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马布鲁克”
艾青
据路透社七月二十六日电:埃及总统纳赛尔今晚宣布把苏彝士运河收归国有。……当开罗电台广播纳赛尔总统的宣告时,开罗的埃及人欢呼、跳跃互相吻抱和互相“马布鲁克”(道贺)。我曾经两次路过苏彝士,每次心里都充满了忧愁——整条运河都被人家把守,帝国主义扼住了埃及的咽喉;埃及被搜刮得很穷很穷,到处都是失业者和乞丐,在那些低矮的屋檐下,一个个都是骨瘦如柴;外国轮船停泊在海上,外国的绅士和太太喜笑颜开,无数的埃及人浮游在船边,乞求着法郎和便士投下水来……这是往事,这是不愉快的记忆,在我的心里留了二十多年,每次当我想起埃及的时候,总是使我的心要感到辛酸。如今埃及人民发出了怒吼,屈辱的苏彝士得到了自由!解放的旗帜插上运河的建筑,被奴役的民族抬起了头!听啊,从开罗发出的风暴,声音显得多么骄傲!无论地中海和红海,都已激起了万丈波涛……看啊,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带着无比美丽的光芒,辐射过辽阔的沙漠,正在尼罗河的两岸照耀……马布鲁克!马布鲁克!六万万人向你们致敬!愿你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全世界的人民都是你们的后盾!
八月三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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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向你致敬,苏彝士运河!
王秋苏彝士运河,苏彝士运河,我久久地听到你在叙说:前一个世纪,尼罗河岸的人民,成群地从金字塔旁经过,是他们的十二万灵魂,换来了你一条生命。不幸你生下来就被人霸占,闯入者踩在你脊梁上蹂躏。你们的羊群看到映着外国刀影的波涛,咽不下河边的青草,骆驼听到海盗的汽笛声,摇不响它颈上的铜铃。苏彝士运河,苏彝士运河,整整一个世纪,你激荡着血泪的红波,你受够了苦痛,呻吟。你珍惜着六千年的文化,你不能和两岸分开。我终于听到你的吼声,像一声春天的霹雳,震落了大厦上的蓝旗,你那强烈无情的电火,烧着了殖民者的眉毛,使他们这样羞恼,而又这样的震惊!苏彝士运河,苏彝士运河,古埃及一切在欢笑,无论是骆驼、羊,还是人面狮身像。拖拉机就要从你身旁走过,因为你要报答尼罗河。你骄傲的成为通向和平的孔道,把东西方联结在你的身上。苏彝士运河,我向你致敬,苏彝士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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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向埃及致敬
吕剑中国从遥远的东方,向你举手致敬,埃及,埃及,自由的勇士!独立了的人民,能够吓得倒吗?“苏彝士是我们的!”——谁敢干涉这一响亮的口号吗?让帝国主义嗜血者,去大发雷霆、去阴谋捣乱吧,苏彝士运河的狂涛怒浪,总归会叫他们清醒过来。你拿起枪来是出于正义,你钢盔下的眼睛是多么美丽,全世界人民都是你的兄弟,埃及,警惕,镇定,奋勇前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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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几句原则话”
司徒癸
在颐和园长廊附近的茶社里,有四位大学生复习功课。他们讨论到一个问题,谁都不十分有把握,可是,并没有深究下去。其中有一位好像获得了完全正确的答案似地说:“算了吧,等老师问的时候,只说几句原则话就行了。”
这句话使我沉思好久。
原则话本来是真理,现在竟然被弄成应付考试的手段,只说“几句原则话”就能应付过去。如果孙悟空生在今天,也许会以此法免除唐僧的“紧箍咒”之厄的。
仔细想了一下,“几句原则话”不仅成为某些学生应付考试的手段,而且已经变成一些人新的“处世”和“处事”之道。常常会碰到这样的人,不管大事小事,也不管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场合之下他总要像留声机一样唱“几句原则话”,让人听着很不舒服,起反感。所反的当然不是真理和原则话,而是他对于他所炫耀的话并不真懂,或者并不真信,只是说说而已。化反感为深究,就会隐隐看到、背后藏着完全违犯原则的虚伪的东西。不是么?思想懒汉乞灵于它去工作;庸庸碌碌的人靠它混日子;保守主义者用它阻挡新事物的前进;主观主义者和教条主义者抡起原则话的斧子乱杀乱砍;新的“明哲”们用它代替“口不言臧否”以“保身”;拍马吹牛、阿谀奉迎的势利小人靠它欺上压下;口是心非的伪君子用它当媒婆找爱人。“原则话”真是万能了。
于是,“几句原则话”成了罩在新生活的一些角落里的迷雾,使人“不见庐山真面目”。一切落后势力、落后思想的幽灵,在这里取得了一件五光十色的外衣,得以暂时保存下来,还腐蚀着新生者纯洁的心。
聪明人,需要有一对爱克斯光样的眼睛。
“巧言虽美,用之必灭”,揭开一看,就要原形毕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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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杂感
司马牛
苏彝士运河公司法籍董事长由埃及当局命令“无限期离职”(法新社开罗七月二十八日电)。
时代像万马奔腾般前进。一切陈腐和衰朽的,正在一一被抛出历史轨道,成为化石和古迹。殖民主义如果不自动退出人类政治生活的舞台,也只能由人民来命令它“无限期离职”了!*
埃及人收回由埃及人开凿的、流过埃及领土的河流,这有什么可以反对的?
