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6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画舫斋观画
老舍
北京中国国画研究会主办的“首都第五届国画展览”已在北海画舫斋开幕。
这次展览有些特点:
一,展览虽由国画研究会主办,但展出的并不限于该会会员的作品。这与前几届展览的办法不同,值得称赞。这证明在反右、整风之后,会员们不但团结得好,而且注意到联系会外的画家与绘画学习者;既有同好,便都该是一家人嘛。这么办下去,研究会便能逐渐加强发展国画事业的推动力量。开开大门办会一定比关上大门办会强的多!
二,因为展览的办法与前不同,所以这次我们能够看见画师的作品与工、农、学生们的业余习作、十来岁的小画家与八十多岁的老手的作品,共列齐陈。我们看到了新生力量。此外,我们还能看到久已不作画的画家的作品。画界的力量的确更强了。
三,我们还看到,吴作人等擅长西画的专家也展出了国画。显然,画家们彼此相轻的旧习正在消逝。这多么可喜!再细看看展出的国画中,可以看出有不少幅也受了“西法”的影响,不再专守一格。是的,彼此学习,就会产生新的画法。据我看,这还不仅是在技巧上互相学习的问题,而也是画家们想要在绘画上更好地为人民服务的一种表现。本来嘛,中法也好,西法也好,各有局限。只有掌握了多面的技法,才能得心应手,充分表达新社会日新月异的气象。不以一技之长而自满的必会要求尽量充实自己,“昆乱不挡”,推陈出新。这次展览表现了画家们的这种要求。
四,展出的作品有惠孝同等六位画家合作的“首都之春”,长十四丈。这幅大画引起了注意,也引起了争论。有人说:画不在大而在精。若是精品,虽一尺大小,亦足不朽,无须长达多少丈。这话说的有理,我不预备代六位画家出来驳辩。我只愿就事论事,说说这幅巨画的好处。没有全民大跃进,也不会有这张大画。它不是偶然产生的。争相跃进,并无过错,虽然绘画的跃进不尽决定于画幅的大小。这六位画家的热情与气魄是可钦佩的。没有近几年来山水画革新的经验,也无从产生这张大画。画城市生活的长卷并不多见。有了几年来的经验,他们才会放胆把山水、人物、新建筑物、新交通工具、工厂与农村、公园与水库都画入一幅图中。可以说:这幅画是近几年来首都的山水画家革新尝试的初步总结。——初步,因为里面还有许多未能满意解决了的问题。当然,画一幅不这么大的画也能表现过去几年的尝试经验,也能发现问题,可是几位画家的跃进雄心使他们决定要画首都全景,而首都全景似乎还不是一尺或二尺的画幅所能容纳的。六位画家是热爱首都的,他们费了七个月的时间才画成这幅巨图。以一个北京市民来说,我愿衷心地向六位画家致敬致谢!这张大画展览起来相当麻烦,占地方太大。有人耽心思:假若每幅作品都长达若干丈,以后可怎么举办展览呢?这是多虑,因为这几位画家并没倡议:以后作画非十四丈长即不合规格。我知道,与其说他们满意于自己的成绩,倒不如说他们满意于这张画里可以发现许多山水画革新的问题。这样,这回它占地方太多,麻烦一些,也无所不可吧?
只说上列的四点吧,因为外行话总以少说为是。好画甚多,请大家自己去看吧。
(附图片)
好熟悉的歌声(首都第五届国画展览作品) 张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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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玫瑰谷
——保加利亚散记之三
凌鹤
我们到被称为玫瑰谷的平原上观光,中午,到农村——贾密流同志家中作客。
到处有水牛、黄牛和毛驴,疑心置身祖国,但看到吉普赛的小孩在道旁小屋前奔逐,还有成对的红喙白鹤在草地上啄食,又被异国人、物牵惹情怀了。
在小院落的门前下车,和贾密流同志的父母妻儿见了面,他们都对我那末亲切,恍如回到自己的家乡。
园中有梨、桃、苹果、柠檬等果木甚多,还有各色玫瑰陈列在庭前,特别赏心悦目。贾密流同志的父亲陪同我们在果园中谈农业合作社的情况;他们以经济作物为主,每一工作日可分得三十个立瓦的收入,每家可有四保亩的自留地,水果收入颇多。他家里以四万立瓦盖了一幢新屋,房间不多,但是窗帘地毯,陈设一新,还有电灯、收音机、玻璃器皿等,和城市生活水平相去不远。
这里是巴尔干山的南麓,大片的土地栽种玫瑰花。我们在花地中徜徉,虽然已在早晨摘去了花朵送进工厂,还是浓香馥郁,沁人心脾。这种玫瑰粉红,单瓣,颜色不艳,和我国制玫瑰糖用的玫瑰花完全一样。其中有少数白玫瑰花大,但是香味不佳。这种红玫瑰经过水煮蒸馏,便成玫瑰油。每三吨半花可得油两公斤,能换黄金两公斤。当战前法西斯占领时,德国军队为了粮食供应,加之当时玫瑰油没有市场,命令该地群众铲除玫瑰改种麦类粮食,损失很大,现在据统计,恢复的玫瑰生产,只有战前十分之一,现仍在大力繁殖恢复中。玫瑰油的特点是香浓持久,一滴沾衣,历时月余不失。我们羡慕玫瑰谷的人们长住色香世界,艳福不浅,可是他们习以为常,不足为奇,真所谓“人在福中不见福”了。我不禁吟哦着:
玫瑰谷中人,长住花世界。
好花遍地开,春残花不败。
馥郁袭人怀,花多恁恣采,
制油换黄金,货与佳人买,
残暴法西斯,香花不知爱;
徒果犬马腹,强迫花尽刈,
彼岂惜香魂,花农心裂碎!
