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0月23日人民日报 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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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群众意见中找出根本性问题加以解决
石景山钢铁厂彻底改进工作
推迟大辩论上下齐动手对整改进行全面检查
本报讯 石景山钢铁厂改变整风步调,把原拟10月中旬开始的社会主义大辩论向后推迟半个多月,以便集中力量彻底地改进工作,并充分进行大辩论的准备。
石景山钢铁厂曾组织三百多职工代表检查了整改的情况,检查的结果表明,这个厂工作改得大胆,改得坚决,但改得还不彻底。许多事实证明,工作要改得彻底,必须弄清楚整风中揭露出的根本性的问题及其产生的原因,据此进行制度建设或思想建设工作,以防止已发生的缺点或错误重新发生,树立新的工作作风和方法,巩固整风的成果。
截至10月15日,石景山钢铁厂职工在整风中提出的两万一千多个问题,已处理了97%。这些已经处理的问题中,有90%得到了解决或解释。根据职工代表们的检查,群众对于绝大部分问题的处理表示满意。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处理或解决这样多的问题,包括紧缩机构这样大的问题,说明这里改进工作是大胆而坚决的,也是有很大成效的。但由于问题多,时间短,和工作不够细致,改得还不彻底:
一、前一时期工厂里对于改进工作的要求或检查,还停留在处理多少条意见或多少个问题上面。这只是表明领导方面对群众提的意见作到了件件有交代,只是作到了就问题解决问题,“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治了标未治本。这在整改阶段初期是非常必要的。但是还没有根据群众提的具体的零碎的意见,分析归纳出本车间或本厂工作中的根本问题及其产生的原因,因此,有些问题只是暂时解决了,并没有彻底解决。例如这个厂今年8月份原煤储存量达九万多吨,超过最高储备量近三万吨,为了使这些煤不变质,需要采取许多措施。结果既浪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又积压了大量流动资金。有些职工对这一问题贴出大字报提出批评以后,领导方面才从供应计划中削减了四万多吨,使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但造成原煤积压的根本原因是:原煤的储备量是根据每一百吨原煤生产七十多吨净煤这一技术定额确定的,但8月份以前的几个月,每一百吨原煤生产的净煤已达八十多吨。技术定额实际上提高了,原煤消耗得少了,而供应计划并没有根据这种生产情况的变化而改变,原煤就积压了很多。去年由于原煤质量不好,原煤消耗量增大,供应计划也未根据这种情况增加供应量,结果又曾一度发生原煤供应紧张的情况,影响了焦炭的生产。这种现象主要是因为技术管理和计划管理脱节。但如何从组织管理、工作制度和干部思想上来解决这一问题,至今并未进行研究或制定办法。因此原煤积压或供应紧张的情况还可能发生。
二、有些可以解决的问题,误认为是不能解决或不应解决的,以解释代替了解决。铸造部涂油组工人曾提出应在小铁道上增设一个转盘,以利运输。车间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意见是:目前没有转盘,暂时不能解决,由工长向工人进行解释。当工长向工人解释时,工人们已设法找到转盘,并把它安装好使用上了。全厂已处理的问题中,属于解释的问题(即办不到或不正确的意见)占56%以上。既然群众提的意见大部分是正确的,那末这些用解释来处理的问题是多了些。这里可能掩盖着不少应该解决或可以解决的问题,这都有待于进行检查,继续加以解决。
三、很多干部的作风,经过群众的批评有了显著的转变,但也有部分干部还只是一般地向群众承认了错误,作了道歉式的检讨。所有被批评的干部还没有来得及从群众的批评中分析、检查缺点或错误产生的根源,在思想上提高一步;有的思想上还不通。因此,一部分干部还没有树立起新的作风;有些干部的作风虽然有了转变,但还没有从提高思想水平加以巩固。
四、厂内这个单位转那个单位处理的问题,大部分还在转递途中。据铸造车间等七个单位的统计,转到有关单位处理的问题共二千一百四十七个,这些问题得到有关单位答复处理的只有四百三十七个,还有80%的问题没有转回到原单位向群众交代处理结果。
