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4月2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不要怕不民主
弗先
前几天谈过“不要怕民主”,今天想谈谈不要怕不民主。
看报纸上关于百花齐放和百家争鸣的笔谈,许多人谈到有“顾虑”;关于小品文,“人民日报”上有人提到“新危机”,同时上海的“解放日报”上也有人谈到“危机”。这一切的反映,实质上是说明:现在确实有少数怕民主的人存在,因而另一方面,就有很多怕不民主的人存在。倘没有前者,自然不会有后者了。
但我以为,即使有怕民主的人存在,人民大众也不要怕他们。
历史上,民主与不民主的斗争,由来已久矣。孔子讲他的“仁”学的时候,我看已经碰着这个问题的外围。训诂家说仁字是“相人偶”,“二人为仁”;社会上存在着阶级矛盾的时候,就发生对阶级利益的冲突如何处理的问题。解决之法,就是在君主专制的制度下,也得多少给人民的利益一些照顾,给人民的说话一些机会,这也就有些儿近乎民主的意思在里头。否则,一味横征暴敛,专制高压,人民一定就起来造反。所以在阶级对抗的社会中,“仁”是统治阶级用来调和阶级矛盾的手段。而在我们现在的社会中,政权既已归于全体人民,阶级之间,既已没有根本利益的冲突,但非对抗性的矛盾却还存在,那么,民主就成为正确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发展人民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的手段,所以,今天的民主,就成了新的意义上的大仁。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就应该有“仁人不忧”,“当仁不让”的态度。过去的统治阶级不给我们民主,我们曾经以“杀身成仁”的精神斗争过。何况,现在并不是整个阶级、整个政党、整个政权不让我们享受民主,只是少数官僚主义者不让,那么,我们有什么怕的!
但官僚主义者既然还有,那么,我们不能等到他们自动放手,才敢充分享受民主。我们现在敢于充分享受民主的表现之一,就是同官僚主义作斗争;不经过斗争,官僚主义恐怕是不肯自行消亡的。
为什么怕官僚主义?人们最怕的是死,但现在的官僚主义者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能致人民于死地。孔子说过:“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在今天,归根到底,恐怕只有极端反对民主的反动派才会死于民主,坚持民主的人是决不会蹈民主而死的,就是那只是多多少少有点怕民主而基本上不反对民主的官僚主义者,也不会。
现在的民主,是由马克思主义领导的。马克思主义领导的民主,也是当仁不让,因为只有它的领导,才能实现真正的供广大劳动人民享受的民主。马克思主义者,在别的问题上,都是谦让的,他们决不与人民争利,而且实行自我牺牲。但在实现社会主义,实现民主,实现真理的问题上,是不谦让的。这就是马克思主义者之所以为马克思主义者。
但是,马克思主义者在这“当仁不让”中又有谦让之处,就是,他们并不以为自己一定能够做到“不违仁”,不违民主。所以,他们只在确实认为自己符合真理的地方,才不让,而当发觉了自己的错误的时候,却又坚决向真理退让。
而且,即使自己原来掌握了一点真理,而当看到别人的真理比自己更大的时候,他也退让。鲁迅曾经教人“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是萤光也有作用,但是,他又说: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社会愈发展,真理愈光大,炬火和太阳总是愈来愈辉煌的,所以,我们在当仁不让之中又随时存谦让心;同时,还想到,炬火或太阳,并不排斥萤光的存在,实际上我们并不会消失。
不怕黑暗,也不怕太阳,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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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移山填海的人
任丽璋
山能移吗?海能填吗?移山,填海,那只是神话里才有的奇迹;可是,在今天,这却成为事实了。
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彩色纪录影片“移山填海”,就真实而又生动地展现了鹰厦铁路的建设者们的移山填海的巨大劳动。
这部纪录影片所描写的对象是人,然而又不是对人的活动的简单的复写。它着力于描写人的劳动的魄力和创造的热情,它集中表现的是:这是怎样的人,他们怎样才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
“移山填海”中的主人公是我们的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的战士们。这支百战百胜的英雄筑路部队,今天在和平建设的日子里,为了帮助福建人民早日进入幸福的社会主义社会,又不畏劳苦、不畏艰难地接受了祖国交给他们的光荣任务——抢建鹰厦铁路。
