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5月1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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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街谈巷议

街谈巷议
欢迎首长下来
这些日子,各位首长都和我们一起参加体力劳动,我们实在是万分钦佩。好多人都说,共产党说啥算啥。这回大家可有了跟首长见面说话的机会了!希望这一回不要只是刮一阵风,热闹一阵子以后就不再干了。我觉着各位首长的工作很重要也很忙,倒不一定都得来跟我们一块儿干活,只要常常下来和我们见见面,能让我们反映反映下情就够满足了!
(北京东单区一个三轮车工人)
并不“太平”
甲:喂!“整风”进行了吗?
乙:嗯!看来是扭不过去;但,我们那儿没事,“太平”极啦。
甲:可是“太平”这两个字并不象征着“没事儿”。“太平水缸”,“太平门”,“太平龙头”、甚至医院里的“太平间”……,都会教人联想到不那么“太 平”哩!(郭楷)
救救大人
我亲耳听见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吵架。一个指手划脚说:“哼!你能跟我比?我爸爸是处长,你爸爸是狗屁;我爸爸是坐汽车的,你爸爸是开汽车的!……”
“救救孩子”呢,还是救救大人?
(禾 时)
公私分明
自己的书无价宝:
包了再包,订了再订;
打开时要放平;
翻阅时要轻轻。
公家的书真万能:
潮湿的地能当座;
暴雨来时顶伞用;
一时忘了带手纸,
刺拉!两页无影踪。
为啥会这样?
公私两分明。
(河南新乡云非)
需要坐就坐
今天看到报上批评一些乘小汽车的人,我是很有同感的。现在,小汽车真好像一天比一天多了。
要是为了工作坐小汽车,我们并不反对。有些首长工作繁忙,时间宝贵,乘小汽车上下班、开会什么的,也应该。让他们节省点时间和精力,多做点事,不是很好吗?
所以,不能一概反对乘小汽车,要反对那些乘公家汽车办私事的人。(北京西单区一居民)
〔编者的话〕 昨天本栏发表了“为什么非坐小汽车不可?”当天接到几位读者的电话,都建议把停在公园、百货大楼门前的小汽车牌号记下来,查出姓名、单位,登在报上。我们觉得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精神,如果能够引起那些常常乘公家小汽车办私事的同志们的注意,就很好了。至于汽车牌号,倒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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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看泰国艺术团的表演
梅兰芳
远在六七百年以前,当我们元朝时代,中国和泰国就有了往来,到了明清两朝,更是使节频繁,互通有无。大家最熟悉的暹罗米,在那时已经运来中国,我们也运送过大量的铜到暹罗去,这说明两国间在经济方面早就发生了密切关系。
最近泰国艺术团来到中国作访问演出,这对两国人民的文化交流是一个新的开端。我兴奋地看到了他们许多的综合性的表演,下面我把他们的舞蹈、歌唱、音乐、哑剧、舞剧五种内容,简单地介绍一下:
舞蹈里面,“祝福”、“长甲舞”都是动作纡徐,节奏鲜明,摇漾地好像一条游丝似的。有时候她们的脚落一下地,脚跟、脚趾、脚掌要分成几个节奏才完成这一动作,使人看了有人在水中央的感觉。 “长甲舞”的手势也很美妙。
歌唱里面,有支中国曲子“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当表演者素贴唱到“这里的人们爱和平,也热爱家乡”时,蕴藏着亚洲各国人民的共同愿望,所以我们觉得格外亲热。最后听完了一支大合唱“中泰一家亲”,全场观众掀起了如雷般的掌声,来表示欢迎邻国客人在表演节目中还充满了爱好和平的精神和浓厚的友谊。
