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5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第三种人的体会 弗先
我已经说过有一种怕民主的人,有一种怕不民主的人,但实际上,还有第三种人,他既怕民主、又怕不民主;两面怕。
我自己就是两面怕的过来人,深知其中的底细的。
我是共产党员,而且做过“八品文官”,在小小的范围里当过权。那时候,我主要的是怕民主,常常大喊“民主有余,集中不足”。这怕的原因:第一,也是为党为国;第二,也有点图简单怕麻烦;第三,则是自己知道基础薄弱而大架子是要维持的,怕群众的民主来挤。统治者的骄横和小私有者的怯懦结合起来,色厉而内荏,就利用在手的权力对民主实行压。然而,终于是自己的垮台。
但就在那时和以后,我也吃过某些人的不民主的苦头,有时也很有点怕他们,但到底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怕,道理就是如“不要怕不民主”一文中所说的。
像我这样怕民主和怕不民主的矛盾集于一身的人,我想不会是独一无二的。
某些教条主义者,以自己的教条吓唬别人,而又为别人的教条所吓唬;某些宗派主义者,自己排这排那,而又为别的宗派主义者所排;某些官僚主义者自己盛气凌人,而又为别的官僚主义者的盛气所凌;在党员同非党员的关系中,党员有不是,但又有苦衷;群众受委屈,但似乎也有些不谅人的地方……
矛盾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正因为这样错综复杂,所以在绝大多数的场合,尽管有重轻主次之分,但另有几分是非在里面,所以,矛盾是非对抗性的,所以,只要大家摊开来,总可以分清是非,达到团结,用不到怕的。
然而,现在还有很多人讲怕,怕这怕那。这原因到底在哪里呢?
我初步作了一些调查研究,情况似乎很复杂,但总的说来是摸底不摸底的问题。
那些怕民主的,是还没有摸底,没有摸到毛主席的讲话的实质,没有摸到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规律。
那些怕不民主的,却有种种情形:有的,也还是没有摸到毛主席的讲话的底;有的摸到这底了,却还没有摸到自己的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香花或毒草,恐怕自己确实是毒草,所以还是不放的好,这倒不是怕,乃是他们的良心,他们的缺点,只是没有采取让人家帮助摸一摸的办法;有的人,是已经摸了底的,他们公开谈出“怕”来,就说明他们已经不怕;也有的人,党中央和毛主席的底是摸清的了,但是,对有些理论几经反复而一直摆出正确面孔的人的底还没有摸到,所以他们只是怕对这些人讲话,但也只是怕惹这些人的麻烦,倒不是其他的怕。
我看,这些情况并不奇怪,是一个合规律的过程。一个涉水的人,开初总是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探脚,确定地摸到了水底的深浅,然后才会完全放心大胆下水的。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在那些怕民主的人的方面,他们倘若逐渐地不但以言语而且以行动使人觉得他们真正不怕民主了,那么,怕不民主的人的怕,自然会很快消失了。
一个多月以前听几位朋友说,有一个负责人,仓卒召集他们座谈,要他们对官僚主义大胆提意见,但他们说是要准备准备,一时都没有话讲。于是,那负责人作结论说:“讲这些意见是用不到准备的,准备出来的一定是假话。你们还是怕,而怕是错误的。”到会的人散了以后都不高兴,因为座谈的结果,又挨了“假”和“错误”的批评。
我看,不高兴者未免有点儿量窄,但那作结论者也未免有点儿性急。这是在解决矛盾中发生的又一个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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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老北京剪影

我的奶妈
金受申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话剧团、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中央戏剧学院,都在排演或分析研究曹禺同志的“北京人”剧本。大概因为我是北京人的缘故,所以就都邀我去开了座谈会。座谈会上,广泛地对剧本里的人物,都谈了一下,当时我说:“不知道曹禺同志怎么体验生活的,就是一个陈奶妈也塑造的那么像!”剧本里的陈奶妈,确实引起了我几十年前的童年回忆,我和扮演这个角色的同志说:“这个角色,可不好演啊!必须把陈奶妈爱曾文清、爱曾家,演成是真挚地、无条件地爱才行。她是正面人物!”我也谈了谈我的奶妈、我家请过的保姆的故事,帮助演员同志更理解这个人物。
奶妈、看(念堪)妈虽然都算保姆,可是有区别的,前者是给孩子奶吃,后者是只管保育,但她们对于所奶的孩子,所看的孩子,都是同样的钟爱,都是从雇佣关系出发,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过程,最后转到亲属关系的!我在六岁以前,是有奶妈的,我当时只叫她“妈妈”两个字,那时,我虽然年岁很小,可是我还记得她姓黄,还记得她家住在东直门外红桥,她给我的印象很深。我在七岁那年,父亲死了,没钱用奶妈了,黄妈妈也就在痛哭之下离开了我们家,到一个姓宋的人家做看妈去了。这个宋家离我家很近,所以她也就常来看我们,月头拿了工钱,还要给我和弟弟买一些点心、玩具来,母亲说:“妈妈就别花钱啦。”她总是叹息着说:“咳!您可别拦我了。没爹是苦孩子呀!”说着就流下眼泪来。黄妈妈来我家的时候,总是带着宋家那个小孩子,因此,我们很快就成了小朋友。四十多年了,现在遇见这位在剧团演京剧的“小”朋友,还彼此谈起黄妈妈来呢。
曹禺同志的剧本里,写的是曾家所有的人都叫陈奶妈做“陈奶妈”,这是适合做京官、寄居北京的官宦家庭的。但老北京一般人家,不是这样称呼的,如按“北京人”这个剧本里人物来说,只有曾皓一个人可以叫她陈奶妈或陈姐,曾文清一辈的人,应该叫她妈妈或陈妈妈,像曾霆、瑞贞,还应该叫她陈奶奶呢。过去,北京人家对保姆是很亲热的,保姆对所服务的人家也像自己家里一样,有时还能替主人做一些主意,管一些家务。所以一个保姆在一个人家服务一辈子,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两个月一换保姆,一个月保姆不干了,以前是少见的,也可以说没有的。陈奶妈对于曾家就是一个例子,她都退休回家养老去了,还带着孙子给她奶过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还是有了儿媳妇的公公——送来心爱的鸽子,这是何等真心的爱!
