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
专栏：
齐白石“发财图”的题跋
——文艺欣赏随笔
王朝闻
齐白石的“发财图”，引起很多观众的注意。“发财图”里的算盘，作为一种视觉形象，实在不见得比齐白石画的花、鸟、虫、鱼更吸引人。可是那一大段题跋，可以当成独立的文学作品阅读，读起来觉得意味深长。它接触了意义重大的社会问题，可是它好像不是服从什么庄严的意图，只不过随便谈天。读起来觉得很不吃力，也觉得画家写起来很不吃力似的。
读了这样的题跋，很容易联想到中国优美的文学作品，联想到那些“文已尽而意有余”的文学作品。
明朝选辑的一本笑话集里，有一则题名“风水”的；像“发财图”的题跋，读起来觉得很有趣，讽刺的作用也很强。它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个临终的人，要他的儿子在棺材的边上钉四个大铜环。儿子问他，这是为什么？回答说：“你们日后少不得要听风水先生的话，把我搬来搬去”。
这样的笑话，并不明说它是在和什么思想意识作斗争，它的实质却没有脱离思想意识的重大问题。这一个读起来觉得怪诞的故事，不只嘲笑了那些迷信风水、贪图富贵却又不惜利用死尸的人，而且，也嘲笑了那些把不漂亮的目的掩藏在漂亮的理由之下的伪善者。
主题明确不是语言干瘪和单调，严肃的主题不一定只有一本正经的形式才能体现，轻松活泼的形式和思想尖锐的内容可以不冲突。不见得只有直接把结论说出来的谈话才算是有结论的，肯定意义的内容不见得不可以用疑问的语气来表现。为了避免生硬因而乏味的说教，为了加强艺术的吸引力和说服力，上述的笑话和齐白石“发财图”的题跋，应该也是如何反映生活的一种值得学习的榜样。尽管这些作品是讽刺的而不是歌颂的。
齐白石在六十多岁时，画了一幅不倒翁，也是一件讽刺的艺术品。不倒翁的样子很像歌舞剧中的官衣丑。画上题了一首诗，说那些没有学问的官僚和不倒翁一样，没有心肝。和诗一起还题了几行字。大意是说：从前在南岳庙前，花了三个钱买了一个不倒翁，送给儿子玩耍。大儿子认为是巧东西，劝他出远门时带了去，复制一些给孩子们玩耍。大儿子哪里知道，这东西到处都有。这些题跋，也像“发财图”的题跋一样，它的好处之一，是善于启发读者“参加”到艺术的“创造”活动中来，不是简单地把一定的概念硬塞给读者，不是强令读者接受一定的概念。在双关的话里，分明包含着画家憎恶反动统治者的心情。可是这种憎恶感情的表现，不像做戏过火、制造感情的表演那样，企图强求观众感动，而是一种有力的启发，有趣的诱导。像那些表现了花鸟虫鱼的美的视觉形象一样，使欣赏者自然而然地接受老画家的宣传。
“发财图”里的题跋，也像笑话“风水”和“不倒翁”里的题跋，是话里边有话的。为了便于多数读者阅读，我尝试着把它用普通话译出来：
丁卯年（1927年）5月初，有人找我画一幅“发财图”。我问：“发财的门路太多，画什么才好？”客人说：“随你便”。我问：“要画赵元帅（财神老爷）吗？”回答说：“不是”。我又问：“画官儿用的衣、帽、印玺之类的东西怎么样？”还是这样回答：“不是”。我又问：“画刀、枪、绳索之类的东西怎么样？”客人说：“也不是。画一块算盘吧。”我说：“那很好。既可以发财，又不用危险的手段；算盘，是仁的东西。”于是一下子就画成了，题了字。客人走后，我又另画了这一幅收藏起来。财神老爷，衣、帽、印玺、刀、枪、绳索，算盘，都是各自独立的现象；发财的门路，危险的手段，仁，都是一些各自独立的概念。当它们被组合在一起，靠它们相辅相成的作用，使人感到在这一组合之中，潜伏着一种不可捉摸却又是分明可以体会得出的观念、感情以至思想。这一切，不是作者不会直接说，不是作者不敢直接说，不是不便用语言直说，而是有意留给读者去说。这就是说：反动统治者使用的衣、帽、印玺，强盗使用的刀、枪、绳索，剥削者所使用的算盘，本身并不是什么可憎的东西，本身不代表善与恶，正如写字作画的笔和墨没有阶级性一样。可是，当它们和发财的门路、危险的手段等概念相结合，而不是和勤俭、劳动等概念相结合时，读者就会按照画家所预期，在脑海中构成只能如此而不能如彼的判断，断定不正当的生财之道的性质相当于强盗的掠夺。