“月光下唱着爱情的咒歌”,是写一个神女正在纺织一件神圣袈裟时,被一个邪神所迷惑的故事。像我这样一个不懂泰国语言的观众,只从这两位演员翩西、素贴的歌声里,一样能了解这个故事的始末是:神女在月夜中,本来是一尘不染的心情,渐渐动了凡心,终于毁灭了神圣的袈裟。
音乐里面,“安卡伦”是一种竹制的乐器,由五个人拿着进行演奏,每人手拿两支“安卡伦”,每支“安卡伦”摇动起来,就会发出一个音,换句话说就是每人的手上掌握着两个音,五个人连合一起,可以演奏任何的乐曲,而且奏出来的曲子都协调悦耳。像这样新鲜、别致的乐器,我们还是第一次见着。我尤其欣赏汶荣表演的“竹琴独奏”,曲调流利动听,像是树上的莺语,又像是涧底的鸣泉。他手腕上有惊人的功夫,这种乐器的演奏,和击鼓的手法差不多,我们京剧界的音乐家老前辈们常对我说:“打堂鼓最见功夫的打法是手背朝上。”他就是这样的打法。
哑剧:“苏克里浦拔树”,据说是泰国郑王时代宫廷中的戏剧,这是印度最古的史诗“罗摩衍那”里的一段。“罗摩衍那”和希腊的荷马史诗有同等的价值,在世界文学史上都占着重要的地位。这故事是描写罗摩的猴将苏克里浦和魔王的弟弟作战,敌人打他不过,骗他去拔树,刚拔完树的猴将精力疲乏,自然就打不过敌人,后经神猴诃努曼营救,才得脱身。在表演方面,猴将并没有当场拔树,但当他扛着一棵树出场以后,由于舞蹈动作的逼真,表现出疲劳过度的神气,使人一望而知这棵树是他刚刚拔出来的。
舞剧“洛坤”是一个公主选婿的故事。这出戏的舞蹈,只是两个角色在台上慢慢地走动,双方的内心情感,全靠在脚步和面部上表达出来。扮演公主的素攀,她那种庄严而美丽的步伐,配上含情脉脉的妙相,非常适合剧中人的身份。
看完以后,我感到有不少的好东西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我更感谢泰国艺术团这次远道来华为我们作出许多的精彩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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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人民语法
长年
我们缺少一册中国“人民语法”,给我们写文章的人做指导。语法书呢,说起来实在已经不少了,可是不客气地说一句,除了“马氏文通”可以给读古文的人一点帮助之外,没有一部真正的语法多少有些用处。为什么呢?因为那些有一半是加工的外国文法,以纳斯菲尔的英文法为经典的译著,一半是书房里的知识阶级文法,是几个文人依据他自己或同行人的惯例,制定出来的。这不能说一定没有用处,但至少在我这样人,自己觉得国语表现力不够,想要查考一下民间说话的例子,给我一个指导的,却实在不得用,因为那些书房里的说话我也约略懂得,欧化句法本有一定的用途,却决不是万能的。我多年以来有这么一个心愿,想对中国学术机关呼吁一下,设法给我们编一册“人民语法”出来。这办法是首先大规模地来一个调查,把各地方的方言分区仔细研究一下,再用多少工夫整理出一部语法大纲,尽可能广泛地编成,将各种句子从实例归结出规则来,使我们知道这样的话在人民中间是怎么地说的,尽管它不完不备,或者有点不合“逻辑”,只要它在民间是实际这么地说,就得记下来,给我们当参考,即使不是指导。有了这样的一部“语法”做底子,我们才有自信,我们所说的话有哪些是合于人民的标准,有哪些差得多远,需要加以改善,同时也可以知道欧化句法有哪些是必需的,或者应该怎样地改变。这说的是句法结构,是一件事;还有一件是辞汇,我们平常也感觉不够,希望从方言中来大量的补充一下子。我们大抵只懂得故乡的一种方言,了解的程度比普通国语要深一点,写文章的时候觉得国语知识不够,只好从方言中取用,一时也难得恰好的字。几年前我翻译一篇小说,说西伯利亚的土人在雪地里装“弶”捕狐狸,这个弶字是我们的方言,但查字典从唐朝便已有了,解作“施罟于道”,可是出版社便提过意见,以为不通俗。