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不要把青年塑成“套子里的人”
华君
上海的一位青年人民代表李琦涛在最近召开的市人代会会议上说:在我们的思想教育工作中、有些人以“主观的框子”来限制和束缚青年,抑压了青年的积极性,他们往往把青年的优点看成缺点。青年大胆地提出自己的志愿和决心,就被认为是“好高骛远,存在思想问题”;青年的独立见解和首创精神被认为是“标新立异,个人突出”;青年钻研业务,努力业余进修,被看成“脱离政治的倾向,单纯技术观点”;青年有个人爱好,不愿参加过多的集体活动,就被指为“集体观念薄弱”;青年勇于批评,敢对领导提意见,就被称作“对领导不满”或“和领导捣蛋”;青年对自己的工作岗位有意见,就被批判为“不安心工作”;青年对自己的工资、级别或生活福利有意见,就被戴上“个人主义,经济主义”的帽子;青年性格开朗,生活作风活泼一些,就被认为“作风不严肃”,“有资产阶级思想”……
这一段话使我想起契柯夫的一篇有名的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这小说的主人公——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把什么都装在套子里,连他自己也一心想装在一个套子里,跟世界隔绝。一切在他看来“不合规矩”、“脱离常轨”的事,尽管和他毫不相干,他也提心吊胆,“闷闷不乐”,担心着谁也说不定会弄到什么下场!在他眼里,不论男学校里或女学校里,青年人的行为“都不安分”。他生活里有着各式各样的“禁条和忌讳”,他的哲学是:既然这种事还没有得到明白的批准,那就不该做,这是没好下场的。最后,这个“装在套子里的人”终究被青年人的一件“逸出常情”的事吓死了。
契柯夫写的是大约六十年前俄国的事情。可是,叫人惊讶的是:别里科夫这种精神今天竟还活在我们这里,而且是在一些做着青年的“思想教育工作”的人们身上!


第8版()
专栏:

国防测绘兵在雪山之顶
叶遥
昭通专区是云南省有名的高原地带。这里有一座雪山——黄花药老包,高五千多公尺。当地人叫大山为“大海”,这座山是“大海”中的“大海”。国防某测绘队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爬上这座雪山,进行观测。
山上雪没膝盖深,白茫茫一片,看不出那里是沟,那里是路。他们冒雪往山上爬。爬到山腰,空气已经稀薄了,个个气喘吁吁。走七、八步,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坡陡处,他们胸部贴着雪往上爬。身上的棉军衣早被汗水湿透了,冷风一刮,外面变成冰板,走起来哗哗响,里面却还在冒汗。
爬到山顶,高山上的雪更厚;更可怕的是高山上的巨风,风能把人腾空刮出几丈远。他们在蔽风处搭起了帐篷,不一会,帐篷布被风撕成一条条,一片片,连钉篷脚的铁索也被刮断了。夜里,风大时,怕风把帐篷连根掀走,他们就轮流起来用力扶住帐篷杆子。山上的碎石子和着雪团,打到帐篷上“啪啪”响,小石子打进篷里,像下小雨似的。第二天,常常发现被子上满是雪和石子。
高山上气压低,空气稀薄得厉害,气温经常在零下十几度。生的炭火不起红火苗,而是蓝的。锅里的雪水早哗哗翻滚了,但米却不开花;做一顿饭得四、五个钟头,饭还做不熟。人坐在那里不动,也要张着嘴喘气,帐篷里一片“哈……哈……”喘气声。许多同志头晕、胸部闷塞、四肢无力,连切菜的气力都没有了。有的两三天不能吃,不能喝,连药吃下去也要吐出来。有几天,帐篷内简直变成了病房。可是就这样,他们并没有躺倒不做事情。他们说:“我们是来测绘国防和经济建设用的地图来的,不是来高山上养病的。红军长征时能战胜雪山,我们也不能向雪山低头。”
他们在三角标架上拴根绳子,上标架工作时就拉着绳子走,防备被风刮倒。他们发现造标人员埋的标石冻裂了,便决定重埋。这要在小山包上,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在这里,往哪里找可做标石的坚实大块石头呢?山顶上全是鸡蛋大小的风化石。他们四处找寻,终于发现了一个大石壁。没有采石工具,用斧头砸;没有气力,砸几锤歇一歇。没有作埋标石槽的细沙子,就到山下三十里地以外的河里捞沙石,砸碎了代替细沙。没有水泥,派人到昆明买来;没有水,一锅锅化雪水;没有和水泥的洋铁板,四个人提着包帐篷的布角,在上面和。这样,终于把标石埋得又深又好,新搭的标架牢固地屹立在雪山顶上。
爬上标架进行观测的时候,人们的手常常和仪器冻粘在一起;手脚经常冻得失去了知觉。就这样,他们也没一分钟停止工作。
下山那天,山顶仍是大雪纷飞,山腰是大雨滂沱,走到山下已经是阳春三月了。一块青草地,一棵绿树,一个村庄,几个正在耕地的农民……一切一切都是亲切的。两个月,多么长又多么短啊!在高山上,只有风雪,寒冷,看不到一点绿色,一只活甲虫;听不到一声鸟叫。走下一座山,像度过了春夏秋冬四季,由一个陌生的世界走进了一个亲爱的世界。走到一条小河边,大家不约而同地蹲下来,洗洗手脸,喝一口清凉的河水,多么舒展啊!天空飞过一群大雁,他们也要停下来,长久长久地看着大雁远远向北方飞去……


