:
妈妈的苦日子不再来,
幸福生活靠我来创造,
竹梭要用机器来代替,
美丽的花纹啊织多少!
一个老年人的歌
苦涩的橄榄果最解渴,
请听一个老年人的歌:
十年以前在我们这个山寨,
土地像被野兽撕破的衣裳。
黑夜里上荒山放一把野火,
一条条火龙伸向四面八方,
这就是生活里仅有的颜色,
最亮的光!
为了躲避山官土司的毒刑,
把孩子、饭锅、背上箩筐,
逃进这深山里,用刀砍地,
用火种粮!
可是看哪,我的孩子拿起锄头,
那小样儿比挎上长刀还要漂亮!
学会了用犁耕田,
也学会了在书页里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景颇、崩龙、傈僳族的少男少女,
都住进这深山里半耕半读的学堂。
孩子们第一次播种菜子,
让芳香的泥土把种子掩藏,
就像在小心田里,庄严的
种下希望!
因为他们自己也就是种子,
将要开花在家乡的寨子上。
什么风把绿苗儿吹进深山里,
这希望的苗儿又靠谁来培养?
是神灵还是普照大地的太阳?
是共产党!


第8版()
专栏:

电塔上的雄鹰
王盛烈 周秀青等集体创作〔东北三省美术展览会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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