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8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丰收日记
中共江西省安义县委副书记 涂益训
  七月十三日
仅仅几天时间,产量数字一个不同一个。柏树小队开镰时,收刈过的田平均亩产四百多斤,后来有的田亩产五百多斤,最近不少田已冲过六百斤,还出现了千斤丘。社员们在田头边,树荫下,食堂里,禾坪上,都是在谈论丰收,特别是谈砻新谷的事最热烈。
为了试试新谷质量,女社员王冬女、张旺妹特意将新打的土砻,秤了一百斤新谷在砻着。珍珠般的米粒从砻齿中掉出来,粒粒完整。原先大家认为一百斤谷碾六十七、八斤米是老谱子,七十斤米就登了天。这一百斤谷,碾到七十二斤雪白的像三机米样。他们谈来谈去,将话题转到顺水叔头上。
顺水叔,六十岁了,眼睛已经有些不方便,作田是“老内行”,大概正因为是“老”的关系,对新的技术措施,什么深耕,什么合理密植,都感到不是按老谱子办事,无奈是拗大多数社员不过,只好跟着做。未收刈前,别人都说禾长得好,他不是冷冷笑一声,就是撇撇嘴。开镰收刈了,产量越来越高,他还不承认新技术措施的好处和作用,反而认为肥多了是谷多米少。
一百斤新谷砻出七十二斤米的消息像黑夜的明灯一样,使他的眼睛亮了。他亲眼看到完整、洁白米粒,尽管他性格倔强,从不说愿输的话,可是也心服口服的说了良心话:“不知什么鬼,今年早禾谷这样多,谷粒又饱。”
这时,我才体会到,丰收有多么巨大的鼓舞、宣传、教育的力量,这比你谈破嘴皮要强万倍。
  七月十五日
太阳像火一样,晒在身上热辣辣地咬人,下午南风也息了,闷热的空气,使人喘不过气来,在田里插晚秧的人身上的汗水,就像榨油样,往外淌流。
柏树大队第五小队第一组的社员们,都在“四斗半”田里抢栽晚禾。男女社员几人一字排开。老社员熊沐金,站在中间。他走下田去,脚一踩下,田里泥咕咕直叫。他随手解开一捆秧,看了田里的肥水,高兴地自言自语说着:“这禾不如说是栽在豆腐上。”青年社员熊家松也随声附和。我知道社员们对晚禾更大丰收,充满了信心和希望。我故意装糊涂地问道:“今年晚禾会有好收成么?”这下可把熊沐金的话匣子打开了:“晚禾要丰收,靠水,靠肥,靠季节。水,我们这里不发愁,肥料的问题,把稻草全部扎下去,一根没留,季节现在就动手栽,还不长好晚禾呀!”
他谈到肥料,不禁使我想起去年这里栽晚禾的事,这里水是足,季节也早,就是肥不够,对晚禾丰收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去年也有人提议稻稿还田,他却竭力反对,说禾秆没有什么肥。大多数社员说要扎下去,他只好勉强着做,一边做一边埋怨,又是耕不入,又是禾秆缠辘辘扎不下,扎下去了,还没沤烂,就抢着栽下去,非怪插不入,栽痛了手,栽在禾秆上会沤死的。但是结果怎样呢?扎了的比没扎的禾要高一个头。事实教育了他,今年他不反对了,对稻稿还田还挺积极呢。这件事也教育了我自己,教育农民,需要长期和耐心,不能操之过急。通过活生生事实,再顽固的人,也会转变过来。
  七月十六日
晌午时候,社员们都午睡了,我重新翻起去年抢收抢插记在日记本上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一首唐诗来,使我联想起前几天一个女孩子捡谷穗的事来。
前两天的一个早上,朝霞映红了大地,金黄的稻海显得格外美丽。在柏树村上边新堰,一群孩子在那里看牛,有位十几岁的孩子熊水菊,在一丘已经收刈的空田内,看见田里还有零零碎碎的谷粒,和三、五根成串的谷穗,散落田中。水菊在学校里曾听老师讲过,要爱惜粮食,要颗粒归仓,她就不声不响地捡起来,用衣服包着,在十多丘田中就捡到禾穗一大把,估计有一、二斤。跟在水菊后边的熊邦文那一批小孩子,也跟着捡起谷穗来,他们连蹦带跳将所捡的谷穗全交给队里。小队干部及时编了几句顺口溜表扬了他们。我又想起去年收刈时田内掉谷、打禾桶飞谷、路上丢穗、禾坪上猪鸡糟蹋浪费谷粒的情景。今年由于夏收准备的早,工具好,人心齐,刈得净,装得净,丢失却少了,人人都关心颗粒进仓,那浪费粮食现象就更少更少了。
