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1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钢铁大道
——一个秦腔演员当了炼铁技术员
雷加
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从前是一名秦腔演员,现在他离开了舞台,在炼铁厂是个技术员,县委书记称他是好干部。他的名字叫陈家禄。
十多年前,他就是甘肃省山丹县业余剧团团长,剧团扩大之后,他又担任剧务股长。他是本县唯一无二的旦角,从他培养的第二代能够上台演唱起,他才改演小生和胡子生。
如果有人问他,这怎么能离得开?起初他笑得羞涩,后来就毫无拘束地大笑起来,仿佛他也奇怪怎么来到钢铁战线的。他回忆着说:
“说的是嘛!剧团支书听说我要调动,他摊开两手说:‘你一走,这几本戏咋往外拿呀?’这是剧团支书的话;前一天县委书记可是这样对我说的:‘我说,你到高炉去演出,要唱得满台放出铁花来!’”
挖根寻底,他自己说出了调动的原由,原来他不但是个秦腔演员,还是一个铜匠。他在县城黑夜唱戏,白天就做铜活。打铜杓、补铁锅,样样来得。因此他对火色有些研究,一望炉口,就知道能不能出铁。
那天,剧团的人们都在二十里外种植防沙林带,一辆自行车颠颠簸簸跑来,交给陈家禄一张调令。陈家禄是懂得调令的,就像在戏台接到一支令箭那样,当时就和骑车的人一起进城了。天正下雪,他的棉鞋冻得卡卡的响,底子也蹬掉了。好歹来到家门口,偏偏老婆不在家,门上挂了一把铁锁。戏本上爱在这些地方掉花枪,想不到生活里也会遇到。他不得不从窗户爬进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刚拾掇完了,老婆也回来了。老婆见面就问:“哪里去?”陈家禄答:“学炼铁去。”他背上行李要走,老婆又问:“咋,过去没说?”他不耐烦地答:“你怎么不明白?过去还没决定嘛!这是钢铁的任务,县委的决定”。老婆不理会他的话,在锅台边转了个圈说:“要走,也得吃上再走。”陈家禄心里一团火,想:“你别再跟我演戏啦!”于是冲口说道:“哪来得及,现在九点,十二点的车,我还得到县委去,看有什么吩咐?”他虽这么说,两条腿不由得打了弯。他放下行李,装模作样地四周瞅了瞅,才道:“真的,我看还忘了什么没有?叫我吃饭,你净站着干什么?先做下,有空就吃。”他又拾揽一遍东西,老婆坐在地下拉风箱,情势缓和了,老婆这才一阵阵数说起来:“我说演员嘛,怎好炼铁去?”陈家禄压住她的口风,顶上去说:“党分配嘛!”老婆狠狠把风箱推进去!“你怕说,我去。一个演员上台就唱,炼铁能弄个什么名堂。”“唉!这不是先去学习嘛!”陈家禄心想这是一本他没唱过的戏,很怕忘了台词,叫人喝一声倒采,所以就急急忙忙背上行李跑出来了。
陈家禄和刘康平两个人,到山西取经去。他们先到了太原,说在高平,到了高平,又说在马村。由高平到马村还有六十里路,当时天黑路又不熟,刘康平说:“咱等第二天的汽车吧!”陈家禄想了一想,不同意,他说:“为什么要等呢?晚上正好走路,走累了我给你唱上一段,二六、慢板,尽你挑;火焰驹,辕门斩子,什么都行。”甘肃人都是秦腔迷,刘康平一口答应了。可是陈家禄倒吐了舌头,因为他用戏来做动员工作,这还是头一遭呢?
在路上,陈家禄亮亮嗓子,就唱出了:
“前三皇后五帝,年代久远,
说汤尧并禹舜,腹大量宽,
姜子牙坐车辇,文王扯纤,
…………! …………!”
这一唱,陈家禄先泄了气,不免思前想后。他现在的生活和这戏词,有什么一样?眼看就到马村了,火光在前,让那些年代久远的生活一起留在后面吧!
