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8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黄泛区景色如画
曾岛 刘野
这是什么地方,这般景色如画?
高高的防护林,像一条翠绿的缎带沿着大路伸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尽头。大路的两旁是一片片的苹果园、葡萄园,棉花地……苹果树长得很茂盛,像一个个绿色的伞盖直立在那儿。葡萄已经结果了,一串串的果实就像一串串的珍珠。棉花地远望去就像一张大的绿色的地毯,微风吹来,枝头不住轻轻摆动。
我们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海洋里了,到处都是一片绿色。一座座的瓦房隐没在万绿丛中,在房屋周围是一片引人入胜的花圃,木槿花正在盛开,一朵朵快要开谢的玫瑰还在枝头点缀……
难道这就是黄泛区么?——这就是在十年前还被人们描写为黄沙遍地,荒草丛生的黄泛区么?
清晨,太阳还没有露脸,拖拉机就轰隆轰隆地响起来。我们坐着吉普车在国营黄泛区农场宽阔的大路上奔驰。这农场真不小,共有十个作业站,六个在西华县,四个在扶沟县,最远的站离场部有一百多里,全场共有土地二十二万亩。
汽车在一块块的菜园地、烟叶地、花生地、红苕地面前掠过,在一块棉花地旁停了下来。今年的棉花真好,棉茎长得比桌子还高,农场的几位负责同志仔细地查看棉花的生长情况,一面也忍不住赞叹说:
“蕾结得真多啊,如果不发生意外,看来,原定亩产三百斤皮棉的计划是有保证的。”
前面是一大片菜园和西瓜地。菜园里,辣椒、茄子、大葱、韭菜等各种菜蔬应有尽有。党委书记半开玩笑而多少又有些自豪地说:“我们这里吃的东西,除了食盐以外,全部都是农场出的。”这话没有丝毫的夸大。对远道来的客人,主人招待十分殷勤,在短短停留的十天中,我们尝到了农场里出的樱桃、苹果、西瓜、甜瓜、桃子和李子。而且每天喝着农场出产的牛奶,每顿吃着丰富多样的菜蔬。
在停留农场的几天里,我们又先后参观了养猪场,奶牛场,机械修配厂,苹果园,葡萄园,气象站和葡萄苗圃……。用不着多费笔墨去描写猪有多大,养有多少头,奶牛场又如何整洁,奶牛每天产奶多少,苹果园和葡萄园又如何碧绿一片,引人入胜。
“这是多种经营啊!将来的规模还要大。……”这是农场马场长向我们介绍情况时说的。他向我们介绍了农场发展的情况和远景规划,这些都给了我们深刻的印象,而“多种经营”四个字,却更鲜明地印在我们的脑海里。多种经营像百花齐放一样在农场里散发着浓香。
是的,如果把黄泛区比作一个大花园,显然国营农场就是这花园里一支盛开的牡丹。
大田里的工人们如同大兵团作战一样,一个战役接一个战役,麦子刚刚丰收,他们又投入抗旱保苗、力争秋田丰产的战斗了。园艺工人无论是对于苗圃的培育或是对果园的管理,并不比精心绣花的姑娘们差,他们修剪一棵果树简直就像雕塑家精雕一件艺术品。畜牧场的工人用保姆和医生一样的精神去爱护每一条牲畜,如果有一头猪或是一匹马生了病,不知有多少人为它焦虑,日夜守候在它的身旁。……人们谈论起农场来,总要带上一个
“俺”字。“俺们农场的棉花长得可好哩!”“俺们今年的粮食大丰收,苹果、葡萄也要大丰收呢!”……他们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喜欢穿一件绿的或黄的背心,上面印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图案:胸前一个拖拉机雄赳赳地迎面向你开来,拖拉机上面写着“国营黄泛区农场”几个大字。青年工人宽厚的胸脯把拖拉机衬得鼓鼓的,精神百倍;老年工人穿上这样的背心也年轻了几分。
黄泛区农场每年都要接待成千上万的客人,他们大都是从各地区来的参观团和学习团。他们从天山脚下,从松花江畔,从西南高原和东海之滨,跋涉千里到这里来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交流经验。教授、专家们来这里和工人们一起研究农业科学上的问题。至于附近农村的群众,对于农场就不止是赞叹了。眼看着农业机械化的优越性,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科学方法,眼看着农业生产发展的一幅远景,他们简直有说不出的羡慕和向往。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也能和农场一样!”去年,根据农民的要求,附近有十五个村子果然加入了农场,这一下农民的生产情绪更加高涨,有些姑娘们都不愿意往外村嫁了。
从1951年建场到现在,才几年工夫啊!同当年的黄泛区,又怎么能相比呢?然而,说到它的明天,那就更加使人神往了。据说,农场的畜牧业和园艺进一步发展以后,许多产品都需要加工,苹果、葡萄等要用来自己酿酒或制成罐头,牛奶也要加工制造奶粉。发电厂、修配厂等等将形成大片的工厂区。总之,这里的农、林、牧、副、渔都将有很大的发展。场长向我们说:
“再过两三年,你们来看吧!……”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脸上透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站在农场广阔的田野上,一幅美丽的远景把我们带到了幸福的境地。


