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6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原子弹灾害图 第十部 签名(部分)
国际和平金质奖章获得者 丸木位里 赤松俊子
“请签一下名吧!”
“禁止原子弹和氢弹吧!”
孩子们拿着铅笔排在车站上。
日本的、中国的、朝鲜的孩子们在一起很多人作了工作。
“签个名吧!”
婶婶和叔叔都开始了工作。
“请都给签一下名吧!”
征集了三千四百万的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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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己所不欲”着想
秉丞
写文章的人必然是读文章的人。在先能读未必能写,后来能读又能写,能写的时候还是读人家的文章。
要是写文章的人能够反求诸己,想一想自己不满意怎么样的文章,对于改进文风多少会有点儿办法。
譬如读人家的文章,有时候这么想:这篇东西四平八稳,全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文,当然成一篇章,可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回,不过字句有些儿不同罢了。从这上头就可以悟出一个简单的道理,文章无论大小深浅,总得是值得告诉人家的新鲜东西,还得是自己的东西。要不是值得告诉人家的新鲜东西,为什么要浪费笔墨呢?要不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费自己的笔墨呢?
譬如读人家的文章,有时候觉得未免“辞费”,或者太臃肿了,或者太支蔓了,如果去掉那些臃肿或是支蔓的部分,篇幅可以缩短,实质还是一样。从这个想头推开来,就知道“可×可不×,不×”的公式也适用于写文章,可说可不说的话应该不说。不怕多说,可以不说的话也要说,那是没有底的。尽量说些可以不说的话,浪费自己的笔墨还是小事,严重的是耗损读者的精力和时间。无缘无故耗损人家的精力和时间,那几乎是道德问题了,你说严重不严重?
譬如读人家的文章,有时候很想找到文章的作者,问他一连串的话。“你这篇文章仿佛是这么个意思,又仿佛是那么个意思,你的意思到底怎么样呢?你所用的某些个词为什么不照约定俗成的用法呢?你用这些个词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你的某些语句为什么不合咱们的语法习惯呢?你这样做,是不是想独创一些语法规律呢?……”想起这些问话,就很容易想起写文章为的是给人家看,明确第一。遣词造句要注意语言的社会性,并非不容许独创,可是要在约定俗成的基础上独创。否则“创”出些“个人”的语言来,读者就会回敬你一大堆的“为什么”。
前边的话用“譬如”开头,当然是举例的意思,不准备说周全。然而,就是前边提到的几点,假如有这么些人能够实践,文风即使不怎么“丕变”,也改进得很可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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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小语录
歌德(1749——1832)
一个人每天应该至少听一只歌曲,念一首好诗,看一幅好画。同时,如果可能,说上一两句有理性的话。

作教师的要是能启发学生做一件好事,或者写一首好诗,他的功绩就比用种种名称和形式排列出的自我知识填进他们脑子里的还要大。

对于一个我们熟悉的人物的画像,我们永远也不会感到满足的。

建筑师的命运顶奇妙了。他经常挖空心思,用全副精力和热情盖起来的巨厦,他自己可能永远也不会踏进门槛去。 (柱父辑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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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一张餐桌周围
袁水拍日本人,澳洲人,墨西哥人,中国人,地球这一边的人和那一边的人,团团地坐在一张餐桌周围。盘子里的蜜桃发出成熟的芳香,瓷瓶里,淡紫色的鸢尾花盛开。在1956年8月的北京,我们说着1945年8月广岛。〔注〕“那是一个和平常一样的早晨,晴空无云,但是,一霎那,强烈的闪光像火烫,
万丈尘土遮太阳,广岛的钟表的指针停在八点十五分。”微微弯背的长者般的画家丸木位里,谦逊地摆着手,让他夫人说话。有着和善的脸、飘着刘海的赤松俊子轻声地追述着十一年前的悲痛历史。“等到丸木从东京赶去看他的家时,他的父亲,伯父,两个侄子都死了。已死者和未死者的肢体交叠成堆,伤者和神经失常者在废墟里徘徊。为了不使人看不下去,我们不容许自己把惨酷的情景一一都描绘。”十幅巨画展示了一座人造地狱:一对幼小的姊妹相跪相抱着停止了呼吸,母亲把奶头塞给怀里的小孩,可是他的小嘴再也不会张开……
老人的慈祥的绉脸,
婴儿的肥软的手指,
男子的魁伟的体魄,
女性的丰满的肢体,
啊,这是我们人类的高贵的庄严的形象啊!