在马村,他们看了五天就学会了。听说晋城有土高炉,于是又去了。
这里是一个翻砂厂,有热风炼铁炉,要学的东西很多。陈家禄专门琢磨炉子构造。他提议买两管笔,一管红的,一管蓝的。刘康平说:“一管还不够,买两管干什么?”陈家禄解释道:“你不明白,用红笔代表耐火砖,蓝笔代表青砖,不这样画不清楚呵!”买笔的时候,陈家禄又买了一个三角尺。可是这尺好看不好用,短东西用不着,长东西量不了。陈家禄又吵着买钢尺。这时钱不多了,刘康平说:“这咋办呀?”陈家禄又摆出点子说道:“钱不多,不怕,你先回去我留下,你带上图样,回去正有用处。”
陈家禄一个人留下来,过了几天,他和大伙一块加料,忽然结了底,必需掏炉。建炉的工程师在场,来学习的人也不少,陈家禄领头拿起钢钎就打炉。别人看他不怕火,拍手叫好。陈家禄粗中有细,抽空拿出钢尺量了量炉体。他走出来时,有人用水浇在他的头上,同时听见那个工程师在旁高声嚷道:“刚才是谁加的料?怎么加的?”这下提醒了陈家禄,他一回想,果然不错,忙着答道:“不用问,错处就出在加料次序乱啦……”陈家禄原原本本说了一气,工程师走来拍着他的肩头说:“你也是来学习的吧!我还没见过你。有本事,你学成啦!刚才说的正对……”
陈家禄回到山丹,两座土高炉已按照带回的图样建成了。但因焦炭不同,发生了悬料结底现象。钢铁任务紧急,县委发出土法上马的指示,于是又建起了大批土炉。
陈家禄领导建设这些土炉,头三炉也没有炼出铁来。这时,千百只眼睛瞅着陈家禄一个人。有人说:“还亏你学习一趟,没有金刚钻,别揽破瓷器呵!”领导可给他撑腰,对他说:“你知道六○六吗?它现在还治另外一种病,对你很有用处,就怕你泄气呀!”
这天晚上,陈家禄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发闷。外面刮着大风,窗上那个小孔正对着桌上那盏油灯,一下子吹灭了。陈家禄既不动颤,也不点灯。心想土炉毛病倒底在哪里呢?隔了一阵,他老婆给他把灯点上了,不久又被风吹灭了。这次,他爬起来自己点上灯,又忙着用手挡住窗孔,看那灯苗晃了一阵,却没有灭。他突地把手拿开,也没有灭。可是外面风刮得更大了,这是为什么呢?再仔细一看,原来窗孔撕大了,虽然风大,却没了力量……
第二天,他根据这个道理改造了风道,又加上一个造风台,使风直射炉底,一下子就炼出铁来。
他的老婆现在和他在一个厂子工作。她看他眼睛红了,一天天瘦了。他真的变成忙人了,每个土高炉都要他,到处喊老陈。他老婆恨不能代替他,叫他睡上一阵才好。有一次他老婆对他问道:
“炼铁炉还有个拆炉补砖,你又不是个铁打的?”
“你说什么?”陈家禄吃惊地问。隔了一阵,他才温情细语地答道:“你还不懂呵!从前那些人,我说的是那班子老艺人,说他是老艺人,年纪比我还轻,说不是老艺人吧!满脑子都是旧东西。那条路,越走越窄。现在,眼熬红了,我心里可照得亮堂了。要再唱戏,我就唱:“有了钢,才有机器;有了机器,才有社会主义!”
老婆说:“你这是哪国板眼?”
“不,这是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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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野草清香
曾林
胡桂珍望着一瓶茴香油发楞,这暗红色的液体呆在瓶子里,显得多么沉静,可是在胡桂珍心里却是翻腾不安。几天以前,桂林市出口公司交到芳香厂一个任务:提高茴香油的结晶度(茴香脑提纯)。这个任务当然也就落在了她——“化验员”的身上。
这个任务对于胡桂珍来说,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胡桂珍原是个只有小学水平的制篦女工,今年春上,桂林市制篦厂改建为芳香厂以后,她才当了化验员。到市工业局化验室去学习了五天。以后胡桂珍就边干边学,在实践中确实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化验出了不少的香料。可是她还从来没有做过提高茴香油的结晶度的试验呢。她拿起这瓶茴香油摇晃了几下,然后把它倒进蒸馏瓶里去,想先测出它原有的结晶度再说。胡桂珍记得和广西师范学院化学系同学做过一次测定茴香油结晶度的试验,那次同学们写的配方都是英文,她一点也不懂,只记得要用冷却的方法才能得出结晶度。哪里来的冷却器呢?胡桂珍想了又想,忽然飞快地冲出了化验室,跑到街上买回来几支冰棍,就用冰棍来做冰冻剂。然后把火点着,过了一刻,液体开始上下流动起来,胡桂珍把它引了一些出来放在冰棍作成的冰冻器里,测出了它的结晶度是十二度。十二度,不行呀,她听厂里供销科的人说出口规格是十九至二十一度。她想:要提高结晶度,只有先去掉水分和杂质,水在摄氏一百度时沸腾,变成蒸气跑掉,杂质沉在底上,油的沸点就会更高。如果把温度继续加高,水分就会跑得更多……。如此下去,总会有一个温度蒸馏出来的油的结晶度会要高些。于是她守着蒸馏瓶,从摄氏一百度开始,每上升十度时,就引出来一些油放到“冰冻器”里冷却和测量结晶度。第一次是十二度;第二次是十四度;连续九次,胡桂珍发现在一百五十度和一百六十度时结晶度最好,达到十九度,芬芳四溢,清香馥郁。但她还不满意,又做了九次试验,结晶度不再增加。她不愿就此罢手,又连续几天不休息地作了二十多次试验。这个时候,厂长知道她已经提到十九度了,跑到她的化验室来,高兴地握着她的手说:“你已经超额完成规定的提纯度了,出口公司说十八度就行,十九度最好。”可是胡桂珍心里还在不满意自己呢。