前印度总督拉贾戈帕拉查理说得妙,只要这条运河“碰巧”是在埃及的领土中,那末,埃及人要求享受有关这条河的权利,就是“正当”的(印度报业托辣斯七月三十日电)。
伦敦“碰巧”是在英国,谁都不能反对英国人有权作它的主人;巴黎“碰巧”是在法国,谁都不能说法国人反倒不应该住在巴黎。
做着殖民主义旧梦而不醒的人们,揪着你们的头发悲叹吧!埋怨你们自己的命运吧!苏彝士运河为什么不“碰巧”流在你们的家门口?
或者埋怨你们为什么不能永远“碰巧”去占住别人的家园?*
把这条运河收回国有,是为了要建设水利工程。建设水利工程,是为了要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准,减少灾荒,使人不那么容易饥饿死亡,使人能够像一个人那样地活!
可是殖民主义者发怒了,像一窝蛇一样发出嘶叫,它们的身子扭成一股,它们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着:怎样用冻结埃及资金、抵制埃及棉花、停止供应物资、“采取某些海军行动”等等办法来威胁埃及人民。
人们想活下去,想活得好一些。不让人们活下去的人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也想活”的愿望。这种愿望,在他们看来是“非法”的,“违反国际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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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乌鸦的独白
克拉克
我是乌鸦,请允许我发表一点乌鸦的“一家之鸣”。
前几天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打鱼杀家”里面,萧恩出场唱的一段唱辞被修改了。
“清早起,开柴扉,乌鸦叫过;
飞过去,叫过来,却是为何?”
据说这里面包含有“迷信”,被修改成为:
“清早起,开柴扉,日红如火;
一群群,小鸟儿,飞出巢窝。
修改得好坏,我们乌鸦是门外汉,不懂。但是,如果为了扫除“迷信”就要把我们乌鸦抹杀掉,那末你们最宝贵的一部文学遗产“诗经”上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就得被润色为“凤凰鸣矣,于彼东岳”了。
我们乌鸦飞到屋顶上去叫,被中国朋友认为不祥,这倒并不是出于“迷信”。说得引人动听一点,这倒是有科学根据的。
我们乌鸦喜欢吃腐肉,我们的嗅觉来得特别锐敏。
当你们病重的人临危的时候,身上的部分组织已经先失去了生机;锐敏的我们乌鸦先闻到气味,故飞到屋顶上去叫,表示高兴,又有肉吃了。结果呢,你们的病人果然就“一命呜呼”了。
你们中国朋友把我们看成不祥之鸟,根据就在这里。
印度朋友对于我们的看法似乎要友好一些。他们把乌鸦当成“神的使者”。不过,这种看法恐怕也是出于同一根据的吧。从超现实的立场来看,你们人的去世是神派遣使者先来把他的灵魂召唤去了。
总之,乌鸦遭人厌,在中国成了民族感情,已经有三千多年的传统了。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过,你们尽管讨厌我们,但要谢谢你们并不想消灭我们。在这里恐怕也是有一些科学根据的吧。
认真地说,我们乌鸦倒并不是那么十恶不善的害鸟。我们也部分地伤害你们的农作物,但尤其喜欢吃腐肉。这就使得我们的同类们不自觉地发挥着清道夫的作用。
请设想,老鼠死了不少,有我们来把它们清除。那末,这在鼠疫的预防上岂不是会有帮助的吗?请你们的大夫们判断一下吧。
再者,森林是你们的宝贵财产。我们乌鸦栖息在森林里面在帮助消除害虫,而且还慷慨地捐献鸟粪。你们应该知道,我们的鸟粪是最富于营养的啦。
这些恐怕就是主要原因,说明我们这群“神的使者”几千年来不仅和印度朋友能够和平共处,而且和中国朋友也能够和平共处。
再认真地说,我们乌鸦也并不欣赏我们自己的叫声。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并不是鹦鹉啊!