这是花一般美的青春!
海一般深的爱情!
是谁敢于损毁他们?
敢于犯这样不可名状的罪的,
是兽,还是人?
啊,广岛七条河,条条入海洋,
条条飘浮着尸体,
妻和子,
夫和女,
祖和孙,
恋人和母亲!
浓烟,毒雾,火海,鲜血……
往事已经远离这和平的岁月,
但又是多么紧紧地绞着我们的心啊!
让这些无声的、张开的口,高举的手,
作历史的永久的见证吧!
让地球这一边的人和那一边的人,
团团地坐在一张餐桌周围,
立下决心:
永远制止原子战争!
〔注〕“原子弹灾害图”预展日,在北京的一些国际友人们和两位日本画家在美术展览馆叙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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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评影片“扑不灭的火焰”
方浦
影片“扑不灭的火焰”是描写抗日战争时期游击英雄蒋三接受党的指示到敌伪占领区仁岩去组织和发动群众、领导他们跟敌人进行斗争的故事的。影片企图告诉观众:人民是永远不会屈服的。只要有火种在,斗争的烈焰便会熊熊地燃烧起来,任何人也扑灭不了它。
从整个影片的情节发展来看,这一主题得到了一定的表现:在党的领导下,群众觉悟日渐提高,革命力量一天天壮大起来,最后并且组成了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把原来站在斗争旁边的蒋三的弟弟蒋四、农民陈万贵和被迫参加敌伪军队的张全明都争取了过来。同时,影片中蒋三和蒋二(伪军中队长)面对面斗争的两场戏,也以其紧张而富于戏剧性的情节,有力地抓住了观众。但是,另一方面,影片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却比较贫弱,作为影片最主要情节的蒋三如何发动、组织群众等,表现出来的更多的只是事件的结果,而不是过程。对于蒋三个人的英雄行为,影片却作了过分的渲染。蒋三如何用双手打枪,如何巧妙地骗过伪军混进仁岩,以及最后如何打死自己的亲哥哥蒋二等等,所有这些场面,都是用惊险手法突出地表现出来的。
作为艺术表现的一种手段,惊险手法本身是无可非难的。问题在于如果影片忽略了自己特定的主题和人物形象的创造,而滥用这种手法来吸引观众,那就不对了。“扑不灭的火焰”就有这样的毛病。
由于创作思想、创作方法上的这一根本缺点,“扑不灭的火焰”里本来包含着的某些可贵的、可以加以发展的戏剧因素(例如蒋三、蒋二的兄弟关系),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充分表现。
抗日战争时期,像蒋三、蒋二这样,弟兄各走不同的道路,分处在两个敌对方面的事情,在农村中并不少见。这一现象非常典型地反映了当时战争的复杂性和艰巨性,如果创作者能够加以较好的提炼和概括,是可以创造出深刻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典型形象的。但是“扑不灭的火焰”的创作者在处理蒋三、蒋二的关系时,却放松了对人物内心的深入探索。影片中出现的蒋二和蒋三,除了政治思想不同外,他们的兄弟关系是不大看得出来的。虽然在影片开头,王政委指派蒋三到仁岩去工作时就已经指示他要努力把蒋二争取过来;而蒋二听见蒋三到仁岩的消息后,同样也决心把他拉到自己这一方面来。但是他们双方在这方面作了多大的努力,人物的思想如何贯穿到行为中去,影片却表现得很不够。就以影片中蒋三和蒋二在蒋母过生日时碰面,以及蒋二扣留了蒋母,蒋三亲自去找蒋二这两场戏来看吧,见面之前,我们没有看到他们有过什么样争取对方的具体考虑;在他们见面之后,除了一般地讲道理外,我们也没有更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兄弟关系的特点,从而感到他们都有非把对方争取到自己这方面来的强烈的要求。他们之间的本来非常微妙复杂的关系,从第一次见面起,便被固定下来了,此后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发展。人物的关系既然被简单化了,就难怪影片最后蒋三亲手用枪打死蒋二这一“大义灭亲”的举动不能叩动人心,使我们觉得蒋三打死的不过是一般的敌人而已。
除了蒋三、蒋二以外,影片对蒋家其他人物和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的描写,也是比较简单化的。例如蒋二扣留了蒋母,逼迫她交出蒋三,这对蒋三来说,是一件很不平常的事情——自己的哥哥扣留了自己的母亲;但是这件事情在蒋三思想、情感上引起了什么反应,影片里面也表现得很不够。蒋三到蒋二那里以后,除了开头谈到一下蒋母外,后来迫使蒋二下令撤除岗楼的警戒以后便愉快地扬长而去,根本忘记了被扣的老母,好像我们的英雄即使母亲在为自己受苦也完全无动于衷一样。这样就不能不令人怀疑:既然蒋三对蒋母并无感情,蒋二又有什么必要扣留蒋母来逼蒋三投降呢?这样就不能不令人想到:影片这样处理这一事件,不过是为了再一次表现蒋三的英勇、机智罢了。