五、工厂的管理机构进行了革命性的改革,但减少的人员还没有安排好,安排这些人需要进行细致的思想工作和组织工作。同时,适应新的管理机构的新的工作制度和方法等业务改革工作,以及这方面的思想工作,还需要大力去作。石景山钢铁厂目前的情况表明,这些工作,对于能不能彻底改进企业管理和巩固这种改革的成果,是非常重要的。
石景山钢铁厂党委认为,在上述情况下展开大辩论,势必影响彻底地改进工作。因此,这个厂决定推迟大辩论的时间,并就如何彻底改进工作问题作了新的部署。其中主要是采取上下齐动手的方法,对处理群众意见和改进工作的情况再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各单位将召开两三次工会小组会听取职工们对改进工作的意见。可以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问题,将要在大检查中全部解决。群众性的大检查中,将特别注意那些属于解释的问题和转有关单位处理的问题。但是,群众检查还只能是就具体问题检查具体问题,因此,石景山钢铁厂强调领导干部要亲自动手,系统地分析群众提的意见,检查改进工作的质量,提出本单位存在着哪些根本性的问题,应从哪些制度上或思想教育上去解决。在这个期间,并组织干部研究紧缩机构以后的工作制度和工作方法等问题。
石景山钢铁厂整改的情况也表明,在整改阶段,要完全建立起防止整风中揭露出来的缺点、错误产生的制度,或者要使干部的思想问题完全解决以后再转入辩论也是不现实的,因为那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和十分细致的工作。特别是思想建设工作,需要在整风末期才能进行。但是,整风中暴露的各种工作中的根本问题及其产生的原因,是必须弄清的,这是目前进行制度建设和将来进行思想建设的前提。
同时,石景山钢铁厂根据对部分工人思想情况的初步调查,工人们最关心辩论的问题是同他们生活有直接关系的具体问题;在这些问题上,不正确的意见占了相当数量。因此,如何把具体问题的辩论引导到中共中央指示中的五个问题,如何培养辩论的骨干,树立正确意见的优势等等,还需要进行细致的工作,还需要好好地算几笔大账,准备有说服力的材料,以保证社会主义思想辩赢,保证全体职工在大辩论中大大地提高社会主义的觉悟。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正在积极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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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发扬合作化正气 制止闹退社歪风
通辽先进第三社经过辩论气象崭新
本报讯 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县钱家店镇先进第三农业社开展社会主义大辩论,平息了一场闹退社的妖风邪气,社员们更加认清了社会主义前途,思想觉悟大大提高,掀起空前未有的秋收增产和生产自救的热潮。单干农民也信服了合作化的优越性,积极申请入社。
富裕中农兴风作浪 搅得社员人心惶惶
9月初,先进第三农业社面临着建社三年来最严重的考验。西辽河决口冲毁过半数的庄稼,社员的情绪普遍低落。劳动出勤率每天还不及三分之一。全社一百三十二户中已有十六户提出退社,还有十四户无精打采,准备退社,有四十多户被邪气搅扰的人心惶惶,耽心着社的命运,没心思干活。
积极带头闹退社的,除个别蓄谋已久企图拆散社的坏分子,如曾当过伪警察、流氓出身的郑永文,一贯不遵守劳动纪律,打骂社干部并诬蔑说社是劳改队,大肆叫嚷社里没自由,声言要给退社作榜样,大多数是有严重资本主义思想和活动的富裕中农。他们入社当时是被合作化的浪潮卷入的,一年来身在社心在外。比如孔宪文,入社后还经常炫耀他单干时的“优越”,不安心参加社内劳动,春天看到市上猪价高,借故请假贩运小猪,夏天开起“小加工厂”作粮食投机买卖,秋天雇外来灾民打柴卖,进行苛刻剥削。在社里他仅仅做了三十二个劳动日。社受灾后,像孔宪文这些富裕中农活跃起来了,他们一面买车做套,做单干的准备,一面鼓动思想动摇或对社有些意见的社员退社,以便使他们有更廉价的劳动力进行剥削。而就在他们的诱惑和煽动下,闹退社的邪气弥漫了天空。贫农蓝青山也叫喊要退社,虽然他没有什么去做投机买卖的资本,可是他却花几角钱买了串钓鱼钩,到南河沿钓鱼去了。社干部劝他回社劳动也不听。每天钓不了二斤鱼,转念又拾掇起两个破筐,做起贩卖小鱼和西红柿的买卖。
经过辩论是非分明 办社信心更加坚定
中共钱家店镇总支委员会协助该社党支部,分析了社员们的思想以后,从9月10日开始,领导该社进行了一场两条道路的大辩论。合作化是否有优越性?应该走哪条路?
