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9月20日人民日报 第12版

第12版()
专栏:

泰山极顶
杨朔
泰山极顶看日出历来被描绘成十分壮观的奇景。有人说:登泰山而看不到日出,就像一出大戏没有戏眼。味儿终究有点寡淡。
我去爬山那天,正赶上个难得的好天,万里长空,云彩丝儿都不见,素常烟雾腾腾的山头,显得眉目分明。同伴们都喜的说:“明儿早晨准可以看见日出了。”我也是抱着这种想头,爬上山去。
一路从山脚往上爬,细看山景,我觉得挂在眼前的不是五岳独尊的泰山,却像一幅规模惊人的青绿山水画的长卷,从下面倒展开来。最先露出在画卷的是山根底那座明朝建筑岱宗坊。慢慢地便现出王母池、斗母宫、经石峪……山是一层比一层深,一叠比一叠奇。层层叠叠,不知还会有多深多奇。万山丛中,时而点染着极其工细的人物。王母池旁边吕祖殿里有不少尊明塑,塑着吕洞宾等一些人,姿态神情是那样有生气,你看了,不禁会脱口赞叹说:“活啦。”
画卷继续展开,绿荫森森的柏洞露面不太久,便来到对松山。两面奇峰对峙着,满山峰都是奇形怪状的老松,年纪怕不有个千儿八百年,颜色竟那么浓,浓得好像要流下来似的。来到这儿,你不妨权当一次画里的写意人物,坐在路旁的对松亭里,看看山色,听听流水和松涛。也许你会同意乾隆题的“岱宗最佳处”的句子。且慢,不如继续往上看的为是……
一时间,我又觉得自己不仅是在看画卷,却又像是在零零乱乱翻着一卷历史稿本。在山下岱庙里,我曾经抚摸过秦朝李斯小篆的残碑。上得山来,又在“孔子登临处”立过脚,秦始皇封的五大夫松下喝过茶。还看过汉枚乘称道的“泰山穿霤石”,相传是晋朝王羲之或者陶渊明写的斗大的楷书金刚经。将要看见的唐玄宗在大观峰峭壁上刻的纪泰山铭自然是珍品,宋元明清历代的遗迹更像奇花异草一样,到处点缀着这座名山。一恍惚,我觉得中国历史的影子仿佛从我眼前飘忽而过。你如果想捉住点历史的影子,尽可以在朝阳洞那家茶店里挑选几件泰山石刻的搨片。除此而外,还可以买到泰山出产的杏叶参、何首乌、黄精、紫草一类名贵药材。我们在这里泡了壶山茶喝,坐着歇乏,看见一堆孩子围着群小鸡,正喂蚂蚱给小鸡吃。小鸡的毛色都发灰,不像平时看见的那样。一问,卖茶的妇女搭言说:“是俺孩子他爹上山挖药材,拣回来的一窝小山鸡。”怪不得呢。有两只小山鸡争着饮水,蹬翻了水碗,往青石板上一跑,满石板印着许多小小的“个”字。我不觉望着深山里这户孤零零的人家想:山下正闹大集体,他们还过着这种单个的生活,未免太与世隔绝了吧?”
