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7月7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纪念“七七”
郭沫若
用鲁迅韵
其 一二十年前国难时,中华命脉细于丝。盟刑白马挥黄钺,誓缚苍龙树赤旗。?大业已成双革命?,长征不朽七言诗。?芦沟桥上将圆月,照耀农民衣锦衣。
其 二右派猖狂蠢动时,温情那许一丝丝。已将率土成公物,竟有么麽倒大旗。毒草必须成粪壤,和鸣方好咏新诗。勿忘二十年前事,起舞中宵共振衣。?毛主席长征词(“六盘山”调寄清平乐)末句云“何时缚住苍龙”,
苍龙即指日本。东方属青,其兽为龙。?谓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毛主席有七律一首名“长征”,抗日战争胜利当溯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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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歌芦沟桥
田汉
日子过得极快,从1937年到今年整整二十年了。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过着自由幸福的生活,慢慢把这一为民族独立与敌人血肉相搏的不远的故事淡焉忘去了,以致还有一部分人听信反动派挑拨,不知道没有共产党就真正没有新中国,甚至以为今日反不及以前,他真不知以前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
7月3日我们抽出半天工夫跟病中的安娥,人民日报的朱树兰同志,越剧院陈鹏同志等,重访芦沟桥,拍了几张照片,回来写了三组五古,不知道这样的诗形,也多少传达了我们的感情没有?

车过蚊子山,骄阳尚如虎。山腰随路断,碧树因风舞。残碉矗丰草,中有烈士墓。仿佛廾年前,我军抗日虏:山边方演习,敌弹忽如雨,又要入宛平,托言搜卒伍。守者拒不纳,日寇竟动武,只道炮一响,“支那”首必俯,肉食者虽鄙,民气不可侮。人人忘死生,武器无良窳。我党主抗战,团结四亿五。芦沟桥上火,炎炎蔓全土,终使敌泥足,欲拔已及肚。至今石狮子,昂然据桥柱,面目多破损,忠烈自千古。

犹忆炮响时,我羁金陵市。听说要抗日,欢喜忘所以。决心写剧本,一日尽百纸,保罗演主角,导演洪深氏。效果黄粲华,指动炮火起。前仆后者继,杀敌不顾死。大华新剧场,如临芦沟水。
当时观众中,恰有七君子。衡老抚长须,对剧色然喜。以谓平生心,抗日而已矣。公朴亦美髯,与我谈未已:“爱唱义勇曲,当我在狱里。”亦有王造时,以及章乃器,当时亦慷慨,颇类爱国士,奈何二十年,鄙佞竟至此!

驱车访崔村,归经张各庄。男使新农具,女着花衣裳。庄稼正茁壮,榆柳自成行。社后聚鸡豚,社前走牛羊。儿童放学归,口唱自来腔。手舞并足蹈,书包落道傍。哪知廾年前,此地是战场,铁蹄踏庄稼,炮火毁土房,哥哥失兄弟,儿女哭爹娘?还有解放前,河水齐屋梁,颗粒既无收,牲畜并遭殃,官厅水库成,乃作自然王。贮放随人意,康乐殊未央。重上芦沟桥,车队行列长。太行山峨峨,芦沟水汤汤。昔人辞京去,戴月踏残霜。我们吊战迹,车窗射夕阳,为祝庄稼人,前事不可忘,加紧搞生产,创造极乐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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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横眉小集

无情的镜子
梁汝怀
七七事变的第二十周年,正值全国人民反右派斗争的高潮,抚今思昔,确实令人感慨系之。
这二十年,是令人目眩神摇的二十年,是天翻地复的二十年。二十年,历史跨越了多少世纪!人世经历几多变化!
二十年前高歌着走上抗日救亡前线的年青人,今天许多都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中坚。二十年前走出书房的知识分子,今天有的在时代的风暴中锻炼得坚强;有的已经被时代的列车抛在后面。
二十年,对过去的许多人说,是脱胎换骨、炼铁成钢的大洪炉。
二十年,对今天的右派分子说,是一面无情的镜子。
不是么?当年曾经口口声声抗日救国的,今天却梦想用微弱的双手阻住历史车轮,却阴谋掠夺千千万万人用鲜血换来的胜利果实,却企图推翻领导中国人民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三大敌人的共产党。临到七七事变二十周年,如果还没有完全利令智昏,不知他们有何感想?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二十年,时间不算长,走到悬崖的边缘上的右派人物应当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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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横眉小集

