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7月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向秀丽歌
陈放
广州女工,共产党员向秀丽,毁身救厂,余深感其事,作歌以赞之。
一九五九年六月向秀丽,爱集体,英勇舍身,防止爆炸。救了全厂,在烈火中毁灭自己。向秀丽,爱集体。你烧伤的消息传来,有几百人到医院排队,自愿输血献皮来救你。有千数百封信从全国各地送来慰问你。向秀丽,你当得起这样的深情厚意,人民总是喜爱自己的代表人物,这说明新中国人与人的新型关系。这应了“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一句古
语。向秀丽,大家尊敬你。三十余天的医治终于不能挽救。你带着家庭的恩爱,同志们的关怀,一起离开人世。你的死,多么悲壮。你这样鞭挞自私自利,多么对当代有教育意义。向秀丽,你懂得个人与集体的正确关系,你能把这种关系正确处理,你把集体利益放在首位,因而你能英勇地为集体牺牲自己!向秀丽,你幼年作过地主的婢女,三年重劳动之后,最后把你撵出门。多么重要的一课呀!敌人的残酷无情,极其成功地锻炼了你。向秀丽,解放后你投身在火热的斗争里。你学会了在紧要关头进行选择,爱护人民事业重于爱护自己。当车间酒精延烧的一刹那你不是逃跑而是本能地把灭火的责任扛起!向秀丽,你真是勇敢的人。你经得起考验,你经得起暴风雨。烈火毁灭不了你,你从烈火中永生。那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在你面前是那么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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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题“延安大桥”
董必武
秋水盈川没涨痕,
步头无渡阻行人。
一桥架合东西岸,
宝塔山前不问津。
(张彦青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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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回忆录

草地暴风雨
顿星云
我们终于跨过雪山,在甘孜同四方面军会合了。1936年7月间,又向草地进军。我们6师16团仍然担负后卫和收容任务。
在草地走了一个多月,二、四两个方面军掉队的同志越来越多,收容下来的伤病员,大大超过了全团原来人数,而团里健康的战士却越来越少了。进草地前准备的粮食,早已吃光,连可以吃的野菜、野草也都没有了。前面走过的部队,连草根都挖掘出来吃了,沿途都有饿倒、病倒的同志。
一天午后,部队越过一条小河,在烂泥草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踏着草墩子向前走。所有牲口都驮满了伤病员,牲口常常一脚踩空,陷进污泥里,战士们不得不喘着气,把牲口救起来。
这样到了下午,同志们个个筋疲力竭,跨上一步都感到十分困难,伤员也又冷又饿。
忽然前面的部队停了下来,大家还以为要宿营了呢;抬头一望,原来是一抹矮山挡住去路。我连忙赶到前头去。只见山坡草地上,一群战士围着一个人,那是贺炳炎师长,他习惯地把骡子缰绳挂在断臂的肩头上。胳膊上下挥动,正站在那里跟战士们起劲地谈着。师长见了我一把捞起我的胳膊笑着说道:
“翻过这座山,就出了大草地,山那面是宿营地,有村子,可以搞顿饭吃了!”
接着贺师长又说:
“贺总和关政委看到前边部队缺粮,想到你们会更苦,所以叫我们派人到前面专门给你们后卫团搞粮食,廖政委已经到前头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我紧抓住师长那条独臂,只觉着他已是骨瘦如柴。心想,首长们也跟我们一样挨着饿,还这样关心我们,一时更加说不出话来。
团部召集各连支部书记开会,把贺总、关政委对部队的关心,师首长亲自为后卫团筹粮的消息,告诉每个伤病员和全团同志。并决定上山之前,一面等掉队的同志,一面让部队先休息,做好组织工作,不许丢下一个伤病员。
部队散在山坡上,各连的支部书记讲完话之后,同志们个个又大又黑的眼眶里,闪射着狂喜的光辉。同志们利用休息的机会,满山遍野去找野菜。团政委汤成功同志个头高高的,虽然筋疲力竭,还在和那里的党员、团员们,哑着嗓子,大声唱着洪湖家乡小调,湖南山歌。
太阳照在草地上,天空格外明亮。眼前躺着的黄土秃山,看去像根扁担,不算太高,大约有四、五里路。快要爬山了。干部们组织好了互助工作,把用牲口驮的同志,编好了顺序,安排能走动的同志,拽着骡子尾巴过山。坚壮的人也都找好了需要帮助的对象。
