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3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财神爷的教育
徐选牲
在帝国主义国家里,战神是直接为财神服务的;前者是后者的真诚的奴才。但是,任何真诚的奴才,似乎都有点过分热中于自己的专业的倾向;加以战神究竟是战神,不免更多一些粗暴气和笨拙气;还有,或者是共产党人所说的社会发展客观规律之故,或者是上帝保佑得不周全;总而言之,战神们服务的结果,给主子带来烦恼了。因此,财神就要对战神进行教育了。这就是美国的亿万富翁洛克菲勒给艾森豪威尔的秘密信的真正意义(原信译文见2月24日的“人民日报”)。
财神总是现实的;所以这位亿万富翁,首先从事实出发,指出美国的“军事同盟现在正在越来越不得人心……在过去两三年中,建立军事同盟的政策遭到了严重的挫折。”这挫折,虽然一方面是“由于俄国人发动的积极的外交政策攻势”,但“主要原因”,则是美国人自己“武力的概念太露骨,过于着重军事方面”了。战神挨到了批评。
于是,财神就给战神上课了。课题叫做“我们外交政策的总路线”及其“哲学”基础、“理论原则”和方法。
洛克菲勒首先简单明了地阐明他的“哲学”思想道:“对美孚油公司是好的,对美国也是好的。”根据这个“哲学”,规定了作为美国人的行动指南的“理论原则”是:必须有“一项使用一切压力的统一的外交政策”以“造成……我们希望是一种巩固的军事同盟的建立”。
以这种“哲学”和“理论原则”为依据,规定了美国外交政策的“总路线”是:“我们的政策必须既是
‘全球的’又是‘总体的’;所谓‘全球的’是指要包括全世界每一个部分,所谓‘总体的’是指要包括政治、心理、经济、军事和特别的方法,而把这些方法结合为一个总体”。多么伟大的“总路线”啊!但在我们看来,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只是过去日本和希特勒德国的老路线。
关于“哲学”、“理论原则”和“总路线”,战神是没有违背财神的意志的。问题是出在“方法”方面。
关于“方法”,洛克菲勒也提出了一个基本原则,就是美国的“聪明的传统”原则:“先贸易而后军旗”。这个原则,用现代语言来表述,是“给予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和技术的援助”以“加强现有的军事安排并且赋予新的生命力,从而也会大大便利将来我们可能会面临的任何军事任务的完成”。教师又用形象化的语言,表述这个原则,是以“诱饵”使“鱼儿”来“上钩”。
洛克菲勒还教育道,要分析具体情况,对不同的国家采取不同的对策:一,对于那些“已经上钩的鱼儿”,如土耳其,再“用不着诱饵”;二,对于中立国家,如埃及,而“最重要的……是印度”,则以“经济援助”使得它们“必定陷于过分庞大的工程上,从而长期需要我们的支持”;“通过这种办法,我们可以希望使这些国家的外交政策转向比较合乎希望的方向”;三,对“现在仍旧直接依附于宗主国 (自然是美国以外的宗主国——作者)的那些殖民地国家,如摩洛哥等等,则要“支持当地正在进行反对殖民地地位的斗争的企业界人士”。
我们的财神爷,也真是老谋深算。他强调在运用这些方法时要“灵活”、“小心”、“谨慎”、“耐心”。他强调“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策略,“在最初阶段,必须限于谋取起码的政治上的让步作为我们经济援助的交换”,甚至于“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不需要任何让步作为回报”,“这样,在稍后的一个阶段,我们就能够加紧提出政治上的代价和军事上的要求了。”他强调在宣传上,要对那些“鱼儿”“交代美国援助不发达国家的政策的大公无私的性质方面”。
在这一套方法里面,确乎有些创造性的东西。
洛克菲勒的这一篇讲义,对艾森豪威尔们将会发生什么影响,我不想去估计它。但这对于我们是极有意义的,它使我们更清楚地了解美国“外交政策的总路线”的实质。帝国主义国家的奴才们,如杜勒斯之流,一味冠冕堂皇地弄虚伪,尽催我们的呕吐;现在是,主子在教育奴才怎样弄虚伪,话倒是真实的。
全世界的人民,特别是洛克菲勒所说的那些已经“上钩”和尚未“上钩”的国家的人民,都会学习这封信的。学习的结果,则将使“将来的历史学家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第二个十年中,全世界的自由都由于美国预算要保持平衡(或不保持平衡——作者附加)而丧失殆尽了”。——不过,要加一点注释:财神爷的“自由”二字,应作“枷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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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天山深处好牧场
——在新疆的生活散记
顾工
小汽车在公路上面疾驰。路上落着一群群银灰色的野鸽,它们从容地徘徊着,直到汽车的车轮要碾到翅膀时,才慢吞吞地飞扑起来。一条条腊黄色的狐狸,从蓬松的芦絮后面,探出细长的眼睛和尖尖的嘴,刹那之间,却又窜得无影无踪。偶尔还有一两只老鹰,蹲在电线杆的尖顶上,入神地凝望着远空……。除了这些以外,整个的苍天和大地,就只剩下一片灰白和银白。