第8版()
专栏:

  泛区老汉唱古今
  (河南坠子) 余大拴七月中旬大热天,寻亲访友我回到河南,人说是黄泛区面貌大改变,我急忙忙赶着去参观。一路走来我一路看,不由我越看越喜欢,一条条大路多平坦,绿柳洋槐栽两边。田野青青一大片,风吹高粱把腰弯。棉花棵高有两尺半,花生夹种在中间。这里是玉米长得好壮健,那里是茄子辣椒一菜园。往前看黄牛嬉戏在地面,往后看金黄麦秸堆成山。恨的是我来晚一点,未得见千里麦浪翻。想着走着我往前赶,又看见社员们耕作在田间。男的女的都在加油干,你追我赶不停闲。口唱山歌心情多舒展,皆因是今年丰收胜去年。沿途景色看不厌,一桩桩一件件甚是新鲜。我正在忍不住连声赞叹,身后忽然有人把话言。原来是白发苍苍一老汉。看年纪六十有二三。他说道:同志慢些把路赶,你看烈日当头闷炎炎,最好是休息一阵止止汗,要当心中暑热可就麻烦。我二人歇息在柳荫下面,你言我语来攀谈。他说:这地方现在很显眼,提起过去苦难说不完。平地里落下了灾难一件,那是在一九三八年,蒋介石扒开了黄河堤岸,黄水滔滔往下淹。多少人家遭了难,多少人逃荒在外边。淹死的饿死的难以计算,举目一望无人烟。我老汉还算命不短,跟儿子逃命到西安。水退后我才回家转,满目凄凉我心发酸。要找家影子都不见,一片黄沙接着天。荒草深深把路掩,淤潭处处迈步难。自从解放军来到咱西华县,真个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领导群众开荒生产,谁种谁收重建家园。这几年生产大发展,苦日子一去不回还,从前是黄水滔滔降灾难,而今是金黄麦浪迎风翻。从前是苦中苦愁眉苦脸,而今是幸福生活甜又甜。老汉说得眉飞色舞口水溅,我一旁乐滋滋听着也喜欢。天色不早辞别老汉把路赶,还要到泛区各地去参观。


第8版()
专栏:

  花园口变花园
  柳笛
所有黄泛区的老乡,一提起花园口,就像提起一场恶梦。听到花园口这个名字,浮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汪洋,是像千万头野兽般的滚滚黄水;是天昏地暗、鬼哭人嚎;是家破人亡,到处流浪;是饥饿,是寒冷,是死亡。
二十年了啊!
1938年6月,中州平原上麦子正熟,眼看着一场麦收就要到手,惨痛的灾难降临了。日本鬼子打到开封,蒋介石消极抗战,为了掩护自己逃命,下毒手炸开了花园口黄河大堤。在这里,黄河猛然张开凶恶的大口,黄水向东南一泻千里,顿时吞噬了无数的田园村庄。豫皖苏大平原上四十四个县五万四千平方公里,成了一片汪洋;受灾人口有一千二百五十万,死亡八十九万人,原来的沃野变成了荒无人烟的“黄泛区”。这场骇人听闻的灾难还没有消除,到了1946年,蒋介石又下毒手在花园口堵口复堤,让黄河改归故道,放水淹没解放区。那时,沿解放区的黄河大堤多年失修,许多地方的堤堰已经坦平,河滩里长着庄稼,布满了村庄,如果黄水冲来,又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灾难。当时黄河下游解放区的人民提出“反蒋治黄”的口号,一边和国民党进行武装斗争,一边抢修堤防,国民党在白天派飞机轰炸、扫射,晚上派遣特务破坏。那时,我们抢修都来不及,可是还要在大堤上挖防空洞,修筑工事。
就这样,花园口在河南、山东和安徽、江苏北部人民的心目里,就是灾难的化身。
然而,今天,如果你再到花园口去,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面貌了。从郑州北郊的胡屯,走上高大的花园口黄河大堤,眼前立刻展现出一片宜人的景色。宽敞的堤面两沿,生长着一行一行密茂的杨柳、洋槐、柏树、梧桐,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灌木丛和花草,俨然像是一条林荫大道。有人说,从这里坐上汽车顺着大堤向东走,可以一直到海边。堤坡上培植着厚厚的葛苔草,像是一条狭长的绿毯。沿堤河滩上还有一片一片的果树园,种植着苹果、梨、葡萄、桃杏等等,据说,这样果树园在花园口一带已经有二三十处。站在黄河大堤上极目远眺,堤内平原上的庄稼像一片绿色海洋,堤外滚滚的黄水从邙山口奔流而下,撑着白帆的船队来往运输。花园口渡口一番繁忙景象。向上游看去,十几公里以外的黄河大桥隐约可见,烟云中就像一道青色长虹。
抚今思昔,人们不会忘掉二十年前那场灾难。就在这里,仍然可以看到那些残存的历史遗迹。二十一年前国民党扒口的那一段一千多公尺的河堤,今天修筑得格外雄伟坚固。在这段巍然矗立的大堤西头,一所破旧的小亭子显得那么局促难看。这是1947年国民党在花园口堵口合龙时修的所谓纪念亭。过去,亭子里有一块石碑,蒋介石大言不惭地在上面题字:“济国安澜”。可是,这四个字不是一个极大的谎言吗?解放以后当地的群众摘下了这块骗人的招牌。亭子后面,紧靠河堤有一个大水潭,是1938年黄河决口时冲刷成的,现在变成了京水人民公社的养鱼池,不久以后这里将要种植上荷花,修建水上公园。
在花园口参观,你会被任何一种细小的景物勾引起无限的回忆和神往,最能引人深思的是黄河的水声。凶猛的黄水尽管带着嚎叫冲击着大堤,可是它还是被英雄的人民治服了。从国民党扒口的地方向西走不远,传来不断的水流声,这声音那么温驯。原来这里有两条引黄灌溉渠,最大的一条叫东风渠,是去年大跃进的产物。当地群众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项输水量在三百秒公方以上的灌溉工程。据说这条总干渠加上十二条干渠共长六百三十八公里,可以灌溉一千五百万亩土地。更巧的是,灌溉渠经过的道路正是昔日黄水泛滥时走过的道路;它沿着索须河和贾鲁河向豫东南流去,灌溉的中心地区恰巧就是黄泛区。黄水依然是那一股黄水,走的路程依然是那一段路程,可是,“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它不得不听从黄泛区人民的使唤了。
在这个有历史意义的地方,东风渠渠首闸的建筑物更加显出一幅矫健自豪的姿态。不久以前,郭沫若同志到这里来视察,他站在高大的渠首闸上向黄河凝视良久,写了一首诗,诗中有这么两句:
东风闸上舒长望,
已伏黄龙护我华。
是的,黄龙向人民屈服了,花园口将要变成名副其实的大花园!