辩论会进行的很激烈,人数一次比一次增多,到第五次时,社员们几乎都统统到场了,社外的几户单干农民也都自动来参加了辩论。大家以回忆对比算细账的办法,唾弃了资本主义老路,批评了资本主义思想,而更重要的是用事实说明了社会主义道路的美好前途,合作化的无比优越。该社建社头一年即获得丰收,比单干时增产47%,一般劳动力收入达四百多元;第二年又是特大丰收,增产61%,一般劳动力收入六百到七百元,全社除一户富裕中农收入不增不减外,家家收入增加,生活彻底变了样。副主任蔺秀根据统计材料,举出仅去年秋后,全社男女社员就都穿上里外三新的棉衣服,买了五十多件棉大衣,三十多双皮鞋,做新棉被三百九十八床,平均每户就做了三床。社员王廷珍详细地述说了他三年来的生活变化,最使人感动。因为他在入社前全家五口人缺吃少穿,住着半间大的破房,而现在却住着三间大高房,镶着玻璃窗,人人新衣服,家中存余粮。今年,社里虽然受灾严重,但是估算依旧能打一千多石粮食,每户平均七石六斗,收成比单干户要多二成,按照开展副业生产的计划,每个劳动日仍然能分一元五角,比建社前一年的收入还多。这些事实,有效地鼓舞了社员们把社继续搞好的信心,走合作化道路的决心更坚定了。
社员们在提高认识的基础上,揭发与批判了坏分子和某些富裕中农企图搞垮社的阴谋,及个别严重违法乱纪、乘机偷窃国家粮食等行为。社员齐国珍气愤地对着孔宪文说:“你的心太不好啦,我老俩口都六十来岁了,你还来挑拨退社,这不明明推我下火坑吗?差点上了你的当,走错路。”已经提出退社的都声明永不退社了。郑永文向全体社员作检讨说:“原先在社里就没好好的劳动,心里想十个和尚还混不住个秃子?钻空子不成就打骂干部,起了破坏社的作用。”他向大家请罪,表示要真正当个好社员。
生产热情空前高涨 全社出现兴旺气象
社会主义大辩论还没结束,还将继续在秋后辩论下去。但是现在已经收到显著的效果,生产积极性普遍高涨起来了。原先闹退社最凶的孔宪文,初步检讨之后就提了工具要求去打草,并表示要克服资本主义思想,在社积极劳动立功赎罪。贫农社员蓝青山,虽然大家没让他检讨,但已觉悟到退社是没前途,扔掉了做买卖的破筐,自动参加了劳动。据9月27日党支部检查,全社除二名因病外所有劳动力都参加了劳动,开展了生产自救和秋收增产的劳动竞赛。该社主任张才同志高兴的说:“建社三年来这次是创造了劳动出勤率最高的纪录,过去即便是夏锄最紧张的季节,也总有十个八个请假呢。”
社外单干农民罗春荣在参加完辩论会后就去找党员乔桂珍,见面就检讨说:“我太对不起你了!春天你动员我入社,那时实在还不摸底,总觉得单干比大帮人去干活利落,这会可托底了。我今年最多打两石粮,你说我够啥!同样是受了灾,社里还能一个劳动日分一元五六,我真后悔啊!”现在已经有五户单干农民坚决表示申请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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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编者来信

徒工工资不是太低而是偏高了编辑同志:
关于青年工人的工资问题,目前在我们工厂里有争论。我们国营华北无线电器材厂的315车间,有一个名叫火车头的徒工,他在鸣放中叫苦说:我是1956年3月考入本厂,9月份调到东北四平学习车工,1957年7月底回厂,到现在一级工也没有升。请问领导:我在一年中没有学到技术吗?现在我吃都有问题,你们知道吗?希望领导走下楼来看一看,再坐在你们的椅子上仔细的想想合理吗?我希望领导火速给我升级,改变二十九元吧!不然我们就要有饿死的可能。
根据火车头的错误论点,我仔细想想,目前工厂里徒工的工资待遇不是低的不合理,而是提的太高和升的太快。因为他们刚从家里或中小学校里走进工厂,每月工资收入就是二十九元,高的三十四元。有的青工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就提升为三级技工,每月工资四十九元多。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年轻轻的工人应该踏踏实实地学习技术,搞好生产,不要一言一行,都用在升级和提高工资上。
我们只要看一看老工人的情况,就会给火车头一个有力的回答,他们过去是怎样艰苦地度过徒工生活的?他们是怎样在生产中跟老师傅学习技术的?他们现在是几级工了?要是按照火车头的要求,做了十多年工的老工人不是早就该升到工程师了吗?掌握技术不是这样简单的,一般的需要有两年多的时间,并在实际的生产中锻炼和学习,才能真正获得一定的实际操作技术经验。
我到北京郊区星火农业社访问了第一生产大队的社员,一般的社员,终年不息,早起晚睡的干活,一年收入一百三十元,而刚走进工厂的徒工,有的也是从农村到工厂去的,一年的收入三百四十八元,比一般社员高了一倍半。劳动力强的社员一年收入二百七十二元,而有的徒工一年收四百零八元。像我们刚进工厂的徒工,马上就高于农民的生活水平,这是合理的吗?
