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严肃”和“杂学”
尉迟葵
“北京日报”谈了一下电影“天仙配”中的摄影特技,便招来一位读者的指责,大意是说,这样“玩弄趣味”,有碍于党报的“高度的严肃性”,云云。
这位青年读者心目中的“严肃性,”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其实是古已有之了。宋代理学家们常常骂什么“玩物丧志”,不许人研究一切具体的问题,追求一切具体的知识,认为这些“物”都是危险可怕的东西,会使他们那个宝贝的“志”一触之下,丧失无余。当他们“高拱手低作揖而言性命”的时候,确是满身满脸都是“高度的严肃性”。
但这个还不去说他。更好看的榜样,是“红楼梦”里那位堂堂荣国府二老爷贾政。“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的时候,当着他那个多才多艺的儿子宝玉的面前,自己是题不出一句,对宝玉所题的也不能赞一词,为了稻香村风景的评价问题,还被宝玉驳得张口结舌,当场出丑。可是他偏要摆足一副“严父”的架子,动辄“一声断喝:‘无知的畜生!’”实在无法抹煞的时候,便“点头道:‘畜生,畜生!可谓管窥蠡测矣。’”以示“有保留的肯定”之意,好像今天某些人常爱说的“有一定的优点”或是“具备了一定的水平”一样。
贾政这种“高度的严肃性”,是穿在愚昧无知的身躯上的一件铁甲衣。宝玉平日在积威之下,是不敢轻易去碰的。可是这回,他却不能自己,不光是每题必好,高过众人,最触贾政之怒的,还是“他未曾做,先要议论人家的好歹”,据说这就“可见是个轻薄的东西”。实在他知道得太多,单从那几次“议论人家的好歹”当中,便见出他真是诗词歌赋,诸子百家,山水花鸟,草木虫鱼,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不愧薛宝钗早经给他下的评语:“每日家杂学旁收的”,尽管那是颇有讥讽的意思。所知既富,所见自高,可供较量抉择者越多,辨别妍媸区分巧拙的能力便越是敏锐。这样,虽欲不独立思考,不可得也。
“一事不知,儒者之耻。”这是很好的古训。我们虽非儒者,但倘以人云亦云为羞,也还是先要以一事不知为耻,好好地“杂学旁收”一下。一“玩物”便会“丧”掉的“志”,赶快“丧”掉它吧!贾政式的“严肃性”,终究是会当场出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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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回忆“小小画家”
黎锦晖
从1912到1940——接近三十年的稿件和笔记,全部毁于战火,过去的一切事儿,至今都得从模糊的记忆中去搜索,再通过朋友们的补充,才能记录出简要的情况。
在1924年,上海国语专修学校附属小学实行新的教学法,重视“发挥儿童个性来培养其才能”,同时“国语月刊”编行“汉字改革号”,我参加了这两项有密切关系的活动。次年,曾根据教学成绩写了一篇长文投到“初等教育月刊”,前半篇温和,后半篇激烈,结果只登载了前半篇。后来写了一出讽刺剧“校长大人”,剧中的校长,独断校务,压制儿童;取消图画、音乐课程,改为“书经”,先读“论语”,必须背诵如流。结果,有十个教职员的学校,仅仅留下两个学生,而他们就是校长的两个儿子。这故事,是有事实根据的。但因被各方面劝阻,没获得发表和演出的机会。那时,一部分学生家长,还舍不得抛弃封建意识。新的教育方式经常引起他们的反对,尤其反对汉字改革运动,曾经勾结军阀统治集团,几乎闹出下令通缉的笑话。
1926年我和明月社社友在上海巴黎大戏院观摩俄侨业余剧团演出,有一出讽刺“封建家庭教育压抑少年个性”的闹剧,载歌载舞,非常生动,我们虽不懂俄语,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感染。我觉得根据这闹剧的轮廓编个小歌剧来进行“旁敲侧击”,避免正面冲突,比较有效而且可以顺利地演出,于是把自己“禁闭”在沧洲饭店中,写就了“小小画家。”
“小小画家”只算是一部儿童歌剧,它仅仅穿插了一点儿舞蹈,不宜称为歌舞剧,出版后将错就错,未予更正,现在应该更正了。剧本编好后,还写了一些散碎的“排演方案”,采用了小部分俄侨演出那闹剧的艺术形象,例如:三个老师的形态和“俯仰舞”的动作,确是有上述的依据。全剧的歌腔与乐曲,是根据儿童曲式和民族风格写的,也采用了小部分民间曲中的乐段。同时,还有借着音乐同语言的结合来为宣传国语运动起一点作用的意图。
演出后,果然没有引起正面冲突;儿童也高兴表演,群众也高兴看赏,因此,流传了多年。这剧初次演出,是委托黎明(已故)为执行导演,也曾经过演员们随时修改。在表演过程中,力求避免显著的低级趣味,企图作出其它歌舞团体表演的榜样。但是,这剧限于我的文艺修养和写作技巧上的水平,显然还有不少的缺点,如歌词有些庸俗和音乐有些粗糙的成分,必须加以修改。
现在,在党的正确领导下,这剧得参加第一届全国音乐周的演出,使它在“百花齐放”中能邀取群众批判的机会。我衷心希望热心文化事业的同志,予以批评和指教。同时,如“小小画家”这样的儿童歌剧形式,现在是否还值得“推陈出新”,也希望大家研讨。我愿在党的指导下、同志们的帮助下,努力学习,努力写作,来为儿童文艺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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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夜别矿山
赵光民
哨声把同学们从睡梦中惊醒了。大伙马上起床打行李。我走到室外看了看天,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四周寂静无声。但矿山并没有睡,此刻,夜班的矿工们正在井下劳动着,也许他们已经打好了眼,正准备放炮呢。
记得来到矿山的时候,是一个热闹的傍晚,工地上来往着奔忙的人们;现在离开的时候却是安静的子夜,这好像是谁有意不要我们忘记这矿山迷人的夜晚。
在整齐寂静的工房区,矿山里的母亲和孩子们正在甜蜜的睡着。林荫大道上清凉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那高高的拱桥,是人们眺望的好地方,可惜这矿山美景,此时都隐藏在夜幕里了。宽阔的矿山大道呀,你又一次地留下了我们的脚印。我们又经过矿区的大门了,电灯通亮,保卫矿山的警卫战士肃立在门口,这些日子我们多少次从这儿出出进进,战士们总是微笑地望着我们;现在他们又目送我们走出矿山。
高耸的井架,在不夜的矿山里,照例辛勤地工作着。我们多少次走过矿山的天桥,上下罐笼,现在我们向这些告别。
矿山渐渐在我们背后消逝了。人们越走越留恋它,好像孩儿离娘的那种心情,是那样难舍难分。几位姑娘,走不几步就回头向矿山方向望望:“哎呀,我真舍不得这个地方!”迷人的煤矿呀,你是我们一辈子生活劳动的家乡。
在这短短二十天的实习生活里,我们这群北京矿业学院的学生,在这儿学了不少东西。游历了没有昼夜的地下城市,参观了热闹繁荣的地下工厂,怎样打眼,怎样放炮,怎样推车,怎样支架,怎样掘进,又怎样开巷道……掌握了降伏岩石的武器。英雄的矿工,我们亲爱的师傅,教给了我们多少劳动知识,给我们多么温暖的友谊啊!
车站到了,我们登上了列车。列车开行了,我们许多人还伏在窗口上,久久地望着渐渐远去的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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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无题有感
钟怀
重庆“群众文艺”四月号上登出了一幅画,题目是“幸福的农庄——十二年后的农村远景”。在这幅画中你可以看到,十二年以后,牛已经长成人们认不出来的什么巨兽,猪则大得如同没有鼻子的象,鹅却能够让两个小孩骑在背上而悠哉游哉地走路。你还可以看到一部卡车才能装一个的大南瓜,六个人都掀不动的大西瓜,比九级梯子还高的一个玉米棒子……。
先别忙笑话画家们的想像过于荒唐。想一想我们自己在做工作、订规划中是不是也有“无根据地胡思乱想”的地方。

