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关于“特殊材料制成的”……
——和章乃器先生商榷
小雅
1924年列宁逝世的时候,斯大林作了追悼列宁的誓词,一开头就说:“我们共产党人是具有特种性格的人。我们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章乃器先生最近在他的一篇文章里(发表于5月14日人民日报)提到了这一句话,他认为:“由于这一句话的影响,可能有不少非党人士便以特殊的眼光看待党员,某些修养不够的党员,也就不免以特殊自居了。这样,这一句话自然也就成为‘墙’和‘沟’的一种思想基础了。”章乃器先生又说:“我还没有找寻出来斯大林当时说这句话有什么客观需要;单从文字看来,这句话是不科学的,是带着神秘主义的色彩的。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说法马上就会被理解为:共产党员一生出来就是做共产党员的材料。……”
我不同意章乃器先生的这些说法。
斯大林的这句话不能“单从文字”去理解。比如,“共产党宣言”开头就这么说:“一个怪影在欧洲游荡着——共产主义的怪影”。这句话,如果“单从文字看来”,好像也是“不科学”的,也是“带着神秘主义的色彩的”;如果“单从文字看来”,这种“不科学”的、“带着神秘主义色彩”的句子,还可以从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著作中找出很多很多。这能不能怪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呢?我看不能。问题在于,有些人以为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一字一句,都是刻板的教科书的语言,好像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应该“铁青着面孔”,没有感情、没有诗意,句句都是直截了当的政治口号。把斯大林所说“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马上”理解为“共产党员一生出来就是做共产党员的材料”,这种人的确不是没有,但是他们的理解也的确是幼稚可笑的。
伏契克写过一篇激动人心的政论“在共产主义的旗帜下”(注),文章里也引用了斯大林在追悼列宁的誓词中所说的这段话“我们共产党员是具有特种性格的人……”伏契克说:“是的!”他接着阐发了斯大林的这段话,他说,共产党员热爱生活、热爱自由、热爱劳动……“所以当为了开辟通向真正的、自由的、完满与欢乐的、名副其实的生活的道路而需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时,我们毫不犹豫。”他说:
“这指的是你,共产党员同志、是你,列宁军队的战士。无论你在何处工作、无论你在革命的任何前哨为人类的自由而战斗,无论你在何处——在前沿阵地或是在敌人监狱的拷问室里——你永远都要天天反躬自问一下:我不愧作为一个伟大列宁军队底战士的光荣吗?能够忠诚地履行斯大林同志代表我所宣读的誓词吗?我已经锻炼得能够在将来完成历史交付给我们的任务吗?”
伏契克就是这样理解斯大林的话的。我们已经在“绞索套着脖子时的报告”中看到,他究竟是一个具有如何的特种性格的人!是一个由怎样的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很显然的,所谓“特种性格”和“特殊材料”,不同于旧时法国贵族所自诩的在他们身上流着“高贵的血液”。而是说,作为工人阶级的先锋战士的共产党员,担负着伟大的历史任务,献身于一个崇高的理想,他们必须具有大无畏的、自我牺牲的精神;必须具有前所未有的革命者的高尚品格,用毛主席的话来说,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是不是每个共产党员都做到这一点了?不能这样说。但是,每个共产党员都应该要求自己做到这一点,却是毫无疑义的。
当然,也有另外一些不好的共产党员,患有严重的主观主义、宗派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共产党员。他们之中有些人,往往以“特殊”自居,然而他们的“特殊”,是站在别人头上的“特殊”而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特殊”,是享福在先的“特殊”而不是吃苦在先的“特殊”。他们的所作所为,和真正共产主义的“特殊性格”和“特殊材料”是毫不相干的。
章乃器先生说,“某些修养不够的党员”,看了斯大林的话,竟飘飘然以“特殊”自居了。这种情形也不是没有;但是不能据此就把斯大林的话贬为“墙”和“沟”的“思想基础”。我国古代有个传说:同样是蜜糖,柳下惠看了说可以孝亲,盗跖看了却说可以粘门闩;欧洲也有句俗话说:“小偷可以从哲人那里找到自己的语言”,但是不能据此就说哲人是小偷的辩护人。试问:如果沙文主义者歪曲地援引了列宁的“论大俄罗斯人底民族自傲心”,如果专横恣肆的人片面地援引了恩格斯的“暴力在历史中的作用”,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二篇著作贬为他们的思想基础?我看是不可以的。
最近一个时期以来,在斯大林的著作中找岔子似乎已成为赶时髦的事情。诚然,从现在看来,斯大林的著作中有若干是过时的、错误的东西。但就是正确的东西,包括马、恩、列的正确的东西,如果当做教条来理解,断章取义,“单从文字看来”,而不体会其精神实质,也还会弄到一无是处的,关于“特殊材料制成的”这句话,不就是一个例子么?