因此我认为徒工的工资待遇,不但不低,而且是太高,不但不应该再提高,而且应该适当下降。
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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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安徽省广大农村出现规模空前的抗旱高潮
安徽省农村中通过社会主义大辩论,农民的社会主义思想觉悟提高,抗旱种麦的劲头很大。
据阜阳县东清等两个农业社在贫农和下中农的成年人中调查,经过这场大辩论以后,坚决拥护社会主义制度的已达80%以上;其余的人虽然表现不够坚决,但也表示愿意走社会主义的道路。大辩论之前,有些富裕中农存在比较严重的资本主义思想,经过辩论和批判,大部分人的思想觉悟也有了提高。中、贫农之间的团结比过去更加紧密。滁县琅琊农业社在鸣放中有二十四个富裕中农有错误言论,个别的还有反动言论,经过大辩论之后,有二十一个已经回头站到社会主义立场上来,表示坚决改正错误,走社会主义道路。在辩论之前,有些社员要求退社。辩论之后,要求退社的不退了,已退的回社了,一些单干户也要求入社。
经过大辩论,农村中已经出现了新的生产高潮。最近各地农业社正在全力抗旱,全省投入抗旱的农民已达九百万人,这样大规模的抗旱运动,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芜湖县荆西社劳动出勤率由过去的65%提高到95%。滁县马厂乡各农业社百分之百的劳动力都参加了抗旱,只用五天的时间就种麦三千六百亩。乡、社干部在大辩论后也更加积极地参加了生产。(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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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互助土族自治县甘雷乡
出售余粮超过原计划一倍
本报讯 青海省互助土族自治县甘雷乡经过社会主义大辩论后,大大提高了农民的社会主义觉悟,爱国、爱社的思想进一步提高,开始出现了生产高潮。
全乡九个农业社,原先在本位主义思想支配下,计划卖给国家的余粮不到六十万斤。现在经过社干部和群众精打细算预计可卖给国家余粮一百二十多万斤。社员爱社的行动,也普遍出现了。甘雷一、二社的饲养员原先喂牲口不经心,料喂得多,牲口还不壮。现在,他们自觉的早起放牲口去吃青草,到下地时,就喂得饱饱的了。下午牲口劳动回来,他们又放到天黑才赶回来。许多社员原只为多挣工分,不爱惜牲口的现象已经没有了。陶家寨社五生产队发现牲口围脖坏了,社员自动修补了十二个。蔡国满用自己的皮子就修补了四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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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贵州湄潭县一千多户单干农民(占全县2%强),在大辩论中受到了两条道路的教育。其中有80%左右的户已向乡、社干部申请,要求秋后参加农业社。这是义泉镇单干农民蒋继芳(右)和镇委会干部谈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并申请入社。 曹正摄(新华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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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田野上的论战
本报记者 纪希晨
在这些日子里,四川温江县石牛村的人们,一边收秋,一边在小屋里、林盘中、村道旁、田畔上,三五成群地进行着争辩。而当夜雾降临的时候,村庄就更加沸腾起来了。
一连二十多天,村庄里每天晚上举行着会议,每晚都继续到深更半夜;他们对农业合作化、统购统销、工农关系、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等问题,畅述着各自的意见。二百多户人家,鸣放了近三千条意见。其中有善意的批评,美好的愿望,也有错误的意见和恶毒的诽谤。……
深夜的舌战
黑夜,竹林环抱的篱墙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黑压压的人群拥满了堂屋的会场。晚来的姑娘们,挤得紧紧的站在门外的瓜架旁。
“常言说,谎话说不久长,乌云遮不住太阳;现在争论开始了,谁有意见请讲?”主持会议的向大家扫过询问的目光。
会场上沉默了片刻。
“我有话要说!”