  七月十八日
离大暑还有五天了,按道理来讲,中洲大队所在的地区是龙津公社田少劳力多的地区,每个劳动力只负担双季稻五亩多点,以前是完成任何生产任务都站在全公社最前边,可是现在在抢收战报上,却站在全公社第十位,这就令人奇怪了。莫非是干劲不足,劳力没有高度集中?无怪公社书记在电话会上或碰到中洲大队干部时,就指名公开批评,为什么收刈进度这么缓慢?
下午,我特意到中洲大队去,恰逢驻队干部邹道忠,支部书记占美果,大队长占象艮三人正在田边开碰头会,为全大队收刈进度缓慢,受到公社批评在发愁,唉声叹气,口内叽叽咕咕:“我们今年冬天有意少撒些肥,免得禾长得磨天磨地,一镰只刈一兜,窍门又找不到,社员怪我们对生产太认真,被谷累瘦了。我们只有怪自己对生产太抓紧了,明年早禾我们让他长个马走不碰脚(意思禾长得差),三五天内保证刈完。”我看到他们是在埋怨上边不了解实情,就对他们说:“不能说这些对人民不负责任的话,有什么情况,应忠实地向公社党委反映。”接着他们都谈起自己所负责的小队的收刈情况:霞垣小队有块一亩二分的田,花了一个下午,去了四个男整劳力,八个女劳力,简直是在田里“捉虱”。秆有人肩高,谷粒像铺在田里一层,刈禾时,将镰尖勾一兜,刈一兜,刈三、五兜就有一把。打禾时,谷粒就像暴雨洒下,打十多把,打禾桶底就被谷埋没了。社员脸上、身上都是泥点、汗珠,还说越刈越有味。劳力早就高度集中,百分之百的人力都已出动了。中洲大队最初收刈的几天我曾参加过,秆长谷密,禾全部倾斜,今年刈一亩所费的工等于去年两亩半。我笑着对他们说:“乌狸猫,白狸猫,咬着老鼠是好猫。进度目前不能站第一,早禾产量能站第一,那时你们到处要受表扬。”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快九点钟了,阵阵凉风吹来,月光照耀得大地如同白昼,成批成群的男女社员在禾行中淹没掉,只听得“沙沙沙”地刈禾声响。我从月色中望去,远远一大片金黄色的稻海,似乎在中洲大队,虽有冲天干劲,早稻永远也难刈完。
  七月二十五日
星星在高空中眨着眼。快半夜了,我虽然有些疲倦,为了抓紧时间写出下步工作计划,只好打着精神干,有时喝几口早已泡好的浓茶,有时吸几口烟,好在这一场战斗——夏收夏种已经基本结束了。
和我共张床铺的老王同志,睡得香甜地发出鼾声。我借着煤油灯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只见他黝黑的脸膛,闪闪发光,圆圆的脸蛋瘦削了许多,胡渣布满了下巴,头发长久没梳,像个鸡婆窝。他两臂漆黑,肩上脱了一层薄薄的皮屑,手膀上、背上、大腿上,被太阳蒸晒成钢黑色,你瞧,他睡得多香、多迷啊!
勤勤恳恳将每个生产环节紧紧抓住,永远不知疲倦,身上像装了“发电机”似地,何止老王同志一人。这时无数往事涌上心头:曾有不断地教育和指导我,使我坚强更坚强的老上级;曾与我共同工作、学习、劳动过的战友;也有我亲眼看到的由一个农民,今天却变成一个坚强的农村干部;他们在公社化第一个早稻大丰收的日子里,付出了多大智慧和力量。今天丰收的硕果,也有他们的一份热和光……。
今年早禾丰收,是多少种力量孕成的丰收果实呢?这是党的正确领导,人民公社制度无比优越性,农业八字宪法的胜利,无数的社员辛勤劳动,农村干部艰苦工作所得来的。这该有多少经验可以总结啊!
我在心中暗暗地想:让那批不知名姓的、脚踏实地与社员共同生活共同劳动的所有基层干部,在抢收抢栽结束的夜里,好好地歇息吧!让他们睡得舒服、甜蜜,使他们有充沛的精力,迎接将到来的新的战斗任务。于是,我为了怕惊醒老王,只好蹑手蹑足爬到床边去睡。
(续完)