傍晚大队开始爬山了。爬到山顶,看见远处山凹里的树丛中露出了屋顶,隐约听见人喊狗叫。这下同志们可高兴起来,把沿途拾来的干柴火都扔掉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宿营地。但是,久饿病弱,拖一步,歇三气,行进得婉如爬行的蚂蚁一般。大家正高兴而又疲劳地走着,忽然从西北方向漫起了黑幕,天气骤变,乌云盖顶。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就狂风大作,暴雨倾泻。
风在山顶旋转、嚎叫着,茶盅大的冰雹子,噼里叭啦砸下来。山上溜滑,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站不住脚。同志们都赶紧爬到树楂子里、山窝窝里躲起来,团部卫生队长陈友才和警卫排长齐娃,把随身带着的一个小帐篷,连忙在一棵大树下支了起来。我们十几个人赶紧搬到树底下,紧贴着坐在帐篷里。冰雹夹着雨水,仍是下个不停,衣服湿透了。久饿的身子抗不住寒冷。齐娃爬到外面,拣回一些湿树枝,生起一堆火来,召唤在黑暗风雨里挣扎的同志。我们又用茶缸子接满帐篷上的雨雪,把剩下的辣椒粉和一点生姜,放在一起炖着,准备给抢救回来的同志喝。
接着,我们十几个同志,又走出帐篷,在风雨、冰雹、炸雷、闪电中寻找被狂风卷走了的战友。
我们一个、两个……,一直背回帐篷几十个伤病员。他们冻得直磕牙齿;有的“呜—呜—”叫唤;有的昏睡不醒。等抬到火堆旁,喝了点姜汤,才渐渐有了生气。
刚刚暖和苏醒过来的人,又挣扎着爬出帐篷,同我们一起冒着危险滑下山窝去寻找被难的同志。
狂风继续刮着,雨雪冰雹继续下着,但是我们在顽强地同大自然搏斗中胜利了,终于救出了大部分同志。
风停了,天骤然转晴了,我们正准备清点人数下山时,却不见了汤政委。警卫员说:
“政委也许先下山了?!”
“政委绝不会甩开部队先下山的!”有的同志反驳他。
同志们四处寻找,喊叫,就像海底捞针一样,没有一点回声,没有一丝踪影。
同志们顽强地希望着,蹲在地上四处摸找,最后,在一个山洼洼里,发现了一堆人,他们说:都是汤政委指引着来避风的,有的还是政委爬着拖来的,战士们听说丢失了政委,一个个竭尽全力,站起来,满山寻找。到底在一个山洼里找到了,他已经僵卧不醒,但怀里还抱着一个同志。看来,他是援救同志,中途气力不支,晕倒在地下的。
把政委抬到帐篷里来,放在火边烤着,擦去他嘴边的白沫,灌下些辣椒、姜汤,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天刚蒙蒙亮,看见前面山梁上走来许多人,原来是师部的同志来接我们了。风雨一停,他们便上山寻找,直到这时,才找到我们。我们也才知道,贺师长在暴风刮起的时候,连人带骡子被刮倒摔下了山,晕倒过去许久,醒来后,摸到村子里,便催师部派人上山寻找我们。
大家惊问起来:
“师长要紧不?”
师部的同志安慰我们说:
“师长很好。他叫转告你们,走过去,便是胜利!”
太阳升起来了,山顶上分外宁静,山梁上铺开了一条金色的大路,我们整顿好队伍,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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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革命回忆录

半罐盐
郑东明
1936年10月的一天,我们大队奉命由安福转移到宜春县去。当部队到达木排山村时,已是深夜,村子里的乡亲们都熟睡了。我们不敢惊动乡亲,便在月亮光下,悄悄地叫开一家老百姓的门,向他说明了我们是上次来过的红军,请他们不要害怕。这家老百姓一听说我们是上次来过的红军,马上像迎接亲人一样把我们迎接到他的家里。
尽管我们不想惊动大家,但“红军来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沉寂的山村突然活跃起来。很多人都跑来向我们握手问好,有的问我们吃了饭没有,有的叫我们到他们家里去住。正在热闹的时候,人群里走出一个老头来,看他长长的胡子挂在胸前,至少已有六十多岁。他拨开人群,气呼呼的拉住我们的一个战士问:“你们的连长在哪里?”这战士看见老头生气的神色不敢马上答腔,心想:出了什么事啦?他找连长做什么呢?战士犹豫着,这老头却问得更急了:“你们连长究竟是哪个?”
这时,我们的连长从人群那边挤过来,他也弄不清是出了什么事,和蔼地对老头说:“老大爷,我就是连长,你有什么事吗?”连长的话还未说完,老头就打断他的话说:“好!好!连长,你们上次来是哪一个在我家做的饭?我就要找哪个做饭的?”
“找做饭的?”连长心里想:是炊事员老范吧?可老范这人很老实,难道他……连长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来命令一个战士:
“快去把老范叫来!”
隔一会,炊事员老范兴冲冲的踏着满地月光跑来了,老远就问:“是您叫我吗?连长!”当他看到连长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连长身边站着的老大爷也一样是副生气的脸孔,弄得有点莫名其妙。
“上次你在这家老大爷家做饭时又搞了些什么名堂?”连长严肃地说。
“没有呀!”
