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7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恩情似海不能忘
——谈陕南红色山歌
丁木
1929年革命的风暴,好像一阵响彻天空的春雷,震动了大巴山区。一杆红色的大旗,骄傲地飘扬在巴山顶上。徐向前司令率领着红四军在这里播种了革命的种子。从成立苏维埃红色政权起,便领导着巴山人民与国民党反动派展开了极其英勇的斗争。在斗争中产生了许多壮丽的诗篇。这些诗篇,虽然出自山区农民之口,流传于山涧丛岭。但,它是真正的诗!是珍如宝石般的诗!
这些诗,表达了他们对那些祸国殃民的反动派、地主阶级咬牙切齿的痛恨;对为人民除害的红军以及人民自己的政权苏维埃强烈地热爱和衷心地拥护。恨的入骨,爱的深刻,这正是发自人民肺腑的心声。像:
穷人苦,苦在心,
租税压得腰难伸,
老财老财你莫狠,
黑夜终要到天明;
有朝一日红军到,
剥你的皮来抽你的筋!
这是多么鲜明的阶级感情。农民为什么有这样勇敢的斗争精神呢?这与党的领导、红军的到来、苏维埃政权的建立是分不开的。正因为如此,人民才像爱太阳一样热爱共产党和毛主席;像爱自己眼睛一样热爱苏维埃。
花儿离枝不开放,
瓜儿离蔓不成长,
穷人离了共产党,
要想翻身是妄想。
送红军,五里湾,
连连叮咛再二三,
有红军,穷人活,
红军不来受折磨,
送红军,十里坡,
点点热泪往下落,
孤儿离娘多惨伤,
红军一走更凄惶。
从这短短的八句诗中,我们可以看到人民群众和红军血肉相连的感情。这种情感在“十送”中表现得更为突出:
一送红军下南山,
秋风细雨缠绵绵,
山里野鹿哀号叫,
树树梧桐叶落完,
红军啊!
几时人马再回山?
二送红军大道旁,
红漆木桌路边放,
桌上摆满送行酒,
酒儿里边掺蜜糖,
红军啊!
恩情似海不能忘。
三送红军上大道,
锣儿无声鼓不敲,
双双拉着长茧手,
心像黄连脸在笑,
红军啊!
万般离愁怎能消?……
这里的一字一句,都渗透了热爱红军的炽烈感情。当我们读了这样如金如石的诗句时,谁能不为送红军这种难分难舍的场面,激动得洒下一股热泪呢?
从红军走后,从人民日日盼、夜夜想的情景来看,也充分表现了人民对红军的深厚真挚的情感。像:
月老娘,圆巴巴,
半夜三更泪汪汪,
爸爸哭肿了眼,
妈妈把嗓子都哭哑,
红军伯伯自从你走后,
咱穷人没盼再靠挂。
又像:
想红军,盼红军,
穷人心上扎了根,
爷爷望着对门山,
婆婆眼成红圈圈。
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婆婆,他们想念红军比自己的亲儿女还要胜十分。
我们从这些红色山歌中,还可以窥视到当年的战斗生活的景象。它如实、生动地描绘了大巴山区红军英勇斗争的情况。
一河金,一河银,
买不动咱们穷人心,
咱穷人,向红军,
红军来了要翻身,
一头打到汉中府,
一头打到长安城,
只要红军仗打胜,
遍地银子遍地金。
行军时,莫掉队,
火线上,莫后退,
放哨时切莫丢盹打瞌睡;
要是敌人捉住了,
钢刀下面不落泪……
这是红军战士在战斗前的决心和誓言。
打游击,打游击,
深山里,老林里,
树林下,是住的,
石头上,是坐的,
没米吃,有洋芋,
没肉吃,有野鸡,
又打野鸡又打熊,
匪军是咱们送枪的。
这是红军战士游击战争中艰苦战斗生活的描写。但他们多么乐观啊!
盒子炮,红缨缨,
插在腰里杀白匪,
杀尽白匪分田地,
人人叫我红小鬼。
小马号,小红旗,
睡觉抱在心窝里,
嫂嫂笑我红了心,
我笑嫂嫂觉悟低。
这是红军儿童团小战士生动的形象。他们和父母亲一样,在革命斗争中流过汗,流过血。
红色山歌中还表现了革命初期劳动人民的理想、愿望,以及坚毅的革命精神。
在当时,我们随时随地可以听到:
打打打,打天下,
翻翻翻,要吃穿,
有吃又有穿,
穷人坐江山,
再不当牛马,
再不喊苍天。
人民在极度贫穷的生活下,受地主的盘剥,国民党的压榨,过着食不饱肚,衣不遮体的生活,整天呼天唤地,哭爹吼娘,真是不如牛马。所以当时农民的愿望是“有吃又有穿”,“再不当牛马,再不喊苍天”。怎样才能达到这个愿望呢?那自然是:“打天下,坐江山”的理想了。
在战斗中,人民的战斗精神似钢、似铁、似磐石。他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个个都变成了钢铁的战士。他们英勇不屈、坚韧不拔的战斗在大巴山区。
听说出了红军,
穷人们喜在心,
白天黑夜想,
睡觉睡不宁,
做梦梦见了,
个个头戴英雄巾。
这从侧面表现了红军原是“个个头戴英雄巾”的人物。同时也有从正面以气势磅礴、雄浑豪放地表现人民的斗争精神的。
一声春雷震天响,
世上出了共产党,
惊天动地闹革命,
乌烟瘴气一扫光。
满天红旗随风扬,
铁锤镰刀放金光,
革命浪潮卷大地,
五湖四海喜洋洋。