一个裹着白包头的中年人,慢慢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
“我向大家报告一下:富裕中农干洪清老婆说,统购饿死了她的姐姐。现在事实弄清楚了,这完全是谎话。”讲话的人叫李本初,几天前,为了弄清事实真象,特地跑了十七里路,到永兴乡进行了一次调查。这个坚决保卫社会主义事业的贫农脸上现出了愠怒的神色,他继续说:“她姐姐害了三年病,是个供应户,政府不光没有统购过她的粮食,还供应了她几百斤粮。当她姐姐秋后害病死的时候,还有几十斤大米放在床底下。……”
昏暗中,人群立刻骚动喧嚷了起来。
“呵,原来是这样!”
“你们听,把人病死的账也赖给统购了。”
“问问她,为啥要昧着良心造谣呀?”一个中年妇女拍哄着吵醒的孩子说。
“那还用说吗?放出空气,好一颗粮不缴,再叫国家给她送几担大米,打算的多安逸!”
一阵笑声掠过人群的头顶。
“你们不要笑!人没有饿死,可是,确实饿过肚子。”一个吃得满脸红光的青年人,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几天来,他到处在叫喊,每人留粮五百二十多斤不够吃。这会他又说:“统购那年,我自己就有几天没吃饭。”
“没吃饭?李兴才,你吃的啥?”
“他到温江城下饭馆去了。”知底细的说。
“龟儿子,尽胡说!”李兴才的父亲也气愤愤的插进来:“我们家里从来没有断粮过,家里做的白面,他不吃,非要吃大米不可,他说吃白面有火,不耐饿。”
“新社会的青年人,没受过罪,不知道过去的艰难呵!”
“忘本的不光年青人,连少数党员也叫腐蚀了!”杨先清转过身,批评坐在墙角的余振元,说:“你还是个党员哩,家中放着两三千斤谷子,可是也跟人瞎喊没粮吃,‘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戥称’,你长的白胖白胖的,怎能说这种话呵!”
所有的人都望着余振元。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头低低的向下垂着,两手捂住脸,沉痛的说:
“我错了,我喝了资本主义的迷魂汤,被蒙了眼睛,失了立场!”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上中农、单干户李国成,在黑暗的墙角里,突然忿怒的说:
“哼!说的好听,要够吃,除非一石八斗……”“一石八斗”是这一带解放前雇工的低微工资,地主富农常用这句话来侮辱雇工。当李国成把这句话像炸弹一样投入会场时,每个到会的人都感到愤怒。激昂的声浪,立刻像几十口滚锅,在屋里沸腾喧嚷着:
“怎么?你还想叫我们给你当长工吗?”
“你还想像你当伪保长时候,娶两个老婆,投机倒把,雇长工剥削,骑在我们头上?”
贫农吴之清和一群人轰的一声站了起来,妇女李吾素指着李国成的鼻子,揭了他许多丑事。并说:
“你还在做资本主义梦!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今天是啥世事?想搞垮我们合作社,那是万不能!”
鲜明的对比
午夜,针锋相对的论战,一直在继续着。他们谈到过去,谈到现在,鲜明的对比,痛苦的回忆,烈火似的燃烧着。
“不提解放前我不伤心,提起来我泪不干!”新上中农李吉成,愤怒的诉说着从前的生活。“那是什么世道?白天怕人抓丁,黑夜怕人抢偷,不是地主抽佃加押,就是保甲派捐要款,年青时候就缴了老年税,不到十年逼的我搬了四五个地方,穷得连打老鸦的土巴都没有,只得给人推车、抬轿,大年三十老婆娃娃讨口……”
社长李元龙发言时,他摸索着口袋,走到油灯前面,掏出了他的记事本,翻开他挨门逐户调查的粮食账,一笔笔数算了解放前后、合作化前后,全村吃粮、吃油、穿布和农副业收入的增长对比情况。“比如”他说:“1956年,全村原粮比1949年增加49%,农副业总收入增加61%,吃油、穿布莫不增加两三倍。1949年每人平均只吃三百八十斤粮食,而1956年每人平均留粮五百八十七斤,单十一队十九户人中,就有十六户存有陈粮。此外,全村还有五十八户贫困户彻底摆脱了贫困。”
“就说我自己吧!过去我什么也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没有农业合作化,我们能过这样的生活吗?要不解放,在坐的许多人恐怕连脑壳都保不住吧!”