第8版()
专栏:

  造房人的风格
  倪平
日前,在上海县闵行镇逗留数日,看到许许多多偌大无比的厂房,有正在兴建的,有业已竣工的,有的机声隆隆,有的灯火辉煌,大建设大跃进的雄姿气概,历历在目。看到房子,也就想到造房人的风格。
你看一幢幢的房子,一座座的高楼,它全都是建筑工人劳动的产物。一块块的砖头,一片片的挂瓦……,一经建筑工人的劳动,便可变成巍巍大厦,一堆堆其貌不扬的材料,一经他们的手,就可变成色泽艳丽的东西,好似天上的云霞。这是具体朴实的劳动和伟大目标相结合的风格。每每想到这里,我便觉得各行各业各条战线上同志们的劳动,都好比在砌砖和挂瓦,它是多么平凡,也是多么伟大。
我对建筑工人深怀敬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那种大公无私、先人后己的风格。你看,他们高空作业、露天生产,夏天挥汗如珠,冬天受寒风侵袭,可是,这些他们全都不在话下。你看,他们营房筑屋,给人以舒适和安定的条件,然而每当造好这幢房子时,也就离开了这幢房子,它给予人的是新房,而自己住的则是芦席房。有人谈到建筑工人生活,常常以“同情”者的姿态出现,仿佛就是一个“苦”字,这显然是不对的。我们承认一切劳动都是艰苦的,然而我们一是承认要改造世界没有不艰苦的事;二是不怕艰苦,认为一切艰难困苦可以经过种种努力而改变和克服的;三是经历艰难困苦而取得成就,那是一种无比的乐事。眼看过去的田野变成工厂林立,眼看自己付出的劳动变成庞大而有用之物,怎不欣然呢?
我对造房人的钦佩,自不从今日始,但我对房子的景仰,却非久已由之。韩非子五蠹载:“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可见,从很早的上古时代,人们已懂得构木为巢,尽管我对史书中把作巢之功归为有巢氏一人,尚感有欠公允(作巢势必是大家动手构作的),但仍对有巢氏怀有敬意,因为他毕竟办了件好事。到了春秋时代,出了个鲁班,是个能工巧匠,对当时建筑业有很大推动,水、木、石、工都前进了一步,作屋造桥,渐具规模,终于形成我中华民族的建筑艺术。缅怀祖先,不能不缅怀祖先营房造屋的劳绩。到了近代,钢筋混凝土的采用,构造越加复杂,倍加牢固,益臻华丽,居住更为舒适,所有这一切,都不能不感恩于造房人的辛勤劳动,正是这个缘故,我对造房人自始至终怀有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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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家谈

  政治挂帅和钻研业务
  北京摩托车制造厂 谭寿玲
党的生日那天,我在人民日报上读了“商业战线上的一个共产党员”这篇文章。
我并不认识菜市口副食品商场的售货员李凤华同志,但是读过文章以后,却觉得李同志是我自己的一个早就相识的好朋友,我首先想到的,应该向这位共产党员学习钻研业务的精神。
李凤华同志原来只具有初小的文化水平,但他在短短的三年之中,终于掌握了两千四百多种商品的特点、规格、性能、产地、保管及食用的方法。我们想想:他工作很忙,业余时间很少,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成绩?我认为他唯一的特点,就是对业务能“钻研”。
他这样细心、苦心的钻研,是为了顾客,为了人民,为了祖国的社会主义的建设事业。这正是“政治挂帅”。所以我们常说政治挂帅是通往“又红又专”的康庄大道上的一个起点。
为了建设社会主义而深钻业务的人,我们常常能遇到他们,他们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但是,有的人对自己本身的业务,就是钻不进去,比方:有的售货员就说:“我们就是成天站站柜台,给顾客拿拿东西”。所以他们没有钻到业务当中去,顾客当然觉得不满意。不精通本身业务,也就不能更好地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为人民办事。这样看来,不钻研业务,不仅不能达到“专”,也不能达到真正的红。“政治挂帅”和“钻研业务”,是不可分割的统一体。这也正是我们从李凤华同志身上得到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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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百花坛