第8版()
专栏:

江堤(外一章)
茹芸
江水轻轻地拍打着堤岸。
在黎明的江堤上,站着一个背脊弓曲的老人。他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江岸。
在对岸天壁上,隔江武昌岸上的建筑物,像用一张黑纸做成的剪影,贴在天壁底下。长江大桥在江面的雾气中半隐半现……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江岸停着数不清的船只。轮船的烟囱和木船的桅杆,在晨光中就像一片密密麻麻的脱了叶子的杨树林。汽笛一声声划破江上的宁静,一艘艘轮船缓缓地离开江岸,在向码头作远航的告别呢。装得鼓鼓的大木船,也一艘艘启碇了,晨风鼓满了篷帆。江上,一艘艘汽划子,拖着一列列木船,就像长长的江上列车在破浪前进!江上长虹,蒙蒙胧胧,一列火车正从它身上驰过,轰轰隆隆的声音透过朝雾传来……
老人眼看着这一切,就仿佛一幅幅工厂的兴建图,一幅幅农村的丰收图,在他眼前倏地闪过。于是,他幻想着:要是能年轻几岁,用当年孔武有力的肩膀,来为社会主义出点子力,该多称心啊!
老人天天走来,用深情的眼光,看着他熟稔的江岸,深怕一天不来看它,就会不认识它了。这时候,太阳已升起一两丈高,照耀着金色的江水向东流去……
生活的新页
在码头和滨江的仓库之间,像小马驹一样的电动车,穿梭似地来来去去。
在一长列电动车的队伍里,我们看见一个人爽朗地笑着,闭不拢嘴巴。他一路轻捷地驾驶着“小马驹”,一路揿着喇叭:“嘟嘟——嘟嘟——”这声音是多么动人啊!就像从一个人嘴里唱出来的,就像是一个人在对生活唱着赞美的歌子。
这个人多面熟啊!他不是不久以前我们常常在沿江大道上看见的码头工人老张吗?他不是常常弓腰曲背往来于库场和码头的那个老张吗?
是啊,是啊,就是他!你该记得,从他父亲一代起,就在码头上靠下力讨生活了。解放前的一个鹅毛大雪的冬天,在江边的一个茅棚里,他父亲是带着一根压弯了的背脊骨含恨死去的。儿子虽然继承了父亲的职业,但是,新的生活给他带来了新的命运。
现在,他成了一个电动车的驾驶手,第一次驾驶着自己心爱的车子,参加了运输的行列。你看,他站在车前的操纵台上,腰板挺直,肩背上一点斤两也没有,而电动车装载着两千公斤重的货物,就像一个大力士举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他不用走一步路,就能把几千公斤、几万公斤、几十万公斤的东西,从库场运到码头,从码头运到库场。
像一个骑手跨在自己宠爱的马上,他操纵着电动车在沿江大道上疾驰。在他眼前闪着美好生活的光芒,他觉得生活是多么值得赞美啊!他望着我们笑着,也许是望着马路上所有的人笑着;而我们,也望着他笑着。那“嘟嘟——嘟嘟——”的动听的声音,好像是从他嘴里唱出来的,也好像是我们对生活的赞美之歌。