左派合作乎?右派联盟乎?
庄农
6日人民日报,把罗隆基的“检讨”标为:“罗隆基吞吞吐吐承认章罗联盟”。“吞吞吐吐”地“承认”,这是罗帅“检讨”的一面,另一面则是“狡辩抵赖”。既被迫(迫于事实和迫于大势)“吞吞吐吐”地“承认”,又要狡辩抵赖,于是矛盾百出了。
罗隆基说,他把章伯钧看成是一个“左派进步分子”。这真是太妙了。不过妙文在后边:“章伯钧没有谈出组织四个小组的阴谋”。他了解这些“阴谋”是:“取消高等学校党委制”。还有“分庭抗礼”、“不仅在北京点火”“还要到各地点火”等等。话到这里算是有了点头绪了:原来所谓“左派进步分子”,是搞“阴谋”的。而他同章伯钧的“合作”,就是为了实现这些“阴谋”的。既然如此,所谓“左派进步分子的合作”,岂不就正是右派阴谋分子的政治联盟?
那末,这样“吞吞吐吐”了一番以后,那些“只有思想联盟,没有政治联盟”、“对党的领导有错误的看法,但不是想推翻共产党”等狡辩,“烧灰”呀“杀头”呀等抵赖还有什么意思呢?堂堂“联盟主帅”之一,何必这样忸忸怩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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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回忆二十年前的今天
何基沣
“九一八”事变后,由于国民党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使日本帝国主义迅速地攫取了我国东北各省。华北地方,由于地理的关系,就首先成为日军加紧侵略的目标了。这时,国民党政府事实上已经放弃了华北,被迫将这一片破碎混乱的土地,交给他们向来歧视的“杂牌队伍”——第二十九军来防守。
第二十九军是原来冯玉祥所部的旧西北军的一部分,曾经在1933年春天,在喜峰口和日军打过死仗,有一定的战斗力。二十九军自从管辖了冀察两省和平津两市以后,财政方面,活动些了,它从国外购买军火来补充实力,又把原有四个师的编制人数扩大了些,此外又增编了几个旅,名义上作为地方部队。这一切对于日军来说,无疑地,是一种威胁。
我当时是二十九军的一个旅长,属于第三十七师,师部和我的旅部都设在西苑,由于华北对日妥协的局面,显然不会维持长久,迟早总有一战,我们做了准备应战的工作和修筑防御的工事。在1937年的3月中,我同张自忠(二十九军的三十八师师长兼天津市市长)所率领的代表团去日本参观,这是日本帝国主义特意安排的一种向我国威吓的行动。当时,我们看到日本国内一般的工厂都已经派有驻厂的军事代表,而所有的军事工厂,也都昼夜开工。5月初我们回到北平,又看见日军剑拔弩张的情况,大家都感觉到战事就会一触即发了。
此时日军在平津一带,驻有一个旅团,其中一个联队驻在丰台,所谓“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则驻在天津,指挥华北的全部日军,司令官为田代中将。7月5日,日军由丰台到长辛店演习,要求穿过宛平县城(就在芦沟桥头),我军不许,相持了半天,日军才绕道城外回去。6日我接到驻在丰台的我军的报告,说日军今日出外演习,枪炮都配备了弹药,和普通的演习情况不同,我军即准备应战。日军又借口有一个日兵进城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我军坚决予以拒绝。7日拂晓,日军向县城开炮,步兵逼进城根,担任守城的我旅第二一九团立即予以还击,日军没有想到我军竟敢反击,伤亡甚多。第二天日军不攻城了,要求讲和。10日至15日又几次攻城,都被我军击退,17日以后又要求讲和。就在几次讲和期间,日军从山海关外调队增援,到部队调齐,又来进攻,日军田代司令官乘马到丰台视察阵地,被我军击中。不久,北平又发生了“广安门事件”,日军在夜间由城外要求通过广安门进城,我军加以阻止,双方发生了冲突。在廊坊车站,日军又向我军进攻。日军特务机关长松井向宋哲元提出最后通牒,要求撤退八宝山的三十七师部队,否则立即行动,宋予以拒绝,战事就又爆发扩大了。
“七七”开始后,我军士气旺盛,10日夜间,在芦沟桥的我军一连,竟能击退九辆日军坦克车,这样类似的事还很多。此外,工农群众的帮助,也起着很大的作用。芦沟桥头的宛平县城,被日军数十门大炮猛轰,始终没有攻破,就是得力于长辛店铁路工人的支援。我军早在几个月以前,就把城墙下边挖空,长辛店铁路工人弟兄们运来枕木铁板和铁轨,帮助我军筑成坚固的阵地,等到战事爆发后,我军立即进入阵地,使日军大炮无法发挥威力。农民弟兄们不怕危险,主动地争先恐后,帮同运输弹药、食物,抬送伤兵、药品,这些都给了我军以莫大的支援和鼓励。
