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8月12日人民日报 第4版

第4版()
专栏:

法制、民主及其他
何茕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我们国家的根本制度,是推动工作、联系群众的最好形式”。某些负责干部口中常是这么说,手下也常常这么写,但在实际工作中偏偏不肯这么做。
自从宪法颁布以来,全国究竟有多少县、市没有按照组织法的规定定期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呢?具体数字大概只有内务部才能说得出来,但就以全国有数的大城市之一——武汉市来说,情况就远不是能够令人满意的。
武汉市的市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在1956年还没有开过一次。绝大多数的市辖区,在1955年都只开了一次区人民代表大会会议。至于郊区大多数的乡,从普选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内,也不过开了四次乡人民代表大会会议。这与组织法的要求(市及市辖区每年开两次,乡每年开四次),显然是相距很远的。
由于把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当作负担,因此会议往往是一拖再拖,拖到无法再拖的情况下才勉强召开。举例来说,武汉市1955年的地方财政预算是拖到1955年11月下半月召开的第三次人民代表大会会议上才提出通过的。当时离年终已经不远,连决算也快该动手作了,再让会议来审查预算,岂不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中心工作忙,”是不按时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的主要借口,虽然不少负责同志在写文章或作报告时常常劝人不要把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与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对立起来。武汉市今年上半年未召开市人民代表大会会议的原因据说就是:第一季度由于社会主义改造高潮,第二季度由于组织生产高潮。在为中心工作服务的前提下,劳模代表大会、妇女代表大会、扫盲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党代表大会……等等各形各色的会议可以三天、五天、成周累旬地开,市人民委员会的大礼堂几乎经常不得闲,但就是顾不上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
现在,谈论社会主义法制的逐渐多起来了。这自然是极可喜的现象。不过提起法制来,人们似乎总只想到公安、司法、检察部门的工作,其实像定期召开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会议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很重要的法制问题?严肃地遵守、执行和维护法律,是各级政府机关、群众团体和每一公民所应尽的职责。不对违法现象进行斗争,就说明我们有些人还缺乏起码的法制观念。
“开国不过六周年,在法制问题上,不能要求太高,操之过急”。非常正确。要求太高是会脱离实际的。但这里不是什么“高”和“急”的问题,而是说我们在执行法律已有的规定时,应不应该随便打折扣的问题。
在人民的国家里,法律是人民意志的体现。因此社会主义法制和社会主义民主就有着本质的、密不可分的联系。对社会主义法制的任何不严肃或不尊重,就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地削弱与损害到社会主义的民主。
有人插嘴说:“你这是在讲‘形式民主’了。民主不民主不在于开会时间和次数,而在于会议中能否畅所欲言,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一点不错,在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会议上畅所欲言,充分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是我国民主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和标志。但是,不给会议以必要的时间和次数,如何保证代表们“畅所欲言”?如何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呢?
想开,就开;不想开,就不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定的法律可以不执行。这只能叫做“自己说了算”,如何能叫做“人民当家作主”呢?
按照法律规定及时地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这是人民群众所迫切需要的正常的民主生活,不是“形式民主”。应该被称作“形式民主”的,倒是那快到年终时才提请通过财政预算之类的情况。


第4版()
专栏:

边防通讯夜半闻“啼鸟”
史基
深夜。大雨像瓢浇样地下着,漆黑的天空伸手不见五指,恶辣辣地一片雷声在深山谷里震响。这时,在祖国的国境线上,陈清和新战士吴元强,正在执行着巡逻任务。借着耀眼的闪电的光芒,偶然可看到他们吃力地迈动脚步的身影。
他们走下又陡又滑的山坡,来到了大树林的边缘。陈清抬起头来吸了两口冷气,用关怀的口吻对吴元强说:“小心路滑,别摔倒跌坏身体。”并向他示意,叫他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后面。吴元强回答说:“放心吧,不会摔倒的。”说完,两个人便消失在茂密的大树林里了。
雨越下越大,暴风仍旧不停地刮着。树林里不断发出惊人的呼啸声,树上的枯枝卡喳卡喳地断落下来,地上腐烂的树叶发出一股刺鼻的霉烂的气息。
“敌特和走私贩们最会给自己选择这样的天气”,陈清对吴元强轻声地说着,并凭着一个老战士的经验提示道,“须要特别加小心才行!”
吴元强会意地回答说:“知道,决不会上当的!”
走出树林,到了界河边,河水哗啦啦地流动着。这时,陈清突然听到从河对岸树林里发出“唧!唧!唧!”的鸟叫声。这声音立即引起了他的怀疑:就是在月色很好的夜里也没听过鸟叫啊!为什么这时候会有鸟叫呢?是被断落的树枝打坏了鸟巢而惊动着了它吗?不,假若是鸟的叫声应该是唧喳唧喳乱作一团,不会这样有节奏的!……这位在边防线上同敌人进行了几年斗争的老战士,很快就弄清了这是敌人偷渡的联络信号。
“吴元强同志,”陈清试探着问他,“你听见了吗?”
“奇怪,现在怎么会有这样一种鸟叫的声音呢?”吴元强迅速地回答。
陈清暗暗地称赞他,一个入伍才几个月的新战士就这样的机警!于是,两个人就迅速地闪在树林里潜伏起来。不久,对岸树林里又发出同样的鸟叫声。他俩屏住呼吸静听着。
雨仍旧下个不停,水流像一条条冷冰冰的长蛇似的,从他们身底下流过。衣服全湿透了,风也一个劲地吹着,但他们对这些似乎全失去了感觉,握紧着冲锋枪,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界河。
天眼看快要亮了,还没有见到一点动静。吴元强有点着急地说:“他妈的,又算白等啦!”陈清立即劝止他:“性急有什么用呢!敌人不是傻瓜,他要等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才偷渡的!现在天快明了,应该更加警惕才行。”吴元强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热烘烘的,后悔自己沉不住气了。
仿佛又过了很久,突然从河水里传来轻微的扑通扑通的声音,慢慢地,听得更清楚了。陈清把嘴凑近吴元强的耳边,轻轻地说:“听见了吗?小心点,过来啦!”他们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天蒙蒙亮了。在林边,可以清楚地看出两个人影向林内走动,并听到轻微的嘻笑声。“轻一点”走在前边的一个警告他的同伴说:“别叫边防巡逻兵听见啦!”但同伴却满不在意地说:“怕什么,已经过来了,大胆走吧!”
渐渐地,他们走近陈清的跟前,陈清猛跳起来,大声喝道:“站住,举起手来!”突然的叫声,把那两个家伙吓呆了。他们正准备扭头逃跑的时候,只听得后面也厉声喊着:“别动,动就开枪!”这时,他们才乖乖地举起手来。
天大亮了。朝阳透过了山林,射出一道道的金光。大雨之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快熟了的野果亮晶晶地显得格外可爱,陈清和吴元强带着胜利的喜悦,押着两个俘虏,穿过林间小道,朝驻地走去。(附图片)
苗地插图


第4版()
专栏:

黑龙江组织调查组研究纠正形式主义的毛病
充分发挥县乡人民代表大会的作用
新华社哈尔滨10日电 新华社记者吴建民报道:黑龙江省人民委员会和几个专署在最近调查中发现,黑龙江省许多县、乡人民代表大会的工作存在形式主义的毛病,没有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呼兰县人民代表大会每次举行会议时,形式上都是隆重的,但是会议内容却很贫乏,除了冗长的工作报告外,代表发言极少。这个县人民代表大会共有327名代表,可是在第二次会议上发言的只有六名代表,在第三次会议上发言的只有四人,在第四次会议上发言的也只有十四人。发言的大多是讲些客套话,没有批评和建议。
许多县、乡也没有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委员会组织法所规定的时间内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据在十六个市、县的调查,完全按照规定时间召开会议的只有一个市,其余的都没有按照规定时间召开会议。又据一个县的三十四个乡镇的调查,就有三十二个乡镇没有按照规定每三个月举行一次人民代表大会会议。
黑龙江省有些县、乡人民代表大会一般只偏重或满足于开会的民主形式,对民主的实质注意不够。庆安县今年召开的人民代表大会第七次会议上,县的负责干部在会上作了长约二十五页的报告,报告中没有提到县的领导工作有什么缺点,在会议上发言的十名代表,没有一个人对县人民委员会的工作提出批评。乡级人民代表大会会议发扬民主更为不够。呼兰县的长岭乡曾经开过一次六小时的人民代表大会会议,由五个干部分别作了五个报告,没有讨论就通过了决议。代表提出的提案一般都不认真处理。
由于县、乡人民代表大会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代表们出席会议也很不积极。呼兰县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缺席代表132名,占代表总数40.3%,第六次会议缺一百名,在会议第一天又临时缺席四十五名。这些临时缺席的代表有的去看亲戚,有的在街上溜达。有些当选为人民代表的在职干部也常不去参加会议,有时缺席较多。另外,有不少人民代表平时同选民及人民委员会之间缺少联系,只有在召开人民代表大会会议的前几天,才到选民中收集提案,开完会后,也不贯彻会议决议。
所以形成以上情况,据黑龙江省有关部门组成的调查组了解,是有些干部错误地认为这种制度只是为了“走走形式,搞搞统一战线”、“这种会议没有行政干部会议起作用”。为了把广大群众积极性调动起来,更好地发挥人民代表大会这一权力机关的作用,黑龙江省有关领导机关认为必须彻底纠正这些错误思想。


