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辟“才与德”
  阿木
施蛰存先生在6月5日文汇报“笔会”上发表了叫做“才与德”的杂文,对今天的干部政策放了恶毒的一箭,连“打过游击”的老干部们也被给予“无德受位”的恶谥。我看这正是作者自己的“才”和“德”的表现。
据作者说,大抵承平之世,丰于德而啬于才者较多,而离乱之世,丰于才而啬于德者较多;因为今天也“可以说是离乱之世”,所以用人应该任才不任德。可是“方今国家任用领导干部,显然有任德不任才的倾向”,而“今天之所谓‘德’,还只是一些表面的组织性,纪律性,革命性,积极性而已”。至于“某些干部,品德之坏,在旧社会里都是骇人听闻的。父子之亲,而有协议离弃的文书;师道之尊,而有渔色女学生的风流校长。……虽说是个别干部的事情,但在人民大众心里,总是为党惋惜而不是为这些干部惋惜的。”而且不仅“个别干部”如此,“有德之人,实在太少”。“‘老子打过游击’只能算是‘功’,不能算是‘德’。有功则酬以利禄,何必以位?”而你们偏要“酬以位”,这正是施蛰存先生的最伤心处。据说今天的当政者,连“创业开国之君”汉武帝、魏武帝都比不上,怎能不“为党惋惜”呢?
但我以为与其“为党惋惜”,倒不如为施先生自己“惋惜”。为什么“个别干部”离弃父亲或做“风流”事,也要党的干部政策负责?党在哪一条干部政策上鼓励干部违法乱纪?何况“个别干部”的违法乱纪,迟早要受到舆论、国法或党纪的制裁,否则施蛰存先生连这些材料都得不到,有什么可以“惋惜”!至于施先生自己,倒确实值得惋惜。你不是说“最近二十年中,经过好几次大变革”吗?可是结果竟没有“革”掉你的一根汗毛。施蛰存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施蛰存,依然以“第三种人”的“公正”姿态,向党、向革命吐着诬蔑性的唾沫!
对这类先生说,今天确是“离乱之世”。那“好几次大变革”,特别是全国解放以来的大变革,“革”掉了他们的社会经济基础,“革”得他们两脚踏空,心神“离乱”,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请你放心,先生,“方今国家任用领导干部”并没有“任德不任才的倾向”。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呢?难道在各种建设岗位上,在各级国家机关、各级学校、各种学术研究机关中看不到一点“才”吗?到底有多少“才俊之士”被故意丢弃了?不过社会主义国家的当政者毕竟不同于“创业开国之君”,一定要兼顾社会所需要的德。“领导干部”至少得有“一些表面的组织性,纪律性,革命性,积极性,”而且要逐步取得真正的组织性,纪律性,革命性,积极性。难道应该让反社会主义的“才”来领导社会主义事业吗?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也没有发生过。难道汉武帝、魏武帝竟“爱才”爱到让反汉、反魏的“才”来领导汉、魏吗?人世间哪有这样的怪诞的“雅量”!
而且真有德者,不怕没有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的人,即使一时不熟悉“业务”,也不要紧。虚心学习啰,一定会学会的。共产党开始领导人民闹革命时,有多少专才呢?可是今天不但有了许多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而且有了其他方面的专家。还不够得很吗?对!但不要紧,会慢慢多起来,好起来的。我们有信心。
千万不要小看“打过游击”的“老子”们。“老子打过游击”不但是“功”,而且是“德”,是“才”。只有“一些表面的组织性,纪律性,革命性,积极性”的人,或者没有一点革命的“才”的人,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老子”。这是事实,几口唾沫哪里抹杀得了!只要他们不居功自傲,不把自己看作“老子天下第一”,而在新形势下、新岗位上虚心学习、钻研,把光荣的传统发扬起来,那么个个都是建设社会主义的骨干。光靠他们固然不行;没有他们也不行。为什么不能给以“位”?至于“利禄”,那是士大夫们爱吞的香饵,跟“老子”们何干!
不管我们的干部工作有多少缺点和错误,那跟施蛰存所“惋惜”的无关。他把龚定盦向神鬼说话的“青词”中的“不拘一格降人才”“改”为“不拘一格用人才”,同上一句“我愿天公重抖擞”连起来看,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不知他的用意何在?这且不说。我要问的是:现在用人才“拘一格”的证据在哪里?我们人民既然选择了社会主义,我们就有权利要求任何“才俊之士”都遵守一种“格”——起码的“德”,那就是愿意为社会主义事业服务,不向正在领导社会主义建设的党放冷箭,吐诬蔑性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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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太猛了么?
