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7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高低贵贱论”
何弃
“人民日报”载:“中共青岛市委机关日间托儿所办了两个,一个收托负责干部的孩子,一个收托一般干部的孩子。”对待两个托儿所的孩子的照顾完全不一样。于是作者质问道:“新中国的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为什么要在他们中间划出高低贵贱的等级呢?青岛市委机关主管托儿所的同志应该挖一挖自己的思想深处究竟埋藏着什么东西?”
这是一挖即出的。他的思想深处埋藏着封建的等级观念的残余。岂止如此么?
其实,“主管”托儿所的那位同志,权力也是有限的,至多只能在托儿所的孩子们“中间划出高低贵贱的等级”而已。他并非“等级”论的创始者。
先有人自封自己的孩子为“高贵”,然后,有关的“主管”人才锦上添花地给孩子划“高低贵贱的等级”,从此大大小小的事才涂上“等级”色彩。否则,怎会如此顺利?
在北京一个中学的家长会上,有一位“负责干部的孩子”的家长傲慢地说:“高干的孩子应该同一般的孩子两样看待。”学校当局点头默认,其他家长听了虽觉十分刺耳,但也未表示什么意见。至于用公家小汽车接送子女以示“高贵”的行为,虽也不断有人批评,但至今并未完全绝迹。
然而,要求把自己的孩子当作“高贵”者加以教育,未必能教育成真正高贵的人。因为,这种“高贵”论本身,在今天是并不“高贵”的;岂止是不高贵,简直是卑下得很。
封建皇帝、贵族是“等级”制度的创造者,他们自命“高贵”,把子孙当作“高贵”者加以特殊的教育。结果呢,从其“高贵”“等级”的地位看,是“一代不如一代”,“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败家子”层出不穷。
这是历史的事实。不愿同一般人共甘苦的“高贵”论者,十分需要在这事实面前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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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海防前线的一个村庄里
白艾
在福建海岸前线,有一个紧靠海边的村庄,离敌占小金门岛只有一海之隔。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到这个过去经常遭到海上蒋军骚扰的村庄,海边白帆点点,田里麦浪起伏,农民在收割,渔民在撒网,村庄里晨烟徐起,红屋顶的小学校里,传出来孩子们的读书声。当我和一群正在割麦的农民谈起他们的生活情形时,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如果没有海军的大炮保护我们,是不会像今天这样的。
从前,金门岛的蒋军经常用大炮隔海轰击这个村庄;房屋被打着起火,耕牛被打死,人们的正常生活被破坏了:不能下海捕鱼,不能下地生产,呆在家里也有被炸死炸伤的危险。他们不得不携儿带女逃到山里去。村庄变得冷冷清清,田园荒芜了。正当这个时候,我军一个海岸炮连驻守到这里来。他们一面以准确的炮火回击敌人,一面动手为老乡们修整起家园。把被敌人炮火击塌的墙头用砖石重新垒上,把无人喂养的牲畜赶进畜棚,把鸡鸭收养起来。有一个班的战士,还喂养了十九只母鸡和母鸭。这是房东何老太太为了到山里去防炮,临行前委托给三班的战士们喂养的。战士们用剩饭每天按时喂三次,还找了个破缸,挑些淡水,让鸭子在里面游泳洗澡。把鸡鸭下的蛋从乱草里捡回存放起来。有一天,他们发现庄后一大片水稻田里水已干尽,已经抽穗的稻子眼看快要枯死了,于是,整个连队都动起来,分块分亩挑水浇地。有位老大娘,丈夫被蒋军炮火打死,丢下三个小儿子,田地无法耕种。三班的战士就每到星期日,选派会种地的同志去翻地、插秧、送粪、拔草、收割,三亩水田全部由三班包种了,直到老大娘的三亩水田入了社为止。在这些日子里,连队的卫生员也特别繁忙,不是给被蒋军炮火打伤的人包扎,就是给被打伤的耕牛牲畜裹伤。当战士们发现逃难的老乡挤在潮湿、污秽的防炮洞里时,卫生员就给他们向防炮洞里打滴滴涕和消毒药水,并给那些得了病的人吃药、打针。星期日,战士们还组织了慰问小组,带了留声机、小人书、画报以及战士们自动捐献的旧衣旧鞋,到防炮洞里去慰问。