现实生活是非常复杂的。人与人之间除了政治上、生产上的关系外,还存在着家庭的、个人的以及其它种种关系,它们互相影响着,斗争着,人们的思想行动,不能不受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的影响。我们的戏剧、电影曾努力要写出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复杂的关系,这种作法是正确的。问题在于人物之间的这种复杂关系有时候却仅仅是属于名义上的,并没有在人物的精神世界里展现出来,并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物的主要斗争的进展,因此也就不能深入地揭示人物的内心活动,丰富人物的艺术形象了。在“扑不灭的火焰”里蒋三、蒋二兄弟关系的描写没有得到应有的成功,我想就是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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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对音乐批评的期待
郑律成 放平
几年来我们的音乐批评是不发达的。凡是有心人,只要翻翻这几年的音乐刊物,或者查查登载过有关音乐文字的报刊,就会感觉出这一点。虽然也曾有人为了指导音乐艺术的发展,常常写些带指示性的理论文章,这种文章立论严正,却有时失之偏颇。某一时候,音乐批评的空气似乎大有开展,比如对某一人,某一作品,某一观点,谈了不少,有的却又不免小题大做,言过其实。可是对于许多创作和演出,却没有多少人肯认真花点时间,用点心血,分析分析作品的结构,内容,和声,伴奏……以至它的风格,并且负责地向群众介绍。有的人,要么是由于偏爱,对某一作曲家特别赞赏,即或是作者自己还不愿意拿出来发表的作品,也乐于在公开的场合提出来给予很高的评价;要么又是已经听出来某某的某一作品不好,由于作者的“威望”和“地位”,却又只是私下表示不满,而没有勇气提出公开的批评。最普遍的现象是对作曲家们的大多数作品表示冷淡,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的。同时对于歌唱家和演奏家(包括歌唱团体和演奏团体)的表演艺术,也同样很少有人评论。
现在,首都正举行我国空前的第一届音乐周,我们衷心地期待着音乐批评家们,彻底改变一下过去的情况;就从这次音乐周开始,多做些分析研究的工作,多听听演唱人员和群众的意见,然后拿出自己的见解,为演出的作品说一说公正的话。真正好的作品,通过批评家的介绍,它会在群众中流传得更快更远,因为群众会因此而更容易接受。如果作品不好,批评家的意见不管多尖锐,只要讲出了道理来,说得人家能够心服,对于被批评的作者来说,也会是大有教益的。但是千万不要忘记“百花齐放”这样一个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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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记“原子弹灾害图”
王之迩
1945年8月6日美国在广岛投了原子弹,死亡二十多万人。爆炸中心直径八公里,地面温度六千度。画家丸木位里的家距离中心区边缘四公里。父亲、伯父等都死了,只剩下他的母亲因炸倒的房屋掩蔽了她,没有死。丸木和他妻子、也是画家赤松俊子从东京赶到广岛时,目击了炸后的惨景。他们决心要描绘它,来控诉帝国主义者的暴行。在准备阶段,他们共画了五百幅人体画。到1956年,才最后完成了这十部大作品。前八幅描写受害和救护。后两幅描写1954年美国在太平洋上试验氢弹后烧津渔港渔民受害的情景,以及日本人民开展和平签名运动的情景。
画家们说,他们在创作过程中不断受到群众的鼓舞,接受有益的建议,进行修改和补充。在日本展览时,一位老大娘抚摸着画上的一个婴儿,赤松俊子一面想去阻止她别弄坏了画,一面也受到了极大的感动。有的日本观众还嫌画家没有充分如实地反映真实,比如画上有一、两个仿佛丝毫也没有受伤的婴儿。画家说,他们不忍心画得太悲惨,他们希望这些孩子长大起来,为和平而战斗。
他们的画在日本举行了六百多次展览,观众八百万人,前三幅在欧洲也展览过。1952年画家们得了国际和平金质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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