1933年,在我的第二个小孩出生之前,我家请了一个保姆,她在我家整整十七个年头,解放后才回乡生产的。我的小孩子都按北京人称呼伯母的称法叫她“大大”,这位大大也真疼爱我这几个孩子,她常常自豪地说:“他们家四个孩子,我瞧着生了三个。”我的小孩子也很尊敬她,管她老伴儿叫大爷,管她姐姐叫大姨,管她儿子叫哥哥,不知道的,看不出是两家人来。她在我家的时候,如果孩子的妈妈打了孩子,她先急了,总是把孩子急忙引了走。有一次,孩子的妈妈要打孩子,吓得孩子藏到饭桌底下去了,她觉得孩子太可怜了,就拉着孩子哭起来。我的孩子,小时候是淘气的,是不免和邻居小孩子们打架的,邻居常常用这句话告诫自己的孩子:“别跟金家孩子打架,他妈倒好办,他们老张妈咱们惹不起!”老张妈是真心爱我的孩子,尤其爱我的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大学都毕业了,她总还是要进城来看看他,总还是像照顾小孩似地絮叨:“天时不正,少穿不如多穿,多穿还能脱下来呀!穿上那毛背心!热也热不了多少,冷了可受不了!”“别凉水洗脸呀!我给你温水去。”她瞧着孩子们笑,孩子们也瞧着她笑。她来了,孩子们总想法留她多住些日子。她的孙子,管我的孩子叫叔叔,她如果好久不能进城的话,就磨烦她孙子,说:“你进城的时候,可千万瞧瞧你小叔叔去。”像老张妈这样的人,还有没有?有,有不少呢!我知道的,就有这么一个。
有一位同志的爱人生了第二个小孩子,没有更多的钱请保姆,夫妇正在发愁的时候,他小时候的奶妈听说了,赶忙跑来说:“你们别着急,我闲着也没事,我帮你们些日子就行了。”这位老妈妈看着她奶大了的孩子也生了两个孩子,是非常高兴的。她不愿意让她奶大了的孩子增加负担,就悄悄地回家找她儿子去了,她对儿子说:“我在家不也得吃饭吗?你把我在家吃的粮食给我,我给人家帮些日子忙去。”就这样,自带粮食,做了两个月的义务保姆,直到产妇健康了,孩子利手了,才走。这位老妈妈这一行动,把那位同志宿舍里其他家的保姆,都深深地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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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

读者·作者
文天祥就义处人民日报编辑部:
5月6日你处转来王九一和闻舟两先生的信,今日下午收到。他们信中指出文天祥就义处应在今安定门内交道口以南府学胡同地方,不在今宣武门外骡马市大街。他们这一指正是对的。除专函向他们致谢外,并请你处将此信登更正栏。
陈 毅
5月9日
“出老”的解释
4月18日你报第八版上刊登陈毅同志的游玉泉山纪实一首诗,内中第五节有“主席毫不出老”句。这 “出老”二字我不解其意,曾写信问陈毅同志,很快就得到他的复信。复信如下:“××同志:
川语“出老”即显出之意。比如说显老,显得出老,或说出老,不出老等。    陈毅  4月20日”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陈毅同志在百忙中很快地答复来信,使我很为感佩,这表现了领导人与群众的密切关系,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      朱芙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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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编辑忆旧
——关于世界短篇小说大系 赵家璧
郭沫若在1936年12月2日来信说:
“‘世界短篇小说大系’承邀担任
德国部分,似可勉强为之。但译文
材料手中毫无搜集,望尽量提供,
用后退还。”这五卷中,当八·一三战争爆发时,“英国集”已选出了大部材料;“日本集”不但选目已确定,连清样都排了五十四面了。
此外的五卷是南欧、北欧、俄国、苏联和新兴国。
除俄、英、法、德外,欧洲其他部分分成南北两集。“北欧集”包括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瑞典、挪威和芬兰、丹麦等国,约定郁达夫先生编选。那时他已从杭州迁居福州,他在1937年3月26日来信说:
“中文译本已出材料,请尽量供给,
因此地无书可买也。北欧国少,作
家也不多,而经中文译出者,恐亦
不易集成三十万字耳。并且我的参
考书都在杭州,总想于五月或六月
中回浙一次,将这些书运来,才能
动手。”我们把材料寄去后,7月20日他又来信说:
“前两月匆匆去沪杭一转,将关于
北欧之藏书,全部带来福州,过沪
时,因时迫未曾面晤。……因久不
见广告刊出,疑此举已作罢论,究
竟你们预约卖了多少?出书定有把
