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7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鹅的故事
胡椒
青年男女的恋爱是需要指导的,但不需要阻止,也不能阻止。有些学校的行政当局对于这件事很头痛,硬要加以干涉和阻止。他们说:恋爱会妨碍学习呀,理由叮当响。动机也许不坏,在有些青年中,也确有恋爱妨碍学习和工作的现象存在,需要注意。然而有些学校所采取的办法却是完全不对的。
阻止的办法之一是散播荒谬的舆论:说恋爱就是男女关系混乱,是不道德的行为,使学生产生恐惧心理,谈虎色变。某校一女生收到一封男生求爱的信,吓得面如土色,哭了几天,最后决心向组织“坦白”,“交代问题”,说她决没有这样的“坏思想”。
阻止的办法之二是建筑铁丝网,使男女之“大防”不被冲破。有的女子中学不许接见男朋友,不许同男朋友通信。倘有谈恋爱之事,便要受批评、斗争、以至处分。某市立中学的男同学想组织合唱团,没有女声是困难的,想同某女中合作,横遭女中行政当局阻止,据说是男女同学搞在一起难免不出“坏事情”。
这些思想的本质是什么,不问自明。使我们吃惊的是这种思想到今天为什么还在一些学校流行?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代的人文主义者薄伽丘写的“十日谈”中有一则故事:
一个虔诚的宗教徒有一个儿子,他很爱他,想培养起来继承衣钵。因此将他放在一个隔绝尘寰的环境中,从小就对他施行最严格的清心寡欲的教育。孩子成长到十八岁,除了经文、祈祷之外,对世俗的一切毫无所知。一次,父亲带他出外去访朋友,走出了禁圈之外,对于儿子样样都新奇。特别是遇到一群参加婚礼归来的年轻妇女,使他更加惊喜不置,虽然他从来没有接近过女人。他问他父亲说:“这是什么?”父亲怕引动他的邪念,便回答:“这是一群鹅。”儿子说:“让我带一只回去吧!”父亲忙又答道:“鹅是邪恶的东西,带不得的。”儿子说:“我不知道鹅有什么邪恶!我看比你常向我讲的美丽的天使要更美丽得多啊!”
父亲深深叹了一口气,承认自然的力量是不能战胜的,自认他的教育方法完全失败。
十四世纪在外国已经证明失败了的教育方法,不知道为什么在二十世纪已迈上了建设社会主义道路的新中国仍然有人对它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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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海的七月之夜
王青
淡紫色的暮霭,携带着七月的闷人的暑气,缓缓地隐退到暗灰的夜色里去了。北海,在灯光的闪烁里,开始了它的最美好的时刻。
一道红墙隔开了城市的繁荣,海水散发出清新湿润的气息,石桥、碧波、垂柳和飞檐,和谐地构成了典雅的词境和诗意;北海之夜,就这样用它所拥有的一切,迎接着每一个到来的游人。
游人来了,多半是在黄昏时分。公共汽车和电车,满载着客人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母亲们带着孩子,姑娘们偎倚着恋人,初愈的病患者,白须的老翁,刚刚离开厂房的工人,工作完毕的机关工作人员,还有学生们,男学生和女学生们,他们都来到这里,享受北海的慷慨的赐予。
灯火在绿树丛中透露出点点亮光,海面上,一支支游艇任意荡去荡来。双桨拍打着海水,涟漪一层层散了开去,远处,不知从那个方向,又飘来了清亮的歌声。整洁的人行道上,有人在悠闲地漫步,几支追捕夜昆虫的蝙蝠,有时突然从游人面前掠过,带着最轻微的风声。沿海岸,到处都是垂柳。垂柳用它的柔枝拂拭着路旁漆成绿色的坐椅,喜好安静的人们,来这里悄悄坐下,舒展地伸开体躯,休息,观赏,轻声地同他的伙伴交谈。
那灯火辉煌的去处是甚么地方?那是幽雅的茶座。游人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要上一壶清茶,坐下来,慢慢地啜饮,白昼的暑气一时都消尽了。你听,这是谁在谈论着上演的影剧,在讲述着自己的理想和希望,在述说他最近读到的一首诗……?