在我们家乡是口头俗语,字典上也有,可是北京话里似乎没有,难怪有人看了不懂。如果调查整理之后来规定一下,使得有些地方的方言得到法定的承认,补充普通话里的空缺,我想也是大有好处的吧。一国的语法必须根据人民的习惯,这大概是无疑的了。我希望我的呼吁前提没有错误,虽然细节可能有些说得不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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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洞箫横吹”和赵青拜师
杨双
在5月1日的人民日报上登载了一篇“中国戏剧家协会召开的第一次座谈会”的报道,上面有这样一段:
吴雪在会上为话剧的新创作剧目受到冷淡而呼吁。他说:口头上,大家都在说要扶持和重视新创作剧目,实际上,这朵幼嫩花朵的成长,遇到很大的阻力,困难很多。他说,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最近彩排“洞箫横吹”,招待文艺界,恰好那天有一位著名京剧演员收一位电影演员的女儿做徒弟,那里很热闹,剧场里可空了不少座位。吴雪说:最可怕的是冷淡……。
吴雪同志呼吁大家应该扶持和重视新创作剧目也许是正确的,但是他所举出的事例却与实际情况不符。我是参加了他所说的“一位著名京剧演员收一位电影演员的女儿做徒弟”的“热闹”的。所谓“著名京剧演员”就是艺名小翠花的于连泉先生,所谓“电影演员”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的赵丹同志,他的“女儿”是中央实验歌剧院舞蹈团演员赵青同志。
参加了那次收徒典礼的一共四十几个人。据我所知,有将近半数的客人是来北京参加中国电影工作者联谊会成立大会和优秀影片授奖大会的上海电影制片厂的工作同志,这些上海来客是没有得到“洞箫横吹”的戏票的;另外半数来客是京剧演员和他们的家属,他们也是不可能得到“洞箫横吹”的戏票的。自然有人得到“洞箫横吹”的戏票而却到这里来了那也是可能的,但却是极少数的一两个人。我想即使是四十个人全是得到戏票而没有去看戏,也不会使得“剧场里可空了不少座位”;这样的说法完全不是事实。
再说赵青是年青一辈的舞蹈家。她们这些年青演员为了探索创造民族舞蹈的途径,决定了向传统的戏曲舞蹈学习作为创造民族舞蹈的第一步,并且“千里投师”,(注)向著名的京剧花旦艺术的表演大师于连泉先生学习传统的京剧舞蹈表演艺术。她尊重先辈的传统,按照老师留下来的习惯举行了庄严的拜师礼。那天的拜师礼是非常令人感动的,于连泉先生先向他自己的老师萧长华先生行礼,然后赵青再向于连泉先生行礼。那天于先生兴奋致词,对他的学生寄予深切的期望;讲话的还有中国戏剧家协会的主席田汉同志和赵青的父亲赵丹同志,他们都特别着重说明了新文艺工作者向传统的民族艺术学习的重要。
作为向传统学习,赵青的拜师正是身体力行的生动事例。从我们民族舞蹈的发展说来,它值得我们欢迎和表扬,但在这里却被吴雪同志认为是“新创作剧目”的“阻力”了。
社会上为什么对“新剧目”冷淡,值得研究。但是认为对“一位著名的京剧演员收一位电影演员的女儿做徒弟”应该冷淡些才是对“新剧目”表示了“扶持和重视”,那却是不公平的。
(注:这里的“千里”,指的是过去新和旧的精神距离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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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音乐家盛家伦同志 田汉
当我执笔的时候,盛家伦兄已经离开我们两天了。他是一位卓越精勤的音乐工作者,他懂西洋音乐,而对传统戏曲的声腔有很深的研究,他曾为许多戏剧电影作品配曲,从他所唱的“夜半歌声”,可知他还是一位情感丰富的优秀的声乐家,但超乎这一切,家伦是一位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痛恨侵略者和卖国贼的爱国者!他从十七岁起就参加收回英租界的反帝斗争,后来在上海,在重庆,在香港,在桂林各地为反日本帝国主义反蒋介石封建法西斯而歌唱。