  韦群
既严肃认真又和风细雨,是这次整风运动的既定方针,运动一开始,就有少数人不满意这种作法,说了什么“整人狂风暴雨,整己和风细雨”之类,看来,这些人是主张不论对敌我问题或者是非问题,都要用狂风暴雨式的做法的。共产党一方面坚持这个方针,另一方面不仅不反对党外人士对党的尖锐的、乃至偏激的批评,而且认为这种社会压力对整风有好处。应该看到,在机关、学校召开的座谈会上,一开始就出现了风雨满楼的景况,共产党员们以严肃的心情,倾听了各方人士的意见,有的单位的党员负责人预先声明,“只带耳朵来听逆耳之言”,对分明是错误的意见也不加解释,这是5月上旬的情况,我认为这一阶段的运动是正常而健康的。
不久,狂风暴雨的场面出现了,在机关、学校的会议上,破口谩骂者有之,指名叫姓要求撤职法办者有之,要共产党员“滚出去”者有之,要“打倒你们,杀共产党人”者有之,这应该说是狂风暴雨了吧,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右派分子只是暗暗称庆,没有一个人说运动搞得太猛。这是事实;有报刊为证。
接着,党报讲话了,工人讲话了,农民讲话了,民主党派内部也展开对右派分子的批评。我们天天看报,有不少人也天天参加会议,请问,对右派分子的批评中有过“打倒”“杀”这一类话么?有过“要求立即法办”这一类话么?没有,也有报刊为证。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些似乎很“公正”的人们出来讲话了:什么“大概要收了”、“又要围剿了”、“太猛了”、“这样也算是和风细雨么”之类。这不是很奇怪么?右派喊杀喊打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太猛了”呢?为什么不劝他们和风细雨一点呢?只准右派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不许人民对右派进行反批评,右派喊杀喊打暗暗觉得痛快,人民对右派说理就觉得心疼,这是什么逻辑?这又是什么感情?
我不想作诛心之论,我只劝这些“好心肠”的先生们再看一遍本月14日人民日报“是不是立场问题?”这一篇社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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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吴大奶奶
  吉学霈
纸糊的竹风门轻轻地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吴大奶奶出现在社办公室的门口。
她,满头银丝,往前屈着身子。一副慈祥、匀称然而略带浅黑色的长型脸上,被岁月深深地刻满了皱纹。
她今年已经七十三岁,是社里的“五保户”。因为年岁太大了的缘故,即是在平常正常的情况下,她的头也总是不由主地轻轻摆动着。
社长王辛一看见她,连忙推椅离案,笑着心里想:“嗳哟,老祖先又找上门来了。”三步两步跑过来,把她扶进屋里坐下。
“老祖先,你又缺什么了?”王辛知道她耳朵聋,所以不得不对着她的耳朵喊。
吴大奶奶偏了一下头,然后用责难的眼光看看王辛,扁扁嘴说:“能是缺什么,缺活做。”
王辛眨眨眼,抓着脖子笑了,心里想:“唉!你这个老人家,放着清福你不享,倒一心二心想做活。可是你能做些什么呢?”王辛又发愁了。
在这以前,吴大奶奶来要过几次活了。干部们也在一块研究过这事。研究的结果,大家认为还是不让她做什么的好,因为,她耳朵聋了,胳膊、腿也硬了,抬脚动手的都不方便。做活多少倒还不说,假如万一把她累着了,或是碰着了,不还得大家操心吗?
可是这位老人家倔强得很,也固执得很,说她在家闲不住,闲的天数多了会生病的。干部们既然一时给她找不来活,那就多来找几次好了。
现在,她又来了。
“回去吧!”王辛想了想,在她的耳边喊:“你年岁大了,歇歇吧!”
吴大奶奶侧着头,听着。可是当她听出又是这几句话的时候,把头一摆,不高兴地说:“你就会说这些!”停了停,数落着说:“我做一辈子活了,谁也没说叫我歇过。如今,留落到你们手里,叫我歇着、歇着……生怕我做点活会带累给你们。唉!人老了,不值钱了……”说到这里,她伸出两只粗糙而又多节的大手,把手掌并到一块来,歪着头仔细看了看,然后用拇指抚摸着掌上结着的肉茧,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您想想:我能够歇得住吗?”
王辛看到这情形,心里也不是味。可是现在能让她做些什么呢?
正在这时候,第二生产队队长王顺拿着两张表格来了。他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看见这情形,知道社长正作难。就撬着一只眼对王辛笑了笑,意思说:呶!老人家很难发送吧?
王辛也笑了,可是随即问他:“你们队里今天做什么?”
王顺回答:“往西地担粪呢。”
“有人发工签吗?”
王顺说:“桂妮在发呢。”
“叫桂妮去做别的活吧,”王辛看了看吴大奶奶,笑着说:“别让老人家再受委屈了,让她给你们发工签吧。”
王顺笑了。王辛说:“你把老人家搀去,工分要照样记。”停了停,叹口气接着说:“唉!做活人,就是到老也不会忘了这一条。”
王顺把表格递给王辛,走过来笑着喊:“老人家,去给我们做活吧?”
“有活?”吴大奶奶仰起头,怀疑地看着王顺。虽然她那双干涩的老眼里,却有一种难隐的欢欣在闪耀、在跳动。
“有!”王顺笑着喊:“有你做不完的活!”