握否?尚祈示知。国事如此,心绪
极恶,不多书矣。”他鉴于“国事如此”,当时已在担心“此举”是否会“作罢论”,二十三天后,战事爆发,不幸他的杞忧竟成了事实。郁达夫先生在抗战期间自福州辗转流离,以后卜居南洋。1945年良友迁在重庆时,郁飞和郁风两人还打算交良友再印达夫的著作;郁飞的委托书上说:“家父远在国外,音讯不通。”谁知抗战胜利之日,达夫先生却枉死在敌人的枪下。
“南欧集”以意大利和西班牙作品为主要内容,我们约懂得这两国文字的戴望舒先生编选,是大家认为非常合适的。那年他住在上海,全力以赴,进展很快。除了导言及附录部分外已全部打了四百四十面纸型,内选意大利作家十八人共二十二篇,西班牙作家十五人共十九篇,其中望舒新译的有十篇。这一集原定在三个月后第一本出版,不料这份清样被战争夺去了上印刷机的命运。望舒在抗战时期在敌人的土牢中受过伤,1949年回到解放后的北京时,患着严重的气喘症。那年冬天我到北京见到他时,他的健康已大不如前,但还问起了这部文稿的下落。当我告诉他至今还完整地保存着时,他笑着说:“等将来有机会出版时再去找你吧。”不料1950年2月他就离开了我们。
按原订计划准备第二本出版的“新兴国”集,是鲁彦先生编选的。当时所谓“新兴国”主要包括第一次大战后巴尔干半岛上的许多新兴国家,也就是今天东欧人民民主国家的地区以及其他一些新国家。这个集子原约茅盾先生编选,他推荐巴金先生、鲁彦先生或孙用先生担任,后来就约前二位担任编选,但实际工作是鲁彦一个人做的。这本集子,战争爆发前作品部分都已交来,计选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南斯拉夫、爱沙尼亚、立陶宛等,共十七人二十篇,其中新译的有三篇。可惜鲁彦在1944年湘桂战争撤退时因病死在桂林。
(续昨,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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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街谈巷议

街谈巷议
向党提“条件”的人
我们青岛市有个公私合营的工厂,这厂有个姓张的副厂长,最近向党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本人由十八级提到十六级;二、如果只提到十七级,就得从1954年起补发工资;三、一定要替他爱人找个职业。他威胁组织,并对别人说:在“条件”未答复前,决不吃饭。我们听了这件事,真是有点不相信。向党提起条件来了,这还像什么话!对这号人,党赶快救救他吧!
(青岛市工人郝德路)
泥菩萨
不说什么;
不学什么;
不明白什么;
不表示什么;
横竖——
缺不了我一份供果!
(北京白鸽飞)
奇怪的传统
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同志结婚都特别讲究,一定要让参加婚礼的人大吃大喝一顿才行,不这样人们是不会满意的。据说这是长影的传统。前些日子,长影的一位导演于彦夫举行婚礼,在长春一家最大的饭店大摆筵席,狂吃痛饮,这次估计起码要花六、七百元。不久前我又在那里看到了五对结婚的,照例也按老传统来办事。在那天晚上几乎参加婚礼的大部分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吐得满地都是,臭气难闻。任何一个外人到了这种场合都会感到头痛和痛心。
(李兴文)
“特价书”及其他
大家都感到纸张“荒”,但是,许多地方又在浪费纸张;大家都希望节约,但是,许多地方还是在浪费。
别的且不说。最近,我在天津,走了几家“特价”书店。回到北京后,也常常到“特价”书店去走走。我发现,我们的“特价”书店是越来越多了;而且特价书店的书架上摆的书也越多了,有的书,每种就放了一两百本,还有成捆的没有上架,大约是直接从堆栈里就到“特价部”来了。
还有一种现象。我最近看到有些作家的诗和小说选集,今天这个书店出一本,明天那个书店又选编一次出版。其中增减的篇数出入并不大。更奇怪的是,这些书在书店并没有脱销,就是说读者并不一定还需要再出版。这就不解为什么许多出版社要抢着重编呢?何不省些精力、物力,再去出版一些新的作品呢? (也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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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泰国舞蹈长甲舞速写 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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