解放又逢春,花发香长在;
花田香谷人,幸福万千载。
游客饮香风,此心永不秽。
(附图片)
保加利亚的农业社社员正在收摘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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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谈老农的见识
江之水
我们初学农事的人,在田里干活,常常是力气费了,汗也比别人流得多,但进度常常很慢,而且老农看了,总还是直爽地说上一句:搞得不成器!
做庄稼活儿,不分巨细,都是很有讲究的,就连怎样拿锄头,老农也可以给你讲出许多名堂来,而且有很多精辟的口诀。按他说的试了,果然灵验,既不那么累了,而且,进度也快、质量也好了。
有的老农,看看天色,望望风向,甚至观察观察鸟兽虫鱼的动静,就可以得出大体符合实际的天气预报来。有的老农,可以识百草,会用它医治些农村常见的小疾病。这连在农村生长的年轻人也还没有这一套本事,何况是我们这些刚刚下放去的?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俗话:上了年纪的人,吃的盐也要比后生们吃的米多。在他们肚子里日积月累地蕴藏了丰富的农业知识。就拿握锄来说,究竟怎样才算是最合适,恐怕他自己也经历过一段摸索、试验、比较的时期,然后由不熟练变为熟练,以致最后得到了一个最省力、最完美的办法。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农教握锄,也正是让我们免走冤枉路,不再重复他们过去的一段缓慢的跋涉。因此,老农的经验、经历是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
能称老农的人恐怕种了有几十年的地了,他们年复一年地和大地打交道,他们在和大自然的搏斗中,最后赢得了果实,赢得了知识,也锻炼和培养了他们灵巧的双手。我们学习他们的生产知识和技术,学习他们的生产经验,这是第一。
老农对于一个地方的人文自然情况是了如指掌的。本村本乡的历史,谁家祖辈的老事,以及这山川河流的变迁,他们都可以如数家珍。我们不是正可以向老农学习这些活的宝贵的历史知识吗?让我们了解这一切再行动,不就更少差误了吗?这是二。
更重要的一点,还因为老农多是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他们遭受过生活的磨折,他们很多是贫雇农。如今他们换了个人间生活,抚今思昔,感慨很多,这也就决定他们不仅是生产上的里手,还是个有社会主义积极性的人。请教他一下该如何生活,他会从自己的经历里,把切身的感受,告诉你一些关于如何生活的金玉良言。这又是三。
可惜的是现在还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了要尊重老农的见识,我们还有些人没有养成遇事善于和老农商量,向他们请教的习惯。我并无意就此把老农的一切都神圣化了,有些新鲜东西年青人确实还是比老农知道得多,接受得快。在这里,年青人也可在请教老农之余,来帮助老农,以补其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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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麦收
钱俊瑞
烈日擎天逝白云,弯躬挺膝汗淋淋。
风吹千里翻金浪,劲鼓十分拔麦人。
簇簇成山颗粒饱,唯唯策马车轮沉。
且看欢庆丰收日,穿戴几重跃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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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塞上景色如画
闻山
在黄帝与蚩尤作战的“涿鹿之野”,沿桑干河南岸,是怀来县果林公社。自古以来,人们把塞上说得一片荒凉,保安册志和怀来县志中,这里历朝历代,大旱、瘟疫、蝗灾、饥荒,连年不断。但谁想得到,今日的塞上,竟是如此美丽!过去荒凉的古战场,如今花果遍野,葡萄漫山,浑水稻种得比岭南大米还好吃。冬季,桑干河南北,群山披霜拥雪,茫茫平野,壮伟非常;春天,却又绿柳婆娑,清泉流水,花如云雾草如茵,似江南一般秀丽。劳动歇息时,看大好山河,怀古思今,觉得一串葡萄一朵花,都是党的心血和农民兄弟的汗珠,情不自禁,便为塞上春景作几幅小素描,记下亲身经历;也算做一次邀请,致爱风景的同志。
古战场今日大风摇山拔树,沙尘蔽日封天,桑干、洋河都不见,南山坡上人影动,谁在那边?绿柳迎风怒舞,杏花裙袖翩?,古战场变米粮川,怕秦始皇不信!