有一个工厂的食堂办得不好,工人常吃馊饭,因此很有意见。这个工厂的行政领导人却批评工人说:“当年过雪山草地,树皮草根都是好的;现在有饭吃,你们还挑剔!”
有一个农村的青年团总支书记,由于兼职太多,顾不上生产,以致家里没饭吃,还欠了不少债。他请求领导上减轻一点他的工作,让他能有比较多的时间参加生产。领导同志却告诉他:“有困难,就得克服。想一想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吃草根,嚼树皮,还得爬雪山,过草地,比你艰难得多哪!”
意想不到,二万五千里长征竟成了这样一付万应灵药,可以用来对付人们在生活问题上任何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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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放心
彦祥
妹妹刚考完大学,松了口气,想找原在的中学的图书馆借些书看;但是,图书馆不借,理由是:如果借了不还,到哪儿找你去!
记得解放前许多人家的墙头,都插着玻璃渣子之类,等于把过路人一律当贼来提防。然而今日何日?学校对学生竟这样放心不下?
但是,假如学校方面的担心确有充足的根据,那倒真教人对这个学校的教育工作不放心了!
这事情发生在北京第十三女子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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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音乐艺术百花齐放的序曲
——记全国音乐周开幕式音乐会
朱树兰
八月一日晚上,第一届全国音乐周在北京开幕了。
你看,在主席台上坐着的是来自各个地区的音乐工作者,他们是几十位推动我们的音乐事业发展的代表人物。有的为了发掘和保存民族、民间音乐的优秀遗产在奔波,有的为了广泛、深入地发挥音乐艺术的战斗作用忙碌,有的努力地在学习人民的音乐语言,准备更好地歌唱新社会、新生活。还有那许多歌唱家、演奏家,有的来自民间,有的来自戏曲舞台,有的来自音乐事业团体……,但是,他们的歌声、乐声同样受到人们的喜爱和欢迎,鼓舞了人们的战斗情绪。
象征着音乐艺术“百花齐放”的开幕式音乐会,包含了多么丰富的内容!歌颂祖国的歌声响起来了,这歌声表现了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工人们是美好的幸福生活的开路先锋,农民们看到了“合作社就是通天的大路”;我们的下一代,少年儿童们正在欢快的日子里愉快地游玩。这一切,要是没有共产党的领导和红军的千辛万苦的长征是不会到来的。音乐家没有忘记苦难的日子,没有忘记新音乐运动的先驱者,他们曾经多么勇敢地紧握着自己的武器,为祖国的独立、人民的觉醒发出战斗的号角。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在今天仍然是这样震撼着我们的心灵。聂耳的“新女性”、刘天华的“光明行”、黄自的“抗敌歌”“旗正飘飘”……,在当时,这些歌曲、乐曲曾经多么有力地呼唤着妇女摆脱封建的家庭和社会的桎梏,要她们挺起胸来像人一样地活下去;也曾反映了青年和知识分子对于光明的未来的无限向往;更激起了全国人民对于帝国主义侵略者和反动统治者的仇恨,和他们的爱国主义的热情。人民受奴役、被压迫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在中国音乐艺术的沃土上,自古以来,无数的辛勤耕耘者,创造了多种多样的优美形式,来反映人民的思想感情和满足他们的不同爱好。聂耳根据民间乐曲“八板”改编的“金蛇狂舞”,是多么明快、热烈,生动活泼地表现了民间欢乐的情景。古乐“普庵咒”却给人带来宁静、平和的气氛。内蒙民歌、哈萨克民歌、青海民歌,虽然产生于不同的民族、相距很远的地区,不是同样深深地感染了听众吗?那些即使是近几十年才流传到我国的合唱形式、钢琴组曲,也逐渐为我们人民所熟习和喜好了。
远自殷商、汉晋、隋唐到今天,我国的音乐艺术不断地在发展;无数知名或者不知名的音乐家,他们继承了前人的宝贵遗产,一代一代地留传下来。应该兴奋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音乐家,在“百花齐放”文艺方针的指导下,将作出更大的贡献,培养出更多的承继者。在开幕式音乐会上,须发苍苍的古琴家旁边的青年演奏者,和系着红领巾的小钢琴手,不就是我们所期望的、有为的后一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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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处理来稿来信的办法
自从本报改版以来,得到广大读者的热情支持。我们收到的来稿来信,日有增加。七月份共收到来稿来信三万一千多件,比六月份增加九千件。每天收到来稿来信的数目,七月份第一周是八百件上下,最后一周已超过一千三百件。来稿和来信的增加,大大充实了报纸的内容,据七月份的统计,报上刊用读者来信的数字,每期平均就在四千字上下,这是十分可喜的现象。
目前,由于编辑部工作人员,不可能随着来信来稿的增加而增加,因之,在处理来稿来信工作上,碰到了实际的困难。以后,对于一般来稿来信,都不能一一作复,将分别不同情况,进行处理;对不用的稿件一般也不退还。希作者和读者原谅。


