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30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艺术的堕落
——游欧杂谈——
关山月
布鲁塞尔有一所国立建筑装饰美术学院,我去参观时,院长首先把我们引到油画工作室里。那里一位披着蓬松长头发的教授首先向客人声明说:“为了不伤害学生个性的自由发挥,我这个教授从不起什么辅导作用,只是作行政事务性的管理而已。”
院长开始指着如下图的那张巨幅油画问:“这是谁的作业?”
一个女学生站出来说:“我的。”
院长问:“你画的是什么?”
女生答:“没有什么,你看是什么就是什么。”
院长又问:“为什么你连画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没有创作意图吗?”
女生见院长有点生气,只好答:“我想画原始。”
这位教授接着用不肯定的语气问:“横在天空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我看有点像石头?”
女生有点不耐烦地答着:“你说石头就是石头吧。”
由于院长是一位著名的建筑工程师,很快就发现天空中这件庞然大物的重心不对头,便接着说:“假如说那是石头,这样摆着是不合逻辑的,将会掉下来。”
在这个情况下,教授说:“应该在另一端,再竖一块石头,把横在天空的大石支撑起来。”
院长不同意教授这个低能的辅导,他建议说:“横在天空的石头的另一端,吊上一个轻气球,岂不更妙?”
学生们都在集中精力地听着、想着,好像从这些辅导中得了什么新的启示。
后来,我问到学生作业的好坏标准怎样?院长和教授异口同声说:“没有什么标准,画里有音乐,可以意会,不可言传。谁都有权利说它好,或说它坏。”
猫的意图
院长先生刚刚听见那个女学生说他的作业是没有什么意图的,于是他就讲了下面这样一个故事:“听说有一个抽象派画家由于自己无能,于是借助于一只黑猫来帮忙。画家预先把各种各样的颜色涂在调色板上,然后把猫儿按在上面走动几下子,让猫儿脚掌上沾满了颜色之后,就把它移放在一张准备好的画布上。”讲到这里,其中有一个学生着急地问:“猫儿不跑吗?”院长接着说:“跑不了,用一个铁丝罩子把它罩着就是了。”院长又说:“你们知道吗?猫儿是最爱干净的,它被罩子关着本来很难受,可是脚掌上的粘性颜色使它更难受。因此,猫儿来不及考虑逃跑,只考虑如何把脚掌上的颜色揩掉,揩呀,揩呀,颜色揩干净了,画家所指望的美丽画幅也就成功了。”
院长接着又补充说:“这里我不想夸耀这个画家的聪明,但我们应该承认一点,这只爱干净的猫儿把脚掌上的颜色揩掉是有意图的,也就是说,它完成了这幅美丽的画,也是有意图的。”这时,院长就瞧着那个没有什么意图作画的女学生说:“你看,猫儿画画都有意图,而你画画却不知道画的是什么,难道你的天才比不上猫儿吗?”那个女学生虽然被责备得有点难为情,但和其他学生一样都笑了,我们也都笑了。我当时偷偷地观察一下学生们的反应,看样子,好像都从这个精彩的故事里满意地得到了些什么!
一个啤酒杯的设计
我又被带到工艺美术系工作室。教授很热情而耐心地给我们介绍着他的教学情况,介绍的课程内容,就是一个啤酒杯的设计。在这个课程里,教授规定每个学生要先写一篇洋洋数万言的关于玻璃发展史的考证,和一篇设计施工的论文,然后按着论文所设计的要求做出各种不同材料的模型,其中有粘土、石膏、纸皮和木料总共不下十来种。我们所参观的是这位教授的一位得意门生的个人作业。教授让学生自我介绍,他详尽地告诉了我们他的学习进度和步骤,并特别强调说明这个考证工作的重要性。从他那两篇洋洋数万言的论文和那一大堆设计模型看,充分说明了他对这个课程作业是如何认真,这种钻研精神,原是未可厚非的。至于集中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和精力,仅为这个杯子作无目的的考证,这种设计施工,却又使我有点怀疑。我为了想知道究竟,于是问了下面这个问题:“你们的教学,是否结合生产?”