从朝阳洞再往上爬,渐渐接近十八盘,山路越来越险,累的人发喘。这时我既无心事看画,又无心事翻历史,只觉得像在登天。历来人们也确实把爬泰山看做登天。不信你回头看看来路,就有云步桥、一天门、中天门一类上天的云路。现时悬在我头顶上的正是南天门。幸好还有石磴造成的天梯。顺着天梯慢慢爬,爬几步,歇一歇,累的腰酸腿软,浑身冒汗。忽然有一阵仙风从空中吹来,扑到脸上,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清爽异常。原来我已经爬上南天门,走上天街。
黄昏早已落到天街上,处处飘散着不知名儿的花草香味。风一吹,朵朵白云从我身边飘浮过去,眼前的景物渐渐都躲到夜色里去。我们在青帝宫寻到个宿处,早早睡下,但愿明天早晨能看到日出。可是急人的很,山头上忽然漫起好大的云雾。又浓又湿,悄悄挤进门缝来,落到枕头边上,我还听见零零星星几滴雨声。我有点焦虑,一位同伴说:“不要紧。山上的气候一时晴,一时阴,变化大的很,说不定明儿早晨是个好天,你等着看日出吧。”
等到明儿早晨,山头上的云雾果然消散,只是天空阴沉沉的,谁知道会不会忽然间晴朗起来呢?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冒着早凉,一直爬到玉皇顶,这儿便是泰山的极顶。
一位须髯飘飘的老道人陪我们立在泰山极顶上。指点着远近风景给我们看,最后带着惋惜的口气说:“可惜天气不佳,恐怕你们看不见日出了。”
我的心却变得异常晴朗,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情绪。我沉思地望着极远极远的地方,我望见一幅无比壮丽的奇景。瞧那莽莽苍苍的齐鲁大原野,多有气魄。过去,农民各自摆弄着一小块地,弄得祖国的原野像是老和尚的百衲衣,零零碎碎的,不知有多少小方块拼织到一起。眼前呢,好一片大田野,全联到一起,就像公社农民联的一样密切。麦子刚刚熟,南风吹动处,麦浪一起一伏,仿佛大地也漾起绸缎一般的锦纹。再瞧那渺渺茫茫的天边,扬起一带烟尘。那不是什么“齐烟九点”。同伴告诉我说那也许是炼铁厂。铁厂也好,钢厂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工厂也好,反正那里有千千万万只精巧坚强的手,正配合着全国人民一致的节奏,用钢铁铸造着祖国的江山。
你再瞧,那在天边隐约闪亮的不就是黄河,那在山脚缠绕不断的自然是汶河。那拱卫在泰山膝盖下的无数小馒头却是徂徕山等许多著名的山岭。那黄河和汶河又恰似两条飘舞的彩绸,正有两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耍着;那连绵不断的大小山岭却又像许多条龙灯。一齐滚舞——整个山河都在欢腾着啊。
如果说泰山是一大幅徐徐展开的青绿山水长卷,那么这幅长卷到现在才完全展开,露出画卷最精彩的部分。
如果说我在泰山路上是翻着什么历史稿本,那么现在我才算翻到我们民族真正宏伟的创业史。
我正在静观默想,那个老道人客气地陪着不是,说是别的道士都下山割麦子去了,剩他自己,也顾不上烧水给我们喝。我问他给谁割麦子,老道人说:“公社啊。你别看山上东一户,西一户,也都组织到公社里去了。”我记起自己对朝阳洞那家茶店的想法,不觉有点内愧。
有的同伴认为没能看见日出,始终有点美中不足。同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其实我们分明看见另一场更加辉煌的日出。这轮晓日从我们民族历史的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闪射着万道红光,照临到这个世界上。
伟大而光明的祖国啊,愿你永远“如日之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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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妙峰山礼赞
 郭煌你是英雄的山啊,你苍翠的松林像伞,四野的异石缭绕着炊烟,白雾里裹着一片朝阳。山风摇着你硕壮的松塔,十里外送来玫瑰的浓香,清流里有村姑照人的镜子,岩山上有红军标语的闪光。你的飞泉迸击电磨响,昔日的战歌化成了汽笛的合唱,每片山坡都有繁茂的果园,每株果枝都被英雄的故事压弯……如今我沿着前人的脚印,把你的雄姿和战迹景仰,山风草动处仿佛有红军招手,我奔上前去,献一曲激情的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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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对症下药
柯阳
现在,一个群众规模的增产节约运动正在各地轰轰烈烈地开展着。群众意气奋发,干劲十足。
但是,也还有一部分干部对这个问题思想上认识不足,行动上迟缓拖沓。在他们那里不是生气勃勃,而是萎靡不振;不是精神昂扬,而是意气消沉;缺少一种革命者应有的乐观主义精神,有的只是在困难面前唉声叹气。列宁曾经很干脆地称这种人“不是社会主义者”(列宁:从破坏历来的旧制度到创造新制度),因为他们害上了一种右倾顽固症。
有这种右倾毛病的人在思想上首先需要“抗旱”。只有把思想上的“旱老虎”威胁解除了,他们的行动才会积极起来,干劲才能冲天,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才能克服,他们那里的群众运动才能蓬勃地开展起来。我们知道,要使秧苗茁壮地生长起来,没有水是不行的;同样,要使人的思想和行动朝气蓬勃,没有一点“水”也是不行的。这个“水”就是群众的革命实践,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