  需要扶持
  ——轻音乐问题杂谈
  李凌
轻音乐问题,是群众文化生活中的一个重大问题。
广大的人们的音乐生活,一是欣赏,一是自己弹奏歌唱,不管是欣赏也好,自己奏唱也好,它的对象,主要还是“轻音乐”。
× × ×
所谓“轻音乐”,是指一些比较轻巧的、明快的、抒情的、富有生活风趣,形式比较易于理解的音乐;这里包括了一般歌曲、抒情歌、表演歌、轻歌剧、咏叹调、舞曲、小序曲、管弦乐小品、部分电影歌曲、以及一般舞蹈音乐,而不是指大合唱、交响乐曲、清唱剧等大型作品。
它是通过群众自己欣赏、或者直接参与演奏演唱、舞蹈的。其对广大人民生活的影响,充实千千万万人的文化娱乐,提高人们的生活情趣,以至品格,是有它广泛的意义。
人们需要交响乐、合唱、室内乐艺术,也更需要轻松、亲切、活泼、有趣的东西。把轻音乐放在应有的艺术地位,享有和其他音乐艺术同等的艺术权利,这是应该的,而且是必要的。
× × ×
我国的轻音乐传统,是非常丰富的,民间的情歌、生活谣曲、广大的“吹歌”“八音”,都是很好的轻音乐;广东小曲,有许多是近百年来比较优异的轻音乐。舞厅音乐,有些也是很有特色的轻音乐,只是后来被一些没落的音乐工作者把它黄色化了,因而一提起“轻音乐”,就使得有些人的心里感到别扭。
我想,我们要扫除那些不健康的黄色音乐在群众中的影响,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轻音乐的需要,最好的方法,是了解和掌握这方面的音乐特点,创作一些优美的抒情的新作,而不是避开这种形式。
许多大音乐家,像贝多芬、韦伯、柴可夫斯基、约翰·斯特劳斯等人,都曾写过一些优美的舞曲,当代作曲家像萧斯塔可维奇、哈恰图良、杜那耶夫斯基也写了轻歌剧和歌曲或舞曲,这也正因为他们时刻热心关切广大人民音乐生活的缘故。
× × ×
时刻注意通过各种场合,借音乐以提高人们的品德和气质,使之经常熏陶在一些情调健康,趣味永隽的音乐生活里,在不知不觉中培养他们有一种良好的音乐喜好,这是很重要的,因此时刻注意音乐较高的“格调”问题是对的,但也不宜过严过紧。
不然,范围越缩越小,格调越谈越玄(过去我对“九九艳阳天”就有些苛求),就容易妨碍这新生的轻音乐的多方面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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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音乐需要技巧,需要有轻音乐的特点。要“像”,所谓“像”,就是一听就感到它有轻音乐的情趣,像这次晚会中刘炽的两首舞曲,就有催人欲舞的律动力,这是情趣的一种。
编配巧雅,这也是轻音乐特点之一。上海音乐学院学生演奏的“四季调”,可以说是轻巧秀丽,众人欢爱。常见有一些轻音乐,在这方面,缺乏经验,编配得既浓又“重”,那就变成“重音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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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幼弱的轻音乐艺术,需要提倡,需要扶持,这就除了在认识上应给以确当的看法,把轻音乐放在应有的艺术地位之外,还要从许多方面着手建设,需要众多的有才能的作曲家、独唱独奏家、乐队提倡,出版、灌制唱片、广播(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远远不够。)应迅速跟上来。使轻音乐尽快成长、扩展,使我国音乐艺术中各方面的领域,同时开出茂盛之花。


第8版()
专栏:

  西山(外一首)
  刘岚山伸出绿色的臂膀,从西面护卫着北京;燕山打北边走来,和你拉手又并肩。望着新房子像雨后春笋,血管一样的公路通到身上;你欢畅地吐出乌金矿石,你催着满山小树苗快快成长。永定河从你脚边走过,这匹野马已经很驯良:清清的水流像百灵鸟,日日夜夜为北京歌唱。在这长夏的中午,核桃树下正好乘凉,老社员又讲起当年的斗争,原来他是西山游击队小组长。个子虽然并不高大,但你同泰山一样自豪:祖国的心脏在你身边,哦,西山,北京的绿色风屏。
马尾松在烈日下,在暴雨中,我们上山下山,下山上山,一棵马尾松,一颗赤心,栽在山上,冠戴着白云。小孩儿,马尾松,晒着太阳,迎着风雨;我们就是这样地长成,像你的父辈那不老松。遍山栽罢马尾松,走了又回来,望着望着十五年后,十五年后,绿色的世界,绿色的长城。


第8版()
专栏:

  征服黄河(木刻)       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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