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9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含蓄”和“狂澜”
庄农
有人讲话讲究含蓄,语简意深,暗示别人去深思。往往有因过于含蓄而使人误解的。却极少见因为说话明畅,语意毕露而造成误解的。我唯一看到的一例,就是葛佩琦在6月8日北京日报上所作的解释。
他是怎样解释的呢?他说人家对他的批评是对他的误解。原来他是:“说统购统销搞糟了,并不是反对统购统销;说肃反运动搞糟了,也不是反对肃反。我说话有个习惯,就是不够含蓄。其实我所说的‘搞糟了’,含蓄一点说也就是‘成绩是主要的,缺点是次要的’的意思。”
葛先生在这里可真是把“含蓄”两字搞糟了。“搞糟了”竟能“含蓄”成为“成绩是主要的,缺点是次要的”,那末,“反革命包括在六亿人民之中”当然就能“含蓄”成“人民大众”的意思了。这真是妙不可言的解释。
其实,葛先生倘认为自己的观点和立场是正确的,是可以坚持的,而且进一步拿出充分的理由来,进行辩论。倘是葛先生理屈辞穷了,而又不愿一下放弃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他满可以默不作声,人们是会等待这种沉默的,因为人们了解一种观点立场的转变,并不是一夜之功。倘若葛先生认识到自己那观点立场错了,就可实事求是地承认错了。大可不必来耍这套“含蓄”的手法。试看:“含蓄”点就是“成绩是主要的,缺点是次要的”;而露骨点就是“搞糟了”。原来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这不是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的吗?
批评的人根本没有对葛先生的话有什么误解。问题在于葛先生错看了共产党,错看了人民,也错断了当前形势。葛先生断定共产党同历来的统治者毫无区别,认为历代统治者的命运正在等待着共产党;他认为人民今天是要“推翻”共产党,想“杀”共产党人的。他推断目前已有了“狂澜既倒”的形势,认为共产党可能被“狂澜冲走葬身鱼腹的”(见6月8日人民日报)。他大嚷“肃反运动搞糟了”“统购统销搞糟了”“党员起了便衣警察的作用”的目的,无非是想煽动人,起一些推波助澜的作用。他大嚷“共产党亡了,中国不会亡”“杀共产党人,不能算不爱国”“不要共产党领导,人家也不会卖国”无非是在制造一种“可以不要共产党”“杀共产党爱国”的理论。这难道不是很明白的吗?但是,葛先生马上就认识到自己的估计是错了,原来人民是不同意葛佩琦这种看法的。不仅工人、农民、一般的知识分子不同意,就是各民主党派、高级知识分子中的绝大部分人也不同意。于是便不得不赶忙来一套“含蓄”以作遁辞。这那里能“含蓄”得了呢?既然意在“狂澜”,也就决难“含蓄”,要想“含蓄”,就要放弃“狂澜”的意图。“狂澜”和“含蓄”在这里是不可兼得的。还是请葛先生老老实实站出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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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假冒·造谣
桑文
报载:人民大学讲师王德周说:“老百姓开始对中央不信赖了,有些事比国民党时候更坏。”不知此人有多少调查研究为这一断语作注脚。无论如何,所谓老百姓者也——假若是指全国老百姓,却是彻底的假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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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党内有百分之九十几的党员闹宗派,甚至无恶不作。”不知他是和全体党员相处过?还是有确切的统计?能肯定说有百分之九十几,其来源何处?而“甚至无恶不作”(当是什么恶事都作尽的意思)却可以说是一种造谣。还好,和讲师共事的共产党员还没有阻止其鸣、放,也算是证明还有一恶没有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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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事要架机关枪,这是可以的,麻烦的是怕机关枪倒过来打。”这番言论,作为讲师的个人示威,固有其自由。但要把人民内部矛盾,一定要用解决敌我矛盾的方式去设想,怕首先是因为对朋友的敌视。既然把朋友看成敌人,当然也就想起使用机关枪来了。但这却明明是无的放矢的。很难理解,这是在解决矛盾还是在扩大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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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事求是和严肃认真并不矛盾,却和借题发泄相排斥。李卜克内西对马克思曾有这样一个记述:忿怒了,但他的评判从不因他的忿怒而有所偏颇(马克思回忆录)。我们对事物的评价,应取这种科学的态度。
(本文所引中国人民大学王德周的发言,载北京日报6月6日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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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民警小刘
省先
3月的一天晚上,一团团的乌云快压到房顶上来了,天上没有一丝儿风,人闷的气都透不过来,看吧,这一场春雨不会小的。
“唉!真倒霉,一年四季看不到一回戏,刚轮到咱民警队看戏偏偏要下雨!”班里的同志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老天爷不睁眼,只有小刘还是笑容满面的喊着:“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我去看戏!”小刘说这话并不奇怪,因为他的外号就叫“小戏迷”;他还有个外号叫“肚子疼”,原来每天早晨他一听见起床哨子,就“唉哟唉哟”地叫,喊着:“班长,我又肚子疼了,夜里不知怎的受凉了……唉哟……”。为此大家送了他一个外号“肚子疼”。逢到这时候,我就让他多睡会儿,虽然大家提意见说“班长把小刘惯坏了”,可是我总不忍心把他叫起来,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小孩子啊!站了一夜的岗,白天还不该多睡会儿吗?