天山在天地之间模糊地隐现,但在汽车向它靠近时,它却又向薄雾的深处退去。像是捉迷藏似地盘绕了好久好久,我们终于投进天山的胸怀,来到了紫泥泉牧场。紫泥泉原来是一道细小得不易被人发现的泉水;但是在它的两侧,却展现出一片广阔无边的牧场。
牧场的场长已经等了我们好久,他那健康的脸色,像是烧得红旺旺的铜炉。他用青海省的土音,简略地寒暄了几句,便立刻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在这个新建的牧场上,现在已经开辟了两万多亩饲养基地,已经饲养了一万多头绵羊、山羊,和在新疆交配成功的最优秀的品种“兰哈羊”。
场长陪着我们来到了“兰哈羊”的羊圈旁边。啊!那拥挤的羊群,简直像是一大堆会蠕动的棉花。看不清它们的嘴脸、眼睛和羊角,这一切都被厚厚的踡曲的绒毛掩没了。现在每一只羊都刚刚洗过药水澡,所以在毛皮的外面,都凝结着一层浅褐色的硫磺。我把手伸进绒毛里面,简直像是戴上了一副发热的手套。
在羊栏的外面,挂着许多件破烂的衣衫。这里的饲养员告诉我:“这都是为了吓唬狼群用的。”狼,这是一种多么可憎的野兽啊!它要是闯进了羊圈,一会儿功夫,便能咬断百十头羊只的脖颈;它从每一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脖颈里,吸吮一两口鲜血。所以在每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在羊圈的周围,总有一两个牧羊的战士,在抱着步枪,跺着冰冻的脚,不停地走来走去。场长说:“现在正是打狼的季节啊!狼在深厚的雪地里是跑不快的,我们常常骑在马上飞快地追逐着,对准狼的脑壳,一棍子一个,一棍子一个……”
我们从这里又走到了授精站,从授精站又走到了母羊的羊圈,这羊圈离公羊的羊圈很远。场长诙谐地说:“这样可以免得它们互相之间违法乱纪。”在母羊的羊圈里,还有很多头诞生不久的小羊。在每头小羊的耳朵里面都刺着号码,耳朵下面还坠着耳环,耳环上也刻着各种数字。一位在农学院毕业不久的青年技术员对我们说:“有了这些号码和耳环,就可以分清那只小羊是那只母羊生的,下一代是不是比上一代更为强健。”他一面说着,一面又从室内取出很多的表册。哈!这些表册简直就是羊只的家谱,一代传一代,一辈传一辈的生长情况、变化情况,都记载得非常详细。
在看完所有的羊圈以后,场长说:现在在羊圈里的羊只,还只是极少的一部分,极大部分的羊群,还在天山的各个狭谷中、草滩旁,漫游着、牧放着。
牧放羊群——在某些人的想像中,在某些诗篇中,确实像是一件非常悠闲、非常洒脱、非常自在的事情;但当你和牧人们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以后,便会深深地体会到,这确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劳动啊!
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位名叫蒋存荣的战士,他本来是位优秀的射手,现在却是一位出色的牧人。他津津有味地告诉我许多他们日常的生活情况:无论狂风大作的时候,无论大雪纷飞的时候,他们都是和羊群在一起吃、一起睡、一起避风、一起躲雪。一顶帐篷、一件大氅,便是他们全部的行装。有时碰上起雾的日子,那就更糟,狼只突然窜来了也看不清,羊只失足掉到山涧里也找不见,这是最最急人的时候……。
我从牧羊战士的嘴里,还听到了很多感人的故事:有只怀孕的母羊,跌下深沟死掉了,但是战士却含着泪,把它腹中的胎儿取出来。每天裹着棉衣和它一起睡,每天端着羊奶给它喝,等它长大些,又用盐拌着骨粉、麸皮喂它吃。终于,这头自小失去母亲的羊羔,慢慢地长得又肥又壮……。还有一次,暴雨挟带着冰雹,向天山中的羊群袭来,羊群就没命地奔逃,在挤过一座小桥时,竟跌到河里去十多头。那位牧羊战士便不顾生命地跳到冰水里面,把羊只一头一头地捞救上来。在捞完最后一头时,他在岸边昏倒了……。
我在这个牧场待的时间并不太久,但在要离别时,却像是离别一个久居的故乡一样,有着无限的依恋。我听到每头绵羊咩咩地低叫,就觉得这仿佛是对牧羊人的鸣谢;我看到每把剪羊毛的弹簧剪轻轻弹动,这仿佛就觉得是对牧羊人的祝福……。
1957年2月10日(附图片)
这头自小失去母亲的羊羔,慢慢地长得又肥又壮……。
苗地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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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谚语
人有失脚,马有漏蹄。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
老鸦说猪黑,自己不觉得。
提防急中语,爱惜有钱时。
一颗耗子屎,打坏一锅饭。
会走走不过影子,会说说不过道理。
豆腐多了一包水,空话多了无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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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邓尉探梅