“有了筑路英雄在,高山那能不低头。”这句英雄的豪语,成为鼓舞战士战胜困难的力量。他们唱着“……那里的铁路最难修,就派我们的铁道兵……”的歌子,踏着渗透着红军战士鲜血和印有红军战士脚迹的道路,为祖国建立功勋。终于在经历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以后、创造出世界上少有的奇迹,实现了福建人民和海外侨胞五十年的愿望,建成了鹰厦铁路。
影片突出地表现了人民和军队之间的骨肉相连、鱼水不分的血肉关系。这正是能移山填海的力量的泉源,因为鹰厦铁路是在党的领导下,人民和他的子弟兵,共同劳动所产生的结晶。
许多感人的事情涌现在我们眼前:二十多年前在这里作过战的红军战士,现在又回到故乡参加建设了;二十多年前,曾给红军做过凉鞋的老妈妈,现在又领导青年妇女为建设大军做凉鞋了。人们创造了秋千倒土法、自动运土法等先进工作方法;人们向深达数公尺的海里抛石头,人们在惊涛掠岸的海边筑起了十里长堤。无数的人的智慧和劳动,汇集成了一股不可阻遏的力量,勇猛地向山峰冲击,同海洋搏斗。而在紧张的劳动之中,也不时有着有趣的事情出现。譬如退潮以后,被困在沙滩上的建设者们所处的窘境就引起了观众的笑声。这笑,说明了人们对他们的信任,因为人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战胜困难,获得完满的结局的。
影片快结束了。当我们看到战士们装上最后一个夹板,钉上最后一颗道钉,接好最后一根钢轨的时候,我们的心情也随之愈加振奋、激动起来。因为从影片表现的修鹰厦铁路这一事件中,我们受到极大的鼓舞:相信自己有力量战胜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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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问题讨论

杂文是否定不了的
彭伯通
过去的杂文诚然主要是针对敌人的,但是并不能因此证明不能用来针对自己内部。
倘若把杂文比做锋利的匕首,可致敌人于死命,又何尝不可比做锋利的解剖刀,供外科医生剜去人们身上的脓疮腐肉?事实上,几年来的杂文主要起着后一种作用;尽管同为锋利,把自己人当做敌人的事情究竟极少。杂文中有讽刺,讽刺正是一种真实的揭露和深刻的批评。各色各样的错误思想作风,亦即表现为各种形态的、同社会主义不相容的思想行为,是客观存在的,把它们揭露出来,给予尖锐的、深刻的批评,无非引起人们深思猛省,加以克服。这同对待人民内部矛盾的原则不仅并无违背之处,而且可以通过杂文来促进达到团结的目的,对于社会主义事业有利无害。自然,对同志的讽刺要恰当,要有分寸,不能把同志当做敌人来讽刺。
有人对杂文看不顺眼,他们千方百计地否定杂文,反对杂文。他们说法甚多,不胜枚举,主要靠三种:一种说法是,杂文尖酸刻薄,不是与人为善的态度。按照这样的说法,只有一团和气才叫“与人为善”了。一种说法是,写杂文的人未必没有思想毛病。按照这样的说法,只有天生一种完全没有缺点的人才配写这种文章。还有一种说法是,杂文不全面,只突出一面,因而是片面的。其实,是否全面,要看基本论点、所作的分析和提出的意见是否具有全面性,只谈一面未必片面,面面罗列未必全面。这些说法,一言以蔽之,怕别人批评,找出种种借口来拒绝批评,如此而已。
可是,杂文毕竟是否定不了的。上面所说的这种情况也已经大有改变;人们的思想觉悟在不断提高,虚心接受批评的风气在不断扩大。思想觉悟越提高,也就越经得起批评和讽刺。经得起讽刺的人,善于接受讽刺的批评的人,又是最容易不断获得进步的。
如何把杂文提高一步,是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杂文,不但如回春同志所说,需要有生活,有思想,有科学,有艺术,有风格,而且需要很多,越多越好。要做到这样,加强生活的体验和思想锻炼,丰富各种知识,提高写作水平,自然是必要的。要做到这些,需要一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如果悬着一个目前还不能达到、或不能都达到的标准,订下若干清规戒律,一有不合就加责难,就会阻碍提高。只要有一点可取之处,尽管有缺点甚至不少,都该鼓励。自然,缺点也要指出,指出缺点并不等于责难。大家都写,彼此观摩学习,相互影响提高,是会不断提高杂文质量、涌现出善于写杂文的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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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国与印度的傀儡戏传说
常任侠
中国的傀儡戏,又叫偃师戏,由于列子汤问篇中有这样一段传说:周穆王西巡,远过昆仑山,在归途有一个西域工人,名叫偃师,前来献艺。王问偕来的是何人?偃师回答说:“臣之所造能倡者!”穆王惊异的观看,步趋俯仰,如同真人一样。“巧夫顉其颐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在就是真人,与盛姬内御,共同观赏。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之所为。王仔细的察看,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是假物,而无不具备。合会起来,更如初见时一样。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赞叹说:“人的巧妙,乃可与造化有相同的功能!”诏贰车载之以归。