挑水果园傍晚绿荫荫,梨花底下井水清,拨开花瓣打桶水,蛙儿叫唤两三声。
洗衣清清泉水洗衣裳,疏疏杨柳映夕阳,抬头细听鸟儿唱,满树繁花似江南。
听民校夜读白日风狂沙暴,傍晚星月交辉,塞上天高晚霞低,民校读书声细。
走山沟桃花杨柳满山沟,弯弯曲曲不到头,万年小溪水长流,跳崖穿石跟我走。头顶白云飘,小鹰学飞翔,小溪摇身变个小池塘,照见杨柳倒影花花袄,原来是——食堂的姑娘下山来打水,和桃杏一起,换了春装。
桃花三月桃花笑春风,十六岁女儿娇又红,天老爷爷宠她谁争得过?满园春色数她浓!
园里有一株小桃花,就靠着小路旁,依着老梨树,真像一个撒娇的可爱的小孙女儿。
晚归夕阳古堡衬远山,收工回过小河滩,羊儿咩咩喝水去,辛勤耕作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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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舞台与银幕

一出别有风味的话剧
一出别有风味的名剧“伊索”,7月1日起将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在首都演出。这是在我国上演的第一个拉丁美洲戏。这个戏的作者吉里耶尔美·菲格莱德是巴西人民喜爱的当代剧作家和小说家。
伊索是古代希腊一位受人民尊敬和热爱的奴隶寓言家。“伊索寓言”已广泛成为全世界追求自由和幸福的人们普遍爱好的读物,但是,伊索的生平却很少记载。在话剧“伊索”中,我们将看到有才能的剧作家塑造了一个令人难忘的宁为自由而死不作奴隶而生的古代英雄人物的形象。作者描写的虽是古代奴隶社会的生活,它却对当前拉丁美洲人民的现实斗争有着深刻的意义。
最近来我国访问的巴西作家协会第一书记、女作家莫拉伊斯曾到剧院观看了这出戏的连排,并介绍了巴西上演该剧时的情况。她认为北京人艺的演出较好地体现了剧作的精神,同时,还称赞了演员的表演。 (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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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舞台与银幕

上演了一百年的“大雷雨”
“大雷雨”是俄罗斯戏剧大师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不朽剧作,这个戏从1859年第一次演出到今年,已经是一百年了。
由于作者对当时俄国的宗法社会有着深刻的憎恨和理解,他运用了高超的艺术手法,通过一个受迫害的妇女卡特林娜的不幸遭遇,把当时罪恶的、垂死的封建社会的真实面貌,无情地揭露了出来。
“五四”以后,“大雷雨”和果戈里、契呵夫、普希金等俄罗斯伟大作家的作品先后介绍到我国来。这个戏从第一次在我国演出以来,一直受到观众的普遍欢迎。今天,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中央戏剧学院实验话剧院这一次的演出,对于帮助我们认识旧社会的黑暗和残酷,以及对世界名剧的欣赏,仍然是有益的。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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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舞台与银幕

永远记住奥斯威辛
奥斯威辛,现在已经是举世皆知的波兰小镇,因为在这片盆地上,纳粹匪徒曾经建立了一座欧洲最大的集中营和杀人厂。波兰和法国合摄的纪录片“残暴的法西斯集中营”,纪录下了这个魔窟里的罪恶。在这里,曾经有包括十八个国籍、数达四百万以上的人被杀害。这里的一个专门杀害政治犯的绞架,就害死了二万六千人。囚徒们在这里被鞭打,被活活支解,像白鼠一样被注射各种病菌,被屠杀在毒气室,被投进炼人炉。残暴贪婪的希特勒匪徒,在凶残地消灭人口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抢劫财物、金钱用品、一直到假牙、头发,就是死人也没被放过,他们榨取尸首的脂肪来制作肥皂,用头发织成“呢绒”。
然而,人民是不会被征服的。在这死囚里的人们没有停止过斗争。波兰人民为了使历史的真相得以保存,使自己的后代和全人类世世代代永远记住法西斯的滔天罪恶,把原来的牢房和刑房保存下来,设置博物馆。人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人类的耻辱,消不掉对纳粹匪徒的仇恨。他们时刻在警惕着法西斯的死灰复燃! (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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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千年土地翻了身(油画) 董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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