7月30日终因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我率领部队到达长辛店,晚间撤退了宛平城内的部队。当时宛平城一片死寂,老百姓惊疑地望着撤退的士兵,士兵们也都洒泪离城,全军向保定进发,从此中国人民英勇的抗日战争全面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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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芦沟桥散笔
李效
二十年如同过眼云烟,芦沟桥依然是当年的芦沟桥。
芦沟桥的上空,依然是浑然一色蔚蓝。桥下面,永定河水依然缓缓地流过桥洞,只是河水变得澄澈和晶莹,游鱼历历可数。向西南望,越过宽阔的河床和平野,能看到长辛店的厂房和烟囱;向北望,西山依然隐隐约约,像画家在水天之间涂上一抹绰约有致的黛痕。
然而,当我们这群在抗日的烽火中长大起来的人,二十年后来到芦沟桥头的时候,这如画的风光又怎能使我们的心情宁静?凝视着滔滔的河水,默数着桥头的石狮子,我们又怎能遏阻二十年的往事像永定河水似地一齐涌上心头?
此刻,已是晌午时分。芦沟桥沐浴在明灿的阳光里。连桥上的石狮子,也似乎酣然入梦了。只有桥两岸碧绿的庄稼地里,不时露出一些劳动着的人影,有时南风还吹来几声小唱,打破四周的宁静。
偶尔,和芦沟桥并列着的铁桥上,驰过一长列火车。当年,这铁桥曾被日本兵占据,肆无忌惮地朝芦沟桥、朝宛平城开枪放炮;今天,列车载着成千旅客、载着木材、黑煤等等,从上面平平稳稳地驶过!
偶尔,有人赶着大车从桥上走过,驴蹄敲打着石块得得作响。大车上装着修筑房屋的红砖、石灰。赶车的老乡舍不得歇一口气,赶着小毛驴朝建筑工地奔走。
偶尔,一两个挑着一担蝈蝈儿的人从这里经过。他们在桥东头的小茶馆里歇了下来。蝈蝈儿的清脆的鸣声,惊醒了街头歇凉的人们。大人们探出头来,看看是不是已经到了又该劳动的时候;孩子们跑了拢来,睁着大眼睛,谛听着这小虫子的欢歌。
在通往芦沟桥的大路上,乡秘书骑着自行车回家吃午饭去了。这个在芦沟桥畔长大的年青人,同所有的芦沟桥人一样,亲耳听到过日本鬼子的第一声炮声,经历过血火纷飞的日子,度过黯淡的八年和抗日战争胜利后的同样苦难的岁月。直到北京解放,他参了军,随着大军南下,走到南海边。然后复员回来,回到生长他的芦沟桥边。
如果说,记忆里的芦沟桥还是跟民族解放的炮声连在一起;那么,眼前的这幅彩色的生活画,岂不成为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的交响乐中的一个轻快的乐句么?
是的,芦沟桥像个慈祥而又严峻的老人,是苦难的历史的见证人。请听听下面这些故事吧:就在桥西皇亭下,十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被日本兵用刺刀戳死,鲜血染红了青草,染红了石头。一个洋车夫从桥上经过,日本兵却强迫他站到石狮子上,准备把他当作靶子打枪嬉乐。人们的生命在饥饿和疾病里挣扎着,在日本鬼子的枪刀尖上雕残着。死尸,不断地从城头抛到城外去——那儿,野狗正吐露着血红的舌头。这些血淋淋的事迹,芦沟桥乡的老年人记得清楚,年青人记得清楚,而且,孩子们也会记得清楚。因为,每当他们挑三拣四噘着小嘴发脾气的时候,老一辈的人便会诉说着往事,告诫他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芦沟桥,你也是幸福生活的见证人!
在乡人民委员会办公室的墙上,我们看到了好几面奖旗,它们显示出芦沟桥乡的人民在引永定河水、疏浚凤河的工程中,在扫盲工作中,在群众文化活动方面,都做出了很好的成绩。芦沟桥畔人民的辛勤的劳动,无愧于英雄的土地。全乡四百六十多户农民都参加了农业生产合作社。乡长把他的双手伸开给我们看,布满了茧疤的手已经红肿了,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地说:“没有什么,晚上还得赶收麦子哩。”
……夏日的黄昏来到了芦沟桥头,生产队员们从地里回来了。他们和她们,有的谈笑着,一面走一面敞开衣襟,让晚风吹干汗水;有的含着冰棍,三五成群地过桥来。
西山上面的一抹晚霞,渐渐地淡了。在桥的西北边,在暮霭深处,散出一大朵火花,有人说,那是石景山钢铁厂,大约又出一炉铁了。
芦沟桥,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再过二十年,又会是怎样美丽的情景呢?那一天,我们一定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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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芦沟桥
本报记者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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