第8版()
专栏:革命回忆录

  邓城除害记
  中共国营黄泛区农场委员会副书记 路岩岭
1947年,解放战争正在激烈进行。
黄泛区人民的苦难似乎没有个尽头。黄水消退了,逃亡在外的人,回到了家乡,他们忍饥受饿,苟延残喘,企图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然而国民党反动派并不放过他们,敲诈勒索无尽无休,要把干骨头也熬出油来。
在邓城寨子上,国民党设有一个乡公所,驻有乡丁四五十人。这些家伙以为寨子紧靠沙河南岸,形势险要,解放军不会来打,就经常跑到沙河北岸肆无忌惮地勒索钱财,奸淫妇女,拉壮丁……弄得鸡犬不宁,人神不安。
那时,我们的一支游击部队正驻在离邓城不远的地方。一天,几个老百姓找来了,他们一五一十地向我们控诉伪乡公所的罪恶,要求我们派部队去打,为老百姓报仇雪恨。
“打他们一点不费事”,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些家伙每天晚上都打牌掷骰,喝酒,抽大烟,玩女人,一直闹到深夜,不到早晨不睡觉。”接着他们就详细地介绍了寨子的地形,敌人分布的情况。他们自告奋勇要为部队带路。
我们侦察了一下情况,于是,就决定行动了。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部队缓慢地行进着。路不好走,黄泛后形成的淤潭还没有完全消除,一不小心就陷了下去。马匹在沙地上走着很吃力,有几次几乎陷进淤潭里去。我们只好把马留下了。赶到沙河边时,天已经蒙蒙亮对面邓城的寨墙已经隐约可见。
天快亮了,能不能打?我们考虑这个问题。
领路的几个群众说:“行,他们一定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于是,由老乡们领着,队伍涉过沙河。
忽然乓的一声枪响,我们吃了一惊,原来是敌人的一个岗哨发现了我们,他开了一枪撒腿便跑。我们一个冲锋冲了上去。
寨子里另外没有设岗,枪响,寨子里也没有发觉。群众领着我们很快地就找到了乡丁们住的地方。门紧闭着,门上嵌有铁皮,很结实,从门里传来一阵阵的鼾声。
这怎么办呢?我们有些着急了。
有个老乡说:“不要紧。寨里有一个磨面的,天天给他们磨面,我们找他去叫门。”
磨面的找来了,他摇着门环喊道:“开门呀,送面来了。”
门里一阵咕噜声:“送面怎么这样早?”接着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哨兵端着枪,揉着眼睛,瞌睡还没醒呢。
我们劈手夺过了他的枪,进到屋里,乡丁们正横七竖八地躺着,睡得像死狗一样。喊一声:“不准动!”四十几个人都乖乖地当了俘虏。
从俘虏里查出了乡队长,押着他去叫伪乡长的门。结果伪乡长也被我们抓住了。就这样,我们一枪未发,就把这个无恶不作的伪乡公所解决了,给邓城人民除了一害。


第8版()
专栏:

  黄泛区民歌
  泛区要变米粮仓沟渠形成网,坑塘筑成行。沙滩变绿海,花果满山岗。春风翻麦浪,秋日照稻香。旱天能灌溉,雨后水入塘。道路两边栽杨柳,泛区要变米粮仓。
  如今黄水来扶沟从前黄水来扶沟,一切东西被冲走。万亩良田变汪洋,妻离子散逃外头。树皮野草都吃净,死尸遍地无人收。而今黄水来扶沟,人民个个喜心头。老老实实服人管,成群鹅鸭水上游。能灌田来能发电,保证生产大丰收。
  今日黄水低下头黄水缓缓往下流,好像被人牵着走。流到渠里像银带,流到塘里明溜溜。从前黄水人人怕,今日黄水低下头。


第8版()
专栏:

  嫁接        吴懋祥


第8版()
专栏:

  捉虫去 吴懋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