对了,我还想起了你们的诗圣杜甫有这么一首诗,题名“哀王孙”。开头也有这样的两句:
“长安城头头白乌,
夜飞延秋门上呼。”
你们当然知道,白头乌也是我们的族类,只是在头上围了一条白色或灰色的围巾。
我有点耽心,你们喜欢扫除“迷信”的中国新文豪们,该不会又要抹杀掉我们的族类,把诗圣的诗句修改为:“长安城头星似珠,小鸟在巢啾啾呼”吧?
冒昧得很,你们没有想出,乌鸦也要来发牢骚。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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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笛师李荣圻
张允和
当全国争谈昆剧“十五贯”的时候,“十五贯”的乐曲处理者之一李荣圻同志,在六月二十八日因肺炎不治在苏州去世了。
记得是北京五月的一个清晨,我在天桥剧场门口碰到久别了的李荣圻同志。一见面,我觉得很奇怪:他平常虽然有着不修边幅的老艺人的风度,但何至于在那样晴和的五月天气里,还穿着一身很臃肿的棉衣裤。我和他握手问好的时候,感觉他的手是冰凉的。我不禁问:“您怎么啦,身体不好?”他漫不在意地笑笑说:“算是病了吧,呛得利害,团里让我休息。‘十五贯’上演,我都没有吹笛子。”说完就匆匆地走了,大概是赶什么任务去。当时我想,老先生准是太高兴了,多喝了酒,不免得了点伤风咳嗽的小毛病。没想到不到两个月,噩耗传来,从此再也听不到他的笛声了。
昆剧“十五贯”的改编,音乐方面,主要得力于李荣圻同志的创造性的处理。例如,况钟勘查尤葫芦家那一幕,唱白不多,音乐却把严肃、惨淡而又沉闷的气氛表达了出来。“判斩”一幕是全剧的转折点,戏演到这儿,始则悲愤紧张,使观众为受冤者捏一把汗;继而况钟决心营救这两个无辜者,以果敢沉着的精神,战胜了一切困难,又使人深深地透出了一口气。这两种不同的气氛,都在音乐里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出来。
在江南,凡是爱好昆曲的朋友,没有一个不知道李荣圻的笛子的。他吹笛子吹了有四十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一支简单的笛子,到他口边一吹,不同的情绪,不同的气氛,一一表现了出来。吹到“游园惊梦”,就是缠绵婀娜;吹到“惊变、埋玉”就是哀怨凄恻;吹到“夜奔”“山门”,就是激昂慷慨。有一次,听到他吹长生殿“闻铃”的一段,唱词的第一句是“淅淅零零”,他的笛声里面,也仿佛有着“淅淅零零”的雨声、风声、夹着铃声。一时满座寂然。
昆剧以笛子为主要乐器。笛师差不多从开锣吹到散场,很少有休息的时间。去年昆苏剧团在上海演出时候,我在幕间休息的当儿去看他。他仍然坐在奏乐的位子上,正在为一位年青的演员拍曲子。据我所知,昆苏剧团青年演员们的曲子,大半是他教授的。
和昆苏剧团的其他同志一样,笛师李荣圻在旧社会里很贫困,过着穷愁潦倒的生活。他曾经慨叹地说:“过去服侍大人先生们唱曲子,要你吹的时候赏你一个坐位,不吹的时候就‘撤坐’。真过的是抬不起头来的日子!”
现在昆苏剧团已经走尽了“崎岖小路”开始踏上“康庄大道”了。而李荣圻却永远离开了他的同道者和观众们,这叫人们怎能不深深怀念和哀悼这位杰出的老艺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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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市场小景
王大虎
为谁方便
顾客:领子太矮了……
店员:领子矮,脖子在里边舒服。
顾客:腰身太宽了……
店员:腰身宽点,冬天穿毛衣正好。
顾客:袖子太短了……
店员:袖子短,工作起来方便。
顾客:裤腿太长了……
店员:裤腿长,下水一缩刚合适。
顾客:我这布是下过水的。
店员:一次缩不够,洗了还要缩!
顾客:还要缩?那领子不就更矮,袖子不就更短了吗?
店员:那……工作起来就更方便了。
今非昔比
顾客:我买一斤煤油。
店员:不卖了。我们下班了。
顾客:我从老远的地方来,营业时间刚过两分钟,你就卖给我一斤吧……
店员:不行,这是我们的制度!
顾客:制度?前些日子,我半夜里来,你们怎么还卖啊?
店员:现在不比从前,我们已公私合营,一切都正规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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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伊敏河畔(彩墨画)乌恩(满族)
(内蒙古自治区青年美术作品展览会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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