第4版()
专栏:群众呼声

残废人就不能入党吗?
我是云南大姚席坝乡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社员,三岁时将脚摔伤,至今行走很不方便。今年,我曾经几次向乡党支部申请入党都遭到拒绝。支部工作人员说:党章上规定“残废人不能入党”。我曾把党章念给他听,又向他解释科学家高士其也是残废人,并且是残废后入党的,可是他还坚持自己的意见。
席坝乡党支部这种说法是违反党章的,希望上级党委,对这个支部的工作人员加强教育。 席任联


第4版()
专栏:群众呼声

因为他们要路过这里
内蒙古石拐沟矿区职工子弟小学校一百五十个女学生,只有一个不很大的厕所。可惜在今年七月二十九日,这个不很大的女厕所也被拆毁了。拆毁厕所的人,是包头煤矿筹备处的党委张书记,行政科长、保卫科长和办公室主任等。他们的宿舍就在学校后边的山坡上,来往要经过这一厕所旁边。他们嫌路不好走,厕所有臭味,就下令拆除厕所,用厕所的砖石铺道。
拆厕所的那天,学校的事务员曾提出意见,但他们却说:这是我们处里决定的。 曙光


第4版()
专栏:群众呼声

请给洗澡者以方便
浴德池是山东济南市比较大的一个浴池,特别在夏季,到这里洗澡的人更多。但今年六月份,省人民委员会办公厅却把楼上的单房间做为招待所,以后又把楼上东半部的池座也划归招待所所有。这样,去洗澡的人就很难找到座位。人们希望省人民委员会办公厅,能够给洗澡人以方便。 秀亭


第4版()
专栏:

对批评的反应
中共中国杂品出口公司支部委员会来信:七月二十八日,人民日报第四版所登“对好的不表扬对坏的不批评”一信中的内容是符合事实的,对改进我们支部工作的帮助很大。支委会已作出决定:对孙立基同志进行严肃的批评,责成他向群众作深刻检讨,并限期改正错误。另外,还规定了一些具体办法,来纠正我们的错误和缺点,以活跃机关支部的生活。


第4版()
专栏:

天津各界人士举行座谈会提出意见
加强基层单位的统一战线工作
新华社天津10日电 天津市各民主党派地方组织的负责人和著名社会人士最近举行的一次座谈会上,许多人都强调提出:加强基层单位的统一战线工作,是今后进一步巩固统一战线的重要环节。
这个座谈会是由中共天津市委员会统战部邀请举行的。会议开了三天,已经在九日结束。
在座谈中,大家认为:几年来天津市贯彻执行统一战线政策有很大成绩,统一战线日益巩固,这对保证各项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发挥了很大作用。目前,在市级领导机关中,统一战线政策贯彻执行情况一般较好。但许多基层单位的共产党员干部对统一战线政策缺乏正确认识,因此产生许多缺点。有些党员干部对党外人士的意见不够尊重,使有的党外人士在工作中不能顺利行使自己的职权。如市教育局向某些学校布置工作时,不通过非党员校长,而直接通过党的专职干部去布置,在某些公私合营企业中,党员干部对私方人员的意见不够尊重,有些需要私方人员知道的事也不让他们知道。还有某些基层单位的少数党员干部往往自以为是,对自己不懂的科学、学术问题,也随意发表意见。南开大学的党委副书记在一次座谈会上发表结论性的意见,对有的教授提出的正确意见也错误地加以批判。此外,有些单位的党员干部对党外人士思想帮助少,对党外人士政治上的进步估计不足。有些党员与党外人士只谈政策、工作,很少谈心,谈生活。
为了加强基层单位的统一战线工作,座谈会上有人建议中共天津市委员会加强对基层单位中的党员进行统一战线政策教育;要求共产党员密切联系群众。同时,基层单位党的组织也要加强对党外人士的思想教育,并建立正常的制度。
中共天津市委员会副书记兼统战部部长吴砚农在座谈会上代表中共天津市委员会和统战部对大家提出的意见表示诚恳接受,对市委和统战部的缺点进行了自我批评。他希望各民主党派和各界人士今后能够经常对统一战线工作提意见。


第4版()
专栏:

美军顾问发号施令蒋军军官普遍不满
据新华社福建前线10日电 新华社记者周长宗报道:记者访问了从大担岛、金门岛归来的蒋军官兵聂智威、张代林、黄坤雄、王家轮、戎华吉等。他们告诉我,美国驻台湾军事援助顾问团在蒋军中的权力越来越大,管的事也越来越多。美国人现在不仅是干预蒋军当局上层的一些事情,而且还直接检查士兵们的武器是否擦拭得没有一丝尘土,衬衫上有没有污垢等等。士兵们对这些美国顾问讨厌极了。在他们检查时,士兵们稍有一点疏忽,美国军事顾问就会送上“备忘录”。蒋军士兵们不是因此受罚,就是记过。张代林说,有一次美国军事顾问到他所在的蒋军三十二师九十四团二营五连检查,发现一个士兵枪口上塞的布没有取下来,这个士兵因此受了处罚,连长也被记过一次。
蒋军军官们对美国军事顾问的反感也越来越明显。张代林说,今年六月间,蒋军三十二师由台湾调金门,九十四团各个连队准备用帐篷包裹物资。有的军官向团长报告说:美国军事顾问规定不准用帐篷包裹东西。团长本来心平气和,可是一听“美国军事顾问”,就气愤地说:“包上,管它什么规定!出了事我负责任。”聂智威说,美国军事顾问到他所在的蒋军八十一师二四三团检查阵地构筑情况时,曾当场横蛮地大骂一个名叫郑杰民的炮兵排长。郑杰民再也忍受不住了,他质问美国顾问说:“我这个排长你也要来当吗?”事后,郑杰民受了记过处分。
聂智威、张代林等说,金门岛、大担岛等地的蒋军官兵,许多人都从福建前线中国人民解放军对蒋军官兵广播中,知道祖国号召和平解放台湾。许多蒋军官兵都希望这事能够实现。
有些蒋军军官偷偷地看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发的宣传品,读了周恩来总理在今年一月三十日所作的政治报告中关于和平解放台湾问题的部分。在表面上,蒋军军官们对这个问题谁也不表示态度。但在背后,有些人就说出了心里的话。有一个蒋军军官说:“中国不再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可以更加富强。”还有人认为:国民党负隅台湾的局面应该结束,再不要被美国利用下去。


第4版()
专栏:

在济南的前国民党起义军官举行座谈
愿为和平解放台湾贡献力量
新华社济南10日电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山东省委员会在六日召开了和平解放台湾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有在济南市的前国民党起义的高、中级军官四十六人。
山东省的政协委员、省府参事、前国民党四十一军中将军长张宣武发言说:“我最受感动的是周恩来总理以严正、恳切、宽大的态度和深切的希望向台湾蒋军交代了政策。从我亲身的体验和七年来人民政府一贯优厚的对待起义人员的事实,有力地告诉了台湾国民党军政人员,对他们的未来不应当再有丝毫的怀疑和顾虑。”他又说,我们不是没有力量解放台湾,我们要和平解放台湾的目的,是不叫台湾人民遭到伤亡,财物遭到损失。为了早日和平解放台湾,我们应当尽一切方法加强对台湾的宣传,说明我们的政策。
济南市的政协副秘书长、前国民党川鄂绥署中将秘书长林肇戊说,“数年来,美国帝国主义以防止共产党‘侵略’为借口,而造成台湾所谓‘自由世界’,其实他是想借这个基地向和平阵营进攻。我们有责任利用我们过去的老朋友、老同事以及亲戚等关系,向国民党军政人员说明政策。”前国民党暂九军军长杨达说:“阻挠解放台湾的是美国帝国主义,我们若能和平解放台湾,将对美国帝国主义又是一次很大的打击。”他又说:“和平解放台湾是可能的,因为中国人民的民族自尊心很强,在台湾蒋军中,过去有些人跟随孙中山先生为中国的独立自由立过功勋。数年来他们在台湾美国帝国主义的统治下,完全成了殖民地军队。只要他们懂得政策,他们一定也愿意早日摆脱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奴役生活。”
在座谈会上发言的还有山东省政协常务委员、前国民党陆军大学机甲系中将主任章培,在山东省财政厅工作的前国民党四十一军参谋长王大中和山东省政协委员、前国民党保安二旅少将旅长蔡晋康等人。他们在发言中都表示愿为和平解放台湾贡献出自己的一切力量。
最后,座谈会通过了“致台湾蒋军官兵书”。


第4版()
专栏:

火腿失而复得
方文
这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它却使我久久不能忘怀。
去年底,我从吉安到南昌开会。吉安的樟木箱是很有名的,畅销全国各地;火腿在江西省来说也是上品。受朋友之托,我带了一只樟木箱、一只火腿上南昌。因为和樟木箱合作社熟悉的关系,为了方便,临行前一天我就把火腿装在樟木箱里,托樟木箱合作社代送汽车站打行李票。万想不到,到了南昌打开箱子时,火腿却不见了。
是樟木箱合作社把火腿拿出来了后来忘记放进去?想了想,不像,樟木箱合作社没有必要开箱子。左想右想,想不出个名堂。
过了半个来月,我又从南昌回到吉安。在车站上,我听到有一无主的火腿正在招领。心中不免一动,莫非是自己不见了的那只火腿?便去找站长:
“听说这里有只火腿招领?”
“是呀?是你的吗?多重?有什么特征?”
“七斤四两,砍了一块脚爪。”
“哎呀!”站长这时突然叫起来了。“这一下总算找到主了。你是前半个月由这上南昌去的,是不是?”
我这时高兴得只知道点头。我怎样也想不到还能找到这火腿。但我还是不明白火腿为什么会丢在车站上。又问站长,原来是这样:
我那天上南昌是带樟木箱,另一个旅客也带了樟木箱。樟木箱完全一个样,只是一个装了火腿,一个没装火腿,下车时彼此拿错了。那个旅客到南昌目的地后,发现多了一只火腿,忙打电话告诉南昌汽车站,后又亲自把它送到汽车站。南昌汽车站没有办法找失主,就打长途电话给吉安汽车站。吉安汽车站招领已近半个月了。
我把火腿托人带给了托买的朋友。由此我得到这样一个感受:我们的国家多可爱啊!古人曾经用路不拾遗歌颂社会的安定和人们崇高的道德品质,现在我们的国家又何止是路不拾遗呢!


第4版()
专栏:

富饶的青藏高原
何思原
铁砂铺路,煤炭成堆
自纳赤台到安多买马,这六七百公里方圆的地方是青藏高原的中心部分,从这一带到大高原的四缘,都有一千多公里。许多人认为,这是千里无人烟的“荒凉地区”。其实不然,这是祖国的一个宝库。
我们经过这“荒凉地区”的时候,在温泉附近曾走了一段“铁路”。所谓铁路,不是通行火车的有轨铁路,乃是用铁矿砂铺起来的一段公路。那里,到处铁矿苗外露,把表面的泥土稍为掀开,就可看见铁矿砂。青藏公路局慕生忠局长说,他曾把那里的铁矿砂拿给专家看,专家认为含铁成分很多,有些可以不通过高炉,直接在平炉里炼出钢来。我们过乌丽时,看见煤炭成堆,那一带也是在地面上就可以看见露出的煤炭。听说通天河北二十公里处也有煤矿。通天河和乌丽在小唐古拉山以北,温泉在山南,乌丽离温泉二百零四公里,通天河到温泉只有一百零八公里,铁煤产地这样接近,是发展工业的理想地方。
西藏境内到处是中生代和新生代的海浸地区,它和古生代昆仑山一带不同,这里充满了微体古生物的遗迹,这就是造成石油的主要源泉。所以,西藏有丰富的油页岩和沥青(油苗)。又西藏各大山脉的岩层或多或少地遭受了变质,新生代断层和断裂尤为剧烈。这又是造成西藏具有丰富矿产的主要条件。初步勘探出来的矿藏已有百处,包括三十多种有益矿物。同行的几位科学家都一致认为,如果西藏加以开发,可能成为像苏联的乌拉尔那样的重工业基地。
西藏可能还有很多为祖国内地所少有的稀有金属。我们从江孜还带来一些矿苗,因为我们不知道成分,已由邹家尤同志送地质部参考。四月三十日我和孙云铸、吴觉农两位科学家在西藏自治区筹备委员会成立大会上的联合祝词中,曾将这种情形报告给西藏各界代表,并得到他们的重视。后来,柳霞·土登塔巴和洛桑旺堆等告诉我说,“想不到西藏有这样的发展前途,这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得到各兄弟民族的一致支持,我们才能够开发出来。”
肥草遍地,野兽成群
我们以前多认为,高原既是群山的结合体,山多平地少,可能有些矿物,但土地不一定肥沃。
实际上又不然。高原是平地,所以说:“远看是山,近看是川(即平地)”。即大山之间,也有许多广阔盆地和大块草坪。从纳赤台到雅鲁藏布江,我经过许多大草坪和山间盆地。那里的土壤很类似苏联黑土地带的土壤,也含有黑色有机物质,且富有石灰质。土层厚达二三尺,草细根长把土壤结合一块。修路工人把土掘成块,置于公路旁作为路线的标志。土内多田鼠,肥大的有二三斤重,在汽车上,我们常常看见两旁的田鼠,自穴中露出头来。
过了巴颜喀喇山一直到黑河,沿途有许多地方发现野兽,如野马、野牛、野羊、鹿、狼等,在沱沱河附近,野兽成群,有几只小鹿在公路上徘徊不去,青狼蹲在路旁,看汽车往来,野羊散漫地在山坡上吃草,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又据修路工人说,常有野牛重约千斤,用头抵着汽车,硬是不让前进。
在这些盆地和草坪上,我们到处看见山上流下来的溶解冰水,有的成为小河,有的在地面上漫流,我下车仔细察看水色,见有的发灰青色,有的发灰白色或灰黑色。这就是因为雪水流下所经过的地带,含有腐烂有机物和石灰质的多寡不同的缘故。因此,我断定即在山上或山坡上,也有同样的肥沃土地。
事实的确是这样。在青海省南部,我们所经过的大山,都是土质草山,间有石块,山谷的雪水河也是灰色,而不是清水。这大概是古生代的山脉,因为经过几亿年日晒、雨淋、风吹,表面岩石已经风化了。
即从拉萨到日喀则,路上经过那两座中生代的大山——旭格拉山和惹拉,山上也是大都看不见外露岩石,而是由一二尺厚的褐色土层复盖着。土上也长满细草,还有爬松(即制藏香的原材料),土层下是砂土乱石。这种构成,在公路经过处,因为已经将土层抛开,特别看得清楚。