在海岸炮兵的保护下,老乡们可以回来探望久别后的家园了。他们意想不到庄稼结着饱满的稻穗,眼看就要熟透了;田埂上还插着木牌,上写“某排某班负责”等字样,原来这是战士们浇地时划分的界线;家前屋后打扫得整齐干净;鸡鸭猪喂得又肥又大。三班长陈德明把满满一筐鸡蛋和鸭蛋送到回来的房东何老太太面前,感动得这位老人家流着泪,硬要把鸡蛋分一半给战士们。回到家园的人们,看到这种情形,都决心留下来坚持生产了。炮兵战士们向群众讲解了防空防炮常识,并且还协助他们在地边、屋后挖了许多防炮洞。从此老乡们不仅夜晚,白天也能下地生产了。敌人一打炮,组织起来的民兵、岗哨就指挥老乡们分散掩蔽,炮兵们就狠狠地还击敌人。渔民们每次下海前,总要事先告诉炮兵。白天,当渔民们在海面上下钩撒网的时候,炮手们就坐在炮位上监视着敌人。夜晚,渔民们要下海也事先告诉值班的哨兵。哨兵在往下交班的时候,除了交代情况和口令外,还要交待一样特殊的任务:“半夜几点几分,叫醒庄东头某某人下海捕鱼。”有时就用粉笔写在黑板上,到了时间,该谁的班谁就负责去敲门叫醒渔民。
在共同的生活中,渔民和炮兵的感情,已经血肉相连。战士们看到渔民在雨天捕鱼的时候,他们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给淋得湿透的渔民披上,看见渔民在打鱼的时候脚被岩石划破了口子,就把擦炮用的凡士林给他们抹上。每当刮起台风,他们就帮助渔民抬船,甚至冒着风浪跳进海里去把被风浪卷走的渔船追回来。他们还把舍不得用的津贴费也借给渔民。好让渔民们在敌人炮击频繁不能下海捕鱼时,买粮食、修补鱼船和鱼网。渔民们也积极参加了紧张的对敌斗争。渔民和战士们一起站岗放哨,夜晚在海边巡逻。许多次,敌人在夜晚派“水鬼”游过来,都被渔民们发现了。
一个被敌炮打死了女儿的李大娘,不顾任何人的劝阻,冒险划船到敌岛前沿去送宣传品;青年姑娘们半夜三更帮军队糊对敌宣传用的大风筝;一个丈夫在台湾的妇女,向军队检举了企图利用旧关系半夜三更潜进家里来的特务;两个少先队员在上学途中,发现军用电话被特务剪断了,一个守着断电线,一个冒着大雨,跑去报告炮兵战士……。
在这个前沿的小村庄里,斗争是激烈的,环境是艰苦的,然而,战士们和村里人的生活是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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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熊猫
周建人
北京西郊动物园中有熊猫。它是久已著名的动物。人们很喜欢看它,常常有人在围着看。它是胖胖的体形像熊的动物,毛色呈乳脂色(白色)。耳朵前方黑色。两眼各有一黑色圈。肩部及腿也是带黑色的。但有些个体带栗壳色的赤色。它又叫大熊猫。
它生长在我国的西部,据动物学者说,它是吃竹笋、竹叶及其枝生活的。虽然它系统上属于食肉类,却不吃肉。它既然是食肉类,它的祖先一定是吃肉的,什么时候变为素食主义者的呢?又由于什么原因呢?这些我们却还没有知道。
据调查者说,本地人叫它“白熊”。这名称也对,因为它的体毛大部分呈白色,形态又像熊的缘故。但我们现在称北极熊为白熊,两个名称容易相混淆,现在就通叫它熊猫,不叫它白熊了。辞源的编者、读书极广博的傅运森先生曾经对我说过,古时候所谓貔貅大概便是指这动物。他说时虽没有十分断定,但这里不妨记一笔。
还有一种熊猫比它小得多,比猫则大些,体形像浣熊,很有点像猫,也能爬树。毛色赤褐,耳边白色。脸上有几块白色斑。腿与脚黑色。尾赤褐色,有黑色环纹。它也生长在我国西部,食物也以竹为主,但又喜欢吃树上生长着的须状的地衣。它也属于食肉类,但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已不吃肉了。听说它的本地方的名字叫做九节狼。九节,由于它的尾巴有黑色环纹,成一节节的形状,至于狼字不知怎样加上去的,因为它的形状并不像狼,却像猫。它叫小熊猫,以别于前一种比较巨大的大熊猫。
大熊猫学名叫 A iluropoda melanoleuca,David。小熊猫学名叫A elurus fulgens styani,Thomas。早一些时候的动物学分类,把大熊猫归在熊科里,小熊猫归在浣熊科里,近年有把它们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小熊猫科的倾向。
这两种动物都很有意思,体形、毛色都很好看,大家喜欢看;性质很和善,小孩看了一点不害怕。又这两种动物比较稀少,所以被看作很珍贵。大熊猫更特别著名些。
这些动物还有一种用处,是研究它们可以增加尊重客观事实的精神。研究自然科学一般都有这一种作用,而研究熊猫的特别可说的地方,就在它虽然列名在食肉类,却并不吃肉,如果靠常识判断,就难免犯错误。大家听了食肉类这名称,总以为所包含的动物都是吃肉的。原来食肉类动物的性质有各种不同:虎,豹,猫等爱吃鲜肉。狗则腐败点的肉类也吃。熊是杂食的,肉也吃,又吃果实、块根等植物质。至于熊猫,竟完全吃素了。