贫农李培初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激愤,几次站起来要求发言。好容易得到一个机会。他说:
“那时候,一家三口人一年吃不到四百斤米,到了冬天,肚脐围条麻袋片,腿下夹个火篮,脚上拖双烂片草鞋。可是今天呢?”
他两手向外一伸,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静静地笑着说:
“我入社头一年,五口人就吃了二千多斤米,十六斤油,五十斤肉,穿了十四丈布,从头到脚一崭新。跟别人一样,我也站到人面前来了!有些富裕中农说,入了社没有想头了,可是对我说来,除了搞好合作社,走社会主义道路,别的想头,我再也没有了。”
分歧的界限
“那是你们的想头!我们入社是卖工吃饭!”上中农干洪春冷冷的说。
“怪不得你身在社里,心在社外,想望着单干……”
“没有合作社,我也能生活,……”
“那是资本主义的生活。留恋剥削,不愿劳动,是你们不满合作社的根子!”
“我们要挖资本主义的根子,装社会主义的思想!”
当论战步步走向深入,讨论分析到富裕农民为什么产生动摇,为什么对统购、合作社不满,为什么同是一个问题,贫农和上中农会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以及农村两条道路斗争的根源是什么的时候,大家认识到:引起分歧的最根本的界限,就是劳动与剥削。
“你说什么,我有剥削?雇长工?我出有工钱,做生意?我跑了脚板。买青苗吗?有人卖,我才买,两相情愿,这算什么剥削?至于我入社不好好劳动,那是因为心里不安逸嘛!”
像许多不承认自己有剥削的富裕中农一样,老上中农干洪春竭力为自己的剥削行为辩护着。
解放前,干洪春一面租种田地,受地主剥削;同时,他又雇用长工;为着发财,他曾经放高利贷,买青苗,不到二年,他买了十亩地……。解放初期,这个没有做完的幻梦,又得到了新的生机,这不仅因推翻了地主压迫,而且作为一个农民,减租退押,他还分得了八十石米的胜利果实,土地改革又分了十四亩地。于是,他欢呼着“四大自由”,已经计划好要再买几户贫农的土地……正当这个时候,统购统销开始了,合作化的高潮,在他脚下汹涌起来了,资本主义的幻梦也永远破灭了。而这个,就是他自1953年以后,屡屡抗拒党的政策、不满统购和合作化的原因。
算过一笔笔剥削账,这时,干洪春低头不语了,而擦亮了眼睛的贫苦农民们,情绪却变得更加激动、昂扬。屋子里,很久很久,响彻着正义的声响:
“是这样吗?合作化阻挡了你资本主义的道路,所以你老不安逸。”
“谢谢毛主席!要不是早两年合作化,我们的土地,早变成你干洪春的了!”
……这一夜,干洪春完全没有合眼。一连两三天,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脸上煞白煞白的,终日不说一句话,独自一个人,躲在不点灯的黑屋中,沉入痛苦的斗争里:
“是这样,他们说的全对!自打那年起,我就像只打败的公鸡,干啥也提不起精神。在这以前,我当劳动模范和互助联组组长那阵,生产好,工作好,报上登的哇哇叫……可是,为什么从总路线一宣传,我就掩息了呢?……后来,勉强入了社,不投资,生产消极,暗中搞投机,看见啥都不如意,天天火气挺大,指狗骂鸡,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道理呢?……留恋剥削,留恋旧道路吗?是的。资本主义已经死了,可是它的阴魂还死死的缠着你……”
正在这当儿,门吱呷一声开了,门口出现了三个人。贫农吴子福、郑国英、李本初,根据地委工作组和党支部争取团结富裕中农的指示,自动组成“帮助小组”,来到了干洪春的家里。
“你虽有剥削,但你主要收入还是靠劳动,所以我们仍然是一家人。我们希望你和大家一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你能不能坚决走,就看你是不是能彻底抛弃剥削的那一部分!资本主义道路又脏又臭,不光新社会走不通,就是旧社会也走不通!你忘记了咱村汤赵氏是怎么破产的?没爬上去,反倒倾家荡产,一家几口人,穷的睡拌桶,做饭用沙锅,吃饭用香炉,你是愿过那种生活,还是过现在的生活呢?”