就是这个只有小学水平的胡桂珍,在短短的五个多月里,先后从七十多种野草中提炼出香料来,其中有几种产品如甲基紫罗兰酮、山苍籽油的质量都超过了国际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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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和主席在一个党小组
何德全
1944年3月,我在延安木工厂工作。
毛主席的炊事员林师傅得了病,要去住医院,管理员四处找人,就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一听到这消息,就自报奋勇去担任了炊事员工作。
我一到工作岗位,毛主席就给我摆起家常来,问我叫啥名字,那里的人,多会参加革命的……非常亲热,就像父母给孩子们讲故事一样。从那时候起,主席总是笑眯眯地叫我“小何”。
我是共产党员。我们那个党小组里有毛泽东、刘少奇、朱德、柯庆施、李富春等同志。开第一次党小组会,主席提议选我当组长,其他同志都表示赞成。我怪不好意思的,再三推让。主席说:“党的组织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大家都同意你当组长,你就试试看吧。遇到困难大家想办法解决。”从这次小组会,我就当了党的小组长。
“小何,”主席有一天把我喊到他的办公室说:“小组长,我还没有汇报呢……”
“你是主席,就不汇报了吧。”我很拘束地说。
“不,党内没有高低之分,都是党员。你是小组长,就是我的领导。”主席很严肃,像这样的认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我无言对答,停了片刻,主席又说:
“今后如果我忘了汇报,你就找我,批评我。”
听了主席的话,心里觉得甜丝丝的。直到今天还记忆犹新,活现在我脑海里。
转眼到了6月。林师傅病好出院了,又回到毛主席的身旁。我也要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临别时,主席给我谈了一次话。
“小何,两个多月来,你工作得很好,实在辛苦了。”
“不,主席,我工作中还有不少缺点……”
“在这两个多月里,你有什么意见吗?要大胆地提,打破情面哪!”主席微笑着,很虚心地征求意见。
我停了停,吞吞吐吐地说:“没有,就是不愿意离开主席。”
“小何,看问题要从全面出发呀!”主席稍停后又继续说:“我们很快就要反攻了,小日本就要完蛋了。你能打仗,也会办工厂,部队需要你,工厂也需要你。如果你要长期给我做饭,就浪费了我们的人材……去吧,还是到需要的工作岗位上去吧。”
听了主席这一席话,满肚子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我高高兴兴地打起背包,给主席敬了个礼,又回到了木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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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知识小品

向海潮要电
雨普
钱塘江的海潮,向来是作为我国的一大名胜而闻名的。可是不久的将来,钱塘江的海潮,不仅作为一个奇景供人一赏了事,而且还要作为巨大的动力,驯服地为我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服务了。
钱塘江口的海潮里蕴藏着巨大的动力,涨潮落潮的水位平均相差五、六公尺。如果在乍浦修筑一道三十三公里长的拦江大坝将潮水加以控制,被管制起来的海水就可带动总容量为七百七十万瓩的数十台水轮发电机发电。一年可发电二百亿度。
潮汐发电是一门新的科学技术,它是利用海水涨落所造成的水位落差冲动水轮发电机组来发电的。潮汐现象是地球上的海水受到太阳和月球的吸引而形成的。由于地球与月球、太阳的相对位置作周期性的变化,海水所受的总吸引力也就时大时小。吸力增大时,海水上涨;吸力减小时,海水下降。在一个太阳日内(二十四小时五十分为一个太阳日)海水有两次涨落。白天上涨称为潮,晚间上涨称为汐。如果用一道大坝将靠海的河道或海湾、洼地同大海隔开,就成为水库,大坝中间留一个缺口,在缺口上安上水轮发电机组。当海水涨潮时,海面高于水库水面,大量的海水从缺口流进水库冲动水轮机旋转,水轮机就带动发电机发出电来。落潮时,水库的水面高于海面,海水又从水库通过缺口流入大海,又从相反的方向带动机组发电。如此,海水一涨一落,电站就源源地送出电来。