如果说电影艺术蒙太奇的长处在于运用佳妙的结构体现特定的主题，那么，齐白石的“发财图”的题跋，好像杜甫的“兵车行”，马志远的“天净沙”，可以当成电影的蒙太奇来欣赏。
当成摄影机来看，老画家的注意点在转换。利用这种转换，突出了处于特定条件之下的各别事物的性质。而且，更重要的是基于老画家对于构成蒙太奇句子的“细节”的选择和组织，表现了作为“剧作者”或“导演”的齐白石的创造意图。他的“摄影机”首先是对着代表发财愿望的赵元帅，再是对着当官儿的衣、帽、印玺，再其次再对着反动统治者或强盗用的刀、枪、绳索，往后对着算盘，对着“危险的手段”，“仁”。不必依靠注释性的“字幕”，线索分明的这一组“镜头”已经揭示了事物全部的含义，体现了站在劳动人民角度来观察现实的老画家的态度——反对剥削者，憎恨剥削。这就是说，按照画家一定的创造意图而组合在一起（不是任意拼凑在一起）的这些现象和概念，给读者提供一种有力的暗示，使读者联想到一种没有直接出现在文字之内的东西。这好比互相联接在一起的几个镜头所产生的所谓“中间物”。齐白石不给读者提出抽象的结论，而是把读者引向一定的结论。作为战斗的武器，这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写法，是很有趣也很有力的写法。
这一题跋在语言技巧上的好处，和老画家塑造视觉形象时所运用的手法是相通的。它不只是使某些比较接近的现象和概念互相补充，像人们把桃花与人面并提那样，让读者便于了解它们的共通性。而且，正如他画花、鸟、虫、鱼一样，善于使性质对立的东西，让对立的东西得到统一的和谐的描写，从而加强艺术形象的吸引力和表现力。齐白石在绘画里，惯于使宾主、强弱、虚实、动静、枯荣、浓淡、工拙等对立的因素，使对象的特质表现得很鲜明。“发财图”的题跋，也是对照利用性质相反的东西的结合。为了进一步攻击剥削者，齐白石故意把不正当的发财工具说成是“仁具”。“仁”，在这儿是一句反话；这一反话，使仁与不仁有了强烈的对比，使不正当的生财之道的性质——掠夺，特别是那些掩盖在虚伪的漂亮理由之下的掠夺行为的性质，显得更确切，更鲜明，更生动。这种写法，和鲁迅在小说“药”里用祝寿的馒头来形容坟墓相似，和人们所说“你是好人，你是好人里头拣出来的”语言相似，为的是在假设的肯定中造成更有力的否定。
利用各种方式，例如不用径直的而用宛曲的写法，唤起读者的思索，而不是生硬地把现成的意见硬塞给读者；这就是这些文艺作品使人感到有味而不是枯燥的原因之一。戏剧家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在艺术中只能诱导，不能命令。”（“谈话录”第194页）“发财图”的题跋的艺术技巧，不只是讽刺文学的榜样。
一九五八年二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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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看了白石画，干劲再增加
——记工人们的话
郁风
白石老人有一块自刻图章：“吾草木众人也”。这一自白说明了齐白石之所以能够成为伟大的人民艺术家的根本原因。
在1月24日北京日报上有一篇署名“北京热电站工地油漆徒工吴碾孩”的短文，说他自己为齐白石的作品和一生的艺术劳动所感动，利用了三个上夜班白天休息的机会去苏联展览馆看了三次齐白石遗作展览会。还用他并不富裕的钱买了六十多张复制品画片，回到工地在饭堂开起展览会来，给整个工地的伙伴都看了。还写了快板作说明，又把报纸上的介绍文章剪下来张贴，给贴满了大字报和保证书的工地上增添了火热气氛。他的快板的最后一段写着：
“我们要当促进派，
掀起高潮干劲大，
此时看了白石画，
千斤干劲再增加！”
他还在展览会意见簿上写了四句话：“我是一个建筑工人，每天给祖国增添画景，看了老人一生的劳动，增加了我一身的干劲！”
我看过之后，也被这位同志为艺术作宣传的热情干劲所感动。这时美协正要为齐白石遗作展览召开一次工人座谈会，我们便请他也来参加了。