教授坦率地说:“不,生产单位是不会采用的。”
我紧接着问:“为什么?”
这时候,学生盯了教授一眼回答说:“据说因为太笨重了,顾客不喜欢它。”
维纳斯的厄运
一次,有一位比利时朋友陪我在布鲁塞尔艺术宫看了一次抽象主义的画展,看后,他问我的意见如何?当时来不及修饰词令,我直率地说:“臭的。”不料这位朋友非常赏识我这一个字的评语,他承认西方人士不懂得运用嗅觉来欣赏艺术。这个画展的内容到底怎样呢?他们除了采用油彩之外,还大量在画面出现有旧报纸、破布片、废铜烂铁、邮票、车票、火柴枝、烟屁股,一块抹桌布,甚至安上一个烟斗、或挂上一串钥匙。结果,就成了一个又脏又臭的垃圾堆。有些作品,还荒谬绝伦地标价十多万比利时法郎(合人民币五、六千元)。至于反映在雕塑上又怎样呢?我也想在这里随便举些例子:我见过一件作品是用一条弯曲的铁杆子,架上几条直铁丝,再在上端挂上一个半圆形的小铁环,这个作品的题目叫做“母性”(如左图);另一个同样用一条两节的铁杆串上两个铁圈子,题目叫做“梦”。还有些堆砌成为一个令人作呕的废料堆,叫做“物质的可能性”和“愁虑的空间”。随便弄几个圈圈,叫做“天使”。另一种好像中国的古老商店门口的幌子,在无数的铁条架子上吊上各种怪形体的废铁片、厚纸板,挂在当风的地方飘荡着叮当作响,这叫做“空间雕塑”,听说这种东西是从美国风行到欧洲来的。
资产阶级的抽象派就是这样的,把最丑、最脏、最臭的东西认为最“美”。谁都知道维纳斯是希腊神话中美的化身,但是在资产阶级的抽象派画家的眼里,却把它变形成了什么都不是的怪东西,甚至把它描绘成为一个非常可怕的魔鬼(如上图)。这也算得是自由世界艺术创造的杰作吧!
“试验”
有一次,在比利时朋友的家里,碰上一位比较年轻的抽象派女画家,她拿了不下十几幅近作来征求我的意见。我一点也看不懂,要我提意见,使我感到很为难。没办法,只好争取主动,让她自己先讲讲,于是我随便抽了一幅画问她:“这画的内容是什么?其中想表达什么意思?”她直率地说:“没有什么内容,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一个‘试验’。”我接着问:“那么你试验的目的是什么?意图怎样?”她和前面说的那个美术学院里的女学生一样,她声明说:“我没有什么意图,只是碰着看看,碰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她为了更加使我了解她的制作过程,便指着一幅画上那些光怪陆离、无奇不有的颜色很得意地告诉我碰的方法和步骤。她说:“首先在画布上随便放上第一种什么颜色,比方这幅,我本能地把金的颜色先涂上去,然后随便把黑的、红的、白的、绿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逐步凑上去,碰呀!涂呀!涂呀,碰呀!往往会碰出你意想不到的效果。”她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说:“假定先有了意图,就不会达到这个美妙的意境。”大概她认为这是一幅最得意的佳作,有时平放着看看,有时竖起来看看,最后又把它悬挂起来,总希望找一个光线最合适的角度好让客人欣赏。她从我的态度上找不到任何反应,有点焦急起来,因而,又进一步补充说着:“请你细心地看,画里有音乐,越看越神妙,你找着了吧?想你一定会从中发现很多东西的……。”
物腐则虫生
这里,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为什么抽象派绘画在西方国家会得到滋长,而且能够泛滥?这无疑是资本主义社会的畸形发展,是一种病态。一般观众是真的喜欢抽象派绘画吗?根据了解,不但不喜欢,甚至不少人对它很反感。但是,因为这个流派,被一些人认为是绘画发展中一个新兴的东西,是时髦的事物,因而有些人为了表示自己有文化,有修养,故意装成“行家”,大事欣赏。如果说不懂吧,就会感到失掉了身份,他们明知受了骗,但又要骗别人,不懂装懂,自欺欺人,正像安徒生童话里皇帝的新衣的故事一样。比方我在安特卫普曾问及一个比利时朋友对抽象派的看法怎样?他说:“很好,画里有音乐……”其实他一窍不通,当我进一步问音乐体现在什么地方?他就哑口无言以对了。