第8版()
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宣传自然科学的新成就
读者李世德、田祖武、天健等来信,希望人民日报多登载自然科学新成就的消息,和自然科学方面的学术性文章。田祖武在来信中说:“科学活动和科学成就”的专栏,以及一些专家写的介绍某一科学部门最新成就的文章,很受读者欢迎,希望能够增加,并尽可能写得更通俗一些。有些消息和文章,最好能配有插图、照片。


第8版()
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用生动具体的经验来帮助干部做好工作
人民日报在改出八版以后,对工农业生产、企业和合作社的经营管理以及政治工作方面的经验,介绍得太少。希望报纸要注意用生动具体的经验来教育和帮助干部做好工作。 (夏峥)


第8版()
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精简文章中的注脚
读了汪敬虞同志的“六十年和六年”一文,除了增加了很多有关纺织工业的知识以外,还有一个清新的感觉:这篇文章没有注脚。
过去,类似这种性质的文章,总是要用十几个乃至几十个注脚和满篇的引号,来说明数字和各种资料的来历。在有些文章里,作者自己所讲的话还没有引用别人的话多,因而注脚也就特别多。这种烦琐的注脚,对于很多读者来说,是大可以精简的。因为它除了经常打断读者阅读的视线以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作用。
我并不反对使用一切注脚,而是希望作者要多为读者着想,把文章中一些不必要的注脚去掉。“六十年和六年”一文,就是精简注脚的范例。 (海波)


第8版()
专栏:

绍兴风景(水彩画) 古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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