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6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党·医生·火车头
  高植
医生是替别人治病的,他自己也会害病。这病或是感冒,或是便秘,这只是他的身体的某一部分有了失调的现象,并不是医生全身都有毛病。更不是医生有病,一定要死。医生有了病,可以关门治疗,也可以公开治疗。医生治好了他的病,还可以替人治病。
假若有人认为医生不应该害病,这是不对的。假如有人认为医生害病,就一定要死,这更不是对的。
火车头是拖一列车厢的,火车头本身也会有毛病。这毛病或是锅炉里的,或是轮子上的,这只是火车头的某一部分有毛病,并不是火车头全部有毛病,更不是火车头有了毛病,一定要报废。火车头有了毛病,可以小修,也可以大修。火车头修好了,还可以拖一列车厢。
假如有人认为火车头不应该出毛病,这是不对的。假如有人认为火车头出了毛病,就一定要报废,这更是不对的。
现在,有一个医生,他治好了一种大病,半殖民地半封建症,他还在治病,治经济落后症、文化落后症。医生感冒了,在替自己治病了。有人说,得了感冒的医生不能再替人治病了,而且医生自己一定要死了,这话对吗?
现在,有一个火车头,他拖着一列车厢,沿着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轨道,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站向着社会主义站奔去,还要从社会主义站向共产主义站奔去。火车头有了点小毛病,在检修了。有人说,有了小毛病的火车头不能拖列车了,而且火车头一定要报废了。这话对吗?
这医生是中国共产党。这火车头是中国共产党。党内一部分党员有了些毛病,并不等于全党有毛病。而且一部分党员有毛病,也是不足为怪的事。
现在党整风了。不讳疾,不忌医。这种精神是英明伟大的。凡是爱党的人都应该把某些党员的毛病全指出来,把某些党员的偏差全说出来,把个别党员的严重错误全揭开来。我们应该帮助医生治好他自己的病,为了让医生更能专心一志地治疗六亿人口大国的经济落后症、文化落后症。我们应该帮助火车头检修,为了让火车头能够更安全地、更迅速地把乘坐六亿旅客的列车向着繁荣富强的社会主义站奔去,向着更繁荣、更富强的共产主义站奔去。
我们需要这个医生,我们需要这个火车头。我们愿意随时替医生剪剪指甲,替火车头打扫烟囱。剪剪指甲,不是剪掉医生。打扫烟囱,不是扫掉火车头。
医生、火车头,为六亿人民着想,为千秋万岁着想;人民也应该为六亿人民自己着想,为子子孙孙着想。和风细雨也可以变,但是应该变为春风化雨,而不是变为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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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见茶豆 起乡思
  萧禹
在全国农业展览会上,居然见到了两种来自故乡的展品——“鬼豆”和茶叶。它们给了我极大的喜悦。在那些天里,我情不自禁地逢人便说。有的朋友和我开玩笑:“瞧你,乡土观念那么重!”
是呀,我自己一时也想不出个道理来;可是我想,这中间总该有些道理吧。
应该先介绍一下我的故乡——古丈县。它属于湘西苗族自治州,是湖南省最小的县份之一,位于千山万壑之中。就连住在县城里的人家,无论打开那一面窗户,一年四季,都可以面对青山。
这个小小县城,先前不过三四百户人家,市街小得出奇。据说一根烟卷从南门抽到北门,还可以绰绰有余。抗战期间,在城边的山坡上,设得有个防空哨,偶尔接到敌机侵扰沅陵等中等城市的电话时,也曾当当当地敲钟报警过。但是有的人说,其实用不着那样费事,只消有人朝着山下喊一声“飞机来了”,保险全城都能听见。在我童年的时候,全县人口不过二万五千,后来经过调整区划,到现在听说已是七万多人了。
并非因为她是我的出身之地,我对她有什么偏爱。但是,说实话,故乡的一山一水,一木一石,确是使人念念不忘的。就连童年时代我常走的那些山路,该在那里转弯,该在那里歇憩,那里有好泉水,那里有凉风洞,只要一闭上眼睛,它们就如在眼前。同样的,我也忘不了故乡的人,那些朴实的脸孔和他们的劳动与生活。此刻,我想起了县城古丈坪“赶场”的日子。从四面山路上鱼贯而来的人流,挑着或背着各色各样的东西。那些苗家的妇女们总是穿着沿着花边的衣裳,戴着银质饰物……这一切,在我的记忆里,正像一幅永不会消失的风俗画图……。
但是,美好的回忆常常会被恶梦般的往事所掩盖。刺耳的枪声,带血的鬼头刀,河坝坪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用竹笼子装着挂在秋千架上示众的人头,还有鸦片烟、土匪,比土匪还凶的“枪兵”……以及由于以上种种原因造成的善良的人们的愁眉苦脸和数不清的眼泪。因此,尽管故乡的风物使我着迷,使我心醉,尽管我知道那些被叫做“穷山”的山野里可以大量地生产桐油、茶油、五倍子、竹材、木材等等,但在过去,人们总觉得她走的是一条漆黑而又漫长的道路。
从解放到现在,算一算不过才短短的七年多,在万里外的北京,在金碧辉煌的苏联展览馆里,在网罗全国著名的千千万万种农产品的展览会上,我竟能见到两种生长在我所熟悉的泥土中的东西,(那样边远的一个小城啊!)请想一想,我又怎能抑制住内心里像孩子一样的欢喜呢?