资产阶级画家还经常夸耀他们“为艺术而艺术”的清高,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的创作自由。其实,他们之所谓“自由”,只有为他们的主顾服务的自由。主顾是谁呢?一个是资产阶级的画商,画家的命运就掌握在他们的手里。反正作品没有什么好坏标准,只要合乎画商老板的要求,就会得到青睐。而他们的目的,是要垄断画坛市场,从中获得暴利。另一个是反动的政府机关,它通过美帝国主义控制下的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这个机构邀请画家在各会员国展览,同时各会员国之间又互相推荐展出。因此,谁要想被邀请,谁要想被推荐,谁要想得到画商的青睐,就得出卖自己的灵魂,把脖子伸进圈套里,服服贴贴地为他们服务。所谓“自由”,所谓“清高”,只是彻头彻尾的骗人的鬼话,胡扯的谎言。
我想起毛主席说过“资本主义社会一天天烂下去”这句很形象的话。自然,一个社会制度烂下去必然是包括它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等的。文化艺术是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基础烂了,上层建筑岂有不烂下去之理?这里又使我联想起“物腐则虫生”这句成语,凡腐烂的臭东西,总会长出虫来,细菌也总是在适应它滋长的气温土壤环境里繁殖起来的。不是吗,连烂麻布也上画了(如上图)。
(附图片)
小维纳斯像(钢) 宇里奥·贡扎来兹
母性(铁) 宇里奥·贡扎来兹
口袋与红色 阿勒贝尔·布里


第7版()
专栏:

抽象派绘画的末路
王琦
抽象主义绘画是现代资产阶级颓废艺术的产物,是形式主义艺术的一个主要流派。西方资产阶级把它当成宝贝一样地供奉起来,原因是由于抽象主义是集中了一切颓废艺术流派中最腐朽的因素,最能体现资产阶级意识的颓废没落的本质。抽象派绘画象征着资产阶级在没落时期畸形的心理状态和精神上的破产。
和一切形式主义的画家一样,抽象派画家也是在“革新”的幌子下,弃绝历来绘画中的进步的现实主义传统,排斥艺术作品中的思想内容。他们信奉着实证主义者的“物自体,不可知”论的哲学,否认艺术可以是认识物质世界的手段,而认为艺术应该是和客观世界截然绝缘的纯粹“自在”的绝对物。艺术的任务仅在于表现作者个人心目中的“美”的概念;表现个人的幻觉;它不存在有任何客观现实意义和功利目的。因此,艺术越是与现实生活脱离,越不为众人所理解,便越显得“出奇不凡”!!
现代抽象派绘画的前身,是本世纪初在德国发生的表现主义,表现主义的画家在艺术上排斥物体的客观真实性,片面追求画家个性与强烈感情的表现,他们认为画家在描写任何物体时,不在于表现这个物体的形态和本质,而在于如何去表现由于物体所引起的画家主观的强烈感情。但表现派画家在表现自己的强烈感情时,多少还借助于客观物体的一些形象,尽管这种物象已被作者作了过分的夸大与歪曲。
后来由表现派画家之一康丁斯基把这种理论发展到极端,认为绘画不应借助客观物象来表现自己的感情,只要用绘画形式本身的构成因素(即形、色、线、点……)来表现就成了。画家可以不依赖任何物体,仅根据色彩、线条、点、面本身独立地考虑画面的安排,构成一种“自我”创造的世界。这个世界和物质世界丝毫不相干,只存在于画家的主观观念中。
于是在康丁斯基的画面上,就再也看不见任何物体的形象,而只有色彩、线、点、面的概念组合。一个点加上一根线可以成为作品;一块颜色和另一块颜色交织在一起也可以成为作品;甚至以混乱的笔触把互不协调的色彩任意涂抹在画面上,也可以成为作品!