“小戏迷”的外号是这样送给他的,每逢俺们民警队看电影他总是第一个先知道,平时他总爱对班里同志们说:“这时候祖国戏院子里的闹龙宫该敲开场锣了,那有多热闹啊!那个孙悟空一个跟斗就是十万八千里,我要是孙悟空就好了,从身上拔下一根毛,吹一口气叫它变成一个民警替我站岗,我就去看戏啰……”“小戏迷”的外号就这样叫开了。
昨天团部通知我们看戏,又是他第一个先知道,他高兴得一夜没合眼,一会儿问我一次:“班长,怎么还不集合呢?别去晚了,好位置叫人家占去了。”
天越来越阴了,我正在发愁这样的天气怎么去看戏呢,指导员把我叫了去。我一看指导员的脸就知道临时有任务了,指导员张口便说:“王班长,你们不看戏了,吃过晚饭就出发到××山巡逻。要特别注意,可能有情况!你们班里会有意见吗?”我说:“班里不会有意见,小刘可能会不高兴。”指导员听到我说小刘,他很严肃地说:“你以后不要无原则的惯他了。”
回到班里,我一传达任务,果然小刘第一个就嚷开了:“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倒牙,早不出发晚不出发,单在这个时候!”我一听这话就有点气,“小刘别吵了,你年轻轻的,看戏的机会还在后头呢!”可是他更火了,“等几百年才能看上一回戏呀!上级真是……”,这时我真急了,我想起了指导员的话,就大声地说道:“刘先德同志,你还是个战士不?”这还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大名,小刘听了不再说话了,那小嘴噘的都能挂个手榴弹。
开饭的时候,他连一碗饭也没吃完,平时他能吃好几碗呢!我知道他在跟我憋气,我悄悄地给他带了两个馒头,在巡逻的时候他一定会饿的。本来嘛,他还是孩子,在朝鲜长久看不到一回戏,想看看戏也该啊!一出门,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我轻轻地把小刘的雨衣拉好,可是这小鬼一摔膀子就躲开了,我又好笑又好气,心想这小家伙变成一个小气球了。
清晨两点钟雨住了,这时候忽然前面有两个黑影闪过去了,不知是谁沉不住气地先开了一枪,一个黑影飞似的往××山跑去了,另一个往相反方向跑去了,小刘大喊一声:“班长,我追他去!”话音没落他就跑去了。我马上叫副班长去帮助小刘,我带三个战士往东跑去了。我边跑边想,绝不能让一个敌人从我们民警手下跑过去。结果不到十分钟一个越界的特务就被我们干掉了,可是小刘还没回来,我急忙带着战士又往××山跑去。路上我找到了副班长,他头上负了伤,他告诉我他和小刘追到这里敌人开了枪,他倒下了,小刘一个人又往前追去。我听了心里有些慌了,我替小刘担心,他没有战斗经验,他还是个孩子,他能对付得了那个家伙吗?我和战士们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小刘,这时东方发白了,在一块大青石旁边我们终于找到了小刘,他骑在敌人身上,两手紧紧地卡住敌人的喉咙,就这样牺牲了。一把刀子深深地扎进了小刘瘦小的胸膛,从这个姿势上,让我们想到当时曾有一场多么激烈的斗争……。我轻轻地把小刘抱在怀里,可是他还是那么紧紧地抓住敌人不放,我明知道小刘是永远离开了我们,可是我还是大声地喊着:“小刘,小刘……”他像有意在和我撒娇,又像在跟我憋气,故意不愿意睁开那双明亮的大眼……
1957、5、26、于朝鲜马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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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请让我也说几句气愤的话吧
金银花请让我也说几句气愤的话吧,我有些回忆,有些悲哀,也有些欢乐;想当年,在斗争南霸天的大会上,愤怒的吼声一浪接一浪:“打死反革命分子南霸天!”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被他屠杀了;那个人,他十个手指血淋淋……那是我们的眼泪,我们的血,我们的心;我跳起来,我前后左右的人们都跳起来十万群众全都跳起来冲到审判台前面:“来啊!打死反革命分子南霸天!”哎,弟兄们我们当时是心花怒放呵,满天青空没有了云。唉,唉,弟兄们,难道我们当初是错了吗?现在,他说,反革命是中国的主人!哎,是吗?南霸天是中国的主人?!兄弟,来吧,让我看看你。你头带钢盔身背枪背包、水袋、还有无数我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和干粮至少有八十八斤重〔注〕,整夜整夜地对着寒风,站在祖国边疆的峰顶上。我把我自己交托给你,把我的孩子和老婆交托给你;你分明是两眼像刀子一样,分得清谁是自己人,谁是仇敌。现在,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呢?为什么你那样的忧郁?为什么说不知道保卫的是什么人?唉,唉,他说,反革命是中国的主人。哎,难道人民解放军保护的是反革命?