“还说没有?”生气的老大爷呼的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黝黝的瓷罐,放在大家面前,用手直指着瓷罐,又重复了一句说:“你还说没有?”
这时,我们周围的同志都很奇怪也很生气,谁能料想到这样一个忠厚老实的同志,却违犯了群众纪律。很显然,是老范用掉了老大爷瓷罐里的食盐,才惹得老人家这样生气。
“不错,这半罐盐巴是我用掉的,可是老大爷……”老范还是露出惊讶的神色正想说下去,老大爷接上口说:“老大爷,老大爷,嘴里倒叫得很好听,像是一家人,可你呢?”他将手伸进瓷罐,掏出里面的东西来,摊在手心上:“这……这……还像一家人吗?”说着,他就要把手里的东西往老范手上塞过去。
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两块闪光的银元和一张字条。
老范这时才理会到老大爷的来意,他将自己的双手藏过背后,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连连说:“老大爷,我不是同你们说过啦,红军不能白要人民的东西!”
“咳,不行,光兴红军给老百姓好处,就不兴老百姓送红军半罐盐巴吗?说啥也不能要这钱呵!”老大爷看见老范缩回了手,又有点生气,接着又将钱塞到连长手里去,逼得连长也像躲避一块火炭似的连连向后退。
所有看着的战士一时也都跟着连长的动作直往后退,刚好形成一个圈子,把老大爷围在中间。大家不约而同地齐声说:“老大爷,你把钱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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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山多娇,人物风流!
——电影“新安江上”观后
丘扬
单从形式上看,这算得是电影中的“折子戏”。三部短片,人物、情节都不复杂,但,一花一世界,都各自说明着颇不平凡的事物,确是有“折子戏”的特色。然而,又远不止于此,由于有了景物如画、而又内蕴着很强烈的生命力的那个“前奏”;由于一直没离开那一片气势辽阔、分秒必争的战斗场景;特别是由于有了在三部片子中都颇不呆板地贯串着的乐观、开朗、向上的基调;因而使得美丽的河山与英雄的人民,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其范围并不限于新安江上的瑰丽图景。编剧张骏祥同志谦虚地表示自己是在探索一种新的样式,我看,他这个创作是成功的,因为他表现了在祖国的锦绣河山上一片蓬勃发展的建设景象,更表现出了这一片景象带给人们的是多么巨大的欢乐,多么巨大的鼓舞!说的简单些,写得有感情,拍得有生命!是画,也是诗!
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整个摄制组的人员,被新安江上的壮丽景色吸引得多么厉害!这很可理解,凡是到过这类建设现场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感受。难得的是,影片没有过分热衷地去表现那些规模宏大的场面(虽然这总是最容易吸引住人的),而是从这样一大场万马奔腾般的战斗中,选出了这样三组可以由之联想起全局的精彩片断。主要地在于三组戏里的主人翁,是从各个侧面反映出了构成这一片宏伟景象本质事物——逐渐成长壮大的共产主义新风格。
比如:存在于秦雨三和闵管中这一对竞争者之间的没有忌妒、肯教肯学的友谊(“秦虎子和闷葫芦”);李莲香那种不计个人得失,把眼光放在全体利益上的宽阔胸怀(“老李师傅”);特别是广泛地发扬了群众智慧,并以之做为敢想敢干基础的童明江,以及他周围一些年轻人的峥嵘面貌(“东风楼”)等等,都是造成这个奇迹般的工程所不可缺的基石,扩大些说,也正是大跃进以来的主导思想感情,之所以说影片并不局限于表现了新安江上的一隅,理由也就在此。
影片大都是在现场,有的甚至就是在群众之中拍的,面对着这样一片本色面目的生活真实,对演员说来是个不易经受得起的考验,因为如果不是和所表现的生活同脉搏、共呼吸,演员的苍白和造作立即就会现形。现在看来是谐和的,这很可喜,说明摄制组没有在工地旁观地生活。如果在这个令人高兴的基础上再提些进一步的要求的话,那就是,是否还允许再做些更细致(当然绝对不要因而抛弃了总的格调)的加工呢?比方说再用点精细的笔触去描绘一下人物的深刻心灵;在一片明朗的阳光之下,寻求一下构图的美,让英雄的业迹,更多地具备一些诗的格调;在一些适当的时机,腾出一小点笔墨,去描绘一下新安江的美丽景色,让山川的秀色也交织在英雄的图卷之中?我看还是可以的,那将会使得这类纪录性艺术片获有更生动、更美丽的面貌。但,无论如何,“新安江上”还是跨出了成功的一步,前边这些比方,如果没有它的成功,也还是引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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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又是一个新的工程开始了(套色木刻)
——柳州新工业区工地
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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