第8版()
专栏:文风杂谈

“加以”“予以”及其他
东明
有一些没有生命的字眼,应当从我们文章里彻底消灭。特别触目的是“加以”这个字眼。有时候一篇文章里能找到十来个。给人的感觉,很像是通畅的喉咙里插了一根鱼骨头。
“这些优良的品质,每一种都是值得我们加以颂扬的”。这里的“加以”简直加得没有一点道理。
有的话颠倒过来说就非常舒服,完全不必要“加以”一下。比如:
“要把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加以消除”,意思不就是“要消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么?
“加以研究”、“加以解决”、“加以分析”、“加以论证”,还多得很。仔细想一下,没有那一个是不能去掉,或者用其他口语化方法表达的。比如:
“现在只举两个例子加以说明”。这里的
“加以”二字,我以为删去也可,改成“来”字也比“加以”好。
* * *
除了“加以”,还有“予以”。这个字眼也真是够讨厌的。“要想取得效果,有两点必须特别予以注意”。这里的“予以”,比“加以”还没有道理。“加以”也许多少还有一点点加重的意思(差不多等于零),“予以”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 * *
“进行”这个字眼,有若干场合似乎可以用一下,但多数场合也是多余的废字。只能使文字脱离语言,成为滥调。吃饭就吃饭好了,何必“进行”吃饭?讨论就讨论好了,何必
“进行”讨论?
***
有些人特别喜欢
“乃是”这个字眼,但这是不通的。乃就是是,是就是乃,择用其中一字(最好就是“是”字),意思就很清楚了,何必“乃是”一下呢?
* * *
“情况”两个字时常被滥用着。比如:
“在讨论中,出现了对红旗竞赛作了不正确解释的情况”,意思大概是说:“在讨论中,有人对红旗竞赛作了不正确的解释”。如果是这意思,又何必“出现了……情况”。这不是反而使文章别扭了吗?比方说,“吃饭中,有人吃得多”,这就是一个情况,当然不必要说“吃饭中,出现了有人吃得太多的情况”。
为了让更多的人读我们的报纸,为什么不把报纸编得更口语化一点呢?白话文里插文言,半通不通,除了妨碍文化程度较低的人读报以外,究竟还有什么好处呢?


第8版()
专栏:大家谈

看过奖旗之后
承里
几个月来,因工作之便,去过一些地方,到过一些单位:有公社、生产队、机关团体、学校、工厂、商店、旅馆……。不管到那些地方或单位,都给人一种心情舒畅,活力充沛,干劲冲天的感觉。
使人感触更深的还是,在那些会议室、俱乐部、办公室,等等引人注目的地方,挂满了彩色缤纷的奖旗。有红的、黄的、绿的、紫的;有布的、绸的、缎的、绒的;有几市寸的、数市尺的、也有足丈的。祝辞贺语,豪迈恳切。看过之后,叫人兴奋、激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的确,这些单位工作出色,人物先进,做出许多优异的成绩,创造许多奇迹,对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贡献很大。怎能不使人敬佩呢!怎能不使参观者受到教育和鼓舞,也振起精神,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呢!
不过,每次看过那些琳琅满墙的奖旗之后,也常常产生另一种感想:奖旗真多呀!一个单位十多面、几十面。那么,全县、全省、全国,会有多少面奖旗呢?
这种感想一出现在脑子里,都要接着想下去:在我们的国家里,由于党的关怀教育和总路线的光辉照耀,由于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保证了人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的不断提高,保证了蕴藏在人民群众深处的才能和智慧的充分发挥,工作会越做越出色,奇迹会越创造越多,先进人物和单位会一天比一天多的涌现出来,这是必然的事情。这些有创造有贡献的人物和单位,是旗帜和榜样,值得人们尊敬和学习。应当给予奖励和荣誉,这也是大家双手赞成的事情。不过,能不能用另一些办法,代替奖旗呢?比如奖状、登报、通报、贺片……等等。不然的话,创造越来越多,奖旗越发越多,一年、两年、十年、百年,继续下去,全县、全省、全国,将要发出多少奖旗呢?需要多少布、绸、缎、绒呢?有的单位,不是已经因为奖旗太多,没处挂,不得不放进箱子,或堆在一起,落满灰尘了吗?
据说,黑龙江省有的县委决定,以后用奖状、通报等形式奖励先进单位和人物,一般不发奖旗。我看,这办法好,好得很,应当推广。
当然,我并不主张一律不用奖旗,而主张不宜过多。奖旗太多,不仅不经济,有时也会降低其意义和严肃性。