“那阵,大鱼吃小鱼,晚解放两年,我还不是和她一样的!”
“再说入社后,你的收入减少了没有呢?”贫农们进一步指出他的远景前途:“没有,就按你自己计算,解放前你剥削收入六百元,你自己劳动收入九百元,现在剥削收入没有了,这是完全应该的,可是你的劳动总收入却增加到一千四百元,这才只两年,要是大伙齐心干,好好生产,合作社的前途可真光明咧!”
谈心,一直谈到深夜下两点。临走,干洪春把他们送到门口,脸上堆着笑,向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影子,尽嗓子大声喊:
“你们放心!如今就是拿上棒棒撵我,也撵不出合作社!”
生活的召唤
在论战的日子里,有两句话,风似的传遍田野里:
“单干,单干,一年不如一年!”
“比赛,比赛,输了本钱!”
社外几户单干农民的小块田地,孤零零的分割包围在连成片的合作社的土地里。虽只隔条田坎,可是,区别是那样的明显:这边稻穗蓬胖的一手放不下,那边轻沙沙的像耗子尾巴;这边每亩麻七百一十斤,麦子四百一十三斤,那边每亩麻只有五百五十斤,麦子三百六十斤,……不同的收获,火一样的眩耀着人们的眼睛。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水利和气候,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收成?是他们肥料乏、投资少吗?不,周德俊在每亩土地上的投资,比合作社整整要多十几元。作为全村产量最高的上中农,他牛犋全,劳力强,动员他入社,他说:“再等十年,跟你们比比看!”从此,他起早睡晚,带着一家五六个劳动力,日日夜夜拚着干。社里耕地他犁田,社里插秧他……,尽管一步步追赶,可是,他仍然落在时间的后面,节骨眼上常常误季节。这样,收获一年不如一年,收罢秋,上了粮,小算盘一敲,还是赔了钱。
“错一步,误十步,到末落个空喜欢!”在晚饭后的家庭聚会上,周德俊对家人算着账说:“要是听毛主席的话入了社,今年夏收时,我们可以多分三几百元。”
“唉!那有啥办法?一年不如一年!”他的妈妈叹息着说。
“我早说:赛不过!赛不过!你偏说,单干自由些,不叫入社,……”父亲责备着他的老伴。
“趁这次运动,能不能问一问,社里要不要咱?”
“人家要全家自愿,妈,你到底……?”
“快写申请吧!这下咱要跑到那几户的前边。”
……论战结束前,有一天,全村专门讨论论战中的收获。有的说:这次运动不慌不忙,不冷不热,说在嘴上,痛在心上,思想摊开了,问题解决了,心里满意了。把放在社外的心收回了。有的人报告了最近新买的农具、猪只的数目,有的还催问何时向国家送交五十万斤余粮。轮到社主任讲话的时候,他说:这次论战,人人做教员,个个当学生,挖根除苗,生肌长肉,是一次伟大的社会主义的思想大革命。说到最后,他提高嗓门、严肃的向到会的人们说:
“我代表社委会再次征求大家意见,现在有谁要退社吗?”
全场,你看我,我看你,寂静无声。
“没有。”
“那么,谁要入社吗?”
“我!”
“我!”
“……”
全村八户单干农民全部举起了手。
这时,举起两只手的周德成,激动的从人丛里挤出来,跑到屋子当中,摇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待喧嚷的人群静下时,他说:
“我要过新生活,我要坚决走新道路!……请大家原谅我过去吧,过去我就像狗啃骨头那样,留恋资本主义,丢了吧?骨头还有点油气,不丢吧?光骨头没有肉,这样,我就七上八下,二心不定,……这次,思想革命,扫去乌云,重见了太阳,我要永远跟着共产党!”
是的,我们的人民,永远面向真理,面向太阳,面向亲爱的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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