周瘦鹃
立春节届,一般爱花爱游的人们,已在安排出门去探梅了。到哪里去探梅呢?超山也好,孤山也好,灵峰也好,梅园也好,这几处梅花或多或少,都可以看看;而最著名的探梅胜处,莫如苏州的邓尉。这些年来,邓尉的梅花虽已渐渐地少了,然而每年春初,仍能吸引各地游人纷纷前去探梅,因为除了剩余的梅花散在各处,尚可一看外,那边的明山媚水,也是值得游赏一下的。
邓尉在吴县西南六十里,在光福镇之南,相传汉代有邓尉隐居此山,故名;西南有元墓,彼此连接,实是一山,晋代有青州刺史郁泰元葬在这里,因以为名;现在这一带山以邓尉、元墓并称,山中人从前多以种梅为业,因此梅花独多,而“邓尉探梅”,也就成为初春游赏的一个节目了。但在清代道光年间,时人都以元墓看梅花为言,顾铁卿“清嘉录”有云:“暖风入林,元墓梅花吐蕊,迤逦至香雪海,红英绿萼,相间万重,郡人舣舟虎山桥畔,袱被遨游,夜以继日”。当时探梅的盛况,可见一斑。
马驾山一名吾家山,在光福镇之西,山并不高,只因山上种着很多的梅树,洋洋大观,清代康熙中叶,巡抚宋荦,在崖壁上题了“香雪海”三字,并且在高处筑亭,以作看梅之所,据说后来乾隆下江南时,曾到此一游,于是香雪海名满海内。二十余年前,我也曾和上海的朋友们结队登临,只见山上山下,以至远处,白茫茫的一片雪白,全是梅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名实相副的香雪海。可是经过了“八一三”抗日战争的大劫,梅树多被砍伐;而山中人又因种梅之利不如种桑,所以补种的不是梅而是桑了。1955年,我与苏州市园林整修委员会同人来此视察,见那座梅花形的亭子和半山的轩屋,都已破败,就设计修复,早已焕然一新;但是全山没有一株梅树,我建议必须补种五百株,至今尚未实行。梅花时节,虽在山上可以望见远处的梅林,但是“香雪海”这个名称,已觉当之有愧。
探梅的日期,必须正确,去得太早,梅花还没有开放,去得太迟,却又落英缤纷,那就不免要乘兴而来,败兴而返了。古人曾说:“梅花以惊蛰为候”,大约是在农历二月之初,正恰到好处。探梅的人们,最好能与山中人先作联系,探问梅花消息,开到七八分时,就可以前去,领略那暗香疏影的一番妙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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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与小偷
法国作家巴尔扎克一辈子闹穷。一天晚上有个小偷溜进了他的屋子,开始翻检他的书桌。
巴尔扎克一边呵呵大笑一边点着了蜡烛,他对惊骇不已的小偷叫道:
“我笑我的,您可别怕,亲爱的朋友。这本来好笑哇。这么一片黑夜,您居然想在我这儿找出钱来,大白日里我找过老半天的啦,连一个苏也没发现哩。”
(纪琨译自德文“谐趣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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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钻探手颂
巴波
年轻的人呀,年轻的人!
在调皮的永定河边,
在秀丽的汉水两岸,
在炎热的以礼河之滨,
在古老的三门峡河谷,
这里,那里,仿佛还听得见:
你们的笑,
你们的歌,
你们的喧哗,
还有你们向世界大声呼啸的钻机的马达声。
年轻的人呀,年轻的人!
沿着祖国的发亮的河流,
迎着清新的耀眼的朝阳,
你们来了,又走了,
背负着简单的行囊:
一把口琴,一本“中国青年”,
一座温暖的帐幕,
还有一份祖国的希望和嘱咐。
年轻的人呀,年轻的人!
你们像春天的脚步,
走到哪里,哪里的景色就嫩绿了,
你们像夏天的雷电,
亮到哪里,哪里的世界就沸腾了,
你们像农民在播种,
撒到哪里,哪里的田土就有了新的生命,
在你们的后面,
在你们撤掉帐幕的地方,
总会有一个水电站建设工地诞生了。
年轻的人呀,年轻的人!
如今,
我的母亲——
从万山丛中奔流而来的长江呵!
以她豪迈的步伐,
以她闪光的笑容,
以她激动的欢忭,
以她像雷鸣一样的呼喊,
迎接你们!
拥抱你们!
年轻的人呀,
年轻的人!
在伟大祖国建设的交响曲中,
我听见:
你们,我的骄傲的姐妹兄弟们呵!
在用你们的青春,
你们的智慧,
你们的粗糙的手,
把长江当做琴弦,
弹出迎接地球上最大的水电站的歌!
1956年10月写于成都。
1957年2月改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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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矿区的黎明(摄影) 周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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