这些地方是发展牧畜业的好地方,海拔在四千四百公尺以下的地方,还可以发展农业。高原上已有适于当地自然条件的牦牛和绵羊,我看牦牛的毛有一尺多长,绵羊的毛也有五寸多。如果进一步改良牧草,组织放牧,发展前途是很大的。
青稞茁壮,蔬菜鲜美
可能有很多同志还不知道,或者还不相信,在海拔四千公尺的高原上,能够发展农业。其实,我们经过的地方,如拉萨河、雅鲁藏布江、年楚河等谷地,已有相当发展的农业和个别的水利灌溉工程,解放以后,又在拉萨、日喀则、昌都等地设立了农业试验场,在江孜、阿里区、丁青、波密等处也开垦了荒地。除了过去西藏原有几种作物外,那里又有二十四种农作物、三十三种蔬菜、七种果树,都已试种成功。那里试种出来的莲花白,一颗有二十多斤重,马铃薯每亩收获六千多斤。中央代表团参观农场时,藏族工人白马益西等把他们栽培的番茄,青椒,萝卜、白菜等新鲜菜蔬献给陈毅副总理,陈副总理又把代表团从北京带来的苹果树苗,亲手栽进土里,并对一位藏族青年说:“希望它活一万年。”
一日之间,春夏秋冬
高原上的空气稀薄,在海拔五千公尺的地方,空气比海平面稀薄一半,并且,一日之间气候差别很大。自纳赤台以南,早晚很冷,在帐篷内寒冷如冬,中午日照甚烈,又好像夏天。每天下午西风很大。我们四月九日住纳赤台,夜间最低温度是零下二度半,十日住楚马尔河,夜间温度为零下十九度,十一日住沱沱河,夜间为零下十一度,十二日住温泉站,夜间为零下八度,十三日住安多买马,夜间为零下十一度,十四日住黑河,夜间为零下七度。这些地方,一般皆在海拔四千五百公尺左右,初到时,生理上大都有些反应。我们在北京每个人都经过严格的健康检查,但是无论你多么健壮,都不免要感到呼吸急促的。
但是,人是最能适应环境的,我们初到高原有些反应,但是稍住几日,即逐渐习惯。在所谓千里无人烟的地方,我们看见许多开路先锋,修路工人和他们住的帐篷。我们稍一动作,就气喘难受,而他们却在作繁重的体力劳动。我们还遇见许多英勇的勘探队员,他们抬带工具还在那里爬山越岭。
自茶卡盐池一直到黑河,以及西藏各地,我们遇见许多来自内地各处的男女青年,他们是响应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的号召来开发祖国西部高原的。有的在筹办银行,邮电局,有的在设立贸易公司,有的在组织医疗机构,我问他们对本地气候习惯不习惯,都说已经习惯了,事实上,确是这样。
就我个人说,我是年岁比较大的,并且来自海拔最低的祖国最东部;一路上,除了一般地感觉氧气不够,呼吸稍难外,并无其他反应,白天在温度百度(华氏)以上的汽车里,未曾受暑,夜间在零下十度(摄氏)的帐篷里,未曾受凉。三个月没有发过烧,几次过海拔五千多公尺的高山,也不感觉头晕脑胀。在拉萨住了二十多天,就觉得大部分已适应了,只是食欲稍减。但是到海拔更高的江孜,因为饭菜是北方口味,反大吃大喝。
在兰州时,医生告诉我们,初到高原,最好是情绪安静,行动缓慢,我却常常违背医生的指示,一次到海拔四八八○公尺的温泉,因为风景太美丽了,上边雪峰重叠,构成银屏几道,下边温水潺潺,川流不息,我们住在西山坡,面对银峰,实在动人。我一时高兴,到处乱跑,又为友人讲解山脉的形成。太兴奋了,说话太多了,一时感觉头晕,当即吃了两瓣生蒜,也就好了。至于年青力壮的同志们,则有的上山,到山上温泉洗澡,有的下河,到河底温泉去洗脚,大家兴高彩烈。他们在高原上走了几天,已经适应了。
以上所说的是高原上最高部分,是牧畜区;至于西藏农业地区,海拔在四千公尺以下,更容易适应了。以拉萨和日喀则为例,拉萨海拔三千六百公尺,虽已高出泰山两倍多,因为纬度关系,气候和北京差不多,冬季不如北京冷,夏季没有北京热。更是适于居住的地方。日喀则虽然海拔三千八百多公尺,但气候却有点和我的家乡山东曹州一带相同。我到那里,见市郊的土路,住居的房屋,使我有家乡之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