为什么群众的革命实践和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能够使人朝气蓬勃呢?这是因为有右倾顽固症的一些人都是“瞎子”,“在他们面前出现的只是一片黑暗”,(“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一书的按语)他们对于群众生活中光明的一面一概看不见,害了一种片面性的毛病。不管什么人,只要一害上这种病,做起事来就没精打彩,就好打呵欠,伸懒腰。要治好这个病,一个重要的办法是:“拿出一些时间到群众中去走一走,看看群众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从其中找出先进经验,加以推广”(同上书)。只要他认真地和群众站在一起,参加了变革现实的斗争,他就能够看到困难怎样一个一个地为群众所征服,他在征服困难以后就会感到心情舒畅,劲头越来越大。但是,还有一些人,即使下去了,也还睁不开眼睛,仍然是看不到有利条件,看不到光明的大好形势。对于这些人,仅仅要求他们拿出一些时间到群众中去走走,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因此,必须同时使用另一个重要办法,配合起来,进行综合治疗。这个办法就是毛主席经常教导我们的,要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特别是要学习一些革命的辩证法,使自己多一点全面性,少一点片面性。能够在下乡下厂的时候,扔掉自己的有色眼镜,拿起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显微镜和望远镜,睁开眼睛,对这丰富多采的客观世界仔细的观察一番,看得深一些、全一些、远一些。这样,他们就能感到自己过去的步子走错了,就能看到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光明,是一幅无限美好的前景。
列宁在四十多年前阅读黑格尔的逻辑学一书时早就给我们指出过这一点,他曾经极力称赞过黑格尔的“哲学全书”第225节。他说这一节“非常之好,在那里‘认识’(‘理论的’)和‘意志’,‘实践活动’被描述为既消灭主观性的‘片面性’,又消灭客观性的‘片面性’的两个方面、两个方法、两个手段。”(列宁:哲学笔记195页)很显明,列宁是完全同意黑格尔把理论(主要是指辩证法)和实践(人的实践)作为克服片面性(主观思想上的和见之于客观行动中的)的两个主要办法的。我们今天重新温习一下列宁的这些指示,对于我们当前的现实斗争,不无补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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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水磨
 郭风
一条森林中的山溪从山谷中流出来,一路唱着歌。
它的岸边生长着一大丛一大丛的,有阔长叶子的羊齿类植物,开着山丹丹花,好像红色的百合花。生长着大丛的野蔷薇,它开花的时候,雪白的花瓣,花蕊上有那么多黄色花粉。我看见有很多小小蜻蜓,在草丛间和水边飞着,一会儿停在叶上休息。
它的岸边有一座水磨。
清澈的,白练似的水流从草丛间的渠道里冲下来。磨房的水轮,那巨大的木质的水轮,迎着冲下来的水流,不断地旋转着,激情地,勤恳地旋转着。森林小学里的红领巾们,经过这里时,总喜欢站上一会,看那水轮旋转着,好有趣呵。村里的小孩子们,听见妈妈要推着独轮车,推着公共食堂的麦子来磨粉,一直缠着,要跟着妈妈一起到这里来。像那森林铁路的小火车一样,我们的水磨房,也多么逗引着孩子们的心……
那水轮迎着哗哗作响的雪白的水流,旋转着,又旋转着。撒开的水花,像珍珠那么灿烂……
那水轮旋转着,又旋转着。不断地旋转着。好像一条围裙,一条用珍珠结成的围裙,在舞蹈时,张开着,牵曳着闪亮的风,动人地在飞舞……
一条森林中的山溪从深谷中流出来,一路唱着歌。
它的岸边有花和大丛的羊齿类植物,有蜻蜓。它的岸边有一座水磨。水磨的水轮,在那里旋转着。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也站在旁边看了大一会。我看见磨房的磨盘里,麦粉像奶汁一般地流下来,那是公共食堂的面粉。我看见一位娃娃,牵着她的妈妈的衣角,看那面粉流下来,看得入神呢。
1959年8月24日,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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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稻香工厂忙
黄及翔田垅翻金浪,稻花十里香,丰收在招手,农忙工亦忙。城北山顶上,农具加工厂,赶制“摆金镰”,劳动多紧张。风箱噗噗叫,红炉闪霞光,铁锤如龙舞,一片响叮当。不怕胳膊疼,不怕热难当,一心为三秋,坚决打胜仗。大战八九月,保证合质量。工人像战士,车间如战场。一锤一把镰,一锤万斤粮。工农团结紧,年年谷满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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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丰收歌儿载不完
吴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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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安江水电站工地  潘思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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