白塔,以它通体的乳白色抗拒着黑夜的侵袭。几条曲折的小径,从山下直盘到白塔的半腰。站在白塔身旁的栏杆里,在夜色苍茫中鸟瞰北京,万家灯火,满城一片通明。在星散的灯光里,看各种的景物,只能见到轮廓,仿佛永远不可捉摸。却也正是这朦胧的感觉,使人推开一切繁想杂念,怀着闲暇的心意,欣赏,揣摩,景物反显得格外亲切。
这里,一切都是静谧的,温和的,安详的……。
我爱北海夜晚的宁静,却不是因为它的孤寂。不,它并不孤寂。它变化着,发展着,生活在人们的生活里,和整个京城的建设通着呼吸。
我爱北海的饱满的和平情调,也不是因为海水的文静。海水并不永远文静,而显得那样的怯懦。当暴风侵犯它的时候,它会掀起波涛,浪花愤怒地冲击着崖石,向侵袭者示威。
生活向人们发出微笑;在夜晚,在劳动之后的夜晚,在北海的七月之夜,生活却笑得更动人,更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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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队日
沙鸥槐树刚刚吐出嫩芽,新绿的树枝像柔软的手掌,托住绵羊似的白云。小山坡下,躺着一条黄土路,玻璃似的小河挨着路边流着,河那边有一个中队穿过苇塘。多暖和的阳光呵!孩子们和槐树的影子印在山
坡下,静静地,多少双眼睛都微笑了,一个红领巾在念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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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半根油条
石因
到上海刚是清晨,首先想到的事是吃早点。没有到过上海的人是很难想像上海的早点有多么丰盛。上海的早点至少可以列出三十种。以豆浆说,就分甜、咸两种。咸豆浆操作的过程并不复杂,奇怪的是北京的街上找不出一家售咸豆浆的,因此北京人迄今还吃不上。
离火车站不远就有豆浆摊,一个四十来岁围着雪白的围裙的妇人招呼我在一条干净的长凳上坐下。
一碗香喷喷的咸豆浆放在我面前了。我一边喝浆,一边就吃放在碟子里专为食客准备的两根油条。我一口气喝了两碗浆,吃了一根半油条,把吃剩的半条放在原碟子里。
“算账吧!”我对管摊子的主妇说。
“这半根油条怎么办?”她看了看半根油条,有些为难起来。
“那是我吃剩的,当然算在账里。”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角钱交给她。
“两碗浆一角钱,油条每根三分,你吃了一根半,真难办……就这样吧!算你四分,一共一角四分,退你六分钱。”说着,她就退钱。
“这是我吃不下,又带不走才剩下的,怎么能不算帐呢?何况我也不在乎两分钱。”我做了一些不必要的解说,我认为她过于认真了。
“不能这么说,吃多少算多少,一分钱也要算清楚。”
“这样干,你们要亏本的,吃剩的油条谁要呢?”
“不会的,你没有吃过,也不脏,我们自己可以吃。”
“这……算我的吧!”
“算我们的吧!”
两分钱的钞票推来推去,双方的声音都有些大了,看来,会发生争吵。最后,我把两分钱往桌上一掷,拿着行李一转身就跑掉了。
“同志!……这……。”主妇在后面喊我。
十年前,生活在上海,如果你不愿让别人占些便宜的话,出门总得准备和人发生争吵。那时在马路上走,总可以看到围着一团团人,挤进去一看,无非是两个人为了一些芝麻小事在争吵。离开上海十年了,本来以为不会再碰到争吵的事,想不到一到上海却为了半根油条几乎又发生争吵,更想不到的这争吵却是这样一种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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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标题音乐
——音乐欣赏小谈
陈枫
近来北京的音乐演出活动增加了,器乐的演出也渐渐引起了广大群众的兴趣。“交响乐会”、“室内音乐会”的票,常常在广告登出后一两个钟头内就卖光了。管弦乐和独奏节目,也常常在听众的热情要求下重奏几次。每次音乐会结束之后,听众的狂热的掌声都使从事音乐工作的同志深深激动。
一般说来,欣赏器乐曲要比欣赏歌曲困难一些。器乐曲不像歌曲那样有歌词便于人们理解。但是,如果逐步了解了有关器乐曲的知识,那末,欣赏起来也会入迷的。
器乐曲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有题目的,叫“标题音乐”。这是一种有特定内容或情节的器乐曲。如冼星海的“民族解放交响乐”、李焕之的“春节组曲”、马可的“陕北组曲”等。一类是没有标题,根据乐曲的体裁取名的,如马思聪的“第一交响曲”和“回旋曲”等。这类乐曲,虽然没有标题,但是也表现了一定的情感。
大的组曲或交响曲,有时候在总的题目之外,每章又另有标题。例如马思聪的“山林之歌”,它是由五个乐曲组成的,各曲的标题是:一、“山林的呼唤”,二、“过山”,三、“恋歌”,四、“舞曲”,五、“夜曲”。有了小标题,就使听众更容易领会乐曲的真意。