家伦又是极爱朋友,热心帮助朋友的人。但由于他爱憎分明,对好朋友们解衣高歌,促膝深谈,直到午夜不倦,而对那些不太合适的人便报以白眼,终席不发一言。这一态度在解放以前最为尖锐。因此曾有人称他为“钟楼怪人”,其实他是极可理解的人。
家伦的研究趣味非常广博,常常为彻底追寻一个问题的解答,由此及彼,锲而不舍。他正想对创造民族音乐问题发表意见。他的遗著已有所发现。
他是一个有富赡的才能的人,可惜他的才能还没有充分发挥就被突然的疾病摧毁了他的宏愿。在初发病的时候,他十分后悔平日不注意营养和正常的生活秩序。他想在病愈之后改正这些缺点,以便能把他的力量长期报效人民。但是迟了!这很值得我们警惕。
写了几首诗哭家伦。 一
热情冷面识家伦,
未必钟楼尽怪人?
白眼不曾饶竖子,
赤心常是对人民;
英年怒吼惊江汉,?
壮岁高歌动鬼神。
犹忆一舟风雨里,
狂涛骇浪入天津。?
?家伦十七岁时在汉口读书就曾参加1927年收回英租界运动。?1948年冬家伦送我由上海乘船到天津转入解放区,一路风雨不止,颠簸颇苦,抵天津住金刚桥边一旅馆,国民党统治者正举行大检查,我们没有身份证,只得雇一汽车深夜找亲友处安身。 二
天安门下鼓声欢,
更为和平呕肺肝。?
直似周郎知曲误,?
每因聂耳惜才难。
广搜图史充楼栋,
精究宫商到夜阑;
骨纵成灰心未死,
病危犹愿再加餐。?
?家伦曾与光未然合作“抗日游击队”歌,又为“保卫我们的土地”、 “为自由和平而战”、“塞上风云”、“民族万岁”、“小人物狂想曲”、“吃耳光的人”、“戏剧春秋”、“复活”等电影和戏剧作品配曲。最近又为“荒山泪”配曲。
?家伦虽是新音乐家,却对传统戏曲声腔极有研究。
?家伦平时不甚注意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医生发现皮下脂肪甚少。家伦表示病好后一定雇一保姆,增加营养。 三
静子远游之的死,?
良朋况味最堪怜。
佳斗差能添幻想,?
好书真足伴高眠。
歌声正奏当时曲,?
乐论犹存未竟篇;?
拼着一生称“处老”,?
不教红泪落君前。
?家伦与虞静子宋之的同志同住观音寺栖凤楼。
?家伦爱吸烟,蓄有佳斗。
?旧作“夜半歌声”系家伦所唱,最近各地重映此片。
?家伦遗物中发现“漫谈古琴”(约二万一千字)与“印度音乐的初步研究与印度最古乐书”(约二万二千字)二稿。
?家伦四七未娶,人们称他为“处老”,他微笑应之。
五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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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盛家伦
亲爱的家伦!
我们没有能够留住你,再也听不见你雄辩的声音。
长久以来,你用微笑遮盖着疾病,用沉默回答别人的不了解,用书籍淹没了孤独;你尽力使寻求知识的朋友得到满足,因为那也是你最大的欢乐。
但是你能死无遗憾吗?当你那一点一滴的耕耘开始收获的时候,当你正准备献出花朵,而你却又带着花朵去了!
戴浩 郁风 邬析零 唐瑜 葛一虹(张正宇速写)(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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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南水乡(水墨画) 捷克斯洛伐克 贝雅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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