我国能利用海潮发电的地方,远不止钱塘江一处。在我国一万一千多公里长的海岸线上,海岸曲折,港湾交叉,蕴藏着丰富的潮汐动力资源。根据勘测部门不完全的估计,达到一亿一千万瓩,而且80%以上集中在浙江、福建两省。初步估计,其中可以开发利用的约在三千四百万瓩以上。相当于两个长江三峡那么大的发电能力。
潮汐发电以海为源,以河口为水库,所以不像在一般河道上修筑水库发电那样,需要淹没大量的土地和村镇。潮汐不像河流那样有枯水期和洪水期,有丰水年和歉水年,很难掌握水量的规律,它的涨潮落潮都是周期性的,变化很有规律。这些都是它的优越性。
目前已经试制出来能适应潮汐发电的贯流式水轮机,这种水轮发电机组,当海水涨潮时可以正向发电,退潮时可以相反方向发电,当涨潮达到高峰和降潮达到低峰时,发电机组又能变成抽水设备,由大海向水库或由水库向大海抽水。此外在机组停止工作时,水轮机还可当作泄水洞使用,宣泄大量水流,为多发电创造优越条件。
潮汐电站如果和火电系统联系一起使用,就可更大地发挥它的作用。一个三百万瓩年发电量六十亿的潮汐电站,每年可代替火电节约二百二十万吨好煤。如果和水电配合使用,就可以补充水电电量,相应地增加水电的发电能力。此外在适合的条件下还可以抽水蓄能。
潮汐发电,还有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例如海潮时涨时落,水头忽高忽低,致使发电机的工作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所发出的电力也是时多时少。另一个困难是,发电时的流量大、水头低,而且水流方向时常变化,上潮时海水流向水库,落潮时海水由水库又流向大海。因此,在这种复杂条件下工作的发电机和水轮机,不仅需要较大的体积,而且要求能适应比一般水电站远为复杂的工作条件。这些缺点,如果同水电、火电系统联在一起使用,就可以在不同程度上得到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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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遥望台湾
何香凝

青山能助亦能界〔注〕,
二十余年忆此诗,
岁寒松柏河山柱,
零落台湾知未知?

锦绣河山无限好,
碧云寺畔乐同游,
驱除美寇同仇忾,
何事哀伤叹白头?

遥望台湾感慨忧,
追怀往事念同游,
数十年来如一日,
国运繁荣渡白头。
〔编者附注〕上面三首诗,是何香凝先生看了昨日本报发表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最近赋诗怀念大陆和旧友的消息后写的。用于右任诗原韵。
1928年4月,何香凝先生和当时国民党内的爱国之士联名向国民党当局提出一个提案,要求恢复1924年的两党合作,但当时赞成的人只是少数,该提案未能通过,于是寄情诗画。何香凝、经亨颐、陈树人三人合作所画岁寒三友图共二十多幅,由于右任题记。
1934年,何香凝先生在上海寓所又约了几个朋友合作诗画。由何香凝首唱,柳亚子先生续题诗一首:“为谁来补破河山,腕底烟云未等闲,收拾雄心归淡泊,时时曳杖款荆关。”当时,于右任亦在坐。几天后,何香凝先生以合作瀑布山水画一幅,送请于右任题记,于右任题诗一首作答:“能为青山助,不是界青山,出山有何意,声流大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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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东风万万里
晏明
莫斯科呵……
红色大卫星,
永远在运行,
两篇大宣言,
永远动心弦。
东风压西风,
我们把琴弹;
东风压西风,
敌人心胆寒。
莫斯科呵金光闪,
和平福音到处传,
共产主义多辉煌,
红旗飘飘永向前!
东风万万里
欢呼似春雷,
东风万万里,
我们爱和平,
和平是红旗。
欢呼似风暴,
红旗万里飘,
敌人敢猖狂,
绞索脖上套!
东风谣
东风呵,
越刮越猛,
红旗呵,
越飘越高!
红色卫星
在呀在欢笑!
东风呵,
万里迢迢,
红旗呵,
万里飘飘!
东方巨龙奔腾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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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卫与萨乌尔(青铜)选自“匈牙利版画·奖章雕刻艺术展览” 波尔硕什·米克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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