标题音乐中有的是描写一定的故事和情节的,如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它的内容就是表现1812年俄国人民英勇反抗拿破仑侵略的故事。这类标题音乐中,有的插入朗诵。最近在北京演出的普罗科菲耶夫的交响童话曲“彼得与狼”,就是通过音乐和朗诵的配合,叙述勇敢的少年先锋队员彼得和聪明的小鸟机智地捕获了讨厌的大灰狼的故事。在正曲前面,朗诵者把故事里的人物——如小鸟、鸭子、黑猫、老爷爷、彼得、大灰狼等的音乐,一一向大家介绍,使听众在演奏之前,对曲内代表各种人和动物的音乐有初步的印象。这样,就是孩子们也会很容易地了解乐曲的内容,加以欣赏了。
有些标题音乐,不一定描写什么具体的内容和情节,仅仅表现标题所包含的情绪或大概的画景。像贺绿汀的“牧童短笛”,就只是刻划牧童在山野里纵情欢唱的意境的。
“牧童短笛”在我国流传很广,也是钢琴曲中较好的作品之一。这个乐曲共分三段,第一段是C调,优美的中板,描写牧童清脆轻柔的笛音。第二段是G调的快速乐段,听起来好像牧童兴高彩烈地吹奏急速的牧笛在欢舞。第三段又回到第一段的音乐,旋律则更加华丽了。这首曲子的优点,在于创造性地采用了带有民族特色的音乐语言,较好地表现了牧童愉快的心情;旋律亲切、流畅,结构严紧,因此获得了广大群众的喜爱,并且为好些外国钢琴家所赞许,常常列作他们音乐会的节目。
有的器乐曲表现了复杂深刻的内容和重大的主题,像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命运交响曲”,冼星海的“民族解放交响乐”等就是。有些却只是描述一种愉悦的情趣,这也是我们生活中所需要的。像“牧童短笛”,它那活泼、清新、优美的曲调,也能给人们欢乐、向前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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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要有选择地播送音乐
吴歌
你喜欢听唱片吗?听到一张称心可意的音乐唱片或者戏曲唱片,是很愉快的事。可是,我们也常常在一些公共场所,遇到这样一类的事:
在红旗和花衣裳交织的节日,在欢乐的人海中,我们常常会听到播送“咦呀呀,苦呀……”的京剧;在春光焕发、游人成群的公园里,“那一年年底三十晚,穆仁智……”会突然袭来;振耳欲聋的“刀杀我,斧砍我……”的歌声,更是使得兴高采烈和心情舒展的游人啼笑皆非。这类现象在火车上、在其它群众集会上也经常出现。在电影院、剧院的幕间和休息的时候,好心的工作人员也经常放送一些与戏剧情节极不协调的音乐,结果是破坏了观众的情绪,降低了演出效果。这真是一些不必要的插曲。
我决不是说这些音乐本身有什么缺点,因为不论是京剧“女起解”、越剧“楼台会”这些民间的和古典的戏曲艺术;或者是反映反封建、反帝国主义斗争的“白毛女”“刘胡兰”,以及一些如“细雨飞花”“小桃红”等轻音乐,都是我们所珍贵和需要的,问题在于用得恰当。人民广阔而丰富的生活是不能用几种固定的情绪简单地加以概括的。譬如我们在“解放台湾展览会”上,固然需要听到像“把红旗插到台湾岛”这种雄伟壮志的歌声,但是放送“妇女自由歌”也可以激起我们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台湾妇女同胞的深切关怀。在国庆日固然可以放送“歌唱祖国”,但放送一些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的革命歌曲,同样会激励我们对祖国,对共产主义事业的革命热情。……在群众音乐生活日益丰富和普及的今天,对于这种日常生活中时刻为人们所接触的音乐是应该引起重视的。在公共场所放送音乐的单位应该注意选择;音乐团体和有关单位也应该积极主动地予以指导和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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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者中来
歪歪扭扭的字体
儿童读物的标题写得歪歪扭扭,似乎是一种时兴的作法,这大概是想用那歪歪扭扭的字体,来惹小读者们注目的。
记得我在小学的时候,同学们订了一个本子,或者买来了新书,总是端端正正地拿到老师那儿去,请老师给写上名子。为什么呢?因为老师写得好。就是在同学们中间,大家也常常谈论着某某字写得好;当写个什么的时候,大家都乐意去请他写。
小孩子们是不满意自己的歪歪扭扭的字体的。他们的审美观点是很强的。他们不愿意看到那不好看的歪歪扭扭的字体。他们所以写得歪歪扭扭,只是因为难写的汉字使他们不能很快地写端正,并不是他们甘愿停留在歪歪扭扭的阶段。
那么,为什么要用连儿童们也不满意的字体来赠给儿童呢!
许民
至今还是“禁地”
看了苏联影片“走向生活”以后,同学们都感到很兴奋。我想,这不仅是因为影片本身具有一定的艺术水平,能够感动人;更重要的是我们从影片里面看到了自己的生活——青年学生的生活,看到了自己的特点——青年学生的特点。可惜这种题材的影片我国摄制得不多。解放以来,除了一部“民主青年进行曲”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对于这种情况,我们很不满意。人民日报在1954年的一篇社论里,就批评了青年学生的生活领域是“文学艺术的禁地”的现象,可惜时隔两年,至今还是“禁地”!焦天雨


第8版()
专栏:

颐和园的夏天(剪纸) 张鹤鸣、胡德生、庄平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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