列子据说是一部伪书,为汉代以后的人所撰写,但其中的材料,有很多是根据古代的民间传说。这个偃师傀儡戏的故事,即与印度古代的传说相同。西晋三藏竺法护译的“生经”中,有一段“佛说国王五人经”,其中说:“时第二工巧者,转行至他国,应时国王,喜诸技术。即以木材,作机关木人。形貌端正,生人无异。衣服颜色,黠慧无比。能歌工舞,举动如人。辞言:我子生若干年,国中恭敬,多所馈遗。国王闻之,命使作技。王及夫人,升阁而观。作伎歌舞若干方便。跪拜进止,胜于生人。王及夫人,欢喜无量。便角?眼,色视夫人。王遥见之,心怀忿怒,促敕使者,斩其头来!何以?眼视吾夫人?谓有恶意,色视不疑。其父啼泣,泪出五行,长跪请命。吾有一子,甚重爱之,坐起进退,以解忧思。愚意不及,有是失耳。假使杀者,我当共死。唯以加哀,原其罪亹。时王恚甚,不肯听之。复白王言,‘若不活者,愿自手杀。勿使余人。’王便可之,则拔一肩榍,机关解落,碎散在地。王乃惊愕,‘吾身云何瞋于木材!此人工巧,天下无双。作此机关,三百六十节,胜于生人。’即以赏赐亿万两金。即持金出,与诸兄弟,令饮食之。以偈颂曰:‘观此工巧者,多所而成就。机关为木人,过逾于生者。歌舞现伎乐,令尊者欢喜。得赏若干宝,谁为最第一。’”
这两个有趣的故事,所说木人与现代的机器人相似,在当时多半出于幻想。它所记录的文字虽异,情节相同,可以说是同出于一源。中国与印度的古代文化艺术,息息相通,关于古代的民间传说,也往往同出于一个母体,互相传述,古代傀儡戏的传说,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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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查家谱
除了出身高贵便一无足道的贵族总是很多的。一天,有位这样的贵族遇见了十九世纪法国著名的小说家亚历山大·仲马,竟想盘问一下仲马的家世,追索出他的祖先是个黑人。
“仲马先生,据说您的父亲,那位将军,是个混血种,这话确实么?”
“完全确实,我的先生!”仲马回答说。
“那末您的祖父呢?”
“自然是个黑人呀。”
“请原谅我再问一声:您的曾祖父呢?”
“他是猿人哩,我的先生。我家的祖系正是从您家祖系终结的地方开始的呀。”
(纪琨译自德文“谐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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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你一生有多少时间对镜?
陈今修
最近,人民日报副刊登了几篇关于镜子的文,引起了我的联想。
自从青铜镜问世,发展到了近代的玻璃镜子,二千多年以来,它看遍了红颜,也阅尽了白发。清代诗人咏古镜有句云:
“绝代应怜颜色少,六宫曾识故人多”。
镜子既然成为人类日常生活的良友,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讲,当然很少有几天或经月不对镜的人,更难有终年或一生不对镜的人。对镜的时间,因人而异。偶阅1933年女子书店出版的女子月刊第一卷第八期载有一则“妇女照镜时间”,内云:据法国科学家的调查结果,每个妇女一生对镜,自十岁女孩起算,至六十岁老妇止,共计为三十四万九千五百七十五分钟,即二百四十二天。其中以十五岁至三十岁的女性对镜时间为最多,每天每人需二十二分至三十分左右。这则小统计颇有趣味,可惜缺少关于男子对镜时间的统计。如果试以每人每天照镜时间平均五分钟来估计,那末,一个男性从十岁起至六十岁止,至少也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哩。
东晋时代名画家顾恺之在他的遗作“女史箴图卷”中,绘有两个妇人席地对镜梳装,菱花半面,题有“人咸知修其容,莫知饰其性……”。画家以对镜为题材,却把人们对于仪表的注意,引伸到品质修养的重要性方面去,其涵意自更深长了。


第8版()
专栏:

关于镜子
人民日报4月12日第八版刊载黄苗子作的“也谈镜子”一文,有两处是值得商量的。
一、作者把天马葡萄镜认为汉镜,并与汉通西域的事联系起来了,其实天马葡萄镜是唐代的,有人亦称它叫海兽葡萄镜或神兽葡萄镜。有些金石学家和史学家的著述(前者如梁上椿的“岩窟藏镜”,后者如向达先生的“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中,都已作了正确的断代。解放后,考古工作者在科学发掘西安、洛阳的唐墓中,也迭有发现。
二、作者认为汉镜的主要原料铜的产地在汉代丹阳,这是对的,但是他把汉代的丹阳定在现在的陕西宜川县西,那就错了。最近“历史研究”(1957年第2期)有裘忱耀先生的“汉代著名产铜地丹阳考”一文,根据充分的史料,证明汉代丹阳是在现在的安徽省当涂县。
黄展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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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去赶集 墨西哥 廖·门戴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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