一个晚上，三十多位工人同志来到了寂静的展览会场，这里陈列着齐白石解放后的作品，大家就坐在鲜艳的百花与和平鸽中间开会。我们期待着听：工人们会怎样看齐白石呢？
许多同志都说齐白石出身木工，又从小在农村，和自己一样，所以看他的画特别感到亲切。他们一连串地举出作品当例子。环境卫生处工会刘同丰说：“他画的都是人民喜爱的、熟悉的。那幅‘柴耙’，耙子齿简直有竹劈的感觉，而且是使用惯了的。”第一机械工业部千康龄说：“我觉得齐白石的画的好处就在一个真字，而且能大能小，能简能繁。我也是来自农村的，他画的东西我都熟悉。以前我第一次在和平画店看见他画的虾，禁不住就用手去摸了一下，越看越真，又透明，又是硬的。就像他写的字也是硬的，他的性格也是把硬骨头，从‘不倒翁’和许多别的题词中就看得出来。”西直门铁路俱乐部杨玉青说：“我喜欢齐白石的画，豪放，精神，看着心里就痛快！”对于齐白石的诗，工人也很爱，工人出版社印刷厂杨葆舜说：“从他的诗里表明他一生也没忘记他出身于劳动人民。”
对于白石老人的艺术观和他的一生勤恳劳动的成就，工人们是这样体会的：过去有人总以为齐白石的画不过是潦潦几笔，有个窍门儿，这次从展览会中看了他早年的工笔画和草稿，都体会到任何成就不是容易得来的。展览会中陈列的老人生前所用画案也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有人说他仔仔细细看了那张竹椅，有一条腿修补过，缠着藤条，而那藤条上又有了陈久的岁月的痕迹。许多人都说到从老人简朴的生活，艰苦学习的毅力，和几十年的锤炼功夫，不懈的追求艺术创造的精神受到教育和鼓舞。
五三五印刷厂的修版工人刘耀领说：“给我启发最大的是手稿，随便一张废纸，都画上草稿，看见后期许多作品都利用上了。”他还说：“看懂齐白石的画后，我在生活中就常发现他的画，觉得很熟悉，很可爱。”这是多么好的说明！说明好的艺术品不但是真实的反映生活，而且能够帮助人们理解和热爱生活。
可是，“他画得这么好，当初是怎么学的呢？”北京手工针织染厂丘永洪说：“我看他这辈子确实是一时一刻都在为画画打主意。……我想我们国家如果每个人都像齐老先生这样给人民贡献一生精力，那合在一起有多么大的力量啊！”
夜更深沉了，明亮的大厅里一个跟着一个发言，大家心里热呼呼的。最后是吴碾孩，他说他把画贴在工地，老师傅们都说越看越来劲，对生产情绪鼓舞很大。大家一张一张仔细看，说瞧人家画得多细致，咱们的工作也得细致点！也有人说人家齐老先生九十七岁还工作呢，咱们真得好好干活。有的老师傅自己感到年纪稍大些就指手划脚摆老资格，真是不对。
座谈会散了，我一路想如果齐老先生今天能听到这些话，一定会感到在他一生中只有现在才真正回到了他的“知己”的众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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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东风齐着力
李济深
带动全国人民大跃进的人大第五次会议甫届胜利闭幕，欣值1958年春节来临，喜谱小词为颂，借以同申欢欣鼓舞之忱云尔。
会竣群英，
全民跃进，
意志飞扬。
发挥积极，
宏启济时方。
建设高潮滚滚，
创奇迹、无限辉煌；
知何似？
云蒸霞蔚，
万丈光芒。
节序转三阳，
喧爆竹、红旗到处飘扬；
讴歌四海，
喜气共洋洋。
谁致升平景象？
英明领导党中央！
齐鼓舞
东风着力，
浩荡春光。
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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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春谈茶
李景瑞
茶叶是一般家庭常备的一种饮料，也是酒醉饭饱后解渴、醒酒的良品。许多年来它都被人们当作饮用、待客和餽赠的珍品。茶叶之所以受到人们这样的喜好，这是与茶里边含有不少对人体有益的成分分不开的。这些有益的成分主要是：
