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3月2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深入浅出乎?浅入深出乎?
萧时聪
若干年前,我听见一个同志告诉我,说抗日战争前,上海有一家杂志登过一篇文章,讲通俗化问题,其中有一首诗说(或者就只是一首诗):
深入浅出叫通俗,
浅入浅出叫庸俗,
深入深出犹可为,
浅入深出最可恶!
从那时以后,我就牢牢地记住这首本身就是杰出的深入浅出的小诗,把它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对于第四条始终保持着深恶痛绝的态度,务求不作此种“可恶”的事情。倒也有些帮助。对于市面上的有些文章,有时也在读后暗中加以分类——当然,也还有一些是这四类都管不了的,看不出它的出入何在。有过这种经验的人,想来不止我一个。
深入浅出是最可贵的,要从文章上找例子,鲁迅的大部分杂文自是最好的代表。邹韬奋的通讯——尤其是记述美国的那部分“萍踪忆语”也可当之而无愧。在讲话中,大家也公认陈云同志的讲演是这种类型的最显著的代表之一,十几年来,他讲的以财经市场问题为多,这本来是最硬性、最枯燥的东西,但他讲出来总是使得四座风生,大家都能接受。
第二类的东西一直就不少,现在也还很多。不少通俗作品“浅出”则有之,“深入”则没有做到,这就犯了第二条的毛病了。
第三类,很多长篇论文和很多学术性著作即使做到了“深入”,但也常犯“深出”的毛病。这里说它
“犹可为”,就是说还有希望。这类著作,凡在客观上能做到“浅出”的,总以继续努力升到第一类为好。
最后,教条主义、党八股、故意搬弄、强不知以为知、把辱骂和恐吓当作战斗,等等,恐怕要属于第四类了。对这一类的东西我们并不生疏。有些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上述的评语的,但是如果委婉地说他的文章有点“浅入深出”,他也许能考虑。所以用这句话来批评教条、八股一类的东西倒也方便。
这个问题,一般是仅仅看作一个表现形式问题、表现方法问题的。我的看法稍有不同。其中除了第三类“深入深出”,可以说基本上是表现能力问题外,其余都是作者的认识能力与做人为学的根本态度的问题。真正的“通人”,自会成为第一种,真正的俗人,则安于第二种,惟有虚伪的、矫饰的人,才专搞第四种——这第四种东西不亡,科学、艺术怎能兴旺。看看恩格斯的“反杜林论”,杜林这位宝贝先生,就是这第四种人物的典型代表。
我的这篇述而不作的短文,当然也是“浅入浅出”一类。好在我的目的不在浅入而深出,记出来不过供大家提笔、论文时作个参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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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保加利亚艺术家演出观后
晓青
我荣幸地再次看到保加利亚艺术家们的表演。当他们访问越南民主共和国路过北京时,我们正欢度新年,他们曾抽出休息时间为我们演出三场。现在,他们是来到北京作正式的访问演出。他们的演出深深地吸引着我国首都的观众。保加利亚索非亚国家音乐学院小提琴教授列·苏卢松演奏的意大利作曲家塔尔蒂尼的名作“魔鬼的颤音”,是一首很难演奏的曲子,苏卢松教授的演奏,表现了极高的技巧。他在潘·符拉吉格罗夫作曲的保加利亚狂想曲“瓦尔达尔”的演奏中又表现了不同的风格和演奏手法。
钢琴独奏家卡·卡赞慈叶娃,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钢琴家,她演奏新练习的中国儿童钢琴曲,使观众跟随着她弹出的琴声回到了天真、活泼的儿童时代。当她用孩子般的调皮的手指弹完最后两个音时,观众以热烈的掌声请求她再弹一遍。
女高音丽·阿纳斯塔索娃是保加利亚瓦尔宁歌剧院的演员,由于她成功地扮演了“叶夫根尼·奥涅金”中的塔齐亚娜,获得了季米特洛夫奖金。她演唱了意大利作曲家普西尼的名作“蝴蝶夫人”的咏叹调,和维尔第作曲的歌剧“行吟诗人”中的列奥·诺拉的咏叹调。后者是描写一个贵族姑娘爱上了一个流浪歌手。姑娘很久没有见到歌手。一天晚上,她又听到远远地传来的、歌手的动听的歌声。姑娘知道歌手还在真心地爱着她。她的爱情是那样的强烈,如果不能和他结合,就宁愿死去。阿纳斯塔索娃以明净清晰的音色唱出了列奥·诺拉的内心喜悦,在快速度的那一段中,充分表现了她技巧的成熟,在装饰乐段中也唱得清脆悦耳。她还用汉语演唱了中国歌曲“纺棉花”,她的吐字清晰,发音准确,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