(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伏契克文集”第一五七页
(原载5月29日新闻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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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排斥”和团结
刘甲
“中国是六亿人民的中国,包括反革命在内,不是共产党的中国。党员有主人翁的态度是好的,但是,你们认为‘朕即国家’是不容许的。你们不应因自己是主人翁而排斥别人……。”(中国人民大学讲师葛佩琦发言,见5月31日人民日报。)
说中国是六亿人民的中国,说党员不应因自己是主人翁就排斥别人,这都容易理解,也都对。但是,说反革命也包括在六亿人民之中,说反革命也是中国的主人,说共产党员连反革命也不能排斥,难道这也像是一个国家主人翁说出来的话吗?既然认为反革命也包括在人民之中,不能排斥,要加以团结,自然就不能不认为:“肃反运动搞糟了”、“共产党员起了监视群众的便衣警察的作用”、“杀共产党人这不能说不爱国”、“不要共产党领导,人家也不会卖国”、“共产党亡了,中国不会亡”等等。
谁都知道,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我国人民内部的团结,其范围之广,规模之大,基础之深厚和巩固,都是空前的。这些都是前进的发展,是好事。而这些好事的成因之一,就是基本上肃清了国内的反革命。现在要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是为了更进一步搞好全国人民的大团结。而这种团结的前提条件之一,是要“排斥”反革命。反革命同人民大众誓不两立。因此,要取得人民内部的团结,就要“排斥”反革命。要共产党不“排斥”反革命,就是要它离开人民去同反革命讲团结,如同要鱼离开水,投身向火。这是不可能的。只要坚决的反革命分子存在一天,就要“排斥”它一天。据我看,把反革命也包括在六亿人民之中的立场观点,就是隔在葛佩琦和葛佩琦之流同共产党和人民大众之间的深“沟”和厚“墙”。这种“沟”和“墙”,如果葛佩琦之流不改变自己的立场,只由共产党员和人民大众来填、来拆,是无法填满和拆平的。
自然,葛先生坦率地讲出了自己的内心话,那是好的。对他所讲的话,我也并不全部“排斥”。其中有些在客观上具有逆耳忠言的作用,不失之为给共产党员的一种忠告。对这部分应该欢迎,并借以引起深思;有些只是发泄胸中的不满,是些气话,对这应该谅解,并进一步去探讨引起这些不满的原因,在可能的条件下,加以消除;而只是对一些不分敌我颠倒是非的观点,却非加以否定,或者“排斥”不可。这“排斥”的目的,也是为了加强人民内部的团结。没有必要的“排斥”,也就不会有必要的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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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无题有感
锺怀
卢郁文先生在民革中央小组扩大会议上,说了些拆“墙”须从两方面来拆的话,提了点不同意某些人对共产党的批评的意见,于是匿名信来了,辱骂和威胁来了:“为虎作伥”,“无耻之尤”,“及早回头”,“不会饶恕你的”……。
“有理走遍天下”。不能以理服人,而想依靠写恫吓的匿名信的办法封人之口,这才真是“无耻之尤”!
有这种想法和做法的,还是“及早回头”吧!

在帮助共产党整风的座谈会上,有人说:“党已经到了面临危机的时候了!”“现在党快垮台了!”
我看不然。谁曾看到有哪一个行将垮台的政党,不仅自己公开揭发自己的缺点错误,而且下请帖邀请党外人士来大肆批评呢?
共产党是不怕揭露矛盾、展开批评的。越批评越健康。每经过一次整风,就有一次新的更大的胜利。
说这话的,也未必不懂得这一点。不过有时候情不自禁,就难免吐露出自己的一相情愿的想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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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湖波号
罗祥生
水位超过堤高一公尺以上了,加上连续了几天的大风浪,把湖堤和抢险赶筑起来的子埝也扫平了。西洞庭湖成了一望无际的海洋。
湖波号自从涨水以来就没有停息过抢险任务。昨晚又接到汉寿县委的指示,要它把太白湖乡政府大屋里的农民火速抢救出来。小湖波号上足了煤,当天午夜立即出发。
行船不久,气温突然下降,靠北边天际显得十分阴沉。“大车”——一位有二十多年航海经验的水手,在座位上扭过头来向大伙打招呼:“有风来。”
史有祥(工会小组长——这次抢救任务的负责人)放开了嗓门:“大伙注意,有风来,快准备!”。
狂呼怒吼的北风,阵阵加大,很快由六级七级转为八级。浪头从无际的北方排山倒海的滚来,水面抛起一道道的水柱,伸起头来向前一扑,似乎要吞灭什么似的又赶向前一个浪头去了,两个浪潮之间出现了一道道的深渊。它们把小湖波号一下高举起来,一下又给甩了下去。凶险的横浪,把浪头打到船身上,发出碰擦碰擦的巨响,浪头撕破了船身两旁的布围,打进了船里。