因为离家时久,对于“鬼豆”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是茶叶对于我却完全不然。尤其是当这江南三月,遍野山花的季节里,“茶”是整个县城几百户居民生活中的第一桩大事。
“古丈茶”的主要产地就在县城附近,以二龙庵为中心的那一片丘陵地带向阳的山坡山。“古丈茶”最好的叫做“明前”(采摘期在清明以前)。在古丈,“二龙庵的茶、北泉的水”可以说是双绝。北泉的水质十分甘美,沏出的茶,一打开盖碗就清香四溢,茶是浅绿色的,讲究“一旗一枪”,喝到口里,微微的有点苦,但很快的就会转为经久不散的香醇。
赶上焙制茶叶最忙的时候,山城处处都散发着茶香和松柴的香气。站在这种特制的锅灶前面的,在过去差不多都是妇女,而且一代一代地都出过几把“好手”,她们有经验又聪明,不仅懂得火候,而且善于察颜观色,因为茶叶是讲究色香味三者缺一不可的。
我还记得,每年一到这些日子,天破晓前就可以听见姑娘们互相招唤着从窗前走过。微明中,已可以看见她们在迷离的晨雾里忙碌的工作了。但是,在那时,她们辛辛苦苦采下来的叶子,不能不经过十八两甚至二十四两的大秤交给茶园主人,往往劳碌了几个年头,也不一定能挣得上一点微薄的嫁妆。
今天,她们应该是茶园的主人了。在这繁忙的采茶的日子里,她们应该起得更早,头上扎着一方新洋肚手巾,系着浅色的围裙,手提轻巧的竹篮,有说有笑地踏过小桥,走向山坡……。今天,在比之从前十倍广阔的茶园里,人应该是更多了,不仅有笑语,应该还有隔山呼应的歌声。
离家十年间,正是故乡天翻地复大变化的前后。像我这样一个——正如那位朋友说的——乡土观念重的人,可以说是经常关心着故乡的消息。首先是:故乡解放了,自从我记事以来没有一天断过的匪患完全肃清了。接着是:县城里有了电灯,碾米厂,由城里到隔岸的柑子坪,已经架起了一座永久性的大桥,新建的楼房挺立在山间水滨。还有,过去除了步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方法可以沟通的山城,今年可以通汽车了。还有,过去招生总是招不足额的县立中学,如今已经成了拥有好几百学生像样的学校了。最后,回到茶叶来,近几年它已经成了出口商品扬名海外了。
昨天又接到了一封家信,离我家不过十里地的苗乡曹家坪,因为大量开垦山地,种植油茶,获得了丰收,前不久已被摄成了纪录片,侄子在信上要我密切注意这件事情。很显然,这个纪录短片不过映一两分钟,可是说老实话,对我的故乡、对于我来说,该是一件何等重大的事情啊!