男低音歌唱家季·科茹哈罗夫非常出色地演唱了莫索尔斯基的名作“跳蚤之歌”,他创造了一个狂妄自大的,醉汉般的形象。他还演唱了两首中国歌曲“天下黄河十八湾”和“在那遥远的地方”,他的歌声深刻地体现了中国劳动人民的思想感情和不向困难低头的英勇精神。
受到观众欢迎的节目还有芭蕾舞。索非亚国家歌剧院演员莉·苏列柯娃表演的“天鹅之死”给人留下优美、动人的印象。她和斯·涅德里捷夫表演的苏联舞蹈“阿尔明尼亚舞”,充分地表现了阿尔明尼亚人活泼、风趣的情调。感谢保加利亚艺术家们给首都观众所作的如此优美的演出,并祝他们身体健康!(附图片)
季米特洛夫奖金获得者女高音歌唱家丽·阿纳斯塔索娃,在演唱中国歌曲“纺棉花”。 张一方速写
莉·苏列柯娃 斯·涅德里捷夫二人表演的苏联舞蹈“阿尔明尼亚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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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李伯曼轶事
又矮又肥的B男爵也是个其貌毫无足取的人,他请马克思·李伯曼
〔一〕给他画一张像。画成之后,肥男爵站在像前洋洋自得。
“太好啦,太好啦,教授先生,”他叫道,“神妙至极!多么像啊!”
“可不是,像得叫人作呕哩,”李伯曼说。
(纪 琨——译自德文“谐趣集”)
〔一〕马克思·李伯曼(1847—1935):德国印象派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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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补品想到古典文学
冯白鲁
走上街头,可以看到许多药铺门首张贴着冬令补品的广告。我也曾想买些补品吃吃,可是去问问医生,他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虚不受补,吃了不仅无益,反而是有害的。”既然医生说不行,自然念头只好打消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总不能释然于怀。我常常为自己的身体而苦恼:我想补而不能补,现在补品价格不高,可惜自己的身体太不行。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的读高中的孩子一次又一次来要我帮他学习古典文学。孩子对学习不能说不努力,但看他那种每天为古典文学而兢兢业业的态度,我真为他的健康而担忧。我曾劝过他不要太用功,可是他的回答是:“我这样学习,也有不及格的危险,怎么可以放松呢?”望望他那一天天消瘦下去的面庞,我不禁想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会弄到这种田地呢?难道真是他太笨的缘故么?”
想来想去,我竟把自己不能吃补药的事情与他的学古典文学联系了起来。
学古典文学是好事情,我们要建立新文学,就必须建立在吸收与发扬古代优秀的文学遗产的基础上。但是学古典文学必须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功。虚弱的人不宜进补品,如果没有一点基础,是不是就可以把古典文学作品向学生硬塞呢?
自从上学期开始教授古典文学以来,教师和学生都有苦恼。对某些教师来说,这是一门新的课程,缺乏经验,尤其在师资还十分缺乏的现在,能教古典文学的老师,毕竟还是“供不应求”的。同学们呢,以前大都读的“的呢吗了”,现在一下子都是叮叮@@的古典文学,而且分量之多,实在不是一般高中生所能吃得消的。照现在高中文学所选的教材来看,在选材编排上确费过一番苦心,但是不是符合同学们的实际情况呢?只怕是未必的。
举一个例来说明:我们高中文学规定的授课时数是每周四小时。高中文学第一册的第一课“诗经”,包括专题和六首诗的教授时间是五小时。在五小时内让同学了解专题、认识和理解许多晦涩难懂的词、还要分析内容、体会诗篇所表现的思想感情,时间上够不够计算过没有呢?再从课后所布置的练习来看,习题共有七个,要回答诗经内容、要了解诗的思想感情,又要熟悉专题,更还要背诵“黍离”、
“伐檀”和“蒹葭”,试问需要多少时间?按照教育部规定:不使学生有过重负担,五小时的课应该不超出三小时的复习时间。但三小时可以完成这样七个规定的练习吗?学生怎么会不因此而感到苦恼呢?
这情况和我的不能吃补品正有相似之处。古典文学是好东西,但我的孩子却面黄憔悴了。这个情况,不仅出现在我孩子身上,全国范围内都普遍存在这种情况。就上海来说,反映这个问题的教师很多,然而没有被理睬,教师们都为同学的苦恼而苦恼。然而我们处方的专家们猛下补剂,其奈虚弱的病人吃不下何!