实地研究自然现象,大有助于减少随意武断,和培养实事求是地处理事情的思想和作风。古人看到果蠃(一种细腰蜂)把小青虫捕去,封在泥房里,遂说是孵育为己子的;后来郝懿行在尔雅义疏里,引证实地观察者的话,指出果蠃把小青虫捕去是供给幼虫食用的,并非孵育成为己子。郝说,孵育成己子的话是由于“古人察物未精,妄为测量”而来。要不妄为测量,唯一的办法就是精于察物;在这里,偷懒取巧,望文生义,强不知以为知,是不会有丝毫帮助的。
研究自然科学,主要可以获得正确的知识,但毫无疑义,也可以锻练思想。(附图片)
二郎山的小熊猫(油画) 董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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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湘桂写生随感之四
湘漓分界
胡佩衡
由桂林东归,顺道到兴安县去参观秦堤。这个堤,是秦始皇的时候,伐百粤,御史监军史禄凿渠运粮而成,数千年来并未损坏,真是宝贵的古迹。从秦堤经过苏家桥、小天坪,到了“湘漓分界处”。这地方有一亭可远眺,亭旁有石碣二个,一刻“伏波遗迹”四大字,一刻“湘漓分派”四大字。亭右漓江水向南流,亭左湘江水向北流,亭前两水相通,可是毫不紊乱,甚是奇异。
此处高山耸峙,雄伟奇丽,就是古人大青绿画的根据,树木多老柳,枝干曲折变化,是极有趣的写生对象。(附图片)
湘江 胡佩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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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临时广播节目”
姚玉
“同学们注意啦!现在开始广播。”教室里的同学逐渐安静下来。
“今天,时事广播暂停,改播一件重要的临时通知。”
教室里很肃静。同学们也许在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要不然,不会占用时事报告的时间。
“同学们:我们今天接到了区人民委员会发来的一件通知,他们要在今天下午放学以后,来我们学校检查卫生。通知上说,不必告诉同学们,平常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好了。可是我们经过慎重的研究,觉得还是告诉同学们好,这样做,同学们可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教室里开始有了切切嚓嚓的耳语声。
“大家都知道,卫生运动是一种经常性的工作,我们觉得虽然用不着突击,但是临时组织一下人手还是有必要的。各班除了因事因病请假的同学以外,一律参加下午的大清扫,各班班主任负责督导。”
教室里有了笑声。
“通知上说:重点检查厨房、饭厅、宿舍,我们本着这种精神,适当地分配了一下人力。我们建议,整理教室的同学,还和平常一样。各班剩下的人力,应该全部集中到这几个地方。”
教室里的笑声更多了。
“厨房里面的事,我们已经通知工务员和总务处的职员,要他们负责整理。饭厅和宿舍由同学们负责。饭厅里的桌子,有的油泥太多,都照见了人影,学校特意买了一些碱,同学们可以用热水泡一下,好好把桌子刷洗一次,多用一点开水没有关系。宿舍里的被子、褥子,如果有一点脏的话,可以翻过来叠整齐,找一条最干净的单子蒙上。实在没有干净的床单,可以借一借,同学们应该发挥高度的互助友爱精神。用不着的东西,特别是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放在箱子里,千万记住,一定要锁上!床底下的破鞋,没洗的衣服、袜子,可以利用中午的时间,送到储藏室保管,但是今天下午不许再领。还有几项特殊规定:今天下午,晒衣架上,不许再晒衣服被褥;已经刷好的痰盂,不许再往里吐痰擤鼻涕;倒干净的字纸篓,不许再往里面丢字纸……”
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笑起来了。
“同学们!最后还要说几句,今天大家听广播的秩序可不大好,有很多人笑起来,这有什么可笑的呢?要知道,……”
教室里爆发了一片哄堂大笑声,把下面的广播掩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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