由于这样的画家,解除了绘画形式本身的表现生活事物的职能,把构成绘画形式的因素(色彩、线条……)都看成为不具有任何属性的,不依附于物质客体的独立存在的东西,是“超绝”的色彩和线条。所以画家在运用色彩和线条的时候,没有任何表现的目的,只是为了色彩、线条而使用色彩、线条,如果有人要问画家为什么要使用它们,画家可以回答说:“不知道,因为色彩、线条都是自在之物!”
由于这样的作品,不包含有任何现实生活内容,不具有任何物体的形象,所以画家对于作品往往无从命题,而往往以“赤色狂想”“蓝色调子”“黄色与青色的组合”“直线与平行线”或是“构图第×号”或干脆以“抽象”的字样去代替!
从追求“纯粹”的形式出发,进而把形式推到绝对的抽象化,其结果是取消了形式,当然更是取消了艺术。
抽象派画家的作品不为广大观众所理解是自然的,抽象派画家也从来不要求自己的艺术为别人所理解,只要求自己个人得到满足,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在进行制作。抽象派画家本人和支持这种艺术的理论批评家,却可以把这类作品解释成为“画家心理扩大的象征”“作者自我内心的闪耀”“现代精神的象征形式”……。如果说,早期的抽象派画家还承认“纯”形式本身构成因素(即形、色、线)的独立存在的话,那末后来的抽象派画家就连这个也否定了。除了用画家的手拿着笔在画面上涂抹,便可以进行创作以外,连动物的生理器官也可以代替画家的事业。驴子的尾巴、黑猩猩的巨掌、公鸡的脚爪、蚯蚓的身体都可以创造“杰作”!它们都可以称为抽象主义的大师!因为在抽象派画家看来,用一切工具和一切办法都可以,只要我心目中认为那是绘画,那便是绘画。他们不仅否定了现实生活或自然形态本身,否定了人的正常思维和感觉作用;而且最后连绘画形式本身的构成因素也被否定。画家在画布面前,消失了任何“艺术形象”“构图”“表现”“创造”等概念,只有空泛的茫茫然不可知的概念在支配着画家的活动,画家高兴怎么作就怎么作。画家不必用画笔,刷子、木屑、牙签、铁丝、树枝就可以代替画笔的功用;画家不必用色彩,实物如砂土、洋灰、破布以至鸡和鱼的骨头架子都同样可以尽颜料的职能;一位抽象主义的大师就曾经宣称:“看吧!我们将从垃圾堆里创造出艺术!”
抽象派绘画除了“抽象绘画”本身以外,不希望表示任何东西,它可以用“魔术”或“幻术”等字眼来说明自己,来显示自己的“奇特”和“令人惊讶”,可是人们却不一定以欣赏魔术或幻术的眼光来看待它。抽象派绘画遭到广大人民的厌恶和反对是自然的,即使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抽象派的画展经常激起无数观众的一片责难声,正直的有良心的画家,都摒弃了这种反人道反现实主义的“艺术”。只有帝国主义垄断资本家,才千方百计地要扶植抽象艺术的发展,在纽约,以洛克菲勒家族的资金创办的“现代艺术博物馆”是抽象主义作品的大本营,它每年都花了巨额美元到世界各地收罗抽象主义的作品,而且收买抽象派画家;在美帝国主义控制下的联合国教育、科学及文化组织也常常在资本主义国家举办抽象主义的画展和举办奖金,以推广这种艺术的影响,鼓励画家走抽象主义的道路。
帝国主义这样热中于抽象派绘画的提倡不是偶然的,他们不但想利用它作为毒害人民精神意识的工具,以引导劳动大众脱离现实斗争的道路,而且还想用它来直接为宣传世界主义和帝国主义的扩张政策服务。因为发展抽象主义艺术,最便于消灭各国人民的自尊心和各民族在艺术上的传统特色,而把它们都溶化在共同的“空虚、丑恶、混乱”的抽象主义的统一体内。我们从各个不同国家的抽象派画家的作品上,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不同的民族气息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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