我是一个中学语文教师。和我的同行们常常谈起这个问题,都有同感。我们在上个学期,开学前才拿到教本,提了意见后,这学期又在开学前才拿到教本。准备工作是没时间做的。学生也是没有准备就来接受这样的课程开始学习的。为什么没有一个过渡时期,让教师和学生都能很好地投入古典文学学习呢?如果能了解一下实际情况,针对老师和学生的实际情况,有个过渡时期的教学办法,也许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形吧?
古典文学应该教授,我举双手赞成。但怎样进行,须仔细研究。我们的同学老师都在呻吟,还不想法来安安他们的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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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鱼雷艇上
秦牧
珠江蜿蜒千里流入海洋
和陆地临别好像难舍难分
江水忽然变得又宽又广
温柔地绕着绿野和田庄
滩上跳着泥鱼,江心浮着凫影
辽阔的江面莽莽苍苍
密层层一列列战斗的舰艇
停泊在军港巨大的胸膛上
做南方舰队的幸运客人
让鱼雷艇载我们在船队间航行
叩问着一艘艘舰艇的威力
像孩童数着天上的星辰
威风凛凛的是巡洋舰
张着大口的是登陆舰
扫雷艇全身都是木材
炮舰、油船、鱼雷艇数也数不清
鱼雷艇是我们海上的哨兵
一对对鱼雷筒像是战士的眼睛
敌舰要是敢来窥伺我们的领海
鱼雷发射就会像夏夜的流星
鱼雷艇是我们海上的猎豹
它比森林里的野兔还要机灵
一阵吼声惊起远处的凫阵
战艇就像在浪柱上飞腾
茫茫远处就是虎门
让我们凭吊百年前奋战身死的将军
这片浩浩的流水是我国的门户
上面再也没有帝国主义的旗旌
笑着让浪花飞溅到我们脸上
笑着让狂风撕着我们的衣裳
大家争看驾驶员的豪迈气概
他就像是一尊大理石的英雄塑像
当鱼雷艇回到基地
无数舰艇又呈现在我们眼前
面对着江上战斗的浮城
涌起的是激情也是柔情
日夜奔流的大江
你如今已不是中国受伤的血管
敌人军旗写下的耻辱
如今已经洗涤得干干净净
一艘艘舰艇是中国人民的语言
它们组成一首雄壮的诗篇
一艘艘舰艇是中国人民的音节
它们飞扬着豪放的歌声
舰艇上健壮的水兵排成了人墙
帽子上的飘带正随风飘卷
请江上的清风接受我们的委托
吻一吻这些年轻战士的脸庞
怀着款款深情再瞧舰队一眼
就像是凝视着情人一样
当我们的曾祖父还是年轻人
就世代对它害相思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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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争“光” 迟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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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比赛”
(真实的故事)
苏联 弗·沙里可夫
一个美国失业工人涅得·布列斯特在一个傍晚好不容易地来到了龙戈比奇。他是被一张诱人的广告吸引来的。广告上写的是:“举行耐力比赛。得胜者可得十元美金。”
十元美金!要知道,这是一个工人一星期的工资啊!
想参加这次比赛的人很多。这都是些饥饿、受苦的失业者。企业主陶德·弗克涅尔从中挑选了十八名男人和四名女人,叫他们在舞台上绕圈,一直绕到筋疲力竭时才准他们走下舞台。陶德·弗克涅尔洋洋自得地搓着手,向每一个观众索取了二十五分钱。总收入是相当可观的。比赛开始了,这些疲惫的人开始在舞台上走了起来。陶德·弗克涅尔不断地喊着:“小伙子们,加点劲儿!”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参加比赛的人逐渐地支持不住了。最后,舞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戴着毡便帽的矮个子,另一个就是涅得·布列斯特。这时赌博气氛笼罩了所有的观众。许多人都拿他们俩打赌,看他们俩谁的耐力最强。后来,矮个子摇晃了一下就倒下了。接着陶德·弗克涅尔宣布说:“奖金授给涅得·布列斯特。”
正在这时候,一位上了年纪的先生跑到舞台上来了。他弯下腰对着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台上的矮个子喊道:“混蛋,我在你身上赌了一千美元啊!”
矮个子什么也没回答,因为他已经死了……
(贾建中 杨光禄译自苏联日历19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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