茶素：又叫咖啡因，是种有刺激作用的生物碱。它有提神、强心、利尿、兴奋神经中枢和胃腺细胞的功效，所以喝了茶，能消除疲劳，活跃思维，促进血液循环，并能帮助消化。
单宁：能溶解脂肪，能凝固细菌的蛋白体而达到杀菌的作用，还能带着饮料中不洁的悬浮物而沉淀。吃多了肥肉时，喝杯浓茶可以解腻，还可以使大便通畅。
芳香油：清香适口，能刺激嗅觉和味觉，给人以快感。所以喝了茶常觉芳香满口，沁人心脾。
维生素丙：据化验，五百克绿茶冲泡后所含的维生素丙就有一百三十五毫克。
此外，饮酒过量时，多喝浓茶可以把酒精从小便中排泄出去，并因茶的兴奋作用而消除中酒毒所引起的疲劳现象。
喝茶的好处很多，但是喝得太多或太浓也不好。喝多了会使神经长期处于兴奋状态，因此易患失眠症及神经衰弱。至于患有心脏病、高血压以及胃酸过多的人，则以少喝茶为宜，尤其不要喝浓茶，因为喝茶会使心跳加快、血压增高。
茶叶的种类和名称很多，但主要不外以下几种：
红茶：它是将鲜叶经过萎雕、揉捻和醱酵而成。冲泡后水色红艳，香气馥郁。我国的祁门红茶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高级茶之一。
绿茶：它是用高温将鲜叶里的酵素杀死，保持鲜叶原有的翠绿色泽。绿茶的特点是香气新鲜，汤色清澈。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绿茶产国。
乌龙茶：它是我国独产的半醱酵茶，冲泡后的叶底当中呈绿色，外沿呈红色，俗称“绿叶红镶边”。乌龙茶的特点是“香久益清，味久益醇”，喝了后通常有种甘甜的回味。福建的武夷岩茶、安溪铁观音、建甄水仙等都是。
花茶：它是将绿茶加上茉莉、玉兰等鲜花而成。冲泡后花香四溢，而且茶叶甘甜，饮后口中余香久久不散。
紧压茶（砖茶）：它是把醱酵茶压制成各种块状，像块砖似的。砖茶的色深味浓，又耐泡又好带，是兄弟民族不可缺少的必需品。云南的沱茶就是其中的一种。
此外还有一些特种名贵茶，如龙井、碧螺春、毛峰等，都是以制工精巧、香味清高而驰名于国内外。
一般说来，红茶含茶素较多，味道较浓，所以疲倦时喝杯红茶更易于提神。绿茶含单宁和维生素丙较多，茶色澄碧，清凉可口。乌龙茶兼有红绿茶的特点，闽粤及南洋华侨喜欢喝乌龙茶的人很多。花茶以它独到的香气吸引着许多人，北方人大都爱喝花茶。至于茶砖因易于溶解脂肪，所以特别受到边疆兄弟民族的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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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沙河谣
袁同兴
沙河流水长又长，
从前两岸白茫茫；
大大小小沙滩地，
菅草、谷莠都不长！
沙河流水弯又弯，
两岸村庄遭水淹，
十有九年涨大水，
家家户户哭翻天。
沙河流水长又长，
如今庄稼青堂堂；
连成大块水田地，
种麦、种稻、种高粱！
沙河流水弯又弯，
两岸开渠修荒滩；
年年丰收生活好，
沙河再不闹水淹！
（汉口罗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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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我们的首都
（十一）
邵宇
送挑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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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拦河大坝（套色木刻，第三届版画展作品） 丰中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