韦庄词中有“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之句,在旧时代,每当回到破碎了的家山时,谁不曾有过“近乡情更怯”的体会?今天,如果我有机会回去一趟的话,这个“还乡”不但不会使我“断肠”,一定还会给我许多意外的喜悦。我也可能掉下几滴眼泪来,可是,那中间没有半点哀愁,而是由于极度的欢欣与激动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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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八路回来了
  张永枚回来了,我的孩子!记得那年二月,刚下罢一场春雨,我送你去到城市,沿着这淙淙的小溪。我的话,我的泪,一别七年没忘记:“你在那茅屋里养过伤口,你在这溪水里洗过血衣,和我们一同用稀饭充饥,和我们一同土改分田地。雁北飞,三次回头望南方,进城去,要把我们常想起。当我们遇上困难,你要多多出主意。”端阳节,锣鼓声中赛龙舟,我们想起你;中秋节,团团月饼放桌上,我们想起你;吊钟花开年初一,家家煮好团圆饭,想起少了一个你!啊!在那工作烦忙的城市,可累坏了你的身体?我默默在心里祝福:愿你事事如意。谁知你一去七年,总不捎来消息!生活像晴朗的天空,有时也有乌云雷雨。当太阳烤干了水渠,秧苗瘐在田里,我们想起你!当有人心被鬼迷,吵闹着要退出社去,我们想起你!当村干部昏了两眼,把缺粮户逼去跳井,把年青人活活禁闭,我们想起你!啊,老八路啊!你为什么不回来?不回来看看我们的难处?不回来听听我们的委屈?不回来给我拿个主意?孩子,你是忘了我们了!不要辩解吧!是这穷乡僻野的小路,走不了你的汽车!是那蹦跳的牛羊,会弄脏你的新衣;是这小小的市集,买不到方便的肉鱼;是我这无知无识的老人,讲不出好听的言语!我们这茅屋竹篱,怎能和楼房相比!……孩子啊!在静静的深夜,我曾悄悄哭泣。我多害怕、多耽心呀!不是怕我这暮年的人,活不久就要死去;我害怕、我耽心:万岁和锦旗,使你们眼耳昏迷!文件与皮包,压住了你们的身体!建不成千人万人的社会主义!孩子啊,你回来了!你到底回来了!大娘为你呕过气,今天一见只有欢喜。你从前住的小屋,我已打扫得干净,你喜欢吃的咸鱼,我要亲手蒸给你。孩子啊,有你们亲手领导办社,还愁建不成社会主义?看啊,孩子:路旁那棵木棉树,满树红花开在昨夜里,那是你亲手栽下的呀,怎不知你回村来的大喜!
1957年5月24日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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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老百姓”和猪肉
  张化
有人代表“老百姓”说话了,拿现在情况与解放前相比,说:
“日本人来的时候老百姓还不是照样欢迎”。
现在“猪肉紧张,老百姓吃不上”、“这是生活水平降低”。
为避免“误解”起见,我想问问:解放前能吃得上猪肉,对侵略中国的日本人表示欢迎的那些“老百姓”,说得清楚一点,究竟是什么人?
另一个“老百姓”的代表说:
“从猪肉来说……猪肉买不到,说生活提高不能服人”。
就这么从猪肉来说吧,解放前猪肉是买得到的,说那时生活较高,大概可以“服人”了吧?
一提起生活水平,就想起猪肉来了。“买不到”,“吃不上”(说得实际些,是不容易买,吃得少),就是“生活水平降低”。
可见“老百姓”的饭桌上一向是离不开猪肉的。
“……解放前……我们吃的是半年糠菜半年粮”,“过去十户人家,有八家吃不饱饭,更难吃到肉。”这是湖南汉寿酉港乡农民杨清秀说的(见6月7日人民日报)。
“拿我自己来说,过去一年里头除了过节,嘴巴就没有沾过腥味呀!”“现在呢?……一家几口人,不但吃穿不发愁,还买了收音机,每星期都要吃肉。”这是北京电车司机刘成勋说的(见6月10日北京日报)。
按照过去的习惯,农民和电车司机统称为“老百姓”。
但此“老百姓”,非彼“老百姓”也,从他们和猪肉的关系可以分得清清楚楚。
身披羽毛,有翅能飞的,统称为鸟。谁都知道鸟绝不只一种。即使在黑夜里,黄莺和乌鸦也是不难辨别的,听它叫两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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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墨西哥版画两幅
这两幅木刻,都是表现墨西哥劳动人民生活的。右面一幅题为“建筑工人”,作者弗尔南多·卡斯特罗·巴却柯;下面一幅题为“橡胶园中的血迹”,作者加罗·加莱西奥,这是他的画集“赤道线下”中的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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