第8版()
专栏:

登山日记
山麓度佳节
6月16日,库尔班节。今天早晨,队员刚起床,阿克陶县第五人民公社的柯尔克孜族牧民拉来了十五匹马,邀请队部领导同志和女子登山运动员参加他们的库尔班节。从慕士塔格山西面大本营走到北面的卡拉湖畔,骑马绕着雪山走了四个小时才到。许多汉族女同志到了慕士塔格山下,才第一次骑马,而藏族女队员骑在马上却疾驰如飞。
库尔班节是信奉伊斯兰教的柯尔克孜牧民一年中最大的喜庆节日。卡拉湖畔一片节日欢乐的气象。柯尔克孜族妇女穿着彩红的裙衫,牧民拨弄起“库姆斯”三弦琴迎接我们。在悠扬的琴声中,一队红领巾在烟云缭绕的雪山下翩翩起舞。
舞罢,牧民请我们坐在毡房中吃手抓羊肉,喝马乳酒,歌声又响起来了。
柯尔克孜族是一个喜歌善舞的民族,民间流传着不少歌颂“冰山之父”的民歌。他们热情地邀请女子登山运动员对歌对舞。藏族女队员查母金、齐米和尺来便唱起了西藏民歌,跳起了西藏舞蹈。五个汉族女队员周玉瑛、丛珍、王贵华等人和女副队长袁扬也在女主人载歌载舞的盛情邀请下,向柯尔克孜族牧民表演了蒙古舞,唱了“延安颂”和“勘探队员之歌”。然后,主人祝福登山队员和柯尔克孜族牧民的友谊像“冰山之父”的积雪一般纯洁和永恒。
登山队员和牧民之间已经建立了友谊。牧民们帮助登山队建立起了大本营基地,送来了不少肉用羊和酸奶子;登山运动员中女医生王义勤在节日活动中,也带来了药品,为柯尔克孜牧民看病。
我们和牧民直玩到黄昏兴尽,牧民的热情鼓舞着我们。为着我国各民族的荣誉,我们抱定决心,一定要把祖国的五星红旗插上慕士塔格山顶。
第一高度
6月19日。
和往常营地生活一样,登山队副队长石竞在黎明时分吹起了起床的哨音。他兴奋地喊道:“好天气呀!万里晴空!”大本营立即沸腾起来。
大队在大本营基地已经经过了五天的锻炼。每天早晨,当山上的雪水还没有流下来的时候,队员们要攀登到洋布拉克冰河上去搬雪来化水做饭。这种活动,使得队员们很快就适应了营地生活。昨天,登山队队长许竞宣布今天要攀登第一高度,到拔海五千五百米的地方进行更高的高山适应性的锻炼,新队员还要在那里进行冰雪作业实习。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很高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队员们都在忙着进行锻炼前的准备工作。
上午十点五十五分(相当于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大队向慕士塔格山出发了。登山的路线是在洋布拉克和卡尔吐马克两条冰河之间的山脊上。这是1956年中、苏混合登山队取得胜利的路线。沿着山脊前进,起初脚下尽是风化碎石,上升到五千米时便进入了“雪线”地区。运输队中二十多头常年生活在高山上的牦牛,前进速度缓慢下来了。因为高山缺氧给它们带来了烦恼。它们有的摔掉背上的行囊,有的用犄角顶撞鞭打它前进的主人。后来,人们索性不打不赶,让它们慢慢前进。
昨天山上曾经落了一次雪,在距离拔海五千五百米的高山营地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每走一步就要滑倒。每个队员都用冰镐撑地作自我保护的姿势,这样才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一号营地到了!”大队中发出一片胜利的欢呼声。我们虽然升高了一千米,但路上却整整走了五个小时。由于队员们经过了比较长时期的锻炼,又在拔海四千五百米的大本营基地生活了几天,每个队员都有了很好的高山适应性,因此,来到拔海五千五百米的第一号高山营地,大家几乎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汉族女队员丛珍、王贵华和藏族女队员尺来稍微感到头痛。但是,她们立刻用积极锻炼的办法,多作一些杂活,使自己获得高山适应性。
队员在摄氏零下十度左右的雪花中,搭起了一列列帐篷,化雪作饭。夜幕降临了,风停雪止,天空出现了一片繁星。 (一续)
王凤桐 杨克现


第8版()
专栏:

小渔村(木刻)
崔冠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