船簸得很厉害,史有祥跨开八字脚,摇摇摆摆的从船头跑到船尾,从船尾跑到船头。他看了看机舱。司炉满头大汗正一铲一铲的向炉子送进新煤,一铲一铲的从炉底挖出煤渣,火烧得挺旺的。他听了听机器,机器也转得正常,只是节奏越来越急促了。他又到司机台。只见那“大车”目不转睛的看着浪势,安详的把握着舵柄,但他还是担心机器出故障,误了大事。
汽笛频繁的发出一声声的长鸣。大伙都懂得“大车”的用意,他要让汽笛的呼声去唤起人们生命的信心,让人们知道有人来救他们了。
“看!那屋顶上有个人。”红脸庞小鬼叫了起来。
“到了,那就是乡政府。”
“乡政府大屋没有倒!”人们欢呼起来。汽笛也呜呜不断的欢鸣。
乡政府大屋被大浪袭击着,船不能靠近,只好在离大屋六、七十公尺远的几棵老杨树旁停了下来。
水手赖阿根一个箭步从舱里取了浮砖捆在身上,还没等史有祥开腔就跳上了小船。史有祥急忙喊道:“慢着,让我调派一下,老赖,你驾一个,我驾一个,还来两个帮手。”水手们争着要上小船。管茶水的红脸庞小鬼推开了大伙,向着史有祥说道:“风浪里我的本事大,我去。”史有祥同意小鬼跟他去了。两只小船冲向大屋。
大屋的情况万分紧急。房子本来修得还结实,但是年代已经很久,加以风浪涌进涌出,情况就危急起来。快靠近大屋,小鬼就听到屋梁吱吱发响,他向史有祥喊了一句:“会垮。”“沉住气,不要紧。”史有祥向小鬼使了个眼色。
小船在屋子西头靠住。史有祥一个翻身跳到了楼板上。
楼上黑压压的人头顿时浮动起来。呼救声,哭泣声,婴儿号叫声闹成一片。有的人还从原来位子站了起来赶向史有祥。看着秩序要混乱了。史有祥大喝一声:“不要动!”接着说:“房子危险了,我们专来接你们,一个也不会放弃。”
他向屋里扫视了一周。屋顶足足坐了百来个人。靠西头楼板上,一家家老小围成一团。靠东头只有横梁没有楼板,人们就用木板长凳搭在横梁上坐着,有的手拉住椽皮,脚掉在水里。
县里派来的老童也翻进来,他一进屋就向大伙问:“陈支书在吗?”
陈支书连忙应道:“在这里。”陈支书是党指定留下来招呼群众的。
“老史,两只船不够,老陈,你们自己有多少船?”老童问。
“我们还有八只船。”
“赶快组织起来。”
陈支书在人群里挑选着划船的汉子,人们几天来受了虚惊,有的人一两天没有吃饭,找来找去才找到六个农民出来划船。
“我划一个。”老童说。
“老童,咱们二车是里手,请他也划一个。”史有祥说。
红脸庞小鬼被安排搀扶老幼上船。
翠寡妈左手抱了小孩,右腋挟衣包,还提小箱子。她走近了楼口,小鬼先从她手里把小孩抱给小船上的人,然后扶着翠寡妈上了船。但是翠寡妈刚站定,小船一簸,她向后一仰,滚到湖里去了。
人们一齐喊叫起来。
小鬼一下解下了身上的浮砖,吸了口大气,双脚朝穿方一蹬,腾空一跃也插到了湖里。小鬼撒开了双手在湖里摸来摸去。一个浪头把翠寡妈从湖底卷出了水面,另一个浪头把小鬼也卷了出来。小鬼看清了方向,一个氽攻靠近了她,然后用双手从后面搂住了翠寡妈的肩膀,使劲的把她举了起来。举、举、举出了水面。
翠寡妈上了小船,号啕大哭,她边哭边说:“同志,你救了我的命。你叫什么?”
小鬼没有作声。
“同志,我牛伢子寄拜你,寄拜你。”
这一下,这个十七、八岁的小鬼感到十分害臊,羞答答的低下了头。
十只小船艰难的在湖里划着。农民中挑选出来的划船手有的跑一趟有的跑两趟就精疲力竭了。浪大船小,跑一趟才装了四、五个人。天色又看着黑了,十只小船渐渐的减为八只,最后只剩了六只。史有祥心里火急,他使上了全身力气,来回拼命的划着。赖阿根也无声无息的拼命的划。
直到夜幕完全笼罩了湖面,陈支书他们才最后离开了大屋。
史有祥满心喜欢的爬上了汽船。他面色苍白,满身都起了鸡皮,眼前直冒金花。他没有休息,连忙走到厨房,对伙伴们叫喊“同志们,快做饭,他们饿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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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世界短篇小说大系”的续闻××同志:
“编辑忆旧”第二篇刊出后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电报,愿意出版“世界短篇小说大系”,并说将派人到上海来和我面洽。我们现在已通信联系,初步决定仍由我主编这套大系,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需时一、二年。假如二十年前的一个梦想因此而得以实现,首先要感谢人民日报在这里起了重大的作用。
根据读者反映,对“中国新文学大系”也有迫切的再版要求,我可能在6月中到北京,我也将征求中国青年出版社的意见,他们愿意的话,略加修订,也可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赵家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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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二郎山(长征路线写生)
 溥松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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