第8版()
专栏:

一张戏票
华麓
气势汹汹的高科长,左手撑腰,右手拿着戏票,敞衣露怀地闯进总务室,二话不说,劈头就问:“你们是怎样搞的?”
弄得小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忙停下笔,恭敬地站起来,迟疑地回答:“科长,什么事呢?”
——你们晓得群众对你们的意见有多大?
——不晓得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啊!小李低着头,眼睛偷偷地瞟了一下,嘴里嘀咕咕地说。
——我问你们!你们按什么原则分配戏票的?
——我们分配的原则:按“好票共享,坏票平均负担”。
——岂有此理,我们堂堂一个机关,谁要他的坏票,退他去!。
——科长,不能退呀!戏票出门,概不退换。你想各单位都要买“十五贯”戏票,不可能全部都是好票,讲起来,我们都算幸运的了。
——既然我们幸运了,那你坦白地说,对我们秘书科有什么意见?
——科长,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曾有意见呢?
——既然没有意见,为什么发坏票给我们秘书科呢?
——天晓得!凭良心说也讲得过去,你们秘书科只十位同志,而票却有九张好的只一张稍为坏点。
——好吗?——高科长顺手将票往桌上一甩——我不看了,退我的钱。
真象大白了,高科长这一顿无明火牢骚,全为了他这一张戏票。常言道,好汉怕赖汉,小李知道在这些事情上同他讲道理也讲不清,就连忙另换了一张三排正中的座位给他。
高科长脸色顿变,由黑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红,由怒转笑,向小李瞟了一下,点了两下头,然后装出一付有点夸奖,有点同情,又有点教训的面孔,用着同样的调子说:年青人!以后在工作上多多注意这些事情。
小李惊异地张开大嘴:啊!……


第8版()
专栏:

永生的革命家〔注〕
伊凡·弗兰科
—颂 歌
永生的革命家——
他的精神号召着我们
为了进步、幸福、自由而斗争,
他是光荣不朽的榜样!
无论是神父的咒骂,
无论是牢狱的高墙,
无论是沙皇军队的刺刀,
无论是宪兵皮鞭的拷打,
无论是全世界的密探,
都不能把这个巨人送进坟场!
他永远活着,他没有死亡!
他诞生在几百年前,
他起来反抗,获得了解放,
他在前进,凭着自己的力量。
他变得坚强,跨着大步,
走向那曙光照耀着的地方。
他用响亮的声音,有如号角一样,
号召千百万人前去作战——
千百万人跟着他前进:
他的精神的召唤传遍四方!
人们都听见他的精神在召唤:
它传进那些穷困习以为常的茅舍,
它传进那些机器轰响的工厂,
到处,只要是有着忧愁和黑暗的地方。
于是,在精神的感召下,
悲哀离开了大地,
威力和顽强又重新成长——
决不屈膝,要斗争到底,
在斗争中取得新的生活,
不只是为了自己,
也好让我们的后代把这幸福同享。
永生的革命家——
他象征着精神、科学、自由、思想,——
他从没有停止过进攻,
他是不屈不挠的榜样!
雪崩向前滚流,
冲破了一切堤防,——
世界上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种力量,
能够把它阻挡?
能够重新熄灭那燃烧着的曙光?
—1880年—
(戈宝权译)
〔注〕这首称为“颂歌”的诗,编印在伊凡·弗兰科的诗集“高山和低地”的卷首,一向被视为是他的代表作品。


第8版()
专栏:

谈“富春谣”
——读书笔记
谭君实
夏夜,屋顶乘凉,偶读“枣林杂俎”(明、谈迁著)中载有“富春谣”一首:
富阳江之鱼,
富阳山之茶,
鱼肥卖我子,
茶香破我家,
采茶妇、捕鱼夫,
官府考掠无完肤,
昊天何不仁?
此地亦何辜?
鱼胡不生别县?
茶胡不生别都?
富阳山何日摧?
富阳江何日枯?
山摧茶亦死,
江枯鱼始无,
呜呼!
山难摧,江难枯,
我民不可苏!
这是一首思想性艺术性比较完整的明代民谣,它无情地揭露了明朝末年富阳江一带茶农、渔民遭受统治阶级剥削的悲惨生活。残酷的迫害激起了善良、勤劳人民的仇恨。他们希望“富阳山摧”、“富阳江枯”,这种烈火般的幻想,深刻表达了我们祖先不屈不挠的斗志和决不妥协的精神。他们是歌唱自己的生活,诉说自己的痛苦,表达自己的愿望,语言朴素,简练有力。难怪当时的统治阶级对这首民谣十分仇视,据谈迁记载:“按察佥事朝邑韩邦奇疏载之,削籍。”这样的民谣,不用说在当时,就是现在读起来都能使你热泪满眶,同情他们痛苦的生活的。
“枣林杂俎”中还载有另外的一些民谣,也是佳作,如:
职方贱如狗,
都督满街走,
宰相只要钱,
天子但呷酒。
简短的二十个字,写出封建统治阶级,包括“神圣”不可侵犯的皇帝卑鄙、腐朽的生活,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和人民的思想感情。
这些民谣,都是珍贵的文化遗产,散见古代文学笔记小说中的很多,在今天应该得到发掘和重视,可是翻开近年来出版的民间文学资料书刊,(如:“明清民歌选”、上海出版公司出版)却不能令人满意,翻来复去,还是那些很早就见诸中国俗文学史等书中的“劈破玉”、“急催玉歌”等首,“炒冷饭”的现象很多,我希望民间文学研究者更广泛地搜集整理古代民谣,以丰富日益增长的人民文化生活。


第8版()
专栏:读者、作者、编者

读者、作者、编者
消灭文理不通的现象
读者来信,对本报发表的文章和新闻中的文理不通的缺点,提出了批评,以下是几个例子:
“孤幼”也在过“愉快的晚年”么?
张稚春来信:8月16日第四版在“关心人民的生活”标题下,有一则“不再无依无靠了”的消息说:“山西省汾阳教养院,从今年五月份成立以来,一共收容了无依无靠的残老、孤幼四十七人,现在他们都过着幸福而愉快的晚年。”请问编辑同志:教养院里的“孤幼”也在过“愉快的晚年”么?你们对待文字怎么能这样粗心大意呢?
对什么地方“望眼欲穿”?
御风、徐中元来信:8月6日第四版“他们眼望着祖国大陆”一文中有这样一句话:“那些因在海上捕鱼而被抓去儿子和丈夫的母亲和妻子们,望眼欲穿地对着大陆呼唤。”这是不确切的。被蒋军抓去了儿子和丈夫的母亲和妻子们,自然是面对着台湾,对她们的亲人“望眼欲穿”,怎么能说她们“望眼欲穿地对着大陆呼唤”呢?
两位眼科医师是谁?
周建英来信:7月25日第七版刊登的“异种角膜移植术”尚未获得成功的消息中说:“柳州市人民医院两个眼科医师研究徐延安和唐继道的异种角膜移植术……”。我想知道:这柳州市人民医院两位眼科医师是谁?徐延安和唐继道两人又是哪个医院的呢?事实上,徐延安和唐继道两人就是柳州市人民医院的两位眼科医师。这句话因为语法不通,逻辑不明而造成了一个显著的事实错误。
我们需要知道什么?
对“在首都”专栏的意见
报纸上的“在首都”专栏,我很喜欢看,据我所知道的,很多同我一样不在北京生活和工作的人,也很喜欢这个专栏。因为“首都”这两个字,是特别有吸引力的,人们对它特别感到亲切。
但是,我们并不是单纯地想知道首都人民的日常生活,譬如什么小菜市啦,汽车上的售票员啦,为儿童服务的儿童车啦……。当然,这些也反映了首都的一些情况,但不是主要的。我们更需要知道的是首都的很多足以让人引以自豪的东西。譬如:“在天安门前”那篇文章,使我们仿佛亲自看到天安门前那种气象万千的景象。还有首都故宫修缮的十二年规划,陶然亭修建了全国最大的游泳池等,都是我们最爱看的消息。可惜,作家们很少写这方面的通讯,记者们也很少写这方面的消息。
我们还需要知道首都的工业、文化教育和市政建设的情况,需要知道首都的一些现代化的建筑,以及首都建设的长远规划。首都一向是以文化城闻名于世的,但是,究竟是什么样子呢?请给我们这方面的图片和消息吧! (毛羽)


第8版()
专栏:

今蜀道(彩墨画) 酆中铁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