不知那里来的这股劲,吴大奶奶一听这话,霍地站起来了,用指头捣捣王辛:“你这孩呀,可不胜人家顺儿!”一回头对王顺说:“走吧,引我去。”
王顺想扶她,她却一甩胳膊说:
“别管我,我自己能走!”可是王顺不放心,到底还是搀住她了。
春天的阳光照着,春风轻轻吹着。阳光温暖着大地,春风呼唤着生命。田野里,生活在沸腾,在喧闹。劳动的歌声,被春风轻轻捧起,一路飞,一路飘撒。……
“唉!坐在家里真闷死了!”吴大奶奶一路走着,看看这,看看那,然后高兴地对王顺说:“看这外头多好!我就喜欢在地里跑。”
王顺笑着说:“你老了,该歇歇了!”
“哟!你也会说这种话!”她楞了王顺一眼,笑着说:“人呀!生来就是做活的。天数多了,胳膊、腿不动弹,会得灾症呢。”
转过一片翠绿密茂的树林,不远就是二队社员们担粪的地方。那里,人群黑鸦鸦一片。有的装筐,有的挑粪,人来人往,拧成一股绳向北边地里涌。
王顺把吴大奶奶扶到一个交通路口上,这里坐着桂妮,桂妮跟前放着一个竹篮子,里面盛着许多刻得很精致的小竹片。每当一个社员挑着粪从她的面前走过时,她就把一个小竹片递给人家。
王顺对桂妮说:“桂妮,你去南地挖草吧,工签让吴大奶奶来发。”
桂妮笑了笑,跳起来跑了。
王顺对吴大奶奶讲了讲工签的发法,然后也去挑粪了。
吴大奶奶坐下来,把竹篮紧紧抱在怀里。一把抓了几个小竹片,过个人给一个,过个人给一个。这个活本来够简单了,可是吴大奶奶觉得挺满意。每当她把一个小竹片塞在伸过来的那只汗渍渍的手里时,她总是那么高兴的笑呀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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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寓言

  狗和羊
  吴岩
我给你讲一个寓言;——我的朋友跟我说,——可是在正式开讲之前,我要发点议论。我看有些寓言只是概念的图解,往往拿飞禽走兽做个幌子,硬装斧头柄地说明一个道理。我可认为生活才是寓言的源泉,有时候人的生活可以直接成为一篇寓言,不必挂上禽兽的招牌。那一天我们去矿山里参观,就看到了一篇寓言。
那是个不时传来爆破声的矿区。我们从炼铁厂看罢铁水奔流回来,在归途上看到二、三批羊群。每一批羊群后面都跟着一条小狗,——一条又瘦又小、连路也走不动的小狗。牧羊人时常要扬一扬鞭,才能逼着那小狗赶上羊群。
“干么要养那末一条狗呢?”我们问。
“养狗防狼啊,”答话之间,似乎很以我们问得出奇。“那是牧羊人世世代代的老规矩了。”
“这样不断的爆破,还会有狼?”
“老规矩总还是老规矩,防个万一也是好的。——再说呢,狗挺小,养着也不费事。”
你瞧,这不是一则关于“新形势,老办法”的现成寓言吗?——我的朋友继续发表议论道,——我们在工作里,岂不是有时也因为小狗养着不费事,而还在容忍着那些实际上已成为形式主义的老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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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中来

  新闻纪录影片的质量要提高
  一
我是一个普通的电影观众,也是一个业余电影放映员。看了人民日报上登载的“新闻纪录影片不受社会重视”的报道后,我觉得除了徐肖冰同志谈到的种种原因外,新闻纪录影片质量不高,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在我的印象里,报道会议情况的新闻片,总是:代表到京,会场全景,代表发言,通过决议,献花献旗。一年一度的“五一”、“十一”的纪录片很少特点。反映工业建设的影片大都只看见机器而看不到人。替这些影片加上“千篇一律”、“公式化”的帽子是不算过分的。这样的影片当然观众不欢迎了。因此我希望除了发行放映等方面重视新闻纪录片外,新闻纪录片工作者也应努力提高影片质量。
读者 萧文
  二
人民日报6月6日第七版上发表了“新闻纪录影片不受社会重视”的报道,其中提到新闻纪录片的宣传工作中的问题,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制片厂本身也负有一定责任。一般故事片厂在影片摄制过程中,就可以供给发行、放映单位一些宣传材料,供发行、放映单位做好影片的预告宣传,扩大社会影响;然而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宣传材料的供应常常是不及时的。远在西安、重庆等地的新闻电影院,由于事先得不到宣传材料,不得不抄录北京、天津等地报纸上刊载的新闻纪录片的广告中的词句来做宣传。而且新闻纪录影片的摄制计划变动也比较大,有些影片是突击完成的,这些影片常常是在正式公映前一两天放映、发行单位才能看到。如八一制片厂出品的“移山填海”,北京市各电影院就是在影片上映前一天的下午才看到的。时间这样仓促,做宣传工作也就感到困难了。
一个电影放映员


第8版()
专栏:

  天目山杜鹃花(国画)
 陈佩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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