弟兄们,我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做的梦,不论人家怎样想,几万万人的梦想,会是很大的吧;那时候,美国人和地主官僚资本的鞭子抽得我们满地滚呵,我们的苦恼有天那么大,我们的梦也有天那么大:天上飞着大红旗子,天帏和烟囱交颈拥抱,绕着我们的红旗呼呼地,呼呼地喷出我们强烈的诗篇——钢铁的火焰和烟云;我们全站起来了,抬出了紫艳艳的晨曦,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社会主义。现在,石油咕咕地在我们心里歌唱着,我们炼钢、造机器、织布……管制恶蛟一样的河流,原野金油油地闪动着,一望无边,不再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补钉链。我们的孩子们都穿上裤子了,女孩们还穿上了红布褂;红布褂是一首冲天的高歌,歌唱着七年赛过了几千年,社会主义的洪流把人们载送到永远,永远。虽然我们吵架、争工分、争猪食,反对官僚主义……可是,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社会主义。弟兄们,我们一起做过梦,又一起把梦变成了生活。难道这一切都错了吗?难道我们做梦也做错了吗?现在,他说,反革命是中国的主人,共产党对中国没有份。是的吗?弟兄们,共产党比反革命还可恨?!弟兄们,是吗?共产党是仇敌,南霸天是亲人?!
〔注〕明沈周著“客座新闻”载,明代边军军士身荷八十八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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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笔杆、文人和现状
何明
前些天,在一个高等学校的辩论会上,听到一位青年说:“不满现状是青年人的美德。”我有些糊涂;她不满的倒底是何种现状呢?
近日读报,见到一位杨玉清先生说:“文人的笔杆天然是反现状的,真正的文人是反现状的,从古以来好文章都是反现状的”。反现状者“仁人志士”也;“歌功颂德”者不足道也。——这回,我更糊涂了;头脑发昏,眼睛发花,面前出现了大批“真正的”文人,头戴虚无帽,身穿虚无衣,坐下虚无椅,伏在虚无案,挥动着一枝有毛的笔,大做其好文章。我悄悄地走过去一瞧,他们做的题目都是“反现状”;破题一句都是:“反现状者,反对现状之谓也”。可惜,底下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大概是天书吧!我正在纳闷,突然有几位文人拿起砚池猛地向我头上打来;还有一位厉声高喊:“杀死这个偷看天机的坏蛋!”我赶紧跑,摔了一跤。
面前的“真正的”文人不见了,只剩下我自己发昏。
发了一阵昏,再拿起报纸来看,左钻右研还是不能领会这位先生的“反现状”的妙论。没有法子,我还得请教“教条”:
笔,没有阶级性;可它自己不会做文章。
人,在阶级社会里是有阶级性的;文人,首先是人,然后是文人,如果他也不能拔着自己的头发飞上天,大概也得有阶级性。
现状呢?我不知道“仁人志士”们反对是哪种现状?帝国主义也是反现状的“英雄”,他们拚命要把共产主义世界这部分现状反掉。台湾的国民党反动派也在拚命地反现状,要把中华人民共和国巍然存在这种现状反掉。他们和他们的文人,不知能不能做出好文章来?算得算不得“仁人志士”?
归根结底,问题是:站在什么阶级立场?反的是何种现状?保护的是何种现状或争取的是什么?
只反对,反对一切,任甚也不保护,不争取,更不歌颂——这是谎话或昏话。其实,有反对必有所赞助,有铲除必有所保护,有暴露必有所歌颂。反对白,岂不是赞助非白?连白和非白一起反对,岂不是赞助虚无?而“虚无”是给另一种“有”开辟道路的。……
耳边一声高喊:“咄!你不要给我上政治课,我是给你治病的!——原来我又跌进了发昏第二章。
这回是在医院里,我站在一位医生的面前。我俩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是请她帮助我反对我的“现状”的。所以只好听她的吩咐。
“本大夫是以反现状论著称的。你的基本现状是活着,其次是带有病菌。所以……”她说着就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应该消灭你的基本现状;那,您就永远的绝对的健康了!”不由分说,她操刀向我的咽喉刺来。
这一吓,倒把我吓明白了:
原来她和我的目标是不一致的,她跟我有仇吧?要不,她就是一个“现状”很坏的病人,发着高烧在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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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泸定铁索桥(长征路线写生)
李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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